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城军队更乱了。
谁都听得清楚,原来馠国兵跟步阎罗有仇啊!也有将领疑惑是赤兔营的计谋,大喊:“不要中了胥兵的奸计,快快上前!后退者死!”
但馠国兵见状,却有点迟疑了。他们心想,本国究竟怎么得罪了步阎罗?那些将军结的仇怨,却要我们这些士兵生受?
其他国的兵看到,自然也不急着上前了。急什么,让馠国兵当炮灰不好吗?这城楼有去无回,前面的士兵如何死了一层又一层,他们看得清清楚楚,本就有些惧意。此时出了这么个插曲,原本置之脑后的生死,忽然又从心里冒了出来。
要是能活,谁愿意死啊!
终于,第一个馠国士兵在看到周围的同僚都死完了,其他国士兵却推推搡搡止步不前时,不干了!
他开始向后退,却撞到身后的士兵,进退两难。
“临阵退逃!”有人骂道。
“死的不是你!都是我们馠国兵!”那士兵怒道,大约是想跑想疯了,一刀砍掉了后面的人的脑袋。
周围的士兵,全部看呆了,一片寂静。
立刻又有人,一刀砍掉了这馠国兵的脑袋。
“老子不想送死!”第一个馠国士兵丢下了兵器。
然后是更多馠兵。
就像是一块坚实的铁板上,忽然多了许多细细的漏洞。他们虽然不会互相残杀,但已经乱了。
“别让馠兵跑了!”有人大喝一声。
馠兵就开始跑了!
他们一跑,整个进攻部队全乱了。前后相撞,互相践踏。
“联军败了!大胥大军反攻了!”有人在城楼上此起彼伏的喝道。
然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往后跑。
后方领军的将领,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喝斥士兵不可倒退。
可是潮起潮落,大势已去。
方才后面几声呼叫,并不是破月教的。军中自有机敏之人,见机乱喊,一人喊了,其他人会意都附和。
效果比破月想的还要好。城楼上众兵欢呼成一片。
只有破月没笑,她盯着城楼下乱成一锅粥似的敌军,神色愈发的沉肃。
一个更大胆的念头涌上心头。
她并不知道两军肉搏到底会有多惨烈,但她却知道,战机稍纵即逝。
如今只是侥幸,乱的只是敌人前面的部队,折损也不过百十人。要想靠这一时的骚乱打败敌军,根本是痴人说梦!
只要让他们退到后方,领军将领稍微整肃,他们就会卷土再来。相同的伎俩绝不可能奏效,那时等待自己的,还是死路一条。
但此时此刻,他们最乱、最怕,最没有意志,信息不通沟通不畅,战斗力绝对接近于零!只要再给他们添一把火,溃逃的恐惧,说不定就会像瘟疫般在这支队伍里扩散!
她看着那些五颜六色溃逃的士兵,仿佛又回到游戏里,看到一片已经没有血的虫族疯狂逃窜,她只要扔一颗炸弹,就能把它们全部干掉。
这样好的追击机会,放过她就是二百五啊!
破月只觉得仿佛有一万只蚂蚁,在噬咬她的脑子。她犹豫她紧张,她心痒难耐,她手足无措,她激动得不能自已。那个大胆的念头,仿佛一块烙铁,灼烧着她,如果她做,她会焦虑万分;如果她不做,也是焦虑万分。
进退都是死!
靠,做就做!
一股豪情从她心底升起,她忽然想到,如果是步千洐在这里,肯定是狂傲得一塌糊涂的下令:“打,往死里打!”
“刘都尉……”她颤声对身旁欣喜若狂的军官道,“组织骑兵,打开城门,快速反攻!”
刘都尉张大了嘴,神情就像已经被人打懵了。
“反、反……攻?”
如果破月曾经经历过真正的战斗,经历过两军追击肉搏战的惨烈,她就会知道,出城追击根本是九死一生,她会完全没有勇气做这个决定。
但正因为她没经历过,此刻,所有的惨烈和危险,都只是一个印象一个名词,她不能真正体会到感受到战争会有多可怕。所以她把心一横,反而无所畏惧。
她一把抓住刘都尉的双手:“相信我!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们此刻就跟……待宰的羊羔一样,我们冲出去,只需要……屠杀!”
没错,屠杀。
等待他们的,就是一场屠杀。
这个词从她嘴里冒出来,她感觉到一种残忍的爽意。
这种感觉很陌生,也令她又隐隐对自己有些反感,但她已无暇顾及了。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写这几章打仗,看了许多古代战争资料。 古有“草木皆兵”的典故,其实战争史上,许多伟大战役,都充满策略性和偶然性。
破月这一役能取得胜利,首先是因为她面临的是杂牌联军,她利用的人心。这并不是匪夷所思的事。当然某墨其实不懂军事,但是一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会写女主从军,大概有这个情怀吧。若有不当之处,欢迎大家指正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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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真容
刘都尉的双眼里明显闪烁着危险的火苗,可神色还有些迟疑:“当真……要反攻?”
破月用力点头:“此处城防,小宗负责到底!”
她如此大包大揽,刘都尉终于动心。点齐人马、骑上骏马,只带请便武器,约莫一百余人,顷刻整装待发。听到要出城杀敌,大家都是又惊讶又激动。
破月站在刘都尉马前,非常欣慰的望着他们,心想他们此去城门外,虽然必定只赚不亏,但风险也极大。步千洐手下,果然是真英雄真汉子。
她正欲说上两句话道别鼓励,刘都尉恭敬的把身旁马匹的缰绳塞到她手里:“宗校尉,大伙儿准备好了,这就跟着你去杀敌!”
破月:“……”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城门大开,破月被一群凶神恶煞的汉子夹在正中向前冲的时候,只觉得昏天暗地、回天无力。
因为山道狭窄,敌军最尾的士兵们,相距并不远,他们很快追了上去。
果然,见到有敌人出城追击,对方更怕了,逃窜得更加盲目。
破月深吸一口气,怒喝道:“杀!”
身后有人得到她的示意,大喝道:“大胥援兵已到,尔等速速受死!”
“哒哒哒哒——”百余骑红了眼的赤兔兵,终于碾上了敌军的尾梢。
这个度,破月叮嘱刘都尉一定要把握好——不可冲得太深,免得反陷入敌军包围。要刚要咬住敌人的尾巴,一点点蚕食。
赤兔营不愧是精锐,将这个命令执行得非常到位。
蚕食的速度很快。
赤兔营铁骑过出,手起刀落,全是亡命逃窜敌兵的首级。因为声势惊人,前方逃兵们根本不知道到底有多少追兵,上千人的部队,竟被一百来人吓得屁滚尿流。
谁都知道,跑慢一步,落在赤兔营刀下的,就是自己。
所以他们拼命跑。
“不是只杀馠国兵吗?”有个黄衣服的士兵被追到了绝路,非常郁闷的大吼。
回答他的是一抹沉默的刀光,砍掉他的脑袋。
破月看着敌军,像割麦子一样,一片片倒下。
在这个过程中,她是唯一没砍一刀的人。笑话,怎么砍?用她的刀斩断一个陌生人的脖子,看着鲜血喷射?
她做不到。
但她绝对是在场最辛苦的一个。因为她一直要以她很普通的骑马技术,在两军混战中,不断避开自己的人和敌军。跑了有半个时辰,她实在是精神紧张气喘吁吁。
尸体像是腐败的花,铺满了北城门到官道的路。
破月、刘都尉,谁都不知道他们到底杀了多少敌军。如果破月这时知道,五千攻城兵已被他们干掉了多少,她一定见好就收,不会下达接下来的命令。
正当他们追杀一小戳士兵时,破月眼尖,望见前方又有约莫四五百骑,矗立在道旁,精神而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