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翎猛地睁开眼,入目便是韩煜温润柔和的表情,和唇边一点点带着好笑的弧度。

她心中一惊,连忙挣扎着要坐起来。

韩煜施施然放开手,拇指却捻起她散在床畔的衣带,兴味道:“你每次睡得不安稳就会翻来滚去,我倒是好奇,你从前有几回从床上掉下来的经历?”

夏翎嘴角一抽,想要反驳,却偏偏还真被他说中了,顿时表情十分精彩。

韩煜低笑了两声,凑近她,带着几分诱哄与调侃,柔声道:“以后你睡着了,我便抱着你,总不会让你再摔下去的。”

夏翎双唇-颤,猛地闭上眼,心中如岩浆灼烧般翻浪,终究还是睁开眼道:“韩煜,我们之间是不会有以后的。”

韩煜脸上的温柔与笑容慢慢褪去,眸光有些冰寒地缓缓道:“理由呢?”

冰凉而冷漠的眼神,若隐若现的赤红,还有空气中丝丝弥漫的杀意,都让夏翎从骨子里感到战栗。但是,她不可以移开目光,不可以退缩,只能一字一句地说下去:“因为对我而言,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夏翎的目光坚定隐忍,双手背在身后,紧紧握成拳头,等待着韩煜的暴怒与仇恨。

出乎她的意料,韩煜闻言居然轻笑起来,虽然有些阴郁,有些幽沉,却又带着几分无奈:“夏洛,你如此优柔寡断、畏惧伤人,怎么可能逃出我的掌心?”

他伸出手贴着女孩柔软苍白的脸,低头轻轻烙印上冰凉颤抖的唇,声音低哑清和,犹似带着幽幽的笑:“我知道你想要做出决断,留在曲临渊身边。哪怕背弃归途,心怀歉疚,也决意要赌上一切,永不回头。只是夏洛,你这样决绝,到底是因为什么?”

韩煜静静地凝视着她墨黑的双眸,唇畔勾勒出最温柔腼腆的笑容:“你若能直视着我,斩钉截铁地对我说一句,你对我没有一丝一毫的心动情乱,你爱的唯有曲临渊,我便……”

——我便再不会容那人活在世上,哪怕从此折断你的羽翼,斩断你的归途,也绝不会让你逃离。

空荡的房中是那样静寂,沉默的时光流转,仿佛漫长的煎熬,冗长的地狱。

“我……从来都没有……”沙哑破碎的声音从夏翎口中一点点溢出,是审判也是抉择,“没有喜欢过你。当日在龙域的仇恨和屈辱,我一生都不可能忘记。”

“十年前,能逃离你,我只有满心欢喜。十年后,我开□求救,只因为穷途末路,无所依归。”

许多许多年前,在那个朦胧模糊的世界,在亮如白昼的芥子空间,虚弱憔悴到极致的男子割断了神识,灼热了眼眶,只为伸出来的手能触碰到飘散的灵魂。

他说:“夏洛,你逃不掉的。哪怕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一定会找到你。”

于是,这句话便在她心底生根发芽,铭刻烙印,直至最绝望的时刻,化为声嘶力竭的呼唤。

“我对你没有一丝一毫的……心动情乱。”她明明睁着眼,坚定不移,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眼前如烟花般剌目闪亮,“韩煜,我惧你,恨你,想要利用你,却对你没有半点儿情爱。”

她闭了闭眼,恍惚中能清晰地看到韩煜突然绽放的笑容,眉梢眼角染着赤烈如火的鲜红,仿佛最妖娆的罂粟绽放,映衬着苍白俊逸的容颜如妖似魔。

夏翎陡然一惊,本能地颤抖畏惧,蜷缩着身体后退。韩煜却猛地扯过她去,一把扣住她的后颈,迫得她仰头与他对视。

“明知道你说的是谎话,却还是觉得很剌耳。”韩煜幽幽冷笑道,“为了别人男人而违心说谎,却连提都不敢提他一句。你就那么害怕我杀了他?可你越是如此,我就越不想让他活在这个世上!”

夏翎咬着牙,颤声道:“韩煜,阿修不是别人,他是医神曲临渊。即便你能在这世间翻手为云覆手雨,即便你能将人命天道玩弄于鼓掌之间,可是这世间总有些人是你无法轻易操纵和屠杀的。”

韩煜的眸中闪烁着赤红,狂躁而压抑的冰寒煞气肆意弥漫。他猛地闭了闭眼,神识感受到朝这边缓慢靠近的人群。他终于露出温柔的笑容,轻轻地抚了抚夏翎冰凉紧绷的面颊,转身离去。

“夏翎!”风佑一见健康痊愈的夏翎,就紧紧地抱住她,哽声道,“好久不见!”

夏翎回抱住她,心中的酸楚、委屈、思念、感动一股脑儿涌了上来,让她眼眼眶湿热,千言万语,全部融化在这个怀括之中。

宽敞的药房中,清香阵阵,在绝灵域中认识的朋友都聚集在这里,听夏翎述说别后种种。

穆浮香听到夏衡的背叛,将手中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厉声道:“我早就说过那小子不是好东西!就你还顾念姐弟之情护着他!如今吃到苦头了吧?”

夏翎苦笑,趁这个机会顺势询问道:“当日,我昏迷后究竞发生了什么亊?怎么你们都到了堕魔谷中?达蓬国现在如何?女皇该担心死了吧?”

风佑轻轻一叹,道:“当日看你突然被人偷袭,生命垂危,我们吓得魂都没了! 想要救你,却苦于兵力悬殊,无可奈何。幸好后来先生出现,救了你一命………”

说到这个,穆浮香又忍不住暴跳起来:“夏翎你说,你与那个叫韩煜的男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你可知先生为了你……轻易不伤人性命的先生为了你,转眼之间取了五千人首级,连韶涟漪都未能幸免。”

—旁一直沉默不言的纸音也忍不住心有余悸道:“先生当日的神情当真是太可怕了,屠杀骅韶国士兵像踩死蝼蚁一般!不,我不是说先生不好。总之,杀到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整个迷踪岭都摇晃起来,天空像要塌下来,我们都被震晕了。醒来后,我们已经在这个什么堕魔谷的外头了。”

风佑握住夏翎冰凉的手,轻声道:“你和先生都无须自责,有些亊,不是人力能控制的。更何况,你有欠他的,他一样有欠你的,两相抵消就是了。”

夏翎勉力笑笑,问道:“你们留在这里没有关系吗?”

风佑摇头道:“韶涟漪已死,达蓬国暂时不会再有危机。陛下担心自然是在所难免的,可是当日先生昏迷不醒,你又不知所踪,我们怎么可能放心离去?更何况,没有先生,我们也回不去啊!”

“我不回去!”穆浮香大声道,“先生在哪儿我就在哪儿!达蓬国缺了我还有皇姐和皇妹,又不会垮掉!要回去你们自己回去,我要留在先生身边!喂!夏翎,你给我说清楚,先生和那个姓韩的,你到底要选谁?若是选了姓韩的,你就马上给我滚,离先生远远的!”

风佑皱眉道:“二公主,你以为这是选兵器呢,不是刀就是剑?”

穆浮香冷笑道:“这可比选兵器容易多了!夏翎你扪心自问,先生是怎样的人,这些年来又是怎么待你的!你如今却与那姓韩的勾勾搭搭,你对得起先生吗?”

“对不对得起只有我能定论,何时轮到你们来置喙?”药房的门帘被掀开,神色冷淡的曲临渊缓缓走进屋中。他未看众人一眼,径自来到炼药炉前,淡淡道:“你们都出去。”

片刻,药房中静寂无声。可曲临渊知道有一个人还未走,正站在身后静挣地看着他。

“你也出去。”他沉声道。

“阿修……”女孩轻轻叫着他的名字,声音柔软如水,“阿修,你曾说过,你已在乎我胜过医术和你的生命。你也曾说过,要以圣覃丹为聘礼娶我为妻。可是阿修,你从没有明确地说过一句,你喜欢我。”

夏翎凝视着男子颀长瘦削、微微僵直的背影,缓缓道:“阿修,我在这个世界生存了三十七年,却从未对它产生一点儿归属感。即便当初想要与师兄成亲,也是寻找避风港多于依赖爱恋。亊实上,我从不认为自己会爱上这世间的任何一个人,包括你和韩煜。可是那日,你说你要去我的世界找我,你说让我不可以爱上别人,你说让我等你,我却是那么开心。有一句话,你未跟我说过的那句话,我本想等你来到我的世界再跟你说。可是阴差阳错,却变成如今的局面。我总以为,留给我们两个人的时间还会有很多很多。”

夏翎看到他的背影轻微颤抖,只觉心口一阵细细地抽痛,让她的声音喑哑破碎:“阿修,如今横亘在我们面前的,是你的回阳诀会耗尽我的生命,是韩煜与我的爱恨纠缠恩怨难分。你欠着我,我也欠着你,那是来不及确认的感情。可是阿修这些,抛开这些,只要你愿意对我说一句……将来,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我也绝不会对自己的选择后悔!”

站在炼丹炉前的曲临渊缓缓转过身,明亮透澈如冰晶般的眼眸紧紧地凝视着她,只一眼便仿佛千年缱绻,只一眼便仿佛道尽万般情深。

可是,他终究还是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潋滟的双眸,淡淡道:“有些代

价你能付,我却付不起。夏洛,你不怕终有一日后悔,可是我怕。”

“那代价究竞是什么?”夏翎执着地看着他,“不是你的生命,不是医术,也不 是我,那么,你付不起的代价究竟是什么?”

曲临渊缓缓背过身,冰凉的指尖轻轻握住干枯的草药,开口说话时,身体的某一处仿佛已在死亡腐烂,再无法复生:“那与你,没有关系,"

“我……明白了。”夏翎眼中的光芒迅速死寂黯淡。

退出房间前,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哑然开口:曲临渊,你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白痴!”

夏翎冲出屋外,迎面看到在瀑布下静静地望着她的韩煜,青衣儒服,玉冠束 发,温润浅笑,犹如腼腆等待情人赴约的靑涩少年。

她咬牙隐忍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冲过去狠狠给了他一拳,

韩煜偏过头,听到女孩近乎沙哑哭泣的声音:“韩煜,你究竞还能无耻到什么 地步!”

韩煜用拇指抹去嘴角的血渍,含笑道:“谁让我们生存在这样的世界呢!夏洛……我不过是将亊实告诉他,既未欺骗也无威胁。比起十年前将你留在这个世界,却不 告知我的曲医神,究竞谁更无耻?”

“什么事实?什么十年前将我留在这个世界?”夏翎惊愕道,

韩煜轻巧地笑笑,手指温柔地抹去她脸上的泪,缓缓道:“没什么,有些事实有你无须知道。关于你师兄的亊,问过曲临渊了吗?”

夏翎一愣,心头顿时涌上深切的惭愧,连心脏被撕裂般的疼痛也顾不得了:“先前一直没找到机会提起这个话题,后来却给忘了。我回去找阿修!”

“既然忘了,也不急在这一时。反正沈清被关在玄池中,暂时还是安全的。”韩 煜的笑容温润完美,声音悠然温和,“此刻你身上灵息很乱,极易伤及元神。我先助你好好修炼个把时辰,等气息理顺了,再思虑这个问题不迟。"

“不……不用了。我自己会找地方调息的。”夏翎在韩煜温柔如水的目光中落荒而逃,总觉得很怪——原本明明是来兴师问罪的啊!

【第四章】成魔之路

凫峦帝国里宫的之奢华,远远超出了沈清的预料。要知道,修仙之人早已舍弃 了对于金钱物质享受的欲望,转而追求翻手为云覆手雨的极致虚荣。

而慕容邢作为一个步入大乘期三百多年的顶阶修者,站在权力顶峰的凫峦帝 王,本该对这些凡俗之物更为厌恶鄙弃才是。

迎接的人并没有带沈清参拜慕容邢,而是将他直接带入内堂。沈清被一个结丹 期修者领着走了长长一段玉石铺就的路,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帝煞——那个据说是他父亲的男人。

慕容邢坐在用金丝编织而成的躺椅上,身旁跪着四个衣衫暴露的绝美女修,将 灵果一个个喂进他嘴里,又接了核吞入自己口中。

他看上去不过三十岁左右,皮肤有些青白,双目狭长微微上挑,眉目略显阴柔,却有着一双煞气极重的赤色之瞳。此时,他正微眯着眼看他,漫不经心。如果细细看那副五官,虽明显比自己精致妩媚,却也当真有几分轮廓上的相似。

沈清心中略微惊讶,这个与韩煜、曲临渊齐名的剑修,凫峦帝国的皇者’此刻看来却仿佛是个糜烂堕落的人间帝王。他的口中不断吞食着仙气浓郁的灵果,可他 却早已被侵蚀弱化,沦落于享乐权力,无法自拔。

沈清幽幽地笑了,躬身道:“沈清见过帝煞。”

“你叫沈清?”慕容邢挑眉道,“以后就改名叫慕容清吧。过来让我瞧瞧你的修为。”

沈清心中慢慢泛起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走到慕容邢身边,由着他扣住自己脉门。

随着魔种的发芽生长,赤猷的记忆已慢慢移植到他脑中。所以他知道,在魔种

成长的初期,修魔者并不强大,而且需要大置的元气精血休养生息,保持神志。此刻沈清的外在修为看来不过是灵寂期顶峰^这还是因为魔种催化了圣覃丹培炼。进而修复了他的丹田。这样的修为在大乘期离阶的慕容邢面前,简直与蝼蚁无异。

然而慕容邢所不知道的是,魔种是无生无灭的,哪怕此刻慕容邢杀了他,片刻 之后他依旧能复活,只是复活后体内侵蚀神志的阴煞之气将更重,直至他心智丧失,癞狂成魔。这也是韩煜说整个靑岳宗也困不住沈清一人的原因。

这世间唯一能在鹰种成长期杀死它的,唯有韩煜手上的幽冥火——晋入四阶的 玄池火精。然而,一旦等魔种长成,天地间将再无克制它之物。

克制它之物,还是有的。沈清心底响起一个极轻的声音,只要种魔之体心元覆 灭,魔性也将随之消亡。所以这世间,能杀死你的只有……

沈清猛地摇了摇头,只见慕容邢已然皱眉道:“居然弱到这等地步,哼!都是 单英那个贱人,竞害我等了如此之久。”

顿了顿,慕容邢冲身边两个女修道:“带殿下去沐浴更衣,为他准备修炼之所。 清儿,我要你在半月之内突破结丹期。否则,你永远都不可能从韩煜手中夺回女 人,听明白了吗?”

沈清垂下眼帘,遮去眸底汹涌的波涛,低头道:“慕容清一定尽力而为。” 谁利用谁都没有关系,只要让我变得越来越强大,就足够了。

堕魔谷芥子空间,药房中,夏翎将在血咒结界边发生的亊一五一十地说了 — 遍,才问道:“阿修,师兄他还有救吗?”

曲临渊紧紧皱起的双眉让夏翎心生不安,如果连阿修都没有办法,如果师兄真 的成魔……难道,她真的要亲手杀死这个如亲人般守护着自己的男人吗?

“用幽冥火吧,让韩煜。”曲临渊忽然开口道。

夏翎双目一亮:“用幽冥火?难道幽冥火能烧死魔种吗?那样师兄就有救了?” 曲临渊缓缓摇头,目光冷静,神情淡淇,“只有幽冥火才能彻底杀死他。” 夏翎的表情陡然一僵,目光呆滞,颤声道:“你是说,连你也……”

“没有必要冒这个险。”曲临渊斩钉截铁地道^ “他的执念是你,不能冒这个个险。”

“可是,连试也没试过。”

“除魔成功的几率只有万万分之一,克制魔性十年不复发的几率不足—成。夏洛,无论你怎么说,”曲临渊目光沉凝,冷声道,“这一次我绝不会出手救他。"

夏翎闭上眼,身体慢慢后仰靠躺在椅子上,无法形容自己心底的悔恨和痛楚。

永远都是如此,韩煜也好,曲临渊也好,现在连师兄也是,自己每一次出手相助都抱着最大的善意,结果却总对他们造成一生都无法弥补的伤害。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双手,髙高在上地操纵着她的命运,不管她如何挣扎,都无 法逃过棋子的命运。

她恨这个世界,恨这个弱肉强食、世态炎凉的世界,更恨这个永远让她感到自己那么渺小无力,所有努力化为乌有的世界。

“我不会救他。”曲临渊清冷幽淡的声音在她耳边软软拂过,“为了那万万分之 一的代价,我可能会死。那时,你必然会因我的死而伤心悔恨。所以,我不能救。” 夏翎猛地睁开眼,轻声道:“有希望的,我一定不会放弃;没有希望的,我也 绝不强求。阿修,谢谢你,我绝对不会迷失方向的!”

因为总有一天我要回去,哪怕双手沾满鲜血,哪怕痛苦如影随形,我也要堂堂 正正地回到自己的世界!

夏翎冲出药房,四处都看不到韩煜,问了几个人也不见他的踪影,她忍不住高 喊几声。夏翎已经做好再没有回应就连接通讯子

阵的决定,身体却陡然被拥入一个 炽热的怀抱。

“韩煜,你……”夏翎挣扎着转过身,还未来得及说话,神情却陡然布满震惊 和惶恐,“韩煜你的眼睛……”那是双怎样的眼睛啊,赤红中闪烁着幽蓝,如魔如煞,阴气暗敛。

韩煜轻轻叹了口气,拥住她,突然飞身而起,朝着芥子空间的入口处急驰 而去。

夏翎被小心放下来时,身体忍不住发抖,只因堕魔谷中的阴煞之气实在太重 了。韩煜随手打出一个半径三尺的圆形防护罩,将阴煞之气排斥在外,她顿时觉得 好多了。

“咳咳……韩煜,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她再次抬头,目光努力从那双骇人 的眼上移开,便发现今日的韩煜有些不对劲,“你的脸怎么那么红?”

韩煜退开一步,轻描淡写道:“我说过,我将阳煞之日的血魈魔性融入了灵息 之中,每年接近阳煞之曰时,总会遭受反噬。芥子空间中气息太过温暖纯阳,在这 里反而会好些。”

夏翎双目掠过他裸露在外的双手,刚刚还未思及,如今看来那明显是热得发烫 了 : “你……你不痛苦吗?为什么不找阿修为你医治一下?”

韩煜微微眯起眼,冷笑道:“你以为我会傻到再去欠他人情吗?”

夏翎无语了,这种时候他倒是不利益最大化了,完全跟个别扭傲娇的小孩子 —样。

韩煜背靠在一块被风沙侵蚀得破破烂烂的岩石上,低声道:“五脏六肺如被火烧,元神暴虚残酷之念汹涌,你说痛不痛苦?只是,我再痛,你会关心吗?”

夏翎咬牙转过头,不去看他越发潮红的脸,和紧紧扣在岩石上的手指。

韩煜低低笑了 一声,缓缓道:“说吧,找我有什么亊””

“是师兄,阿修说他也没有办法救师兄。"夏翎紧紧盯着风沙飞扬的地面,哑声道,“他说,除魔成功的几率只有万万分之一。如今魔种还未长成,并非不死之身,最妥当的办法,是你用幽冥火将魔种连师兄……一起烧死。”

“那就烧死吧。”韩煜漫不经心地用手指敲击着岩石,淡淡道,“如果是你希望 的,我总会去替你完成。只是有一件亊我还未来得及与你说——”

“让阿修为你医治吧!”夏翎突然飞快地开口打断他的话,好似只要片刻的犹 豫就会让自己后悔退缩,“身体的痛楚只有你自己才能承受。我关不关心你有什么 关系,欠不欠人情又有什么关系,让自己活得舒坦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你说得再 多,表现得再可怜,我也无法对你的痛感同身受。”

就如二十年前你对我所做的一切,哪怕你说了多少次后悔,许了多少珍贵的补 偿,我曾经历过的痛苦屈辱,你又如何能一一体会。

夏翎闭了闭眼,转身就走,身体却陡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拽回去,猛然压制在 岩石上。

韩煜炽热如烙铁般的手紧紧地扣着她细瘦的手腕,按在粗糙的岩石上。身体倾 压下来与她密密贴合,不留半分距离。单薄的衣衫如何能抵挡住那火一般燃烧的温度,炽热灼烫的体温一点点侵蚀着夏翎温凉的皮肤,仿佛要将她一起烧尽。

“夏洛,不要走。”韩煜低下头,一寸寸靠近女孩苍白畏惧的面容,嘶哑的声音 近乎哀求,“你究竟要怎样才能忘记过去,与我重新开始?或者我封印了灵力,你将我丢入金纹蟒巢穴中?或者你将我炼成愧儡,然后把我丢给其他女修做炉鼎……”

夏翎被紧紧压制的身体轻微地颤抖,灵魂仿佛被撕裂成两半,一半在严寒中冰冻,一半在油锅上煎熬。她颤声道:“韩煜,我不懂,我真的不懂你到底在坚持些 什么。三百年前破庙中救你的姐姐,那不过是一场梦,于你于我都只是破碎虚空中 的一场梦。梦醒了,回味起来很离奇很美妙,但那终究只是一场梦啊!你到底是有 多么偏执,才非要认定了是我!”

帏煜目光闪了闪,有些诧异道:“三百年前的亊我早忘得差不多了,没想到你

还心心念念地记着。上—回在龙域中的阴煞之月,你唯――次用心痛怜惜的眼神看我。我后来才知道,那时你看的是三百年前的我。夏洛,我早就想问了,你不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