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呜呜呜……”

“别哭,别哭,很快就会好的!这是会长给的糖,吃了就不哭了!”仿佛是嫌王心如还不够丢脸,一个水痘刚好的五岁小男孩还拿出分到的糖果放到了她的手中。

偏偏那帮小家伙刚刚才吃够了水痘的苦,此刻同情心正特别旺盛。有人带头,王心如不一会儿就收了一大堆糖。更令她郁闷的是,小家伙们竟然还口口声声让她要坚强。

看着王心如那恨不得一头撞死的表情,妇联的各位好不容易才憋住了笑。

如今,妇联的流浪儿童收容所正是沪上所有媒体的焦点,第二天上午,那帮记者果然如约而至,每人都如陆秀要求的那样带了一张自家今天的报纸。

陆秀拿着报纸,让每家都拍了照,这才带着报纸回了收容所。如今妇联被妖魔化的厉害,说不定还会有人说她进收容所的事是造假,而且隔离归隔离,她可不想连外头的消息都断绝,所以才想出了这个后世绑匪用来标注照片拍摄日期的特殊手法。

这个时代的照相水平清晰度虽然不怎么样,但看清报纸的基本版面却还是做得到的。

把那叠报纸拿回去一看,果然,她昨日只身深入疫区的消息毫无悬念地荣登了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当然,评论的角度各不相同。

虽然她站出来的时候用的是中华妇女联合会会长的身份,但如今《日落》正在影院热映,依然免不了有人会从电影明星的角度来看她,甚至还有分不清电影与现实的家伙,把她跟电影中的角色混淆到一起。

有人满怀敬意,当然也有人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似褒实贬,说她哗众取宠,说她故弄玄虚,幸亏这个时代还没出现炒作这样的词,不然,说不定连这场疫情,也会变成她炒作的手法。

不管怎样,总算没有人再怀疑是天花了。陆秀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知道天花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到底有多么可怕,昨晚她睡觉都不太安稳,梦里面老是有看不清脸的市民举着火把想将他们所有人烧死。收容所原本是码头边一座独立的仓库,如果真有人动了歹念,只要堵住了两个出口,孩子们没一个人有可能逃出去。

这也是她当初毅然决定搬进来跟大家住在一起的原因,有她在,杜雪怀就算拼死也必定会护得他们所有人周全。

想到杜雪怀,陆秀一阵郁闷,这一隔离,也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再见到他了。

她还没来得及郁闷上多久,外面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嫂子!嫂子,你出来!我和大哥来看你了!”如此咋咋呼呼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张汉声。

陆秀走出收容所,果然,张汉声跟杜雪怀正站在隔离带外冲她傻笑。

陆秀先是一阵感动,之后却是大怒:“马上给我回去!这里是你们应该来的地方吗?要是你们敢把病毒带给两个孩子,回去我让你们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两个孩子还不满周岁,平时多哭几声她就心疼的不行,要是真因此染上水痘,她绝对说到做到!

杜雪怀闻言,脸上的笑容霎时僵住了,点了点头,拉着张汉声走了。两人兴致勃勃而来,垂头丧气而走。那萧索的背影让陆秀忍不住反省刚刚自己的反应是不是太大了些。她想道歉,可惜,收容所这边只进不出,根本没办法递出半张纸片。

就在陆秀担心杜雪怀会不会因此生气的时候,一封署名angelo的英文信跟着补给的物资一起进入了收容所。

那家伙脾气真好,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还为自己的思虑不周向陆秀道了歉。还保证说一定会好好照顾两个孩子跟二老,担心陆秀会想念他们,还体贴地随信附了那张全家福的小照。看到照片,陆秀心脏一阵柔软,一摸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回想起来,自从得到两个孩子到现在,她还是第一次离开他们这么久。哺乳期的荷尔蒙原本就比平时充沛,一哭起来就止不住了,最后竟惹得收容所的小孩子们争先恐后地过来安慰她。于是,她成了继王心如之后,收容所的第二大笑话。

她很想给家里写信,可惜,收容所的空气中到处都飘着水痘病毒,只能硬生生忍住了。

还好,杜雪怀那边大概也猜到了她的处境,并没有因此就停止写信,每天一封,雷打不动。之后的几天了,陆秀除了拿着当天的报纸让记者们拍照,最期待的就是能够收到署名angelo的英文信。

“雪球见不到你,这些天一直在喊麻麻,不是麻麻麻麻麻,是麻麻。毛团也老是哭。找了好几个奶妈,他们都不肯喝奶。最后,还是让一个奶妈换上了你的衣服才成功骗过了他们。两个孩子这些天半夜老是惊醒,又哭又闹。如果你知道他们有多可怜,肯定不舍得就这么丢下他们。”

“亲爱的,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好想你!想念拥抱你的手感,想念亲吻你的味道,想念你躺在我怀里时安静的睡颜。”

“今日岳父岳母带水生跟大头出门,给两个孩子一人买了一串冰糖葫芦,雪球看他们吃得欢,咿咿呀呀着也想吃,我咬了一口特意拿酸的那面让他舔,小家伙一尝到就整张脸都皱到了一起,从来没见过这么委屈的表情。后来他一见到糖葫芦就往岳母怀里躲。”

……

杜雪怀果然没什么浪漫细胞,难得灵光一闪甜言蜜语了几句之后,就把每天的信当成日记来写了,每天絮絮叨叨都是家里的各种琐事。比如今天一日三餐吃了什么,雪球又怎么欺负毛团了,他又怎么欺负雪球了,二老如何逗两个孩子玩……

那家伙文笔不错,简单的事情也能被他写得妙趣横生,陆秀每天通过他的信了解孩子们的成长,对两个孩子的思念之情终于稍稍有所缓解。

收容所的日子单调乏味,每天除了照顾孩子们的饮食起居,大家就只能看看报纸杂志打发时间,一本小说,可以有无数人排队等着,简直是度日如年。

每天都看到陆秀神神秘秘对着新收到的信又哭又笑,妇联的各位姐妹们果然被激起了好奇心。终于有人忍不住趁着陆秀看信的时候一把抢过去偷看。

抢信的那位英文水平堪忧,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悻悻把信放下了。还撅着嘴,一脸忿忿:“切!竟然是全英文!难道还怕我们偷看不成?”

“你刚刚的确偷看了……”陆秀不客气地扬了扬下巴。

有人趁机调笑:“肯定就是因为猜到了你会偷看才用英文写的,子不语先生果然有先见之明!”

众人纷纷称是,只有陆秀哭笑不得。他才没那么高端,他只是不会写汉字而已……

还以为危机已经解除,没想到病床上的王心如却向那位众矢之的勾了勾手指:“来来来!把信拿来,我给你们翻译!”

等到陆秀反应过来,已经迟了,她那一整叠信都已经落入了王心如的魔爪。

“不要不要!住手!你爹妈花钱让你出国留学,绝对不是为了让你做这种事情的啊!”

可惜,王心如嘿嘿一笑,充耳不闻。很快,她便以令人头皮发麻的肉麻语气念起了信上的内容。

“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实在太想你了,今天我跟自己玩了个游戏,想你一次就写一句我想你,没想到才半天就写满了一页纸,不写了,太费纸。”

“嘤嘤嘤……把信还给我!”她也是真会挑,一念就念到最肉麻的这一封。

这段念完,效果果然惊人。

“子不语先生好浪漫!”

“要是有人对我说这样的话,我一定马上嫁给他!”

……

王心如受了鼓舞,继续怪声怪气地念:“这几天天气冷,记得多穿几件衣服。房间里还留着你的味道,衣服上还留着你的味道,连两个宝宝的身上都还留着你的味道,可是,你的人却不在我身份。亲爱的,我真的好想你!这几天每天都抱着你的衣服才能入睡。”

卧槽,看的时候不觉得,念出来耻度简直爆表了,陆秀忍无可忍,红着脸扑向王心如,企图夺回自己的信件。

“还给我!”

“noway!”

“你真不还给我?”

“不还!还没念完呢!”

“嘤嘤嘤,不要都摆出一副我抢了你们梦中情人的表情啊!其实,我才是子不语。”这帮混蛋绝对是在嫉妒!嫉妒!

此言一出,一室寂然。可惜,片刻后,却是一阵哄堂大笑。

“我是说真的!你们现在不相信我也没关系,明天,明天你们就会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话了!”陆秀欲哭无泪,好在明天就是她跟杜雪怀约定的曝光日了。等到明天的消息一出,看你们还笑!

“等一下,先别闹了!你们有没有闻到煤油味?”王心如还想继续逗陆秀玩,云明月忽然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皱起鼻子,用力嗅起了空气中的味道。

“咦,真的是煤油味!”经她一提醒,大家立刻意识到了不对。

“你们哪个笨手笨脚打翻了油灯?快快从实招来!”

……

意识到不对,陆秀不动声色地去门口确认了所有的出口都还能打开,这才放下心来。

“啪啪啪——”

先是零星的几声巨响,接着便是一连串的爆竹声。

“果然是过年了啊,听外面的爆竹声!”

“马上就到除夕了,我想回家……”

陆秀皱了皱眉,总觉得今天的“爆竹声”似乎有些古怪。感觉到其中的蹊跷,她那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心中,又涌起了初入收容所时的那种恐惧。

第88章 (二更)

陆秀的预感并没有错,第二天走出收容所的时候,果然看到收容所外面一大片被人用水冲洗过的痕迹。凑近去闻了闻,果然,一股还没来得及散去的煤油味,其中甚至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凭着这些细节,已经足够她拼凑出昨晚发生的一切了。应该是有人真的如她所担心的那样,想对收容所的孩子们不利。然而,却被杜雪怀派来的发现了。她最初听到的应该不是爆竹声,而是枪声,之后的那一连串爆竹,应该是兄弟们为了遮掩枪声而放的。

过程应该如她所想的那样没错,但动机不对啊!如今她已经在收容所住了将近一周,一直平安无事,所有人都已经相信了是水痘不是天花,报纸上的位置已经从开始的头条挪到了边角落里,好几家报纸甚至都已经因为失去耐心不来了。这样的情况下,为什么还有人想致她跟孩子们于死地?

她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后来干脆不再去想了。反正天塌了,有杜雪怀替她顶着。不得不承认,有人可以依靠的感觉真不错。

就在陆秀满心期待着子不语真实身份曝光的消息的时候,杜雪怀的信却先于今天的报纸到了,这次的信上只有寥寥数语:“林凤麟来了,他果然来跟我们抢雪球了,还说要带雪球回家过年。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他得逞的。”

陆秀顿时大急,虽然她早料到林家早晚有一天会打上门来,但没想到竟会是在现在这种时候。她甚至都有些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以为趁着她这个做母亲的不在,便能轻松带走孩子。

按照现在这个时代的人的想法,这么想也没错。估计在他看来,“子不语”之所以接受雪球,不过是因为爱屋及乌迫不得已。没人会喜欢拖油瓶,他大概还以为“子不语”巴不得他能把这个拖油瓶带走。可惜,他并不知道杜雪怀的为人。

回想着杜雪怀每次跟雪球在一起时的情景,陆秀心中一暖。林凤麟是绝对没办法给雪球杜雪怀给他的一切的,而且,杜雪怀也绝对不可能允许他的小宝贝被那样一个父亲抢走。陆秀知道,杜雪怀肯定会像守护幼年的自己一样好好守护她的小雪球的。

所以,完全不必担心!

子不语其实是《日落》女主角这样的重磅消息影响力果然惊人,十点还没到,便有大波的记者陆陆续续来到了警戒线后。不仅有陆秀这些天见到的熟面孔,甚至还多了不少从来没见过的生面孔。

“陆小姐,你真的是子不语吗?”

“陆小姐,既然你是子不语,那么可否透露一下,照片上的那位先生到底是谁?”

“子不语先生,听说你是林凤麟先生的原配,你创作《日落》的时候,是不是以你自己的亲身经历为原型的?”

“子不语先生,请问你对自己沪上淫少的称号怎么看?”

“子不语先生,《三毛流浪记》什么时候能够继续连载?”

……

要不是还有军警在警戒线外执勤,陆秀强烈怀疑他们会突破警戒线,直接冲进来。水痘而已,的确没什么好怕的。并不是所有成人都会像王心如那样倒霉刚好中招的。

这次的曝光是陆秀精心策划过的,不仅曝出了不少真正的子不语才会知道的细节,甚至还拉了周广平这样的重磅级人物给自己作证。虽然消息实在惊人,但也不由得大家不信。如此劲爆的场面,其实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现在这个时代文人的地位很高,在这个时代的土著眼中,突然发现某个德高望重的大神级人物其实是个女孩,其震撼力就跟后世之人突然发现孔子其实是女扮男装而且还是韩国人一样惊悚。

“大家别靠近!别靠近!小心把水痘病毒带给家里的孩子。具体的问题,等到隔离结束,我会召开一次新闻发布会详细回答,大家稍安勿躁。”

陆秀说完,便跟往常一样拿起一张张报纸,大大方方地让大家拍照,拍完,也不管记者们如何挽留,以害怕病毒传播开来为由,捧着报纸,落荒而逃。不是她故意吊人胃口,要是病毒真的因此传播开来,被骂的,肯定不会是眼前这帮热情的记者。

记者们意犹未尽地在外面喧哗了一阵,终于还是悻悻离开了。

收容所距离警戒线有一段距离,虽然刚刚所有人都趴在窗口好奇地望着外面的景象,但大都不明就里。陆秀一进门,就被大家一把拉住了,一群人七嘴八舌地问她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秀笑而不语,只是骄傲地扬了扬下巴,把刚刚收到的报纸递了过去。

大家纷纷夺了报纸去看,没过多久,空气中便响起了阵阵惊呼。

“原来,你说的是真的?”

“子不语,你真是子不语?”

……

“货真价实,如假包换!”想起昨晚被群嘲的场面,陆秀顿觉扬眉吐气,心中的怨气顿消。

“你真的是沪上淫少子不语?”王心如竟然不客气地过来袭胸。

“喂!”

王心如对着她上下其手了一阵后,忽然动作一顿:“既然你是女人,那你跟明星公司打赌要胡蝶干嘛?”

“喂!你这算什么问题?难道我是女人,就不能要胡蝶了吗?你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我想让她给我拍戏不行啊?”陆秀气哼哼地抗议道。抗议完毕,忿忿描述了一遍当初去明星公司时,因为性别遭到冷待的场景。

“所以,你才跟明星公司定下了那个赌约?”

“对啊!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女人怎么了?他张石川凭什么用那种口气跟我说话!现在,他肯定已经傻眼了。不仅输得这么彻底,还输在了他平时最看不起的女人手里。自尊心遭到史无前例的打击,他今晚肯定睡不着觉了,想想就觉得痛快!”陆秀一边想象着张石川得到消息后的反应,一边嘿嘿直笑,把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演绎得淋淋尽致。

陆秀正忙着yy,姐妹们的目光却已经转成了不可思议:“所以,全明星公司也是你一手创立的?”

“对。”陆秀一脸淡定地点头,“要是你们想看,等出去我给你们看公司的产权文件。”

所有人面面相觑,纷纷露出一脸世界观刚刚被刷新了一遍的表情。

陆秀扫视全场,满意地点了点头,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虽然这段时间妇联已经干出了连男人都望尘莫及的大事情,但是大家潜意识里依然有着身为女性的自卑感。总觉得面对男人的时候依然低人一等,偶尔鼓舞一下大家的自尊很有必要。

“不对啊!既然你是子不语,那么子不语先生又是谁?”陈秋实导演的表妹刘柳问到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陆秀不想暴露杜雪怀的身份,于是,面无表情地说了个冷笑话:“他就是子不语先生啊!子不语的先生!”

“哈哈哈哈……”没想到大家还挺有幽默感的,完全不嫌弃这个笑话冷,现场竟然笑声一片。

等到大家平静下来,陆秀终于有机会翻看今天的报纸了。

消息才刚刚捅出来,事实上只有两家报纸刊登了关于她真实身份的消息,那帮记者不过是消息灵通,闻讯而来。

一家是原本《三毛流浪记》连载的《申报》,刊载的是她的澄清身份的原文,另一家则是《青年报》,刊登的是周广平周大神的声援文章。不知道是不是怕自己一个人影响力不够,他竟然还拉了整个《小说月刊》的全部编辑助阵,把陆秀那个可男可女的真名张瑞云也爆了出来。

通读一遍,发现他没把其他马甲也爆出来后,陆秀长舒了一口气。

周大神的确把她当成了最看好的后辈,完全没有因为她的性别对她有任何偏见,行文语调中正客观,不偏不倚,偶尔夸她两句也透着一股长辈看自家晚辈的谦逊与回护,最后用的还是整个《小说月刊》编辑部的名义。就算有人想借这篇文章做文章也找不到把柄。

让陆秀忍不住感叹,遇上这样的事,果然还是应该找大神。

今夜就是除夕夜,在过年这样的大事面前,子不语的身份问题暂且可以放到一边。虽然与世隔绝,但这并不影响大家过年的心情。这几天,不仅大家的家人纷纷送来了各式各样的年货,甚至连卫生局那边都送了不少东西过来。虽然卫生局那边其实很无辜,但如果没有陆秀的当机立断,他们现在的立场肯定也很尴尬,送点东西过来也不为过。

陆秀原本还担心自己不在外面,大家没办法过一个好年,看到那堆成山的年货才意识到,自己完全是杞人忧天。

不愧都是有钱人家的小姐,果然拔根毫毛都比普通人腰粗。这些天,收容所的孩子们每天看着原本想都不敢想无数美味一车车运进来,从开始的震惊,欢呼,最后甚至都发展到了麻木,再多的好吃的也没办法再让他们眼皮动一下了。没办法,实在太多了。

其中最夸张的要数王心如她家,她妈不知道是在为之前掌掴陆秀的事内疚,还是觉得女儿大病初愈,需要好好补补,送进来的东西都足够开一家年货店了。

杜雪怀这个没有医学常识的文盲,甚至还给大家送了一批烟花爆竹进来。几个顽皮的男孩这些天一直对着那堆烟花爆竹探头探脑,一脸跃跃欲试的表情。陆秀可不想水痘病毒也随着这些鞭炮扩散开来,挑出了烟花准备晚上燃放,不客气地没收了所有的爆竹。

面对那么多年货,大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这个除夕夜的年夜饭可谓丰盛到了极点。小家伙们一个个吃得小肚子滚圆,连动都不想动一下。

“我一定是在梦里!一定是在梦里!我不要醒!不要醒!不要醒!”

“我跟你说哦,我今天吃了一块红烧肉,一只大鸡腿,两片大香肠……”

“矮油,知道了知道了,我吃得比你还多,我还抢到了一颗老虎头。”喂,小朋友,是狮子头吧……

另一个显然被唬住了,歪着小脑袋一脸茫然:“老虎头?刚刚有老虎头吗?”

……

吃饱喝足,孩子们纷纷开始耍宝卖萌,惹得陆秀她们一帮大人哈哈大笑。

年夜饭消化得差不多了,一帮大人领着孩子们到收容所门口的空地上开始放烟花。烟花一到空中就化成灰,完全不必担心传播病毒。

杜雪怀搞来的烟花果然非同凡响,随着一声声尖啸,朵朵烟花在漆黑的夜空中轰然炸开,孩子们仰着头,不停发出阵阵哇哇的惊叹声,每一双眼睛里都映出烟花的璀璨光芒。望着那一双双闪闪发光的眼睛,陆秀暗暗发誓,一定会给他们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那一夜,孩子们玩得十分尽兴,一直到午夜的钟声响过,才意犹未尽地睡去。想到杜雪怀还送了一箱糖果过来,陆秀嘿嘿笑着让人给每个孩子枕边都放了几颗。没有压岁钱,就用糖果顶吧!

第89章

民俗是这个世上最难强行用政令改变的东西,几年前,国民政府其实曾经发布过不许过春节的可笑禁令,不许贴春联、不许燃放烟花爆竹、不许相互拜年。春节期间机关单位照常上课,引发了一连串的抗议风潮。后来因为积重难返,才渐渐废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民众的逆反心理,这几年的春节过得比以往更加热闹了,年味前所未有的浓厚。除夕当晚爆竹声响了一夜,半夜陆秀甚至还听到了救火车的声音。第二天醒来,总觉得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一股火药的味道。

昨晚闹得实在太厉害了,孩子们一个个都等到日上三竿才逐渐醒来,发现了枕边的糖果,满屋子都是兴奋的尖叫声。望着小家伙们那一张张灿烂的笑脸,陆秀觉得这一年自己过得前所未有的充实。

这天杜雪怀的信来得很早,如往常一般幽怨地倾诉了一番相思之情后,便跟陆详细秀描述了一家人过年的情景,信里从始至终都没有提到林凤麟想抢雪球的事。看完信,陆秀苦笑着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有些杞人忧天,林凤麟虽然名气大,但跟杜雪怀这样的boss级人物根本就不是一个数量级的,在杜雪怀眼里,估计连只臭虫都算不上吧。

因为当局之前的禁令,报纸杂志并没有因为是春节就停刊。那帮记者们还是挺敬业的,上午十点,竟然又纷纷拿着自家的报纸准时出现在了隔离带外。甚至还有人带着礼物,说是要给子不语先生拜年。

陆秀受宠若惊,连连跟记者们道“恭喜发财”“新年快乐”。看看大家带的礼物都是寻常的糕点食物,也就淡定地接受了,还连连抱歉因为环境原因,没办法一一回礼。

她其实蛮佩服自己当初每天让记者们过来监督的决定的,虽然隔着警戒线,每次说话都隔着老远的距离,连报纸都是由人“空投”到她跟前,但因为这段时间的相处,她跟其中的大部分记者绝对已经算得上是熟人了。

民国风云动荡,常常你方唱罢我登场,在这样大背景下,记者这个群体也比之后的任何一个时代都复杂。有人为民请命,有人卖国求荣,有人铁骨铮铮,有人媚事权贵,有人惩恶扬善,有人助纣为虐……可谓鱼龙混杂,泥沙俱下。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只要他们笔杆一摇,必定风起云涌。

所以,这个时代的记者比后世的那些记者更加不能得罪。陆秀深知这一点,这段时间一直在借着每天例行会面的机会怒刷大家的好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