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罗氏不耐烦的横了一眼:“少说废话,我家丫头在你铺子里,赶紧让她出来!”

夏君妍四顾看了一圈。满屋子的男人都没说话,他们自恃着身份,虽然是来要人的,但对方是个女掌柜,自然还是让婆娘去说较好。但有一个三角眼的中青年男子,一双眼睛贼溜溜的盯着她看,嘴角还带着邪笑。

夏君妍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股子恶心不断的从胃里往外冒。

“不知你家丫头是何人?”夏君妍笑道,“大娘最好描述的详细些,我也好看看店里是不是有这么个人。”

姜罗氏白了一眼:“我家的童养媳。”又比划了一下模样,续道,“你少装蒜,她就在你铺子里。你要是不交出来,就别怪我们搜铺子了!”

“哦…童养媳。”夏君妍一副“你说的很对,我肯定照办”的诚恳脸色,“看来大娘家的童养媳跑了,这可真是件大事啊。既然是童养媳,可有契约呢?”

姜罗氏怒道:“我是来找你要人的,你推三阻四是个甚么意思!你知不知道老娘是什么人!”

夏君妍叹道:“这年头坏人多啊,防不慎防。大娘让我交人,可口说无凭,万一你们是人牙子怎么办?”

姜罗氏心里发虚。哪有什么契约,那姜小莲是她的亲生闺女,可若大家知道是她闺女跑了,对姜小莲的名声有影响不说,万一传到那大掌柜的耳朵里,这门好亲可就黄了。

“听掌柜的意思,看来人的确是在你铺子里了?”

夏君妍抬头一瞧,说话的正事那个三角眼的男子。

姜罗氏见自己大女婿开口了,顿时不慌了。李胜荣的能耐,在他们村乃至他们镇上有的赫赫有名的,一个丫头片子,说到底也只是嘴硬罢了!说不定是姜丫头给她灌了什么*汤,让她一时心软。

李胜荣慢悠悠的走来,直接坐在夏君妍面前,笑眯眯道:“夏掌柜的开铺子做买卖也不容易,咱们也不想在这儿闹事,明人不说暗话,你收留的那个丫头叫姜小莲,不妨直接叫她出来见见。”说着,斜眼了她一眼,慢悠悠道,“夏掌柜,我送你一句,想要替人撑腰,也要看看自己的腰杆子硬不硬!”

“这位大哥是…?”

“夏掌柜记性怎么变差了。以前见着我还亲热的喊一声李大哥呢。”李胜荣打量着夏君妍,有一段日子没见,这丫头真是出落的越来越水灵了。听说前阵子因前任县令老爷为了政绩,当了一回青天大老爷,特地将刘五给削了,这丫头不仅没了外债,倒是得了些银钱。啧啧,家里死光了,连个兄弟都没,又加上这一笔银子,放谁眼里都是个可人的小娘子啊。便宜谁不是便宜,还不如从了他李胜荣,至少大家还都是个熟人。

“哟,李胜荣啊。”夏君妍还是第一次见到本人,听得他那恶心的语气,恨不得拿着擀面杖直接抽两棍子。姜小莲说李胜荣跋扈,又因为这些年与乡里的里正交好,那胆子更是大破天了。她一直忍耐着没去寿桥村,就是担心那里是李胜荣的主场,也怕打草惊蛇,这次将姜小莲一直留下,果然引得李胜荣自己就来了。

“我怎么没听说我家还有一个姓李的兄弟呢。”夏君妍略沉了脸,“你可别见着一个人就喊妹妹,姑娘家的名节可不是挂在嘴里念着玩的,可怜我是爹娘都去了,若是碰着家里有父有母的,当心被人打一顿!”

李胜荣对这样的威胁一点也不放在心上,他笃定了姜小莲就在夏君妍这里。毕竟这是妹妹李春娥透给她的风。听妹妹说一直想招夏君妍去铺子当绣娘,结果被她给撂了面子,妹妹可是不乐意的一阵子。妹妹李春娥那点小心思他还不清楚?无非就是看着夏君妍性子软好拿捏,以后往她小叔房里一塞,整个周记也差不多算是落她荷包里了。

李胜荣挥了挥手,后面那七八个从寿桥村来的汉子立刻就往里面冲。

钱贵惊的大喊:“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李胜荣眼露狠色,“等把人找出来再说王法吧!”

“让他们搜!”夏君妍呵斥住了钱贵,又道,“谁都别拦!”

“还是夏妹妹识时务啊。”李胜荣笑道,“改明儿哥哥来尝尝你的手艺,别说,你这铺子开的倒是有声有色的。刘五那人不是个东西啊,幸亏死了。”

夏君妍朝着门帘子那里瞟了一眼,长生激灵,仗着人小没人注意,赶紧溜了。安大娘已经护着小玉站到里面,不一会儿,姜小莲被拖着出来,头发也乱了,脸上也是通红,说不出的狼狈。

“啪!”

姜罗氏看到女儿出来,二话不说,直接抽了她一嘴巴!

“你倒是再跑啊,长能耐了你!”

姜小莲咬牙,不吭一声。

“行了,既然人找到了就回去吧。”一直没发话的姜守全也是气得不轻,之前在田垄上就遇到了这女掌柜,她却隐瞒不报,简直可恶!不过眼下将丫头押回去才是正事,以后在收拾这个女掌柜也不迟!

一大群人正要走,姜小莲剧烈的挣扎起来,嘴里喊道:“你有本事就打死我!就算把我拘回去,我还是会跑的!”

姜罗氏气的又打了她一嘴巴。两道红印子顿时爬满了脸颊,这力道重的连钱贵都看不过去了。

姜小莲冷笑。

这就是她的亲人!

卖了姐姐还不算,如今也要卖她了!

夏君妍看够了,站起身,肃然道:“慢着!从我铺子里将人带走,难道不过问一下我这个掌柜的吗?”

姜守全黑着脸:“老汉带走自己家的童养媳,关你甚事!当日你对老汉隐瞒此事,老汉也既往不咎了。你这女子怎么不识好歹!”

夏君妍再次问道:“这个叫姜小莲的,当真是你家的童养媳?!”

姜守全早就被夏君妍激怒了,立刻道:“当然是我家的人!我们不告你一个诱拐之罪就是放你一马,你一个丫头片子不要不识好歹!”

“既然大叔言之凿凿,那你们可更不能走了。”夏君妍快步上前,众人还没回神之际,突然抽了姜小莲一个耳光:“你这丫头好大的胆子!既然是别人家的童养媳,竟然还敢与我签卖身契!老娘见你可怜,花了一百两银子买你,还不叫你主人家快快还来!”

姜家来的人顿时有些傻眼。

夏君妍还在嚷:“所谓一仆不侍二主,你这小贱皮子竟然背着主人家又把自己给卖了一次,我那一百两银子岂不是白白被你骗了去!”

“你胡说些甚!”姜罗氏首先跳了出来,“空口白牙的,卖身契呢!”

夏君妍冷笑:“我要是现在拿出来,被你抢了撕毁岂不是冤的慌!这妮子反正是不能走了,不把这事弄清楚,老娘就上衙门哭去,就算是说到官老爷那里也没有这样事,一个童养媳还能把自己再卖了一次!我看呀,说不定就是你们一起合伙诓我银钱!甚么童养媳,骗子的说辞罢了!”

李胜荣没想到姜小莲的胆子竟然这么大!父母族亲尚在,她就敢自己把自己给卖了!

“走!跟我上衙门去!”夏君妍有意要将事闹大。在姜小莲终于下定决心与她签下卖身契的那一刻,她就问过她,万一因为此事将她的名声闹没了,可怎么办。姜小莲说那样正好,没了名声的人也不用担心嫁给谁当妾了。而夏君妍则是想,好不容易将李胜荣这恶人等来了,不借着姜小莲一事将他给整倒,日后肯定会是一大隐患!

铺子大门没关,左右四邻听到动静早就聚在外面看了。有几个熟悉的人不由叹道:“这夏掌柜的运势还真是衰到家里,前阵子刚被人砸了铺子,现在又遇到一伙儿闹事的。”

“谁让她是个女流之辈呢。”有看热闹的不嫌事大,“要说这女人还真没什么见识,搁着旁的掌柜身上,招个带卖身契的肯定是要将对方八辈祖宗都问清楚,这女人啊,就是心软啊,说些可怜的话就卖下来了,凭白给自己找了这么大的麻烦!”

铺子外议论纷纷,铺子里面也是闹的厉害。姜守全听到姜小莲竟然敢自己签卖身契,气的当场就给了她几脚。幸亏钱贵眼尖,钻进来将她用力往旁边一扯,堪堪躲过。

“好啊,你们果然是骗子,见到走不了了就要毁尸灭迹了是不是!”夏君妍说着,突然眼尖的发现外面围观的人往两边散开,顿时拿起了帕子,委屈哭道,“我老老实实的开门做买卖,凭什么要被人这样作践!无非见我父母具无,也没个兄弟姐妹帮衬,连骗子都光明正大的欺负到头上了。”

莫如深来的时候,夏君妍哭的正惨。一声一声的,还有些喘不过气来。一个人被逼着靠墙站着,周围都是些五大三粗的汉子和妇人,夏君妍越发的显得瘦弱不堪。

“同是女子,我见她可怜便买下了她。这年头,做善事都能被人骗。”

夏君妍哭的莫如深心都要纠结死了,之前还乐呵呵的在后院与他说话,这才一个时辰不到的时间,哭的梨花带雨。

姜家人没想到捕快们竟然真的来了!

这年头的人,轻易是不肯招惹衙门的人的,所谓衙门大门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加上大部分都是文盲,又不能请讼师,去了衙门也不知要说些什么啊。正因为大环境如此,所以大家早就习惯了私了,一辈又一辈的“私了”下来,没想到今天竟然遇到“意外”了。

莫如深扫了两眼,闹腾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正要开口说什么,夏君妍已经跑了过来,直接跪在了他面前:“莫大人!请为民女做主啊!也不知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伙同了那个叫姜小莲的诓骗民女的银钱!这是姜小莲的卖身契,请大人过目!”

内卫的暗杀头子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了,今天被夏君妍这小女子的一跪,惊的差点踉跄了一步。

“夏掌柜的赶紧起来,有什么冤屈自由衙门做主。”吴大很有眼色的赶紧往前走了几步,虚扶一把。

夏君妍擦了擦眼泪,让声音保持着平和,手一指:“那女子叫姜小莲,她签了卖身契与我。可现在这群人找来,说她是他们家的童养媳。我倒是想问问,这女子到底是归我,还是归他们?”

“胡闹!”姜守全终于忍不住,虽然捕快大人们在场,但是他们姜家也不是任由人拿捏的,“她自然是我家的人,不就是欠了你一百两银子吗,还你便是!”

“真的要还一百…”姜罗氏还要说话,被姜守全一瞪,讪讪的退到后面去了。

谁料夏君妍道:“我不要银子!这个姜小莲一侍二主,当律就该打死!说句不该说的,银钱之事是小,我的好心竟然被她给骗了,这善心岂是一百两银子就能打发的!这样的女子,就该押到衙门去打板子!”

“不可啊!”姜罗氏急了,死死拉住姜小莲,又是愤恨又是紧张。再怎么样,这也是她的闺女,这样被衙门打死了岂不是冤枉。可唯一能够将姜小莲救下就只能说明她的真实身份。这样一来,就没有什么一侍二主的说法了,而且一旦证实了他们是姜小莲的亲生父母,想来夏君妍手里的卖身契也不算数了。自古儿女都是父母的,哪有父母尚在,子女能够做自己主的!

“当家的,你就要眼睁睁看着丫头被打死吗?”姜罗氏焦虑道。

姜守全也急了,他没想到这么个丫头片子心竟然那么狠!只能安慰自己这里是云安镇不是寿桥村,闺女的名声在这里受损,影响也是有限的。

铺子外的人早在官差来的那一刻散了。

姜守全嘿嘿赔笑道:“不瞒各位官爷,这姜小莲其实是小老儿的亲生闺女。只因担心大肆寻找令她名声受损,这才编了个童养媳的借口。请官爷的可怜老汉的爱女之心,绕了她这一回吧。小女欠夏掌柜的银钱,老汉定是分文不少的还来。”

毕竟夏君妍是苦主,莫如深看了她一眼,低声道:“你看如何?”

夏君妍等得就是姜守全这句话,又再问了一遍:“这个姜小莲当真是你的亲生闺女?”

“当真!”姜守全又对着捕快们道,“老汉可以请族人来作证的,这是做的不假的。”

“早说了是一场误会!”李胜荣笑眯眯走来,“如今说开了便好了,叨扰了夏掌柜这么半天,我们也该回去了。”

“你是何人?”莫如深冷声问道。

李胜荣赶紧道:“小的李胜荣,是姜家的半子,这姜小莲乃是小人的妻妹。”又瞧着眼前的官爷有点眼生,便想套套近乎,“小人也时常来云安县,之前的魏捕头…”

莫如深抬了手,吴大立刻道:“闭嘴!你哪那么多话!”

李胜荣一愣,有些不明白这吴大怎么和以前态度不太一样了。

姜家来的人一瞧,也知道今天是讨不得好了。毕竟姜小莲的自作主张,让他们处处被动。此刻话也说开了,又答应了换银子,还是整整一百两,想必那个夏掌柜也不会说什么了。

吴大也是这么想的。心里还想着这夏掌柜真是有些财运,上次陶庆年一闹,得了二百两,这二次又白赚了一百两。

谁料夏君妍突然正色道:“这些人不能走!”

“你——”姜守全气的浑身发抖!他也是年过半百的人了,活的一辈子,还没被人这样作践!

夏君妍冷笑。

她花了这么大的力气,顶着铺子里所有人的压力留下姜小莲,难道真的是为了那一百两银子和卖身契吗?她略略让自己平静些,好整以暇的从袖中拿出早已写好的讼文呈给莫如深。

“民女夏氏,告寿桥村李胜荣掠人,卖人!”

第五十二章 公堂

看着下面跪着的乌泱泱一片人,柴县令无奈叹口气。半个时辰以前他还在后院喝着冰镇绿豆汤,听着府里养的小戏子唱戏,那悠远柔婉的唱腔,柴县令自己也不禁跟着哼了起来。正要起身也跟着来一段,夏君妍的状纸到了…

又是这位夏掌柜。

哎…

柴县令看着手里的状纸,这年头是不允许请讼师的,一旦请了必要先打上三十大板。究其原因,因那讼师总是挑词架讼,操两可之说,设无穷之词,利用巧言模糊县令判断。古代讲究以和为贵,讼师这个职业很显然是与“和”而相悖的。

不过这状纸上的字,柴县令觉得自己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见过这么难看的字!按理说能够当讼师的也都是一些书生,最少也会是个秀才,读书人若将字写成这种狗爬,早就被先生将手打断。

柴县令拍了惊堂木,问道:“夏氏,此状纸是何人所书?你若从实招来,本官也就免去你擅请讼师的板子。”

夏君妍轻咳了声,润了润嗓子:“回禀大人,这状纸是民女自己写的。”

柴县令顿时愣了一下,抬起头将堂下的夏君妍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好吧,这年头不让请讼师,但是也没制止打官司的人自带讼师技能。

“你状告李胜荣掠人,卖人可有凭证?”柴县令觉得自己的头又开始疼了。

“民女有人证!”夏君妍朝着姜小莲看了一眼。

果然姜小莲立刻上前跪下,哭道:“民女姜小莲,寿桥村人士。”

“你便是那被卖之人?”柴县令问道。

“是。”

“胡说!”姜罗氏顾不得其他,起身就要将姜小莲拽回来,对着柴县令嚷道,“县令大老爷明鉴,她是我亲生的闺女,李胜荣是我的大女婿。这…这怎么可能是卖人!我女婿卖我的女儿,听起来就是荒唐!我问你,你平白无故的朝着我们泼脏水,卖身契呢?!没有卖身契,哪里来的卖人!倒是你,哄得我闺女签了卖身契给你,你才是卖人呢!”

李胜荣也道:“是啊,夏家妹子说我卖人,可有卖身契为证?可有牙婆为证?”又对柴县令磕了几个头,回道,“天地良心啊,小人一直本本分分的做人,从来不敢做任何坏事啊。”

柴县令听着也觉得有道理,便道:“可有物证?”

夏君妍看了那堆人一眼,回道:“县令大人,可否容民女问姜氏几个问题。”

柴县令见她那不慌不忙的样子,还要问几个问题…艾玛,这种调调太熟悉了!想当初在朝堂里,御史言官们互掐的开场白就是:我可以问这位大人几个问题吗?

头好疼。

那段记忆好痛苦。

但柴县令还是点了点头:“问吧。”

夏君妍站起身,走到姜罗氏面前:“我且问你,姜小莲是你的亲生女儿吗?”

姜罗氏回看了一眼姜守全和李胜荣,见那二人都点了头,这才道:“当然是!”

“一月以前,你要将姜小莲许配给青石镇上的财主杨宏立可有此事?”

姜罗氏顿时瞪了一眼姜小莲,这肯定是她说的!这丫头的胆子越来越肥了,什么事都和旁人说!

“我是她娘,姻亲之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嫁我自己的亲闺女有什么不对?”

夏君妍笑道:“也就是说,你的确要把姜小莲许配给杨财主了?”

“县令大老爷,这个夏氏根本就是在胡搅蛮缠!”李胜荣道,“我岳母嫁女与掠人卖人有什么干系?难道父母嫁闺女就是卖人了吗?我那妻妹年纪小,被夏氏哄着签了卖身契,还请大老爷还妻妹一个公道!”

“是啊,这世上哪有父母尚在,子女就自己把自己卖掉的道理!”姜守全也出声道,“三日前我曾在双河村遇到了这位夏掌柜,问她小女的去向,这位夏掌柜明明将小女藏在店中却隐瞒不予老汉说,若不是老汉今日找来,还不知小女会被她藏到几时,还请青天大老爷明鉴!”

柴县令看了一眼夏君妍,心道这丫头还是太年轻太冲动了,管好自己的铺子便是,作甚要去管旁人的闲事。但还是给了她一个机会:“夏氏还有什么可说的?”

夏君妍面色肃然:“青石镇财主杨宏立,年过而立,未到不惑,乃是一白身平民。根据我朝律法,诸侯一聘九女,卿大夫一妻二妾,士人一妻一妾,庶人一夫一妇,普通百姓年过四十,且无子,方可纳妾,私自纳妾者,责以四十大板。杨宏立家中已有嫡妻一人,通房两人,膝下育有二女,无论是年龄,还是子嗣,都不符合纳妾的规矩。杨宏立尚无休妻的举动,而姜罗氏口口声声说要嫁女,请问,这样如何嫁女?”

姜罗氏听着傻了眼:“这…这…”

李胜荣立刻道:“我岳母近来有些糊涂了,妻妹嫁的不是什么杨财主,而是镇上另一个姓杨的屠户,尚未娶亲呢。”

“是不是要嫁给杨财主,县令大人可以去青石镇请杨财主来此一问便知。”夏君妍继续道,“今年三月廿六日,李胜荣卖寿桥村巧姐予红香阁为妓,卖良为贱。按我朝律例,掠人,卖人为奴婢者,行绞刑。”

“那时她爹欠我的钱!!我可是有欠条的!”

“三月廿三日,李胜荣带人去巧姐家威胁,左右四邻皆可作证。按我朝律例,恐喝取人财物者,口头恐喝亦是一样,恐喝取财,无限多少,应杖责六十。”

“放屁!老子是光明正大去要钱!”

夏君妍根本就没理会他,又道:“今姜家与李胜荣来夏记食铺讨人,铺内上到掌柜下至伙计均无阻拦,但姜家众人趁乱欧击铺内伙计,按照我朝律例,诸斗殴人者,笞四十。此外,因为来的很急,民女还不知道店内是否有财物方面的损失,按照我朝律例,若以他故殴击人,因而夺其财物者,计赃以强盗论,具体刑法还请县令大人度量。”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什么律例,什么殴人掠人,统统都是胡说八道!!”姜罗氏被夏君妍一口一个我朝律例气的发狂。

夏君妍白了她一眼:“姜罗氏,这里是公堂,你再这般形同泼妇般无礼,当以咆哮公堂之罪论处。”

见姜罗氏的确不敢扑过来挠她,夏君妍便上前一步,对柴县令道:“综上所述,若姜小莲这门亲事是父母做主,则是父母掠人卖人,若是李胜荣牵线,便是和诱者,虽罪减一等,但也是流放两千里。且李胜荣还有殴人,夺人银钱等罪,望大人明察!”

柴县令深深看了两眼夏君妍,又朝着一旁面无表情的莫如深看了一眼。前阵子莫如深从衙门里拿了一本今年新刊出来的律例回去,这件事他是知道的。自来到云安县后,他就发现自家的捕头大人似乎挺照顾这夏家丫头的。柴县令是过来人了,莫如深那张冷冰冰的脸下藏着的一点小心思,他也能猜出来。看来,这次是特地去指点过了?

啧啧,冷面老虎也是挺心疼人的。既然都把夏家丫头把该说什么都想到了,怎么不帮她把状文也写一份呢。这夏家丫头的狗爬字,也幸亏是遇到他了,换个旁的县估计看都不看直接扔掉,免得污了眼睛。

“她…她是血口喷人!”姜守全再也跪不住了,依着夏君妍的说法,合着他们都该死了!

“大老爷明鉴,小人与那杨家也没婚书,怎么来的卖女呢?还有什么殴人…这更无稽之谈啊。大人万万不可听信那人的一面之词。”

“是的,断案讲究人证物证。应该去青石镇请财主杨宏立,红香阁请来巧姐和双河村巧姐父母,再恳请大人请镇中大夫前来为民女店内伙计钱贵验伤。而一众嫌犯分别关押侯审,以防串供!”

柴县令哀怨的看了一眼莫如深——你这小子教的也太全了吧!这小词一套一套的!

“夏掌柜说的极是。”柴县令看着一直跪在地上的姜小莲,若夏君妍所说属实,那么姜小莲也是苦主,便问道:“刚才夏掌柜所言你与财主杨宏立的亲事,可有假话?”

姜小莲道:“夏掌柜说的句句属实。李胜荣做媒,让我爹娘把我嫁给杨财主。我因不想与人做妾,才逃出家来。”

“你这杀千刀的贱蹄子!那个姓夏的都要把你爹娘都逼死了,你竟然还在胡说!!”姜罗氏对着自己的女儿下手毫不客气,还要再踹一脚,周围的捕快立刻将她给架开了。

夏君妍冷冷道:“撒泼也不看地方,姜罗氏数次在公堂无礼,这种行为是目无王法,目无朝廷,大人,按律可笞三十!”

柴县令头疼的扶额,他还能说什么呢,对一旁的捕快示意可以打了。

夏家丫头的律法背的太熟了…哦不,应该说是莫如深教的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