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亲自赐婚,早已惊动了各方重臣。花嫁之日,满城鲜花、万民同乐。

  

  只是外间的喧嚣,都与颜破月没有关系。

  

  拜完了天地,她独自一人坐在花床上,挑开盖头,看着窗外越来越暗的天色,心情愈发沉重。

  

  这三个月来,颜朴淙只是每晚与她交缠而睡,偶尔亲吻抚摸,浅尝即止,他自控能力极强,并不是急色之人。

  

  但他毕竟是个壮年男人。许多夜里,颜破月都能感受到他蓄势待发的巨龙,抵在自己腰腹臀间,似有似无的摩挲。

  

  颜破月不用想都知道,他将婚期定在她的“□之日”,自然是打算郑重其事,亲自代替女婿来□。他费尽心思把她养大,她几乎可以想象出,今晚他会多么……凶狠残忍。

  

  可她能怎么办?撞墙而死吗?

  

  她怕痛,她怕死。上辈子她才二十岁,就被癌症折磨得死去活来。她太了解死亡的滋味。

  

  她不想死,从穿越过来的第一天,她就发过誓,不管将来是顺利还是坎坷,她会珍惜每一天。

  

  所以,她绝不会因为颜朴淙而放弃自己。

  

  就在这时,外间一阵喧哗。隐隐听到有人笑道:“……郡马爷……”

  

  她精神一振——陈随雁入洞房了。她管不了那么多啦,尽管颜朴淙手眼通天,但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果然,几位军士扶着一身红袍、低垂着头的陈随雁走了进来。

  

  见到颜破月清雪般的容颜,几位军士都是一怔,别过头去。原本豪气干云瞬间变得木讷拘谨。

  

  “嫂……嫂子,陈将军便交给你了。”

  

  一行人居然把陈随雁往地上胡乱一丢,匆匆离开了。

  

  他们一出门,颜破月提着嫁衣冲到他面前。

  

  “喝!再喝!不醉无归!今日是我迎娶郡主的日子……哈哈哈……我陈随雁……”地上的男子闭着眼,手臂在空中一顿乱划,嘴里说着胡话,却渐渐打起了呼噜。

  

  颜破月目瞪口呆。

  

  “陈将军!快醒醒!我有话同你说!”她急道。

  

  可陈随雁早已醉成了一团烂泥。被她推了几下,居然还翻了个身,在冷硬的地上,睡得愈发的香。

  

  颜破月又拿了杯茶水泼他,他还是死猪一样全无反应。她急得骂道:“到底喝了多少酒!坏事!陈随雁!你再不醒,咱俩都完了!你、你就等着戴一辈子绿帽子吧!”

  

  可他还是一动不动。

  

  颜破月泄了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束手无策。

  

  过了一会儿,忽听身后一道低沉的笑声。

  

  她“啊”一声低呼,腰间一紧,竟被人从地上抱了起来。

  

  她落入一个温热而熟悉的胸膛,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他似乎毫不意外在这里看到陈随雁,抱着她越过屏风,走向里间。

  

  颜破月立刻顿悟:陈随雁一定是被他暗中做了手段,一晚上都醒不了。他算无遗漏,又怎么会让陈随雁有亲近她的机会?明日他就要把陈随雁派去前线了!

  

  她全身紧绷,他抱着她在桌前坐下,并不急着上床。

  

  他居然也穿着件大红喜袍,墨色长发披落肩头,越发衬得他身姿修长、肤白如玉。而细长的眸噙着笑意望着她,在红衣黑发映衬下,平添肆意的妖异。

  

  “让月儿久候了。”他浅笑道,端起桌上的酒杯,“饮下合卺酒,今生今世,颜朴淙与颜破月夫妻长相厮守、永不分离。”

  

  颜破月觉得自己一定听错了——他竟然要把她当成妻子?而且她居然从他的语气里,听出温柔的怜惜?

  

  颜破月心里忽然有点不明所以的乱,好像有人用一根草,轻轻撩着自己的心尖,痒痒的、也是不安的。

  

  在他似笑非笑的目光里,她终于缓缓伸手,主动接过酒杯。

  

  她从未有过的配合,令他微微挑眉,黑眸中笑意越发的深。

  

  “颜朴淙。”她鼓起勇气道,“我们能不能谈谈……呃!”

  

  她的话被堵在嗓子眼里。

  

  他的手轻轻一推,一杯酒便从她嘴里灌了进去,呛得她连声咳嗽,雪白一张脸立刻绯红。他却似乎愉悦极了,黑眸盯着她,慢条斯理的低头,就着她的手将酒喝掉,还轻轻舔了舔她的虎口。

  

  颜破月被他舔得浑身一抖,觉得自己就像那杯酒,马上也会被他喝得一干二净。

  

  喝完交杯,他抓住她的腰带,轻轻一扯。

  

  喜服瞬间一松,他微笑着将她从繁复厚重的喜服中取出来,揽着她的腰,略带酒气的嘴,开始在她脖子上轻轻的亲,柔声低喃道:“月儿想谈什么?嗯?”

  

  颜破月被亲得全身酥麻,心里却明白,他故意的!他分明感觉到了她的态度松动,却故意一边亲她敏感的脖子、一边让她提条件——仿佛在暗示她,他会不会答应她的条件,完全看她的配合程度和表现!

  

  “既然我注定是你的女人,何不让你我都过得称心如意些?”这句台词她想了许久,说出口来居然还是脸上一红。

  

  未料这句话取悦了颜朴淙。

  

  “注定是我的女人……”他的长指挑起她的下巴,眼神玩味,“可我一直很称心如意。不知你……打算如何让我更加称心如意?”

  

  颜破月被他说得脸皮发烫,连忙道:“首先,我还是想知道,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

  

  颜朴淙嗤笑:“有何分别?”

  

  颜破月酝酿了很久才跟他做这次“最后的谈话”,见他态度轻慢,不由得一阵郁闷。

  

  “人和禽/兽的分别。”她笑了笑,“正常人都这么认为。”

  

  颜朴淙盯着她,捏着她下巴的手劲逐渐加大,令她不得不已一个非常僵硬的角度,仰头看着他。

  

  可这一直是颜破月心头的梗,就算没有这身体原主的记忆和感情,对着颜朴淙也没有半点血缘感应。但就算被强迫,她也绝对接受不了亲生父亲对自己做这样的事。

  

  她一定要一个答案。

  

  她看着他,挤出个僵硬却坚定的惨白笑容。

  

  僵持片刻,他忽的笑了。

  

  他低头在她唇上轻轻一啄:“固执的小丫头,像极了你母亲。”

  

  颜破月心提到了嗓子眼,却听他含笑道:“你是我爱妾与低贱马夫私通所生。那对狗男女已经跑了,只把你留给我算是补偿。你自然如同我亲生女儿一般。”

  

  颜破月心头一震,她终于得到了最在意的答案!

  

  一抬头,却望见颜朴淙漫不经心的模样,她顿时又有些怀疑——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以他的性格,又怎么会放过背叛自己的妾室?他会不会恨屋及乌,想尽办法折磨自己?

  

  “月儿满意了吗?”他却没耐性跟她继续谈下来,一把将她打横抱起,走向大床。

  

  “等等!”颜破月被丢在床上,连忙坐起来,“等我把话说完!我想你也不希望今后夜夜对着一具木偶!”

  

  他微微一笑:“若是能令一具木偶癫狂索求,倒也别有一番情趣。”

  

  颜破月被他说得心惊肉跳,硬着头皮道:“我有几个很小的要求,如果你答应,今后我……都会听你的话。”

  

  颜朴淙明显有些动容,在她身旁躺下,侧卧垂眸看着她:“哦?”

  

  颜破月深吸一口气:“尊重我。我是一个人,不是你养的一只宠物。让我在你身边,像正常人一样的生活。”

  

  颜朴淙敛了笑,黑眸静静看着她。

  

  她见他没有否决,从枕头下摸出一张纸笺,鼓足勇气放到他的掌心,放软语气:“这是些具体的要求,我都写下来了。你能不能看看?”

  

  她的指尖不经意间划过他的掌心,触电般缩了回去。他低头快速扫视一遍纸笺上的内容,看罢,五指一收,将那纸捏成一个小团,随手丢掉,淡淡望着她。

  

  颜破月的心沉到了谷底,万念俱灰。果然还是他的风格吗?要让她活得像行尸走肉,没有灵魂没有意志,方便他随意摆弄?

  

  绝望之余,她的脾气也被激了起来。

  

  “行,随你。”她冷冷的道,闭上眼,转头,全身僵硬。

  

  安静了片刻,忽听他低沉的声音凑到她耳边:“如果不是这具身体做不了假,我真怀疑我的月儿已经换了一个人。”

  

  颜破月这下吓坏了,咬牙不睁眼,心跳如擂。

  

  却又听他低笑道:“无妨,我更喜欢这样的月儿。只是字写得太丑,我大半认不出。明儿个重写一张给我。”

  

  颜破月猛的睁眼,对上他笑意盎然的眸。

  

  “你答应了?”她颤声问。

  

  “或许。”

  

  她的神情顿时有些忐忑,眼中却是从未有过的明亮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