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秋雨年龄本就和她差不多大,又为人和气,容易接近,林菲菲对他倒也印象不错,而且还很佩服,这两天出了大事,他作为一家之主居然将一切都管理得井井有条。

“你出来干什么,”林菲菲警觉地看看四周,“天黑小心啦,别乱走。”

展秋雨笑了起来。

“在下若成天都关在房里,那还不如死了。”

林菲菲“嘿嘿”也笑了两声,挺了挺胸脯:“不过你现在不用怕,有姐,呃不,有我呢,要去哪里叫我陪着你逛,或者叫疯和尚也行。”

“多谢,”展秋雨点了点头,“不如去园子里坐上一坐?”

“好,不过你等等。”

林菲菲忙回房间取了几道符揣在怀中,摸了摸胸口的玄紫石,这才笑嘻嘻地走出来,展秋雨也叫来了两个下人,每人提了个灯笼顺着小径往花园走。

寒冷的空气在夜空飘荡,花园里的草木白天都一片生机,此时却显得冷清无比,连昆虫的叫声都很少。

朦胧灯光的映照下,四周更加静谧。

好在有林菲菲这个话匣子,加上展秋雨也是年轻人,他虽然不知林菲菲是女的,但也佩服她小小年纪身怀道法,因此二人很快便熟悉了,说话也不再那么客气。

闲聊了半天。

林菲菲好奇道:“你是展夫人生的吗?”

展秋雨摇摇头,清秀的脸上却并无遗憾:“先母是六夫人,已故世,只因夫人疼爱,待我视如己出,因此才称夫人为母亲。”

林菲菲忙抱歉:“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母亲……”

展秋雨却笑了笑。

“其实我小时最是顽皮,让父亲生气,先母在时对我也并不喜爱的,倒是四娘很疼爱我,”说到这里,他又黯然,“只是四娘走得太早,才二十几岁,我当年还小,没能孝敬奉养实是平生憾事。”

“是你父亲的第四个妾?”

他点点头。

“先母只有我与九弟,三年前她病故,夫人待我兄弟与二哥一般,甚至比待他还好,因此我与九弟皆称她母亲。”

林菲菲好奇:“二哥?”

“是……”展秋雨缓缓点头,“二哥是母亲的亲生儿子。”

林菲菲本以为展秋雨是展夫人亲生,有些怀疑她,以为像电视里那样,妒忌其他女人便害死她们的孩子,何况又查不出丝毫怨气,不排除是人为。但现在听这么一说,展秋雨并不是她亲生,而她的亲生儿子却死了,若真要害人,她不会连自己儿子也害,看来又猜错了。

想了想,她安慰道:“不用啦,你不也是她的儿子吗,以后好好报答她就好。”

展秋雨也笑了笑,点头称是。

经过这番安慰,二人更加亲切起来,都为找到个好朋友开心。

林菲菲顺口道:“你多大?”

“二十,虚进二十一。”

“我以为你跟我差不多呢,原来还是比我大。”丧气。

“哦?”

“我才十八。”

展秋雨笑起来:“我该是兄长。”

林菲菲拍拍他的肩膀:“难道也要义结金兰?”

“有趣,”展秋雨年纪也不大,一时书生意气上来,“林兄弟若不嫌弃,不如拜我做大哥,如何?”

笑了一阵。

林菲菲忽然想到那口井,自那天以后,几次自己进花园查看时都会想到它,但真正去瞧又没什么异常,她一直觉得很奇怪。

不知夜里去看会不会……想到这,她马上两眼发亮。

“我说,我们去看看那口井,怎么样?”

“井?”

“就是那个七夫人院子里那个。”

展秋雨一愣,明白过来:“那井许多年不曾用过,难道你怀疑那里面……”

“看了再说。”

展秋雨想了想便答应了。

来到七夫人的庭院外,两个仆人却都苦劝起来,不让二人进去。

“我知道,哈哈你们是害怕,对不对?”林菲菲笑嘻嘻地接过一个灯笼,“有我呢,你们怕就先回去,我和展大哥进去就行,怎么样?”

果然,两个仆人不再拦阻。

太阳高高挂西边,林菲菲胆子变大了?

答案是否定的,她敢说出这番大话,纯粹是因为发现胸口的玄紫石根本没丝毫反应,想必不会有什么问题,否则她怎么肯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走吧。”

林菲菲提着灯笼,率先走了进去。

寒气隐隐,庭院更加寂寥荒落,脚下踩着叶子,发出不小的“沙沙”声。

井,依旧静静坐在那里。

这院子东南角比较阴暗,地上有些潮湿,生着浅浅青草,甚至已经蔓延到井沿上,显然平日根本没人来管它。

井壁并不算光滑,也长着青绿的苔藓,探手上面能感觉到凉意,似乎有数股气流在井中翻涌,林菲菲提高灯笼,往下面照去,却还是看不清。

“从我记事起,这井已弃置无用了,”展秋雨也探头望了下,“怎样?”

“好象没什么,看不清楚。”

林菲菲摸了摸胸口的玄紫石,发现没有丝毫反应,又有些不甘心,干脆将它解下来在井口上晃悠,还是没有丝毫反应。

看来这次感觉错了,她有些泄气。

展秋雨却好奇地看着那颗玄紫石:“那是什么?”

“是宝贝,”林菲菲又将玄紫石戴回脖子,“我师父给我的,如果有鬼怪它就会发光。”

“原来天下还有这等奇事,”展秋雨点点头,又看了看井,“看来这里没什么鬼怪了。”

林菲菲丧气地转过身:“先回去吧。”

展秋雨接过灯笼,反倒安慰起她来:“不妨,明日再慢慢查也不迟。”

待走出院外,那两个下人果真人影不见,看来出了事情大家心里都怕得很。展秋雨不由皱起眉,边走边摇头。

走了一段路,他终于忍不住有些生气。

“这些人必是见父亲去了,越来越没规矩!就说这院子,七夫人虽故去,也都偷懒不来打扫,若非前日带你们来看,我倒还不知……”

林菲菲正要说话,哪知就在此时——胸口忽然有些闷,熟悉的寒意涌上来,玄紫石骤然发出强烈的紫光!

不对!

她立刻拉了拉身边的展秋雨。

展秋雨停住脚步,不解:“怎么了?”

“等等……”

它又来了?林菲菲紧张起来,迅速向四周查看了一圈,却发现根本没什么动静,也没什么人,可为何玄紫石会发光?

摸摸玄紫石,明显能感到那熟悉的烫热感,到底怎么回事?她不解地抬头看了看展秋雨,这一看,她立刻骇然——

一幅可怕的场景。

[正文:第二十六章 不难看的鬼]

两只手,苍白。

十指纤细,干净,仿佛是个女人的手,只是这两只手上,指甲似乎被染过,红红的,长而尖利,闪着妖艳诡异的光。

颤抖着,蠕动着……

从展秋雨的颈后缓缓爬出,似乎原本就长在那个地方。

那张清秀的脸已有一半变得模糊起来,浓浓的黑气在上面流动。展秋雨却还兀自喃喃道:“该好好整治了,过两日我必定……”

他竟浑然不觉!

林菲菲终于回过神,幸好没现形,不然她肯定要晕过去。

想不到他竟又被上身了!她顾不得许多,胡乱掏出一张符,喃喃念了几句咒语便直接往那两只手上掷去。

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一阵阴风忽然卷起,其中隐隐约约似伴着女人凄厉的哭声,那道符竟凭空燃烧起来,片刻便化作飞灰,被风片片吹散。

林菲菲目瞪口呆,心中恐惧无比。

两只苍白、枯瘦的手已完全爬出展秋雨的肩头,挥舞着臂膀,缓缓朝林菲菲抓过来,似要掐住她的脖子。

我的妈呀!

林菲菲终于反应过来,急中生智,掏出怀中所有的符全掷了出去,同时口中念着咒语,转身就逃。

果然,符多也有优势,随着声痛呼,那双手往后缩了缩。

“师兄,快来救我哇,啊啊——!”她面色苍白,边跑边叫。

身后。

似乎有什么东西将她的衣领扯住,转脸一看——

清秀却又狞笑着的脸。

头上,两只如触角般颤动的、惨白的手。冰凉的手指已经搭上了她的脖子,立刻,她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这颗玄紫石怎么现在又不救命了,老是这么半灵不灵的!

“三茅祖宗,我怎么还不晕啊,啊啊啊……”这时候晕过去倒好,不然用不着它动手,自己肯定被活活吓死了!

“救命啊啊~~~~”

忽然——

一道紫光闪过,凄厉的惨叫声响起,林菲菲吓得捂住脸,屏住气息。

片刻。

呼吸渐渐恢复。四周,一片神秘的寂静,林菲菲脑中的空白慢慢减少,她发现,脖子上的冰凉感觉居然已经消失了。

正在想该不该看——

一只手搭上她的手,似要将它们从脸上拉下来。

妈呀,又来了!

“不要哇,不看……”她吓得紧紧捂住脸,结结巴巴道,“不不看……要杀,杀,就杀啦,你还是变得好看些吧……不不然我会晕,晕的……不看啦!”

半晌。

鬼说话了:“放心,不会太难看。”

“是……是吗。”

“不信?”

“恩,啊不,信,信……不对啊?”她忽然回过神,这是个男的!

声音好熟悉啊,懒懒的。

是他!

她悄悄张开指缝——

立刻,手完全拿开。

果然,一张俊逸的脸出现在眼前。

“楚颖!”惊喜之下,林菲菲一把抱住他又哭又笑,“太好了!你不是不来吗,真的是你,哈哈哈,吓死我了……”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嘴角一翘,懒懒道:“几天不见,竟如此想我么。”

破天荒的,林菲菲没有再回嘴,只顾折腾。

半日。

她放开手,擦擦脸。

这才看清,他一手提着灯笼,身上还是一袭绿衣,十分清俊闲逸,那双明亮的眼睛依旧如往常一般,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脸忽然烫起来:“你……看什么?”

“脸白得比鬼还难看。”

“什什么!”那点感激立刻又烟消云散了,林菲菲挥舞起两只爪子,“我难看?!”

他却已经蹲下身。

原来展秋雨已倒在旁边昏了过去。

“这个怨鬼好厉害,都感觉不到怨气,”林菲菲还是心有余悸,“它到底藏在哪里呢,怎么老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跟有的人一样?”

还不忘损他几句。

楚颖却似没听见,只顾在展秋雨身上细细搜查,渐渐地,长眉皱起:“奇怪。”

“怎么了?”林菲菲急忙问。

他站起来,看着地上的人不说话。

“到底怎么回事?”她着急,“你看出什么了?”

“女人为何总是性急,”他好笑地看看她,喃喃道,“莫非我们说话,还要让展公子躺在地上听?”

帐中。

烛光映着那清秀的脸,虽然在昏迷之中,却依然不失温和文雅。

展夫人担心地坐在床边,身后站着五娘和几个丫鬟仆人,另一边便是林菲菲、楚颖、疯和尚与灵逸。

由于都是后生小辈,展夫人也不避讳,就近将展秋雨移进自己的房间。

柔和昏暗的光线使周围的摆设看上去十分朦胧,室内始终弥散着一股幽幽的甜香,令人昏昏欲睡。

林菲菲暗自羡慕,这展夫人好象很不俗啊。

半晌。

楚颖笑道:“不妨,令郎只是被附身,耗了许多精神,休息便无大碍。”

“多亏了楚公子,”展夫人方才已经听林菲菲介绍过了,忙欠身致谢,“还请楚公子务必在舍下多耽搁几日才好。”

楚颖点头。

展夫人却又担心:“雨儿今后可怎么办,就怕……”

“贫僧未曾带得东西,不如叫他们画道符戴上,”疯和尚忽然笑嘻嘻地指了指灵逸和楚颖,“道家灵符在,那鬼要附身只怕也不容易。”

展夫人立刻望着二人。

楚颖看看旁边漠然无语的灵逸,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疯和尚想了想,忽然问林菲菲:“这是第几日?”

众人不解。

林菲菲失灵很久的脑袋终于开始工作,反应过来,失声叫道:“离上次他掉河里出事正好七天!”

“看来还是七天之数,”疯和尚摇头,“贫僧却没料到这个。”

“那我们过七天就守住他就行了。”

楚颖摇头,疯和尚笑嘻嘻地看着她,五娘与展夫人不由也“噗嗤”笑起来,连一向冷漠的灵逸也开口了:“如此你不是要住在这里?”

晕,一高兴就昏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