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凤凤本来吃完饭要走了,听得夏君妍的介绍一时间心动不已,尤其是那些好吃的,她没吃过的东西,恨不得今天就吃个遍。这趟跟督主一起出来办差,每到一个地方都忙的不得了,好不容易办完正事不等她去打听当地特色菜时,一行人便要走了。

她身为女内卫很少有离开京城外出办差的机会,难得捞到一个,偏偏遇到了一群工作狂。如今好不容易远离了领导的视线,唔…她可以找夏君妍当个向导啊,真是完美的伪装,完美的跟踪!

“我给你当向导?”夏君妍一愣,心里迅速过了一遍自己这几天的行程,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

“恩!”滕凤凤郑重的点点头,“我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没个向导一个人瞎逛,也逛不出什么,反而浪费了这几天的闲暇。掌柜的若是有空不如陪陪我吧,恩…这一天一两银子如何?吃饭什么的都算我的!”

即莫如深当初一月一两银子的兼职后,这位女土豪开出了一天一两银子的价!

“谈钱多俗气啊!”夏君妍掩着袖子笑的特别灿烂,“您远来是客对吧,四海茫茫天地这么广阔,我能和滕姑娘能在这儿遇到那就是缘分!一两银子没问题!您打算在这儿待几天,我给您制定个行程,保准把您想看的想玩的想吃的都给逛到!”

“我也不确定,我要等我师兄给我的信儿。不过四五天的功夫还是有的。”

“那我就按着四天的行程来定,您看行吗?”

“可以!”

“云安风情四日游。”夏君妍定下了主题,见滕凤凤要买单结账了,和气笑道,“熟人价,八折。”

“所以你出去了这么一趟,就是给夏君妍送银子去了?”赵青快把眼睛珠子都瞪了出来,“一天一两银子,四天就是四两!哥哥我一年的俸禄也就是小二百两啊,您老这出手真大方!”

“这不还有督主么。”滕凤凤一幅问心无愧的样子,“我如此完美的接近了夏君妍,就算遇到了老大,我也有说辞,而且不会引起夏君妍的任何疑心。这一切都是照着督主吩咐的做得,为了完成任务,这点子小钱算什么?照你这样去跟,跟到猴年马月都跟不出什么结果来,我现在能当面与她交谈说话,你能吗?”

赵青被说的哑口无言。在屋里转来转去,见滕凤凤那得意洋洋的模样恨不得给她两拳。

“我对你只有一个忠告,对付夏君妍,你最好多长几个心眼!”

“我知道。”滕凤凤摆摆手,浑不在意,“她是个生意人心眼子肯定比常人多。”

莫如深还不知道他家的小夏妞已经提前在见婆家人了,此刻他坐在马背之上,单手握着马缰,一手里拿着一封信,神色十分凝重。四周茫茫白雪,密林深处处倒是有一座猎人小屋。莫如深勒马试探般的缓缓前行——这样的地势非常埋伏。

啪!

一团白雪落在地上,树枝上下微颤。

藏在树林之后的人心里一惊,望向了同伴——他发现了?

——废话,那是内卫!

众人见自己已藏不住,纷纷从密林中走了出来。为首之人拱手道:“莫大人,久仰!”说罢,将腰牌递了过去,“西南总督标营诸人,见过莫大人!”

莫如深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那铁制腰牌,并没有下马的意思。虽然西南总督乃正二品官职,朝廷真正的封疆大吏,不过几个小小标营使者,还不至于让他提起多大的重视。

“我已接到你们总督的信。”莫如深环顾了一下四周,“要在这里谈正事吗?”

“当然不是。”那标营使者赶紧道,“前面是营地,大人请随下官一同前往。”

之前一次州府之行让夏君妍了解到她所在的这个朝代应该是一个太平盛世,但她不知道的是,这个太平盛世其实也没过多长时间,往前推三十年,正是天下大乱的时候。太祖平息战乱建立新朝,当了五年的皇帝便崩了,由其长子,也就是当今圣上继承大统,到如今也不过将将二十五年。对于一个朝代而言,还处于幼年期,一切都充满着活力,而它的四周也潜伏着各种前朝遗留下来的危险。

西南总督请莫如深前去,正是因为查到了一起事关前朝之人的叛逆之事。

“总督大人因祸得福啊。”赵青靠在摇椅里嗑瓜子,四周烧着火盆,屋内一片暖意。谋逆也是要分个一二三四的等级,西南总督查到的这一起普通内卫前去督办便行了,结果就因为云安县的一个小小布庄老板娘,让正三品的内卫头子前去督办。

“莫如深他老人家亲自出马,这案子估计两三天就能结了。”赵青望着房梁出神,“到时候督主还有什么借口来调虎离山呢。”一伸手,又从旁边刻着“夏”字的点子盒子里拿出一块糕点塞进嘴巴,全是滕凤凤带回来的。最后一块点心也吃完后,赵青拍了拍手,将这几天调查的结果正理好,策马朝邻县而去。

莫成背手站在窗边,一眼看去,他和莫如深长得一点也不像。许是切了男根的原因,莫成的长相颇有几分阴柔,虽已年过而立,面相却十分年轻。和莫如深站一块儿,仿佛他才是那个弟弟,而当他沉着脸时,这份阴柔悉数化成了阴狠。

不得不说,莫如深能在内卫中爬的那么快,除了自身能力外,有他这个身为皇帝内侍兼亲信的兄长是分不开的。一向听话令人放心的弟弟,竟然惹出来这么一桩风月官司,莫成第一时间知道的时候心里是不相信的,还带了几分震惊。他养出来的弟弟他是了解的,因为莫如深一直都是照着他的期许而成长——心冷手辣,沉默寡言,一个最完美的内卫。正如当初他捡到他后,又给他起的名字——莫如深,讳莫如深,深则隐;苟有所见,莫如深也。

“这就是你们调查的全部结果?”莫成扫了一眼赵青递上来的资料,语气很轻,却莫名的让他打了个冷颤。

“是。”面对莫成,赵青可不敢向对莫如深那样插科打诨。

“呵,几个混混惹事,就敲了亲舅舅二百两银子,手够黑的。”莫成随意翻了几页,“一千二百两…这是见着有衙门撑腰,狮子大张口啊。”

赵青不自觉的将头埋得更低。

“莫如深给她在云安县行了多少方便?”

莫成的突然发问,赵青竟有些不敢回答了。

“竟被一个女人冲昏了头!”册子被重重摔飞出去,“他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吗!”

“督主…”赵青额头已起了一层细汗,“其实这都是些小事,夏君妍也就是一个小掌柜…”

“小掌柜?”莫成笑了笑,“他早该在十一月时返京,连圣上都过问了几次,他却一直推三阻四。我还道他这儿遇到了什么难事,他到底想干什么?”又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桌上关于夏君妍的画像,“他想要女人,京城的名门闺秀随他挑。这女人既无身份也无家世,对莫如深来说毫无益处,除了让他成为笑柄外,还能做什么?”

赵青心里范苦,他都无法替莫如深背书,更别提夏君妍了。只能尽力道:“这种事都得看当局者,旁观之人看得再明白,他陷在里面,说太多反而起了反作用。还是多劝劝为好。”

“若不是顾忌他,不然我何必让你们去查呢,直接杀了女人不就行了吗。”莫成又拿起那册子仔细看了看,“这个女人,倒是贪财又贪名。”

赵青埋首不语。

“幸好我那傻弟弟还没对她说自己的身份,不然怕是甩不掉了。”莫成微眯了眼,嘴角带起了一丝笑,顿时提笔写了一封信交给赵青。

直到离开后,赵青才发现自己竟已出了一身冷汗。看着手里的这封信,自觉的它沉重无比。依着莫成的意思来看,夏君妍喜欢莫如深无非是看重他在云安县的身份,只要让莫如深知道这一点,自然也就会这个世俗又势利的女人心灰意冷了。

莫成的这番分析竟让赵青无法反驳。

“哎!不是兄弟不仗义啊。”赵青无奈的摇摇头,“其实这也是帮你试探一下这女人到底值不值,她要是真的跟督主说的那样,尽早抽身,免得麻烦!”

第一二六章 陷阱

这几天大雪飞扬,地上积了厚厚的雪,实在不是出行的好日子。街上也比平日里冷清不少,不少镇上人家早早屯了肉和菜,各处的商户铺子也是门前冷清,早早关了门。小玉和姜小莲坐在后院偏厅里烤火,火盆上架着一个铁盘,里面放着红薯片、土豆片还有馒头片儿,香气四溢。

姜小莲将烤的金黄馒头片翻了面儿,撒了一层白糖,夹起来咬了一口,正是酥脆,两三口便解决掉一个,喝了一口热水,一脸的满足。

“外面下这么大的雪,掌柜的还要陪那个腾姑娘去赏景,真是太不容易了。”

小玉正磕着刚出炉的瓜子,地上已经落了一地的瓜子皮。“我听说这练武的天生不怕冷不怕热,阿夏哪能跟她比啊。这腾姑娘也是,非要去清风寺看看,说什么没见过积雪后的竹林。”说着,一脸不忍,稍稍一想那景色都觉得冷,默默替夏君妍点了个蜡。

二人正感叹,听到院中木门声响,连忙拍了拍手起身,披了披风撑伞出去。

“快进屋去烤烤火!”用力关上门,小玉将伞往夏君妍那边偏了偏。夏君妍冻的一个整句子都说不利索,一起进了屋,姜小莲赶紧将她身上的雪用力拍下,不然被火烤化了后反而打湿了衣服着凉。又拿了热毛巾过来敷脸,夏君妍这才觉得自己的血液开始流动。

“你们真去看竹子了?”小玉将热茶递给她,见夏君妍脸上恢复了些颜色,这才也跟着落了坐。

“我今天才算知道了我是多么伟大的一个人,人格太高尚了!”夏君妍一脸的感慨,“什么叫做舍命陪君子啊,看看我!”

“至于么…”小玉颇为不解,“不就是一天一两银子么,万一冻病了,这银子赚着也没意思!”

“一两银子能让我这样?”夏君妍摆摆手,又喝几口热茶,这才觉得暖和了起来,“没个几百两的赚头,我能冒这么大的雪陪她玩儿?”

姜小莲顿时望了去,和小玉二人面面相觑。

“怎么说?”

“这位滕姑娘是振远镖局的镖师,算得上是个江湖人。振远镖局的大当家和漕运那帮人有着过命的交情。咱们余华府的货如果选择内河水运,那一般都是从振远走,外面进余华的呢也大多是走的振远。”

“这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呢?”小玉依旧不解。

“今年三月时,余华府府君的大小姐远嫁到京城,带了好几个余华绣娘进京。”

姜小莲大为诧异:“掌柜的怎么知道?”

夏君妍笑了笑:“我们不知道府君家的事,可那嫁妆队伍不仅仅是府君一家就能护送的啊,至少就要跟漕运知会一声。除了府君的家仆护卫外,他们还顾了振远镖局。”

“哦——”姜小莲明白了,“是那个滕姑娘说的!”

“这也是我跟她闲聊时无意间知道的。”夏君妍轻轻敲着摇椅扶手,“经过了这么个几个月,听说在京城里颇有几位世家小姐们对余华出去的料子颇感兴趣。如果我猜不错,最迟明年初,就会有从京城而来的采买,这是笔大买卖,咱们云安县的绣娘吃不着肉,但喝口汤却是要争上一争!正好商会已经整合完毕,而周记又在余华有间大铺子,天时地利人和,有钱不赚那是傻子!”

“可既然是京城里来的采买,肯定是会去找府君府上,或是与府君相熟的布庄。”小玉蹙了蹙眉,“而且我们也不知道大小姐带去的绣娘在京城里展示的是什么花色呢?”

“你想多了!”夏君妍道,“这些都是细枝末节,我们不需要知道这些,只需要比周围的铺子的花色好看就行!做人不能太贪心,采买也是一样,很少有采买会在一家铺子将全部的货都购进,哪怕上面的人真的要他只在某一家买,但这负责采买的人也会私下里再多看几家,买些小样回去。”

这样的大宗买卖已经超过了小玉目前的能力,夏君妍也不难为她,回到书房将今天和滕凤凤聊天所得到的信息一一写好,翻了一下日子,再过几天就是小年,今年周记打点余华衙门的理得厚上三分。过了元宵,算算京城到余华的距离,约莫春分左右就会有人来了。

无论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夏君妍的座右铭一直都是——我从不靠天赐的运气活着,但我靠策划运气发达,我的信念是抢在别人之前达到目的!这是传奇企业家洛克菲勒说的话,也是她最崇拜的企业家。

来到这个时代的第一个新年,注定是过得外松内紧。莫如深似乎被什么重要的事绊住了,除了稍了几封信回来外,一直都不见踪影。夏君妍只能让自己忙碌起来,这样…至少就不会那么那么思恋他。

见夏君妍孤零零一个人,小玉邀她一起去安家过年。夏君妍自然没有推辞,给铺子里的众人发了红包后,便回村小住去。

安家这半年来日子过得十分不错,安家大郎有了功名,无论未来怎么样,安家在双河村肯定会过得很滋润。美中不足,安家大郎还没成亲,安大娘对这个大儿媳妇选择的十分慎重。家里孩子多,必须要选一个立得住拿得了事的大儿媳妇,这样才能把家撑起来。

“李氏这人给点小风就能飘上天了。”安大娘一说到自己的死对头嘴上是毫不留情,“不就是说了个镇上小姐当儿媳么,瞧把她给嘚瑟的!”

通常这种时候,小玉和夏君妍两个只需要带上耳朵,时不时恩一声就行。

“她儿子还没当大官呢,就开始摆官太太的谱了。那镇上的小姐看着娇滴滴的,学问不比她这个乡下婆娘要高,还想着拿捏儿媳,我呸!阿夏啊,这几天走亲串友的,见着李氏你先绕着点,免得她拿你说事儿!”

两个听众面面相觑,安大娘说了一通解了气,这才放她们俩回屋睡觉去。

夏君妍也不想去惹麻烦,除了去拜见了一下夏氏族长外,基本上都窝在屋里写着计划书。过完年就要谈正事,时间紧迫,她没工夫去和李氏磨牙。

云安县几个布庄大佬和染坊掌柜也是如此,这个年过同样不太轻松,心里都存着开春后的事。商会一门心思憋着个开门红,前期做了那么多的铺垫,如今赶上了一个大买卖,可不得好好表现么。

只可惜…

“什么?!”刚刚过完年,孙大掌柜就如遭雷劈,“州府上的布庄出问题了?!”

前来的小掌柜连连点头,又带来了周大老爷的信:“东家说了,让二东家赶紧动身去州府,不然咱们连口汤都喝不着了!”

真难得啊…

至从和夏君妍合作后,孙掌柜就没在听过类似的话了。连最大的敌人都变成东家了,还有什么理由不能让他舒坦的过几天呢。

“我知道了。”

孙大掌柜将信收好,伸手盖上帽子,匆匆往夏记而去。

第一二七章 皇商

 

“京城里来的皇商?”听到孙掌柜带来的消息夏君妍难得露出诧异的神情。

“没错。”孙大掌柜也觉得事情十分棘手,“大东家他们原本以为是来办采买的,观望了几日,发现州府里的一处旺铺被皇商柳家给盘了下来,家里的下人们也是四处走动,打听周围的伙计和绣娘,没过几天柳家的布庄便开张了。他们带来的是京城的绣娘,样子都新的不得了,咱们周记这几天的流水很受了几分影响。”

“堂堂京城里的大皇商怎么跑到西南余华府?”夏君妍听得一头雾水,“更何况谁不知咱们余华的绣娘和布匹是远近闻名,他就不怕是关公面前耍大刀?”

“您有所不知。这柳家是盐商起家,在江南那边养着好多绣娘,这每年献给宫里的贡缎有六成是江南供上去的。难得今年京城里咱们西南的刺绣拔得头筹,江南那边可不就急了么,怕朝廷把这布料生意分给咱们了。依我看,这柳家就是来砸场子的。虽然他家大部分的绣娘是江南人氏,但柳家本家却是一直住在京城,别的不说,只需告诉旁人他们这次带来的绣娘是打京城里出来的,咱们对上去这底气啊…”孙大掌柜苦笑摇头。

夏君妍表示明白。京城那地方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便是什么都是好的,从京里出来的东西一向都是镀了一层金,抢手货。

“大东家觉得,这柳家来势汹汹的,不把咱们比下去是不会走。”孙掌柜颇为无奈,他这辈子也没想过有朝一日竟然会对上皇商,“您说咱们余华府好不容易托着府君大小姐的福在京城里有了点名声,要是被柳家给比了下去,咱们西南布庄怕是要一辈子都屈居于江南那堆人之下了。”

不!

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夏君妍心中一沉,她得马上去一趟州府。安慰了几声孙掌柜,立刻将小玉等人找来,让他们看好食铺和秀衣阁。

“你要去几天?”小玉没想到她竟然这么着急走。

“视情况而定,若遇到难事就去周记找孙掌柜,或是去商会都可以。”见姜小莲将行李都打点好了,夏君妍点点头,带上她一道乘马车赶去州府。

再来余华,夏君妍没想到心情是如此沉重。但应酬少不了,周大老爷以及相熟的几位布庄东家给她摆了一桌接风宴,夏君妍食不知味的赴了,况且众人也没有多少饮酒作乐的心思。只不过耽搁这几天的功夫,柳氏竟然又盘下了一间铺子,准确说…直接拿银子出了三倍价砸出来的。

说了几句客套话,简单吃了些饭菜后,周大老爷见大家也没多大的兴致,便叫人将宴席撤下去,换了清茶来。

夏君妍开门见山:“关于这个皇商柳家的事,我来的路上已经听了不少。”说着,笑了笑,“甚至还听说有人亲眼看见他们从内河运了好几万箱子,里面装的都是黄金白银,要给咱们这些个穷乡僻囊的小货郎一个眼色看看。”

“呵,那都是旁人的无稽之谈。”周大老爷摆摆手,脸色却有些沉重,“但我估计柳家的银子肯定没少带。盐商起家,如今又是大名鼎鼎的皇商,要说他们家没钱,恐怕全天下都没钱了。”

“可不是,才来十天都不到,就直接开了两家铺子。”一掌柜道,“今天第二家铺子才开的张,那柳大公子就直奔染布坊了,想要染坊那边直供他们布的颜色,他也不打听打听染坊的老魏跟咱们是什么关系,能听他的话么!”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话里话外无不是柳家不好对付,说到气愤处还有直接拍桌子破口大骂的,被其他人给劝住了。

夏君妍倒是神色如常。

用了这顿接风午宴后,众人渐渐散去,周大老爷好奇道:“你倒是个好性儿?”

“这有什么呢。”夏君妍道,“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是自古以来的真理。柳家摆明了是‘我有钱你能奈我何的姿势’,咱们见招拆招吧。”

“这么说你有法子了?”

“当然没有!”夏君妍无奈笑了出声,“我又不是神仙,怎么着也得先去柳家布庄看看。”见周大老爷也要随行,连忙道,“您可别去,我在这州府算是个生脸,去了也不会引人疑心。”

“那行,你看你要带些什么?要伙计还是要绣娘?”

“都不用。”

夏君妍回头看了一眼,姜小莲会意的冲周大老爷福了一礼。周大老爷倒是知道她,这姑娘在刺绣上颇有些能耐。因今天是来接夏君妍,所以周大老爷还从家里带了两个小丫鬟出来,替她归整一下行囊之类的。夏君妍将东西交给她们,轻装上阵带着姜小莲往柳记布庄而去。

虽然连元宵也过了,但街上的年味还没散,不少人脸上也都是喜气洋洋的,新年伊始都要图个高高兴兴,以求一年都有个好运气。

柳家的布庄地段非常好,被他盘下来的旺铺是去年就打算卖的,奈何出价格太高,余华府上有兴趣的商家们没一家盘的起,而官老爷官太太们则是不屑或根本就没兴趣。

“啧,还真够气派!真不愧是皇商,京城里出来的就是不一样啊!”姜小莲也算是来过州府见过世面,如今看到这柳氏布庄,单凭这装潢就硬生生的将四周各商铺衬的格外乡土。

夏君妍除了心理叹口气也没什么别的想法。单比银子多少来看,双方差距太大,柳氏对上周记,简直就是一个成熟的大人打三岁小孩儿,根本就够不上竞争一说。既然连争都不用争了,夏君妍也格外平静。

午间的铺子十分热闹,里面围着不少人,老老少少,丫鬟老妈子们大多都留在大堂里,夫人小姐们则早就被请去雅间小坐。

夏君妍刚走了进来,一个穿着十分得体的伙计便迎了来:“您里面请,想看些什么料子?刚好昨儿新来一批,颜色可嫩了,正适合初春穿…”

伙计一一介绍着,试图通过夏君妍的表情来推测她对什么花式和颜色感兴趣。夏君妍只是微笑点头,慢慢走,慢慢看。突然身后一叠声的“东家回来了”“大公子好”。夏君妍好奇的回过头,门外走进一高个男子,再往旁边一瞧,不少侯在厅堂的丫鬟都羞得低下了头,却还是忍不住往那位大公子脸上瞧。

个子很高,样貌不俗,衣裳料子精致的令人发指,颜色搭配近乎完美,除了腰间一块白玉外再无任何配饰,简单又得体,这样的男人简直就是——

劲敌!

夏君妍直接给柳明修戳上了章。虽然来之前她再三让自己保持平静,保持淡定,但看到这位柳大公子本人后,夏君妍还是止不住的冒火——敢在老娘地盘上抢钱的,越是长得好看越可恶!

柳明修也是一眼就发现了夏君妍,此刻还装作不知道的模样,对跟在她身边伙计道:“怎么还不带这位小姐去雅间,万一被冲撞了该如何是好。”说罢,冲着夏君妍温和一笑。

假!

夏君妍心底呵呵,大家都是生意人,生意人做久了对笑都渐渐免疫。远的不说,她自己都能跟孙大掌柜之间笑的如同亲祖孙。

最后是柳明修亲自引着夏君妍去的雅间。“在下是这家布庄的东家,见小姐有些面生,是第一次来吗?”

夏君妍矜持的点点头。

“正好布庄里有从京城里带来的些样子,颇有几分新鲜模样,小姐愿意看看吗?”

夏君妍全程淡笑点头。

奇怪,怎么和给的消息上的描述不太一样。

柳明修有些纳闷,不是说这夏君妍是个颇善言辞之人吗,怎么现在看的像是锯了嘴的闷葫芦。哪怕是在京城里,凡是他主动与一些夫人说话都很少会有冷场的时候。

雅间里有绣娘,柳明修让人将布匹拿来,一一展开,为了避免显得轻浮,他退到一旁,由绣娘介绍。

“这是水绿色,这是藕色、鹦鹉绿。姑娘您皮肤白,这些颜色正称您呢。”绣娘指着布匹一一道,“您看这上面的暗花,最少也是要压上七层才显出的花色,简单又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