陈夫人见他嘴硬也不戳破,反正目的达到,陆晨山那事儿应该算揭过去了。反而应此事对夏君妍倒是起了几分好奇,陈夫人道: “要我说,这世上最难能可贵之物便是那‘新鲜’二字,当得起这二字的事物不说后无来者,至少也是前无古人的。以前在州府时,我也见过几位女师傅,虽是一身好手艺,但大多都年过四十。而做出这道菜的人,听那陆家郎君说,似乎还未到桃李年华,可见是个聪慧之人。”

“夫人既起了惜才之心,那就不妨去看看。正好夫人要办女学,若是收的得意门生,为夫也要来恭贺一二。”陈夫子随意道。

陈夫人瞧陈夫子那不以为然的模样,心中就有气,不由微挑柳眉。想当初她待字闺中之时,也是以才女闻名,后来嫁给了陈夫子,才女之名依旧,却更多的是因丈夫的学问而顺带夸她的。见陈夫人那有些气鼓鼓的模样,陈夫子也不劝,反而自得一笑:“到时候为夫当场做赋一篇送给夫人。”——读书人,就连调戏老婆的方法都这么别致。

虽然陈夫子还是瞧不上一乡野村姑,但听到夏君妍那“凄惨”的身世后,倒也有几分同情。凡是有些上进心的读书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思想早就被刻进骨子里了,陈夫子也不例外,便又多嘱咐了一句:“若是本性不坏,虽然是从乡野而来,夫人也可教她识得几个字。”

陈夫人点点头,她也正有此意。

陈府用晚膳的时候,夏君妍的食铺也提前打烊了。每到逢单的日子,夏老师便要开课啦。穿回古代,不替朝廷扫扫盲,教身边的人认认字,简直对不起自己穿越前接受的九年义务教育。

为了满足她小时候过家家扮老师的心理,夏君妍费尽心血的苏出了黑板和粉笔。好在这个时代已经有是石膏了,虽然大多是作为药用。黑板则是用黑炭涂在光洁的木板上,经过特殊处理,虽然不能和现代黑板相比,但夏君妍已经很满意了。这两样东西花了她不少银子,毕竟她只能提供思路,具体的还得找经验丰富的工匠来尝试。但是为了过瘾,夏君妍说:值!

姜小莲是第一次上课,对这两样东西颇为好奇。

“只求会认,会写,至于字儿写的漂不漂亮咱们就不要求了,反正大家也不用去考秀才。不过长生除外,你还是好好写,大娘以后还指望着你也去书院呢。”夏君妍将几个常用字写好后,便开始让钱贵他们照着写。

一堂课下来,姜小莲再看夏君妍时眼神都和之前都不一样了。虽然已经知道夏掌柜有些本事,但亲眼看见她不但灰写字,有时候竟然还会讲经义,这可是非常了不得的事!古代文盲率之高超乎我们的想象,明末时期,就连军中的中层将领都有大半是不认字的,更别谈平头百姓这个层面了。

因为不认字,各种知识传播的速度自然就非常缓慢。普通人想要学精一门手艺并通晓其中的原理,更是难上加难。所以夏君妍年纪轻轻,就将菜肴的味道把握的如此精准,在陈夫人看来,要么是有师父手把手的教,要么就是自己多听多看多琢磨从而自学成才。但无论哪一点,如此年轻就能有这样的手艺都证明此女子聪慧,陈夫人动了惜才之心,也就不为过了。

夏君妍见姜小莲恭敬的都快把她当做菩萨拜了,连忙道:“我父亲以前也念过书,只是时运不好,没考中秀才。我家里就我一个,父亲读书时也会逗逗我。”这话是真的,原来的夏小姑娘也是识字的,只是不过夏小姑娘为人腼腆又喜静,除了邻居安大娘,村里倒是再无旁人知道。

倒是姜小莲的态度转变给夏君妍提了个醒,她最近是不是嗨过头了?自从和陶庆年暗斗的那一役赢了后让她的自信心膨胀了许多。——一个经年的老掌柜在经济之道上还不是斗不过她!

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虽然做生意的人必须高调些,但她也必须时刻记着,这里是古代,身为女子太张扬了绝非好事,和陶庆年那一仗若没有莫大哥帮忙,不可能赢得那么轻松爽快。可是苏的让人崇拜,这种滋味真的好爽啊。

也罢,反正她也只是在自己的伙计面前苏一下,要不是最近多了一个姜小莲,圈子小的只有钱贵,长生,小玉三个人而已,以后多注意些便是。

第二天,陈夫人亲自带着丫鬟来到夏记食铺。这里依旧是人声嘈杂,秋儿扶着陈夫人下轿,轻声道:“夫人想吃什么又何必亲自前来呢,这里鱼龙混杂的,万一冲撞了可怎么好。”

瑞珠垂目跟在一旁并不说话。秋儿是陈夫人一个拐弯抹角的亲戚送来的,进府时间不久,可仗着与夫人有亲,硬是处处摆着大丫鬟的谱。夫人去哪儿,她们只管跟去便是,要劝也是在府里劝,哪有都到地界了还要劝的。瑞珠心中不屑,这丫头真没眼力劲。

陈夫人对丫鬟间的小摩擦不以为意,或者说她还不知道,毕竟大户人家里的无论私下闹的如何,脸面还是最要紧的,秋儿和瑞珠之间的小争斗,还只存在于嘴巴官司上,且都是私下里酸一句罢了。

“昨儿瑞珠带回去的菜肴味虽好,但刚起锅的时候味儿才是最正。”陈夫人也是下过厨的,当然她的下厨只是动动嘴皮子,自由厨娘动手效劳,“难得又是一个女掌柜,反正我也闲在家里,不如出来散散心。”

秋儿立刻道:“原来夫人是想看那位女掌柜了,这有何难,奴婢这就去请女掌柜前来一叙。”

“不必如此麻烦,来都来了,我还是进店瞧瞧吧。”

陈夫人来的时候尚早,铺子里的食客也不算多。钱贵正向长生显摆自己以前当街头混混的资历,突然见一个穿戴不俗的妇人,立刻堆起了笑容迎了上去:“夫人万安,不知夫人想吃点儿什么呢?小店里新出的那道麻辣豆腐味儿正好,若是夫人不喜吃辣,那玉子豆腐说不定合了夫人的口味。”

秋儿上前了几步,见钱贵那谄媚的模样心中一阵轻笑,碍着陈夫人在旁,便道:“昨儿我们夫人点了你们夏掌柜的菜,用的很好,便想来见见掌柜的。若掌柜的有空,可否请出来一见?”

“这可真不巧,掌柜有事出门了。”钱贵颇为遗憾。

身为女子怎可到处乱跑!

秋儿颇为不满,正要说什么,陈夫人倒是自己开口了:“不知掌柜的何时回来?”

“那小的就不清楚了,掌柜的今儿特地交代不用等她用午饭,估计回来的时候就是下午了。”

“看来今天来的真不巧。”陈夫人也有些遗憾,她有心想要见见这位女掌柜,若真是如她所想是个聪慧的,还请问问她是否愿意来女学来。只是她也不能在这铺子一直呆到下午,便让瑞珠递上了名帖。

瑞珠道:“贵铺的菜色很好。我们夫人打算办一次小宴,打算请贵铺掌柜来陈府掌勺。若是掌柜回来了,还望转告。”

钱贵笑的越发合不拢嘴了。昨天掌柜说的没错,对这样的人客气些,果然有大买卖赚!连忙双手接了过来,连连道:“夫人放心,掌柜一回来,小的就立刻告诉她!”

此刻夏君妍正和冯经纪正在双河村附近看田地。本质上她还是农家女,不是商家女,而在古代而言,农家女的地位自然要比纯粹的商家女要稍微高一些。当初夏老爹押给当铺的那几亩上等良田,夏君妍跑了好几次依旧赎不回来,正巧今天一大早冯经纪来告诉她双河村附近有十亩中等田正打算出售,夏君妍略想了一下,中等田也算过得去,手里有田,等于手里有粮,她也不怕将来灾年没米了。

“这田原本也是好田,但就是用水有些吃紧,所以价钱也就便宜些。”经过第一次合作,冯经纪也算是摸着夏君妍的脉了,这不是一个能随意糊弄的掌柜,双方敞开天窗说话,反而合作愉快。

夏君妍带着一个斗笠,五六月的天晒得她眼睛都有些睁不开。田的位置有些高,而河在下面,只能靠不远处的几个洼地蓄水灌溉,好在云安县雨水充足,这田也不至于干涸。

“您要好几亩连在一起的良田,实在是不好找。这几年风调雨顺,除了实在是过不下去的人家,甚少人卖好田。”冯经纪也知道这十亩田的位置不算最好,“好在这儿离河也不算太远。想来夏掌柜买下后也不是自己种,到时候顾几个劳力也不成问题。”

夏君妍点点头,冯经纪说的问题她也思考过。只是有一点她还不太明白,便道:“既然吃水紧张,那河离得也不远,为何不架水车呢?”

——我就知道她不好糊弄!冯经纪抹把汗,赶紧解释道:“那水车的确是好物,可造起来颇为不易,咱们这几个村的木匠没一个敢接这活儿。而且造水车的花费极大,那地主老爷们的田里使不尽的奴仆,花这劲儿作甚。”

夏君妍也就是随口一问,现代人只在景区里见过景观式的水车,对这样农业灌溉水车,她是十窍通了九窍。见冯经纪这紧张的模样,夏君妍自己也有些无奈,难道她凶巴巴的模样已经深入人心了吗。

“这十亩地买下需多少银两?”夏君妍问道。

“因只是中等田,只需白银三十两。”冯经纪道,“若是夏掌柜想买,三日后便可签下地契。”

夏君妍觉得这个价钱还算公道,又道:“我得知道这十亩地近三年的产出如何。”

——我就知道她不好糊弄,重要的话说两遍!!冯经纪佩服自己的先见之明,自然也是早有准备。将打听到的一一与夏君妍详说了一遍。

二人边走边说,时间倒也过得很快,又看了旁的地方的几亩田,都是各有优缺点,正如冯经纪所说,这太平盛世的卖地的人实在是少。

沿着河走回村中,见安大叔正在地里劳作,夏君妍立刻喊了一声。

“哟,夏家丫头回来啦。”安大叔直起腰,离她不远处还有两个人,看模样应该就是老黄头和他大儿子。

安大叔见这二人都是一头的汗,给到了两碗水,三个就坐在田垄旁小聊几句。

“地看的咋样了?”安大叔问道。

夏君妍拿手扇着风,回道:“还成,就是离水有些远,买下后也需要找人细心打理才能长得好。”

“咱云安县也算是老天爷赏脸了。”安大叔道,“没旱没涝的,多蓄些水,就算离得远点那庄稼也能活。”又冲着老黄头喊道,“你也过来歇歇脚,都忙了一天了。”

老黄头摆摆手,示意他忙完了再回来。

安大叔微微叹口气,对夏君妍说道:“你黄叔也是苦了一辈子,就是命不好,为了给他婆娘治病,也花了不少,最后把地也给卖了,咱们能帮一把是一把。”

几人正说着,却见一个眼生的老汉走来讨水喝。

安大叔大方的给了一碗,那老汉立刻灌了几口,擦了嘴,长叹一口气:“真是谢啦,这天真热!”

冯经纪打量了几眼道:“大叔瞧着眼生,不是我们双河村的吧。”

老汉一副忧虑的模样,说道:“我是来找人的。”说罢,拿手比划了一下,“你们可曾见过一这么高,圆脸,粗眉毛大眼睛的丫头,十五六岁的年纪。”

众人皆摇摇头。夏君妍心里一惊,这老汉的口音和姜小莲听起来有几分相似,加上他的形容,可不就是姜小莲的模样吗!

“大叔你家丫头丢啦?”夏君妍试探问道。

姜守全道:“哪是什么丫头哟,童养媳哩。趁着不注意,就跑了,也不晓得那妮子躲哪去了。”

冯经纪安慰道:“小姑娘也跑不远,大叔多找找也能找到。不知大叔哪里人士?”

姜守全却没有答,只道:“谢你吉言了,老汉还得四处找找。”

见他走远,田垄上坐着的几人才小声议论起来。安大叔一向沉默寡言,倒是冯经纪快人快语:“没看出来的,这老汉是个有钱的。问是哪里人也不说,警惕心还不小。”

夏君妍则满心疑惑。

童养媳?

怎么这老汉说的和姜小莲对不上号?

“夏掌柜,下午还有旁的一些地,你不看了?”见夏君妍突然起身要走,冯经纪立刻问道。

“旁的也和今儿上午看到差不多。”夏君妍一心想回铺子向姜小莲问个清楚,便道,“明日再来,今天劳动冯经纪了,这是些茶钱,冯经纪也好去歇歇脚。”

冯经纪笑着接过,既然夏君妍看累了,他也不再多留。

第四十九章 怀疑

下了牛车,夏君妍直奔回店内。发现钱贵蹲在后面角门那里,手里拿着一个馒头,痞里痞气的说道:“小子,叫我一声爷爷,我就给你吃,叫声爷爷听听。”

姜小莲站在他身旁,一副想说什么又不敢开口的模样,小声道:“钱大哥,他也挺可怜的,这馒头反正也冷了,就给他吧。”

钱贵瘪瘪嘴,他就是找个乐子。得,看姜小莲这幅模样,估计他在逗下去,她就该哭了。郁闷地站起身,把馒头塞她手里:“这可是你说的啊,到时候姑奶奶回来了,可得你自己去说清楚,反正到时候扣的是你的月钱。”

姜小莲垂着头,将手里的馒头递给了蹲在门脚的人:“吃吧,小心些,别噎着。”

“瞧他穿的那人模狗样的,也不知是从哪儿偷来的衣服。”钱贵单手甩着抹布,“差不多得了啊,又不是掌柜的,做善事那轮得到你啊,赶紧去把那堆碗洗了去!”

姜小莲没甚言语,见那人把馒头拿稳了,便去了院角打水洗碗。一回头,撞着正走来的夏君妍,连忙又低下头快步走开。

“干嘛欺负一个小姑娘?”夏君妍对着钱贵蹙了眉,又朝着那门角看了一眼。这一眼可不得了,眼睛顿时就瞪圆了!赶紧上前了几步,“周二爷?您怎么跑这儿来了?”

钱贵瞧她这样子,也知道自己方才玩大发,连忙道:“姑奶奶,这是…哪路贵人?”

“周记布庄的二老爷。”夏君妍瞧着周二爷那依旧呆呆傻傻的模样,手里抱着个馒头也不知道吃,用着浑浊的眼睛傻愣愣的盯着看。

“我滴个乖乖!”钱贵尚不知道李春娥与夏君妍之间的过节,但周记布庄在云安县可是赫赫有名的,立刻就换了上笑脸,“二爷,您老咋坐这儿来了?小的伺候您起来,若不嫌弃赶紧到店里来坐坐?”

夏君妍瞧他那狗腿样儿,狠狠拍了他一下:“你小子少恶心人了啊!刚才还背着说我什么坏话来着?”

钱贵连忙抬手作揖:“哎哟我的姑奶奶哟,那个小妮子来路不明,我唱唱黑脸,也是为了镇住她,免得让她以为咱们好欺负。”

“罢了罢了。赶紧把二爷带到厅堂里歇息,等会儿让周记过来领人。”夏君妍也不指望钱贵变成五讲四美好青年,以前就是偷鸡摸狗的,现在跟着她当伙计,那歪门邪道是不走了,但这浑油了的性子算是定了型,至少他也没啥坏心。

钱贵哈腰点头,正要去将周二爷扶起来,谁料这傻子性子犟的厉害。因着他的身份,钱贵也不好用蛮力,只能哭爹爹告奶奶地蹲在地上求他:“二爷,您老总这么蹲在咱们后院也不是办法啊。您要实在不想进铺,要不咱商量一下,换个地方蹲…哎哟,姑奶奶,您别敲我脑袋了,越敲越笨。”钱贵捂着头,顿时逃到一旁。

“还换个地方蹲,你倒是出的好主意!等会儿记得去把周家的人找来。”夏君妍哭笑不得,见钱贵实在不中用,只能自己上了,挂上了幼儿园阿姨般的笑容,柔声道:“二爷,你可还认得我?上次我去周记买布,还见过你呢。”

周二爷望了她一眼,浑浊的眼睛眨了眨,好像在用力的回想。

夏君妍再接再厉:“二爷出来是想做什么?与我说说,说不定我能帮个忙呢?”

周二爷呆愣愣看着她,好半响,终于吐出一个字:“我…,我…”

“我看还是直接去找周记吧,这位二爷的脑子看起来不太好使啊。”钱贵飘来了一句,周二爷立刻又垂下脑袋,盯着馒头不作声了。

“钱贵——!!”

见夏君妍怒了,钱贵溜得比兔子还快!夏君妍气的恨不得脱鞋子砸过去,碍着周家二爷还在,只能继续耐着性子与他说话。

“他…好像是饿了。”不知何时,姜小莲走了过来。夏君妍瞧了她一眼,脑中还想着晌午遇见那老汉的事情。

“那你先看着,我去给他拿点热的吃,这馒头就不要了,免得吃的胃疼又是麻烦。”

姜小莲点点头,找来了一个矮凳,拍了拍,示意周二爷先坐在凳子上来,免得一直蹲在角门那里,也对铺子颇有些影响。

周二爷倒是知道这个人是刚才给他馒头的,听话的走进了院子,不敢走多远,就坐在紧靠着门旁的角落里。

夏君妍将吃的拿来了,周二爷接过后反而朝着姜小莲看了一眼。姜小莲有些奇怪,小声道:“吃啊,我们掌柜的拿来的,没事。”

周二爷这才喝了一口汤,像个孩子一样拘束。

“他倒是认你。”夏君妍道。

姜小莲有些不安,连忙道:“掌柜的,我…我不是有意…”

姜小莲还要再说什么,见着钱贵领着四个人来了,连忙退到房间里去。前来的是周府的大管事,跑的一头一脸的汗,见到夏君妍连忙打了个千:“真是多谢夏掌柜,有劳夏掌柜帮着小的们照顾二爷了,我们老夫人说改明儿一定来郑重道谢!”

“都是街里街坊的,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夏君妍退开半步,不敢受全了大管事的礼,“想来府上也是担心了,赶紧带二爷回去吧。”

谁料周二爷一听“回去”这两个字,顿时不乐意了,迈开腿就要走。他长得人高马大,之前一直缩着倒不觉得,现在急了,一股子蛮劲上来倒是谁都挡不住。难怪周府来了四个壮汉。夏君妍还道周府太过兴师动众,没想到这人是要绑回去的。

“二爷,您老想要什么,吃什么都对小的吩咐一声,哪能劳动您亲自出来。”大管事嘴上说的客气,手脚可麻利,直接押着周二爷就往马车里带。

那周家二爷也是二十好几快三十的汉子了,因为是个傻子,力气也不知到控制,挣扎的格外激烈,嘴里嚷着:“我…,我…要抓药…”

又是抓药?

上次见着这人他也是喊的这一句。

据夏君妍所知,周府如今病的只有周老夫人一个,依着周府的财力,怎么着也不可能亏待了周老夫人,为何这位周家二爷一直对抓药一事有着如此深的执念?还真是个孝子不成?

“抓药这种小事随便打发个小子去就行了,二爷还是赶紧随老奴回家吧,老夫人可都等着您呢。”

果然一提老夫人,周二爷立刻安静了,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乖乖上了马车。

“啧,可惜了。”钱贵叹道,“白托生在个好人家,竟然是个傻的。”

夏君妍不客气的横了他一眼:“招呼你的客人去,哪儿那么多话!”

钱贵点头笑了笑,突然想起一事,连忙道:“今儿那陈府的夫人亲自来了,还带来了一张名帖。说是府上要办一次小宴,想请姑奶奶去掌勺。”说着,将帖子递给了夏君妍。

夏君妍接过帖子正打算看,见这小子不还走,问道:“有事?”

钱贵咽了咽口水:“姑奶奶,这次咱们能赚多少银子啊?”

“保准饿不死你。”瞧他那样儿,夏君妍无奈的摇摇头,自顾地走了。

钱贵讪讪地啧啧了两声,在院子里四顾一瞧,顿时拉下了脸:“看什么热闹呢,还不洗你的碗去,又偷懒!”

姜小莲连忙从房门处走出。她知道这店里除了掌柜的,其他人对她很不友好,只是当着掌柜的面不发作罢了。就算是掌柜的,脸上和和气气的,但心里是怎么想的她也不知道了。说到底,还是因她是个来路不明的逃家女吧,还不知能在这里呆多久。姜小莲长叹一声,心中惴惴不安。

夏君妍正看陈夫人的名帖,人家都亲自来了,她自然不能视而不见。便打算带几样点心,明天去陈府登门拜访。抬头透过木窗,见姜小莲一个人在院角老老实实的洗碗,心情一下子复杂起来了。

若真如她说的还好办,但万一要是那老汉说的才是真的,她就没有必要在收留她了。童养媳都是与主人家签过契约的,她就算想帮她也无能为力,毕竟她可没有挑战整个古代社会秩序的权利。

“掌柜的来啦,我碗洗好了,马上就去劈柴。”姜小莲忐忑不安的将洗干净的碗放进木盆中,让夏君妍检查。

夏君妍略看了几个,都洗的很干净,这个姜小莲干活倒是挺实在的。

“我记得之前收留你的时候,你说过一句话。”

姜小莲愣了一下,不知夏君妍此话何意,一时间也不敢答话。

“当时你说,只要我收留你,你宁愿签卖身契给我。”夏君妍一边看着那干净的碗筷,语气很是轻松。

“卖身契…”姜小莲脸色有些晦暗。当时她是觉得自己活不下去了,脑子也是蒙的,若是有人收留她当然是好的,但要是真签了卖身契,就等于把自己的命交给旁人。要是夏君妍回头拿着她的卖身契去找到她的爹娘,到时候她若是在逃,可就不仅仅是惹爹娘生气这么简单了。卖身为奴,私逃的奴仆被主人家告上官府后,一旦被捉到是要打板子的!

夏君妍也是兵走险道,如果姜小莲真是那老汉家的童养媳,她自然是不敢在签一次,毕竟这丫头的胆子还没有那么大。可就算她不是,普通人也不愿意随随便便就把自己给卖了。

“掌柜的今儿可是见着什么人了?”姜小莲终于忍不住问道。

她倒是聪明。对着聪明人就不说暗话了,夏君妍不绕圈子,直接道:“倒是被你说着了,今儿晌午在双河村,正巧遇着一老汉前来找丫头。”

姜小莲浑身抖了抖,仿佛下一刻就能倒下去。夏君妍见她瘦瘦小小的一个人也是不忍,捡了个凳子让她坐下。瞧她坐稳了,夏君妍便将老汉的外貌形容了一下,果不其然,姜小莲整个人神色大变,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掌柜的救我,那人…那人应该就是我爹爹。掌柜的可…可告诉他我在这里了?”

夏君妍摇摇头:“我虽没说,但你爹爹都找到双河村了,想要找来镇上也不是难事。到时候他要来带走你,我也不能拦着。”

姜小莲脑袋一片空白,等她回神后,夏君妍早就走了。

“瞧她那样也挺可怜的。”小玉依着门栏说道。自从夏君妍走后,姜小莲就一直魂不守舍地坐在院角里,大家年纪相近,不免生出些同情。

安大娘虚点了点她的脑袋:“少想那些有的没的。人家爹都要找上门来了,咱们能怎么办,拦着不让亲生父女相见啊。”

“亲爹怎么可能把闺女卖了当三房。”小玉嘀咕了一声,趁着安大娘没骂他,抱着脑袋溜了。

夏君妍正在前面算账,今儿食客出奇的少,让令她有些奇怪。见钱贵坐在门口,不由道:“去巷子口看看,是不是哪里又开了家新食铺?”

平时不搭理他,话就多得不得了,如今主动问了,这小子倒是扭捏起来了,支支吾吾的半天不肯出去。夏君妍来了气,这小子最近胆肥了啊,柳眉一竖,钱贵赶紧小跑了过来,张了张嘴,结果一张脸憋了通红还是没崩个屁来。

“到底咋了?”夏君妍干脆搁下账本,解下了围裙,“算了,我自己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