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孟英看了他们一眼,放下碗,忽然说:“多谢你了,无双。”

无双莫名:“有什么好谢的呀?”

王孟英微不可闻地叹口气,“我还没有跟我娘一样糊涂。你娘眼睛也不行了吧?”人家是谁啊,那是医术高明的大夫!还能发觉不到老太太其实早眼花了?

小秘密被揭穿,无双有些无措,“呃…我也就帮忙做一点罢了。”

王孟英点点头,平静地说:“所以,多谢你费心了。”

她很快恢复过来,朝他笑了一下,继续低头给孩子们整理衣服。等到最小的春宜也穿戴好了,她重新抬起头,指了指王孟英磨得有些脱线的袖子笑眯眯道:“大哥,你自己有需要缝补的衣服,都找出来吧。”

王孟英有些发愣。

她想了想,补充道:“这些都是女人家做的事情。反正王大娘迟早也要整理出来给我娘的。不如我现在带回去好了。”

王孟英迟疑了一下,起身回屋,找了几件出来,堆在那里,有点不知所措地扎煞着手,笨手笨脚的。

无双上前,一件件叠好,然后打了一个包袱,又轻巧又方便。

王孟英低头看着那包袱,耳朵有点红,“这个…嗯…”

无双不等他说完,挥手干脆地打断:“你等着,三天内包管好。不过手艺肯定没有惠娘心灵手巧,你别嫌弃就行!”

看她如此清爽,王孟英便也释怀了。

他回身抽出一本崭新的书,递给无双。她疑惑地接过来,一看封面,三个正楷大字,《霍乱论》,不禁又惊又喜,“啊,大哥,你这本书都刊印出来了?”

“是的。周大哥和老赵几个朋友出面找人做的。不够这只是初印,只印了十多本,给几个好友校勘,看看还有什么错没。这本就送给你了。”

“无功不受禄。我受了这礼,必定也是要帮你勘误的了。只是怕我一介小妇人,担当不起这重任。”

王孟英对着自己生命中的第一本著述,露出久违的愉悦笑容,有点不好意思道:“呵呵,就是送你看看。当然你要是看到错字,或是有不妥之处,能告诉我就最好了。”

无双带着包袱和书离开王氏医馆,并没有立即回山上。她来到张养之家里,拉了红莲出来,要逛集市,配几色针线。

红莲带她到一家常去的裁缝铺。在一箩筐的丝线中,她俩弯腰挑了半日。

老板有些不高兴她们的挑挑拣拣,操着大嗓门喊:“差不多就行啦,又不是原装。谁能配到一模一样的线啊,都是差不多就凑合了。”

无双看他一眼:“衣裳是穿到到外面见人的,怎么能马虎呢?”说着,她对老板猪肝似的脸色熟视无睹,依然耐心地一件一件衣服对比着仔细挑。红莲也在帮忙,她看着看着,觉得有些不对劲,“哎,我怎么觉得这件衣裳,看着眼熟呢?好像是王大夫常穿的那件…”

无双咬了咬下唇,“你有空研究这个,还不快点帮我选。”

红莲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不说话,面带微笑地继续挑选。

不一会儿,无双受不了地求饶:“你笑什么啊?鬼鬼祟祟的。”

“我哪有鬼鬼祟祟。不许说,连笑都不行了?”红莲好笑地看着她。

无双绷不住,自己也笑了,“好了好了,这就是王大哥的衣裳!我不过帮他补一补,有什么好笑的。男人嘛,常常在外头露面,哪能破破烂烂地登门入室。我就勉为其难帮他做一做了。”

红莲笑得快停不下来了,抖着身子道:“是是,勉为其难。那我们还是继续勉为其难地配线吧。”

无双恨得捶了她一下,然后自己也笑倒在红莲肩膀上。

好不容易配齐了线,她们才分别回家。

为了补得好看,无双可谓费煞心机,夜深了还在挑灯琢磨。吴母都来催过三遍了,她还是没睡。

她把油灯移到桌面上,把衣裳铺平,细细端详。

这件杏黄衫子是王孟英穿得最久的了。他生活一贯清贫朴素,穿了这么久都舍不得丢掉。可以看到,衣裳的肩部、臀部和袖口都补过了。应该是惠娘的手笔。她看了很久很久,最后还是拿起剪刀,把过去的痕迹一点一点剪掉。

她在袖口先用界线压出一道整齐的边,然后用丝线绣了一圈的流云花纹。这样一来,虽然短了些,但好看多了。

其他衣服也费了很大心思。

织补完,她又点燃香炉,用上薄荷,配二钱冰片和藿香,反复地熏,闻起来干净清爽。

夜深了,昏暗的烛火越发叫人困倦。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强撑着把衣裳熨烫好,叠成方块,这才才靠着床略休息。她抚摸着新绣上去的花纹,少女时那些眷恋和相思,不合时宜、又抑制不住地漫卷上心头。而时光竟然溜走得如此快,她都已经是三十四岁的中年女人了。青春已经连尾巴都看不见。

三天后,她把衣裳拿回给王孟英。

王孟英一个大男人,当然看不出缝补是花力气还是没花力气。

他更高兴的是,无双看《霍乱论》,虽然只看了十几页,但却是认真看了。页面上满是圈圈点点,哪些地方罗嗦,哪些地方太过晦涩,看不懂,哪些地方错别字,文句不通,她都把感想写在旁边。

无双有点忐忑:“其实我讲的也不一定对。你写这本是为了给你们学医的有一定经验的大夫看。我一个外行人,有些看不懂,是很正常的。”

“老赵老许他们都看不了那么仔细呢。我现在最需要意见了,你可千万别顾我面子,别怕,有什么意见大胆提。”他兴奋地叮嘱。

写过书的人都知道,有人阅读自己的作品是一件高兴的事情。如果读者是认真仔细看的,那简直就是全天下最兴奋的事情了。

况且,王孟英之前出版的几本书,都是他校勘前人的著作。这是他的第一部亲自操刀的作品,处女作的心情可以理解。

王孟英向她讲解一些比较艰涩的文句,一边说一遍提笔修改。渐渐地,他沉静下来,忘了周遭的一切,自己在纸上写写画画。

无双不过随笔写了几个字,见他这么高兴,心里暗暗记下了,回去开始真正细读起来。清朝这时候的文句已经很是通俗了,但中医医理博大精深,还是很有些地方难以读懂。无双抽空中读,四五天能看个十来页。慢慢看下来,间或写几句心得体会。

书中病例穿插有周光远或者其他朋友的评述,很有趣,无双不禁手痒,也想添上几笔。

这似乎有些像脂砚斋评石头记了。这么想着,无双愈发觉得有趣起来。

这本《霍乱论》,系统地论证了霍乱这个病,包含着王孟英初期的瘟疫理论。

书成当时,杭州的霍乱已经渐渐地被扑灭了,并且平静了将近十年。

王孟英凭借自己的努力,成为了响彻江南的名医。

那么,在这本专著中,王孟英到底是怎么介绍治疗霍乱的呢?

这就要用一个案例来说明。

有位姓戚的老太太,从小就在一个叫黄莲泉的老爷家里面帮工,帮了一辈子。

这一年,她患了霍乱,晚上突然开始上吐下泻,腿抽筋。

黄莲泉老爷心地非常好,他想老太太在我们家干了一辈子了,都没出事,不能让人在这个年纪上出事啊。于是他就赶快打听谁治这个病拿手,让下人延请名医。

下人就把王孟英给请来了。

王孟英来了一看,这个老太太可不是周光远那样阳气要脱了的症,而是体内暑热为患,所以绝对不能服用人参补阳。

他开了个方子叫“蚕矢汤”。(“矢”,通假字,通“屎”)。这是王孟英专门为霍乱创的方子,现在被收录到中医院校的方剂学教材中。

蚕矢,顾名思义,就是桑叶上吐丝的蚕宝宝的粪便。

各位看官不要捂鼻子——昆虫的粪便很脏啊,能用吗?其实,蚕吃的是桑叶。桑叶,中医认为有清热的作用。经过蚕的消化后,中医认为它就有了升清降浊的功能。

蚕矢汤下去以后,戚老太太很快就开始恢复了。两副药后吐泻停止,身体精神了。

然后王孟英就回去了。

然而,这病并没有那么顺利地治好。

在第三天的时候,老太太突然感觉没劲儿,到什么程度呢?在床上想翻身都不容易!

黄莲泉又吓坏了,赶快再请医生吧。可是这回,他没想再费劲大老远把王孟英请来,而是就近找了一个姓朱的医生。

朱医生来了以后一看,哎哟!这个人都没劲了,没力气了,这是一个阳虚之证啊!

他大手一挥,断言:“这个应该补阳!没错儿!”

于是朱医生就开了一个很出名的“附子理中汤”。这方子是补阳的。

黄莲泉把这个方子煎好,端来了刚要给这个老太太吃。这时候,他们家有一个朋友叫王安伯,正好在场。王安伯是一个勤于思考的人。他看着那碗药,举手道:“且慢!黄老爷你先别给老太太服,我觉得这事有点问题。这方子有点不对劲!”

他说:“若谓寒证,则前日之药下咽即毙,吐泻安能渐止乎?”意思是,如果这个老太太真是个寒症的话,前日王孟英开的,可是个寒凉的方子。这么重的病,寒凉方子一下去,这人应该马上就不行了,吐泻怎么能慢慢停止呢?

黄莲泉听了,端着这碗药,在那儿想了半晌,突然一拍大腿,心有余悸说:“哎呀!我险些酿成大错,太悬了!您说得可能真对!我们也别嫌远了!赶快还是把王大夫请来吧!”

就这样,王孟英又来了。

他来了一诊脉,也倒吸一口凉气——这个病不是寒证,虽然这老太太元气有点虚,但还是暑热没清干净,这个时候如果把附子理中汤给她下去,这个人就没法救了,好险啊!

这时候旁边就有人奇怪了。他说您给治周光远治霍乱,用的都是温热的药,怎么给戚老太就用寒凉的药呢?

王孟英说了一句话。

他说:“举世亦但知霍乱转筋是危险之病,从无一人能知此证有阴阳之异,治法有寒热之殊,而一正其得失者。”世人都知道霍乱难治,但是从来大家都没有深究。寒症和热症,实际上都能导致霍乱,然而从来没有人能提出来纠正这个错误。

王孟英为什么会说这番话呢,难道中医对这个霍乱认识是真不足吗?

我们今天来论述一下这个问题。

中医和西医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中医治的是人,西医治的是病。所以西药主要是消灭病菌、病毒,而中医则主要是根据病人出现的症状用药,调整人体自身抵抗疾病的能力,但霍乱这个烈性传染病所表现出的症状十分复杂,而且瞬息万变,难以掌控。

那么,王孟英治疗霍乱的经验是什么呢?

原来,霍乱出现的时间是在晚清。当时的医家对这个烈性传染病认识不足。他们一直按老思路在想,霍乱到底是寒病还是热症呢?这是个寒邪还是个热邪呢?

他们总想把这个病归入寒或者热某一类中去,结果导致所有医生,用寒药的就一直用寒药,用热药的就一直用热药。非常多的霍乱患者因此死去。

在一片混乱中,王孟英独自杀出一条血路来,开创了先河。他说,大家别这么教条,别非把这个病分到寒邪和热邪里边去。我们要辨证地看这个病在人身体上导致什么样的证。

它出现热证,我们就用寒凉的药,他出现寒证我们就用温热的药来治疗。

这是中医里面的一个重要原则——辩证施治。明白了这个道理,就一通百通了。中医是根据人身上的证候来治病的。比如说感冒,两个人一起得感冒了,但是他们

56、织补 ...

的证候未必相同,可能一个人是寒一个人是热。同样一个人患了感冒,昨天和今天有可能又不同,昨天是寒,今天有可能入里化热了,于是用药也要不同。

这,就是辩证施治。

不要管霍乱到底是寒邪还是热邪,一定要辩证施治啊!

于是,王孟英就又开了一个清热的方子。戚老太太服了六天之后,就能起床了,身上就舒服了。这个病一共调养了一个月左右,就痊愈了。黄莲泉乐坏了。

收录这个医案的时候,周光远的病已经好了,他看到这个医案,非常高兴,说:“拿来拿来!”

王孟英问:“你干嘛?”

他大咧咧道:“我给你添几笔!”

他就在医案的后边写上了自己的感概。他说,“是证以半痴之学问,莲泉之厚德,安伯之见识,三美相济,始能起九死于一生,世之执死方治活病,视仆婢如草芥,读此能无愧死耶。”

这老太太,太有福气了。这个病,如果没有王孟英的学问,如果没有黄莲泉心地那么厚道,对仆人那么好,如果没有那位王安伯的勤于思考,发现问题,这三个条件缺一个,这病都没法治。世上那些拿着一个方子去对付所有病的医生,还有那些对待自己仆人不当人的老爷,你们看看这个医案,能不惭愧死吗?! ①

由此可见,周光远也是性情中人那。这番话说得很是慷慨激昂,大有睥睨天下、笑看古今之风。

注①:戚老太医案来自《大国医王孟英》第三集《力战霍乱》。

作者有话要说:考完试了,不过自觉没考好。一千六百块钱,父母的血汗…总觉得是写文耽搁了。不想了,好愧疚。埋头做鸵鸟~~

今天更新五千字哟,多吧!就当是补偿大家了!

附史料:

(清)王士雄 著 《霍乱论》:

戚媪者,年六十余矣。自幼佣食于杭州黄莲泉家,忠勤敏干,老而弥甚,主仆之谊,胜于亲戚也。壬寅秋,患霍乱转筋。余视之,暑也。投蚕矢汤,两服而 瘥。三日后,忽倦卧不能反侧,气少不能语言,不食不饮,莲泉惶惧。就近邀一老医诊之,以为霍乱皆属于寒,且昏沉欲脱,定附子理中汤一方。莲泉知药猛烈,不 敢遽投,商之王君安伯。安伯云∶且勿服也。若谓寒证,则前日之药,下咽即毙,吐泻安能渐止乎?莲泉大悟,仍着人飞刺招余往勘。余曰∶此高年之体,元气随吐 泻而虚,治宜用补。第余暑未清,热药在所禁耳?若在孟浪之家,必以前之凉药为未当,今日温补为极是。纵下咽不及救,亦惟归罪于前手寒凉之误也。设初起即误 死于温补,而举世亦但知霍乱转筋是危险之病,从无一人知此证有阴阳之异,治法有寒热之殊,而一正其得失者。况一老年仆媪,非贤主人,亦焉肯如是之悉心访治 乎,此病之所以不可为也。今莲泉见姜附而生疑,安伯察病机之已转,主人恺恻而心虚,客亦多才而有识。二美相济,遂使病者跳出鬼门关,医者卸脱无妄罪。幸 矣!幸矣!乃以高丽参、麦冬、知母、葳蕤、木瓜、扁豆、石斛、白芍、苡仁、甘草、茯苓等,服六剂,始能言动,渐进饮食,调理月余而健。 斋谓余云∶此余热未清,正气大虚者之治法。更有不因虚而余焰复燃者,须用炼雄丹治之。

(是证以半痴之学问,莲泉之浓德,安伯之见识,三美相济,始能起九死于一生。世之执死方治活病,视仆婢如草芥,不分皂白,信口雌黄者,读此能无愧死耶?)

对了,忽然发生一件事。我刚开QQ,发现编辑Q我说周日开V,岂不是明天?不是吧,我事先一点都不知道啊。还没有确切消息。挠头,我也心烦,不知道怎么回事,有确切消息再告诉大家。

57

57、主动 ...

她再次见到王孟英,说起书中评述的事。

王孟英嘿然道:“嗨,他们出钱印的,自然要添几笔自己的墨水。谁出的钱多,谁就多写 。”

她不紧哑然失笑。想不到这时候也有这种类似于“潜规则”的事情了。好吧,她不出钱,自然是不能添几笔以流传后世了。不过应该也不会要女人的墨水。而且,流传后世的《霍乱论》也并没有一个叫吴双的评论。她还是不要破坏历史了。

不久后,《霍乱论》修改完毕,正式刊印,首印八千本。捧着散发着油墨清香的新书,王孟英忽然说:“我想烧一本给惠娘。”

“那就去呗。”无双淡淡地应道,转身帮忙准备各色祭品。

他们带着孩子一起到墓地。王孟英跪在坟前,把书烧了,又默默呆了很久。

无双站得远远的,看天空云卷云舒。往事种种,都会淡忘的吧。

进入冬天后,一天比一天寒冷起来。王氏医馆里那棵老树的叶子掉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天空也迟迟不晴朗,灰蒙蒙的。

王孟英出诊回来,看到无双就睡在外头的躺椅上,怀里抱着小小的春宜,睡得很熟。

满目的灰黯中,唯有这两位女性的脸蛋是红扑扑的,像萌发的春(河蟹)色。

王孟英望着她俩,展颜一笑,去找了一件厚衣裳给两人披上。然后找了本书坐旁边读起来。

无双一直睡足了一个时辰,才醒过来。她发现自己身上披着的衣服,转头一看,“王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叫醒我?”

“见你睡得香甜,就没有打扰。”

“你在看什么书?”

“傅青主的《女科》。最近想校勘他的著作。”

“每次看到你不是去出诊,就是整理医案,校勘医书。没见你有别的爱好。”

“呵呵,我的兴趣就是医学道理呀。”他笑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我给你们做了饭再回去吧。”

“不用。最近,方寡妇常来帮我们做饭。呵呵”

“方寡妇是谁?”无双霍地盯住他。

王孟英浑然不觉,“哦,是一个邻居。就是巷口卖酱油的方大叔儿媳妇。他儿子开春的时候死了,留下她孤儿寡母的。挺热心一人,我给她儿子治了一次病,没收钱,她就常来帮忙。”

无双脸色一白,绞紧手帕,不说话。

这时,王孟英发现茶杯空了,随口喊二女儿定宜来添水。定宜拎起小火炉上咕嘟咕嘟烧开的水壶,往这边走过来。走过无双身旁时,不知道怎么地脚下一绊,满满一壶烧开的水就全都浇到了无双搁在椅子扶手上的手。

她惊叫着站起来,手背一阵剧痛,痛得钻心。

王孟英也唬得跳起来,抓住那只被烫烂的手,一看,知道严重了。他怒斥杏宜:“你干什么!怎么这么不小心!”

杏宜低着头不吭声。

无双忍痛道:“朝孩子发火干什么?她又不是故意的。”

王母听到动静走过来,看到那溶溶烂烂的手,不禁发怵地念了声佛,不敢看第二眼,连声嚷着让儿子快拿药。

无双说:“打盆凉水来泡着吧。我听说烫伤了就要浇冷水。”

孟英皱眉道:“太严重了。不适宜泡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