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真是疑惑了,干脆直接说:“听说…羲少爷那边出事了。老太太怎么反倒高兴呢?”

“羲儿这次的确做得过分,撞到他娘逆鳞了,”老太太长吁一口气,“他私离山庄,不管自身安危不说,也不怕染病回来祸害了一大家子人。”

无双脸色一僵。

老太太没有注意到她变化,自顾自继续,“你向来不问世事,猜不出来是正常的。我也多年不管家里边的事了…前年羲儿出门时,身边随从都是他娘安排的心腹。结果在外面历练两年回来,这些人都不听话了。昨儿拷问,竟是一问三不知,嘴巴紧得很那。”

尽管老太太说得隐晦,无双渐渐听出一点门道来,开始明白她心情为什么好了。

“羲儿是长大了啊…”老太太慨然长叹,“她娘是又痛心又高兴。”

无双心情放松下来,也不禁笑了,“那些人原不是老太太的心腹。所以到您这里,痛心就省去了,只剩下高兴。”

“所以羲儿这次做得过分,我也就不追究了。他有什么内情,我也不管。男人有自己的决断,是好事。我才不跟他娘那样看不开呢,你说是吧?”老太太笑着跟她打趣,随手拿起青花釉长寿松盖碗,喝了一口茶。

无双点头一笑,装糊涂就过去了。她向来对大家族内部斗争没什么兴趣。但事关石诵羲,她心里不免感动起来。

她走到小火炉旁,把薄铜片放在铁丝网上,用银针拨了一点点冰片、薄荷和檀香放上去,热气烘得袅袅香气蔓延开。老太太和她便在这烟气中开始诵经。

念着念着,她走神了。回头想想,真是后怕。那天担心王孟英和惠娘,冲昏了头脑,竟然义无反顾地跑进城。如果石诵羲为此感染了霍乱,有个三长两短,那她怎么还这份恩情?

道光十七年的这一场瘟疫,在钱塘王孟英和其他不计其数的大夫努力下,熬过了酷暑,进入秋天,又辗转迎来冬季。疫情因严寒渐渐平息了。王孟英一家都相安无事。无双提心吊胆了几个月的心慢慢放下来。

总之,这次战役把王孟英累坏了,但也大量积累了治疗这种危急重症的经验,为日后编撰成书打下坚实基础。

道光十八年很平静。虽然霍乱平息了,石诵羲并没有随父亲回上海。他留在了钱塘,管着家族在城里的生意。

道光十九年,发生了一件大事——林则徐虎门销烟,朝廷下定决心禁烟。钱塘城好几家烟馆被关闭了。周围的人都在讨论这件事。有些人是倾向弛禁鸦片的,因为当时很多人把鸦片当作一味妙药。但更多的人支持林则徐。

王孟英虽然只是一介布衣大夫,却也对这件事非常关心。他对鸦片是深恶痛绝的。他在《归砚录》中用了很大的篇幅来论述鸦片的害处,说鸦片“始则富贵人吸之,不过自速其败亡,继则贫贱亦吸之,因而失业破家者众,而盗贼遍地矣。故余目之为妖烟也。”在这个书里,王孟英还非常详细地记录了每年鸦片的进口数量,比如咸丰五年,有六万五千三百五十四箱进口,“进口之数若是之广,有心人闻之,有不为之痛哭流涕者耶?”

道光二十年,即公元1840年,鸦片战争爆发。这是中国历史的分水岭。在后人看来,这一年发生的事情犹如惊天巨雷,惊涛骇浪,轰的一声,在历史上划下撕心裂肺的一笔。

然而在那时候的钱塘,甚至在中国大片土地上,这一场战争不过是饭后谈资,没有人意识到它是历史转折点,也没有人知道这是未来百年耻辱的开端。

因为那离他们生活太远了,而且消息闭塞。老百姓只听说洋人在沿海几个港口扬威耀武一番,发生了几场战乱,死了几千个兵。这一切都没有影响到多情软侬的江南。而且割让的香港岛,他们之前更是没有听说过大清版图上有这个地方。后来又说香港岛不过芝麻那么大,不足为惜,只是为增加的赋税抱怨。

无双前世学习近代史时,跟所有现代人一样,站在高高的角度上俯视,总觉得那时候的清朝百姓太过软弱无能。正如鲁迅先生所说,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然而真正地身临其境,她却反而觉得,能当鸵鸟也是一种幸福。这里没有现代的电视,新闻,一切消息都是从皇榜、官榜上得知。更多的是都是街坊里的传言。她竟然也没有太大(河蟹)波动,只想好好地过好每一天。

战争、割让土地什么的,她没有能力去管。跟所有人一样,她卑微地祈祷别打到钱塘来。

她自嘲地想,自己是否也成为鲁迅先生痛心疾首的对象——麻木,无动于衷,卑微,鸵鸟。

基于这种情况,轰动中华历史的鸦片战争,在钱塘引起的波动,还没有另外一件事大——霍乱瘟病卷土重来。

这一次人们有了经验,都没有前些年那么慌乱。然而渐次地又传出谣言。原因是王孟英治疗的一个案例。

那是一个富家小伙子,长得非常胖。他中午的时候跟朋友喝酒吃肉。这么个大夏天,他吃得一身汗,燥热得不得了。于是就把凉席铺到了地砖上,躺上去睡午觉。

然而午觉并没有睡好,还是热,所以起来后,他“饱啖西瓜”,肚子吃的很圆,当时是舒服了。

然而等到傍晚,就开始不对了。

他感觉头重,身上发冷,到半夜的时候上吐下泻,四肢抽筋,好不容易挨到天明,实在挺不住了,赶快打发人去把王孟英请来了。

王孟英来了一摸脉,这个人的脉搏微弱的几乎要消失了。

王孟英说这又是一个阳气要脱的症,阳气要消失了,怎么办?当然是赶快补足这个人的阳气!

于是他开了一个方子,叫浆水散。这个方子的主要成分是干姜,附子等温热的药。

那,什么是浆水呢?

浆水,就是用秫米酿制的一种汁液。秫米是我们通常说的高粱米,过去北方百姓经常吃,但是现在大家都不吃了,现代人认为那是粗粮,而日常大家喜欢吃细粮。

可是中医认为,高粱米可是好东西!王孟英是个食疗大家,他非常清楚什么食物对人有什么养生作用。他说这个高粱米具有调和脾胃的作用。具体的功能是——“甘凉清胃,补气养脾”。

那么,这个浆水散服用下去以后效果怎么样呢?文献记载是“投匕即瘥”,就是说这药投下去,人就开始恢复了,然后很快这个霍乱就被治好了,

类似的情况多了,流言开始四起。说吃西瓜会导致霍乱,有的文献说是“食西瓜者即死,故西瓜贱甚”。那个年头,大家纷纷传说谁吃西瓜谁就可能得霍乱,西瓜价钱非常便宜,谁都不敢吃。

当然,这是没有科学道理的。其实吃西瓜本身并没有问题,但关键是不能过食。其实霍乱弧菌并没有大家想的那么可怕。它实际非常脆弱,在正常人的胃里边只能存活四分钟,就会被胃酸所杀死。那么为什么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呢?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在夏天的时候,人们会喝大量的水,导致胃酸的稀释,这就给霍乱弧菌的繁殖造成了可乘之机。另一方面,西瓜切开以后有可能被苍蝇、水源等污染,形成感染源。

自从霍乱又开始蔓延,无双就焦躁地度过一天又一天。一天中午,她正在教小宁写字。忽然听到外头吵闹。

王孟英的母亲哭着冲进来,见到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抓住她胳膊,大哭道:“小双啊,救命!”

作者有话要说:那些打负分的人,我谢谢你们,又锻炼了我抗挫折的能力。

49

49、挪用公款 ...

王孟英的母亲哭着冲进来,见到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抓住她胳膊,大哭道:“小双啊,救命!”

无双的心一下子抽紧了,反抓住王母:“是不是…惠娘出事了?”

王母稍微愣怔,继而哭道:“不是她…是士雄,他不行了…”

无双听在耳里,炸雷一般,有一瞬间的空白。她哆哆嗦嗦地问:“王大哥…什么叫做不行了?”

王母嚎天嚎地,好不容易才把事情讲明白——王孟英整天治病救人,其实自己已经感染过几次。每次都撑了过来,给自己开药,也就好了。

可是这一次,他太累,太虚弱,一下子上吐下泻,陷入半昏迷状态,根本不能给自己开药,眼看已经没有气了。

王母放声号哭:“钱塘城里就他自个儿治这瘟病最行,谁还能开药?”

无双天旋地转,也没了主意,浑身颤抖道:“那应该无论如何都让他清醒过来,给自己开药啊!”

王母急道:“就是啊!这个时候需要人参吊命,让他清醒过来!我来就是为了这个。有用的老山参都要上百两银子。家里没有钱了,所以来问你家借一点救命钱!士涛和家里凑了四五十两,乡亲邻里借了几两,还差一半那!”

无双知道这个病就在旦夕间,拖延不得,立即回房翻出全家苦苦攒下的二十多两银子,可是还差三十两。而且,这段时期瘟疫横行,药材暴涨,很多商家囤积居奇,导致人参价格更加离谱,一百两可能都还不够。

她急得团团乱转,正绝望之际,忽然想起昨晚上吴老爹从账房领回来五十两银子,是准备发下去给厨房的伙夫厨娘等人的月钱。

她来不及顾虑那么多,冲到父母卧房,翻箱倒柜找出那包银子,胡乱塞在怀里,就同王母急急下山去了。

她们跑到药铺,果然,掌柜告诉他们,人参价格又涨了,差不多质量的都涨到一百二十两了。

无双庆幸之余,吓出一身冷汗。来不及多想,买了人参,他们急忙忙回到王氏医馆,把人参交给惠娘,煎成浓汤,端进了王孟英的卧室。

她不便进屋,就在外头等着。分秒都度日如年。胃部升起一阵奇异的空虚感,心脏慌得难受。她抓着领口,也不知是想捂住快要跳出来的心脏,还是要顺一顺几乎停滞的呼吸。

忽然,一杯茶放到她手边。

她抬头一看,是王孟英的二女儿定宜。

“姑姑,喝杯茶定神。”她扎着牛角小辫,衣衫朴素。小小年纪,神色竟一派镇定。

“谢谢。”她勉强笑了笑,端起来喝了一口,却是什么滋味都尝不出来。

定宜抱着弟弟阿心,乖乖坐在一旁,一起等着屋里的动静。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里头传来人声,叮叮当当碰撞声,和老人的抽泣。

她分明在一片嘈杂中听见王孟英虚弱的声音,悬着的心顿时放下了大半。

不一会儿,惠娘拿着一张药方蹬蹬蹬出来,“孟英开了方子了!”

无双接过药方,说:“我去抓药。你们在家好好照顾他。”

没等惠娘回答,她已旋风一般冲出去。

不多时,她抓了药回来,熬好,惠娘又端了进去。

又过了半个小时。惠娘才出来,亦是一脸惨白。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嗓子仍然有些抖:“阿弥陀佛,他吐泻止住了…人也睡安稳了。无双姐,谢谢你。如果不是你,真要熬不过去了…”

无双便知道,最惊险的时刻终于熬过去了。她腿脚一软,几乎要跌倒。惠娘上前一步扶住她,“你没事吧?”

“没事,大概是饿的。”她不自然地挤出一丝笑。

惠娘便要去厨房热些粥,分给大家吃。

她离开后,无双独自在厅中坐了一会儿,渐渐缓过气来,再看天色,已经晚了。

暮色苍茫,空气中浮动着苦苦的药味。入眼是破旧的家具,瘸腿的板凳,布满划痕的桌面,以及上面来不及收拾的搪瓷碗。

她感到一阵凄凉。

卧室里偶尔传来响动,几声咳嗽。

她忍不住看了一眼里屋门口,然而那里挂着布帘,看不到里头情形。她想了想,把怀里剩下的十两银子放在桌上,遂起身悄然离去。

回到紫竹山庄,天已经黑了。她满以为父母已经睡下,但远远地看见自家灯火通明,不由愕然。

等进了屋,发现家里一片狼藉,吴家母在翻箱倒柜,寻找着什么。吴老爹在那暴跳如雷,不住地吼:“银子呢?银子呢?我明明收好在床头的。”

无双这才想起这茬。她连忙走上前,“爹,你是在找那五十两银子吗?是我拿走了。”

吴老爹听了,一拍大腿,吹胡子瞪眼道:“原来是你捣的鬼!到底怎么回事啊?一声不吭就拿钱消失,想急死你爹娘吗?”

“爹,是王孟英家出事了。”无双把事情一五一十告诉父母。

吴家母白眉赤眼急道:“死丫头!管他什么霍乱,那是公款呀!现在孟英救过来了,可咱家怎么办?去哪里弄钱堵这缺口?你爹死定了这回!”她气得去戳无双的脑袋。

吴老爹冷静下来,皱眉头阻止了妻子,“人命关天,闺女没做错。”

“那你说怎么办?私吞月钱,你老头子等着被扫地出门吧!”吴家母嚷嚷。

无双稍微一想,也开始觉得事情不妙,惴惴道:“能不能拖延几天,我们想办法凑出钱来。”

吴家母一副大祸临头的哀丧,“五十两银子啊,去哪里凑?而且人人都在盼着发工钱呢,谁愿意被拖欠啊?肯定会闹起来,给上头知道就死了!”

吴老爹左思右想,长叹道:“没法子了。明天我们就主动向大奶奶请罪,请求宽限。总好过事情败露再狡辩。之后我们再想办法堵漏吧。”

翌日一早,吴老爹就带着无双到大奶奶房里,把事情说了,然后等待发落。

穿金戴银的大奶奶坐在上位,慢条斯理喝着茶,良久才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既然如此,就吩咐我的话下去,去账房另外支五十两,先把大家的月钱发了。宽限你一个月把钱还回去罢。”

吴老爹和无双听了,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惊讶。他们喜出望外,然而还没来得及谢恩,就听大奶奶又说:“但是,老吴你也算是山庄里的老人了,如此破坏规矩,还怎么服人?”

他俩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将来,大家有样学样,先斩后奏,岂不乱套?所以,赏是赏,罚是罚,得分两回事来处理,以儆效尤。你说是不是,吴总管?”

这一句轻飘飘的反问逼得吴老爹额头渗出汗水。他咬咬牙,磕头道:“奶奶说的很是。我老吴甘愿受罚。”

大奶奶就说:“按规矩,三十个板子。”

几个家丁被召唤上来,在院子里安了一张长凳,就要把吴老爹摁上去。

无双没想到竟会上演古代的刑罚。她意乱心慌,跪下来苦苦哀求:“夫人,我爹已经快五十岁了,承受不了这板子。这本是我私自做主拿的钱,不关我爹的事。以儆效尤是应该的,但该受罚的是我!请夫人罚我吧!请夫人成全我的孝心!”

夫人看了她两眼,点头道:“好,既然你如此说,吴总管就免罚了。你在这里跪着,跪上一天吧。”

于是,无双就跪在了大奶奶房门外头。

太阳渐渐升高,她默默数着时间。浑身冒虚汗,鼻子呼吸热气,肚子一抽一抽地隐隐作痛。腿已经麻木了。

下人都远远站着,没有人敢给她送吃的。

太阳又渐渐西斜。大奶奶去侍奉老太太完了又回来。人们来来去去忙碌着。

她眼前一片片眩晕,金光灿烂的夕阳在眼前化成一片模糊。她整个人都呆沌掉了。

下晚的时候,石诵羲从外头应酬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看来之前说的五章内某角色死亡,做不到啊,还得多拖一章的样子。

话说,本周将日更,多多支持~~!

50

50、英雄救美 ...

下晚的时候,石诵羲从外头应酬回来了。

他一回来马上就到母亲这里请安。路过无双时,并没有看她一眼。

他走进房间,一头的汗水,急急讨要了一杯茶灌下去,才笑着对母亲说:“今日织造府的富察大人、钮祜禄大人请客喝酒,一时没注意喝多了。”

大奶奶心疼地给儿子擦汗,“你们外头的应酬多,也不必天天过来给我请安了。既喝了酒,早些回房歇息才是。”

石诵羲说:“可我得了一件好东西,一心赶着给娘瞧瞧。”

说完,他招招手,下面人捧了镶金红漆盘上来,掀开上面的绸缎,赫然是一整套红宝石首饰,从发冠到项链,从簪子到镯子,从耳环到戒指,一应俱全,式样繁复,灿灿发光。

“这只有三套,钮祜禄大人的工匠花了一年时间才锻造出来的。他要进贡给宫里皇太后和如贵太妃。剩下这一套,我好说歹说,才肯给了我,花了近千两金子呢。”

大奶奶一看就笑了,“这花俏的样子,给年轻姑娘用还差不多。”

石诵羲佯作不高兴:“娘,难道你不年轻了?除了你,谁还配用?这可没有第四套了。我一心讨来给你的,你就说这话,你又不老…真是枉费我心思。”

大太太笑得合不拢嘴,连忙拍着他肩膀安抚,“好,好,我收了就是了。你呀,也别总是挂念着娘了。也想想…给刘小姐送些东西去?”

石诵羲瞅见母亲心情大好,便说:“不管她了。有什么吃的没有?给我一块奶酥,我吃了过去老太太那里去。”

大奶奶爱怜地摩挲儿子,“去吧。”

石诵羲起身便去了。刚跨出门槛,离开母亲视线,他就飞跑起来。跑到了老太太那里,他上气不接下气,来不及请安就神色慌张叫道:“老太太,无双居士被母亲罚跪,跪了一天了。”

老太太刚吃晚饭在纳凉,闻言唬了一跳,“为什么?”

“听说是她救了王孟英先生一命!”

老太太皱眉道:“你可是糊涂了?救了人,为何会罚跪?而且,王先生是咱家的恩人。定是你胡言乱语!”

石诵羲急得脸通红:“孙儿才没有胡言乱语呢!听说是因为王先生染霍乱,家里没有钱买人参,吴管事就挪用了厨房的月钱。母亲要给吴管事板子,无双居士是代父受过。”

老太太听了,召唤来左右,问:“无双哪里去了?”

几个丫头面面相觑,白凤硬着头皮道:“在大奶奶那边。”

老太太气得指住她们鼻尖,“刚才你们说她有事不过来,现在又改口在大奶奶那里。我老了,不管事了,你们都瞒着我!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我的人也敢动!”

下人怕她气坏了,慌忙凫过来捶腿的捶腿,赔罪的赔罪,“老太太别急。大奶奶只是不想您操心罢了。”

石诵羲听出祖母是话中有话,心里一动,忽然醒悟到母亲此举定是杀一儆百,挽回上次自己驳她的面子。他一面转动念头,一面催促:“老祖宗,您快想想办法呀!居士她都要昏死过去了!”

石老太想了想,叫翠环到大太太房里走一趟,“告诉你们奶奶,就说我说的,无双向来是个好孩子,代父受过,这又多了一层孝心。如果她也有无双一成的孝顺,就立即放了她。”

翠环唯唯诺诺答应着去了。

无双被两个仆妇架出去的时候,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整个身体已经被掏空,双腿麻木得好像两只沙袋,不再属于自己。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

她被送到一个房间,轻轻放在床上。

一群人扑过来,给她的膝盖上药。正折腾着,小宁跌跌撞撞跑进来,抱着她哭:“姐姐,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