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香囊

“不用了。”我婉言拒绝,只是看到钱倧能那么关心我,心里终究有些暖暖的,至少觉得这里并不是那么凄冷。

“王爷,你和戴…你和我之前,真的很亲密吗?”我说出来就有些后悔了,那么八卦做什么?小心惹火烧身。

钱倧听我问起,眼里一丝哀痛闪过,但很快就又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是啊。悠梦,你还记不记得这个香囊?”

“香囊?”我一愣。只见钱倧从怀里小心宝贝地拿出一个粉红色的心型荷包,小心翼翼地递到我的手中。

我接过来,只见香囊一边绣了两只戏水的鸳鸯,一公一母,栩栩如生,另一面则是一行小字。

“只羡鸳鸯不羡仙?”我念了出声,没想到这戴皇后还挺“时髦”的,居然搞叔嫂恋。

钱倧听我念出这一句,脸上的笑容越来越饱满,“对啊,只羡鸳鸯不羡仙。悠梦,你说过,你只喜欢我的。我陪你去西湖游玩的时候,看到那一对鸳鸯在水里嬉戏,你便说了这一句话。这一年,我就是靠这一句话才挺过来的啊。”钱倧说着,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好像什么扯住了心脏的跳动。

钱倧还和皇后去过西湖?我心里一咯噔,“我们什么时候去的西湖?”想想还真不可思议的。肯定不可能是戴悠梦当了皇后之后吧。那就是说,在戴悠梦进宫之前,两人就好上了?

我仔细端详了一下手中的香囊,这香囊怎么像是新绣的?还是钱倧当宝贝一般保管着,所以看起来像新的?

钱倧似乎不太能接受我的失忆,于是只好把他和“我”的美好回忆,又重新一点点地灌输给我,“悠梦,我们是去年去的西湖,你忘记了,对吗?从西湖回来,你就被你父亲嫁进宫了。你不知道,陛下给戴家下聘的那天起,我就在病倒了。”

原来是这样。

所以皇上为了补偿钱倧,为了让钱倧忘记我,也给他娶了一门亲?

钱倧见他对我说这些,我没有再排斥,尝试着轻轻拿起我的手,“悠梦,你忘记了我和你的回忆,没有关系,只要我记得就够了。我们可以重新开始的。”他说着,恳切地望着我,眼里殷殷流露出的光芒似乎能把冰雪都瞬间融合。

这样的眼神,让我提不起勇气直接反驳,我正犹疑着,忽然想到什么,感觉脑袋灵光一现,我于是说道:“那你带我出宫吧!”我急切道:“你不是想让我恢复记忆吗?我们去西湖啊,说不定去那里我会想起什么呀。”

钱倧有些错愕,他当然会惊诧,我怎么突然之间就变得这么主动。

“我不想再留在这里,不想做什么皇后,你带我出去,换个姓名,咱们从新开始?”我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心扑扑跳得飞快。我并不是有意要骗钱倧什么,但我若是顶着“废后”这样一顶大帽子,又怎么可以和星在一起呢?

相比而言,出宫总比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冷宫要机会多些吧。

相比而言,让钱倧带我出去,应该比和钱佐的那个赌注要来的容易些吧。

钱倧看着我:“你是说真的吗?”

“当…然。”我有些心虚地垂下了头。钱倧灼热的眼睛会烧死人。既然要利用,就利用得彻底点,我于是也殷切得对上了他那双眸子,“王爷,你今晚就带我出去,好不好?”

钱倧仔细得端详着我,他想必是觉得我和以前大不相同吧。按瓶儿的说法,以前那个戴悠梦是隐忍温婉的,怎么会像我现在这样大胆冲动?

我心里有些紧张,不知是怕钱倧看出什么端倪,还是因为期待他的回答而兴奋过了头。

钱倧与我目光相对,许久才说道:“好!悠梦,你要跟我走!我就带你走,咱们再也不回这个皇宫!”

我一听这话,简直要喜上眉梢,谁知他后面又补充道,“不过,今晚不行,悠梦,咱们一切都得从长计议,我们今天就算逃出去了,难保不会被他又抓回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我还要明白些。不是么?”

他的这番话,说得十分在理,但为何我听来,却总觉得有些不舒服,不对劲呢?钱倧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倘若说他是一个冲动的家伙,倘若他是真的爱我,那刚才我那么说,他理应就响应我的“号召”,来一出和皇后娘娘私奔的好戏;即便他因为自己的懦弱不敢忤逆钱佐,要说的也断然不是上面那样一番理性的说法。

他的性格到底是怎样的?一切都是伪装的?那么他对戴皇后的爱呢?是真的么?我背后有涔涔的冷汗。是因为从来就觉得宫闱之中没有什么好鸟,还是因为钱倧的过分真诚反而让我有些不适应?

说不上来。

但我还是不动声色地答应着:“王爷你说得有道理。一切,都从头商议得好。”我站起身来,拿着荷包的手不经意地一松,荷包滑落在地上。

钱倧眼明手快,大叫出声,“啊,我的香囊!”他说着慌忙把地上的香囊捡了起来,拿在手里爱抚地摩挲着,把沾着灰的那一面轻轻地拍拭,一边紧张道:“糟了,这香囊,可别弄脏了。”眼里说不出的爱惜之色。

我看在眼里,心里那颗石头似乎又落在了地上,钱倧应该是爱戴皇后的吧。

我于是说道:“一个香囊而已,王爷何必那么在意。”

钱倧却说道:“这香囊是你送我的,怎么会不在意?”那吐露出的款款情意,让我的心也不禁砰砰跳起。

因为地上有些湿,香囊沾了泥,粉色的丝布上有了瑕疵,钱倧好不懊恼。

我不禁有些愧疚,一着急就说道:“香囊脏了,我再绣一个给王爷就是了。”

第19章 细菌

说出去的话,就好比泼出去的水,想收也收不回来了。

钱倧听到我要再为他绣一个香囊,眼里流露出的喜悦之情简直可以燃烧整个地球,他的分贝顿时又大了两成,“是吗,悠梦。你要再为我绣一个?太好了,我一定好好珍惜,不会让香囊再弄脏了。”

事实上,弄脏香囊的人是我呀。

我看着钱倧,此时他兴奋雀跃的就像一个中了头彩的大男孩,我那话想要收回来,似乎已经不容易了。刺绣这种东西,我显然是不会的。(十字绣除外。)

算了,看看瓶儿会不会绣,让她帮我代工吧。

估计是我没有笑,让钱倧揣摩不到我在想什么,于是又握紧手中的香囊,一边笑着捧我的双臂,“悠梦你放心,这个香囊,我还是会好好爱惜的。”他说着,就要把香囊又重新放起,贴身收藏好。

“诶,等等。这个香囊,先留给我好吗?”我赶紧出声,“我都忘记当初是怎么绣的了。”

门口的瓶儿似乎动了一下,显然是要醒来了。

我于是趁机打发钱倧出去,好歹把他送到院中,才发现墙壁上挂着一个大口袋。黑乎乎的。

“那是什么?”

钱倧走过去,把口袋取下来,放到我面前,布袋子里原来叠着两床锦被。钱倧赧然道:“我看你这里被褥都坏了,所以…”

“谢谢。”心里一热。钱倧居然还这么细心。

瓶儿此时发出闷哼,手已经开始扶着脑袋,估计隔不了两秒就要醒来。我赶紧朝钱倧递了一个眼色,示意他赶紧离开。

钱倧会意地点点头,倏地一下跃上了墙头,正要跳下去,又回头看了我一眼,眼里露出无限的柔情。

当钱倧身形一矮,再看不到人的时候,瓶儿也悠悠转转醒了过来。

“姐姐,我这是怎么了…”瓶儿迷糊地揉着自己的后脑勺,晕乎乎的,“我好像被人打晕了,是一个小太监!…咦,姐姐,哪里来的两床锦被?”瓶儿摸着自己的脑袋壳,自言自语着。

有时候挺佩服这些武林高手的,把人敲晕,还能敲得恰到好处,没有脑溢血、后遗症什么的实在是一门学问。

瓶儿虽然好奇,但见我不说,也没有多问。

我把那个香囊递给了瓶儿,一边说道:“瓶儿,你看这香囊好不好绣?”

瓶儿接过香囊,仔细看了一下,说道:“这个针法,还…”

“怎么?你不会么?”我有些失望,要是瓶儿也不会这样的刺绣,那可怎么拿给钱倧交差。

瓶儿赶紧说道:“不是,不是。有些复杂而已。我会试试的。姐姐怎么突然有这么个香囊?”瓶儿刚一出声,就赶紧闭口。即便她和我已经情同姐妹,但在宫里呆了这么久的她,自然知道,缄默少言绝对是明哲保身的首要条件。

第二天又是个大晴天。

我和瓶儿不分主仆地偎在一起睡了一晚。梳洗完毕,我正要到院子里照看一下我的草药,走出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臭鸡蛋味。

只见瓶儿捏着鼻子,躬身在草丛中忙碌着。

“怎么了?”我一下子没有明白臭鸡蛋味是哪里来的。

瓶儿见我出来,指了指身下,一脸苦菜色道:“昨天忘了把这鸽子肉扔掉,都发臭了。”她说完,埋头想要用两根树枝把鸽子肉叉起,弄走。

我远远看着那鸽子肉竟泛着莹莹的绿光,想来已经腐烂发臭,难怪瓶儿脸上会有那种痛苦的颜色。

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什么,制止瓶儿道:“等等,让我看看。”如果是肉质腐臭,气味应该不是这样的啊。

出于专业的敏感,我凑了过去。

瓶儿没想到我会这么近距离认真的看那样一块腐肉,在旁边不停地劝着:“姐姐,你别看了,我把它扔出去吧。”

“瓶儿,你说一般肉腐烂了,是不是苍蝇、蚊子一大堆?可是你看这块肉,别说苍蝇,就连一只蚂蚁都没有。”

肉的旁边有大量的蚂蚁山蚁绕道而行。

瓶儿一听我这话,脸色大变,慌忙震撼着我的手臂,“姐姐,你可千万别碰啊。天哪,这肉还是绿色的!太奇怪了!”她的眼里全是惊恐,被我那样一解释,倒好像这肉有什么鬼怪邪门的。

我暗笑。刚才那么说,不过是为了证实自己的一个猜测。

鸽子肉腐烂,没有蝇蚁光顾,不是肉邪门,而是这块鸽子肉被另外一种微生物给占据了。那特殊的臭鸡蛋气味,应该是二氧化硫的气味。也就是说,寄居在鸽子肉上的是一种产硫的微生物。

来源应该就是这一带的土壤了。肉还泛着绿光,能把苍蝇拒在门外,这微生物…我的脑海里拼命的搜索着。

是了!该不会是极端绿色球菌?!没想到这块土壤上竟然有这种细菌,而烧过的鸽子肉居然能把它给引出来。

一想到老板舍不得花钱去购置这种菌种,却被我轻松给遇着了,我就无比兴奋。

瓶儿看我痴痴的一笑,有些不知所措,深怕我一不小心就接触到了那个邪物,想要把我扶开,我却对瓶儿说道:“瓶儿,赶紧去准备一个大罐子。烧开水,把那罐子煮一个小…煮半个时辰,记得!要可以封口的。”

这里条件比较恶劣,当然不能用专门的灭菌锅来灭菌。好在如果是这种球菌,对环境要求并不严格,保存十分容易。

只是,我要留着这种东西干什么?

第20章 反击

当我有条不紊地把鸽子肉密封入罐,还用泥巴把罐沿拍实,旁边的瓶儿早已经看傻了。

瓶儿完全看不懂我在做什么。

我一边吩咐瓶儿不要把这罐子碰倒了,一边张罗着打算和瓶儿再弄一只鸽子来。在实验室,一般用于培养细菌的培养基,液体的有双肉汤培养基。是用牛肉膏、蛋白胨等称量后溶解而成的。都是蛋白质含量比较丰富的物质。

现在我只好采用捕捉鸽子,用鸽子肉来做培养基。一个细菌物种的保存,必须不停地转种,才能保证不会变异。

瓶儿虽然不知我到底要做什么,但也不敢忤逆,我和瓶儿忙碌了一整天,才弄出一锅营养丰富的鸽子汤。

瓶儿按照我的丰富,弄来了许多瓶瓶罐罐,在简单的消毒灭菌之后,我把这些鸽子汤分装了。

这种极端绿色球菌本身并没有什么毒性,所以我和瓶儿也不需要太在意。

隔了一日,我赶紧把最初那一罐子带有球菌的鸽子肉给取了一些移入鸽子汤培养基中。让瓶儿把那罐子给扔了出去,毁尸灭迹。

球菌虽然没有毒,但在特定的情况下,它会产生一种毒素,这种毒素是极端绿色球菌巩固自己生存地位的武器,可以杀死其他细菌,但也会让人昏迷不醒。

我心里打定了主意,倘若有人再要来挑衅我的话,那我也会用这种方式以牙还牙。

这种想法刚刚落地,吴梅萍就摸上门来了。

这女人真是闲得发慌,成天没事干,就知道往我这里来寻找心里安慰。既然你撞上门来,那我也不客气。

“姐姐今天的气色,比上次倒是要好多了呢。”吴梅萍眼里满是妒火。

不知道她妒忌个什么,我看着她那一双媚俗的眼,想到这两天睡的腰酸背痛,就气不打一处来。

瓶儿此时凑到我耳边小声地耳语了几句。

原来吴梅萍自上次来我这里撒泼之后,钱佐训斥了她几句,让她不要无事生非。这女人定然是心气不服,还是要把气往我这里撒。

后宫里什么八卦传不开,她自然知道钱佐同我打的那个赌。既然钱佐不会迈进这里一步,那她尽管放心大胆的撒泼就是。

“你个小蹄子,又在嚼什么舌根?!”吴梅萍看到瓶儿跟我悄声说话,显然猜到和自己有关,脸一下子阴了。

瓶儿被吴梅萍这样子一唬,手臂一抖,不禁抓住了我的袖子。

“妹妹何必动怒呢。”我心平气和地说道。心里正想着她若是不再咄咄逼人也就算了,但要是再胡来,那我也不客气了。

吴梅萍并不是个好相与的女人,她在一旁讥笑着:“人家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说得就是姐姐你吧。这边陛下已经识穿了姐姐的真面目,转而又能把循王爷勾到手。姐姐的本事,真是了得呢。”

“你…”怯弱的瓶儿在旁边也不由动怒,抬起手指了指吴梅萍,但终究还是忍气吞声了。

名节对于这个时代的女人来说,是最重要的东西,更何况“我”是皇后,是大家闺秀。

吴梅萍看到瓶儿那个手势,终于逮着了由头,又开口相斥道:“你这小蹄子反了么!”她转头唤了一声后面的丫鬟,“绿汾,给我掌她的嘴,狠狠地打!看她眼里还有没有主子!”

瓶儿一愣,转而用哀求的眼神看我。

眼瞅着叫做绿汾的那个宫女狰狞地朝瓶儿走来,我只有出言制止:“慢着!”

“怎么?姐姐又想护短?”吴梅萍眼里闪过一丝促狭,脸上带着狞笑,“如今这宫女无视主子,我只不过让绿汾掌嘴,闹到陛下那里去,错得也不是我。”她一脸得意,早就想好了借口。

既然这样。

我推了推瓶儿的手,不慌不忙道:“瓶儿,把桌子上的鸽子汤倒一碗出来,给婕妤娘娘歇歇火。”瓶儿瞪大眼睛望着我,桌子上的鸽子汤是有绿色球菌的。

瓶儿虽然不知道我成天捣鼓这玩意有什么作用,但她自是认为这东西邪门得很,我让吴梅萍喝这汤,安得绝对不是什么好心。

吴梅萍也惊诧地看着我,我却笑脸相对:“鸽子汤最是清火了,这秋天干燥,妹妹喝两碗,对身子有好处。”

瓶儿此时已经反应过来,吸了一口气,回屋里倒汤去了。

吴梅萍眼里精光一闪,似是捕捉到什么有趣的东西,啧啧道:“我听说姐姐在冷宫里烤鸽子,还当那是别人浑说的,却原来是真的。”

我一笑,转身接过瓶儿手上的瓷碗,走到吴梅萍身边,“妹妹尝尝。”没等吴梅萍给出反应,我脚一崴,身子失去重心,手中的碗自然是端不住,汤顿时泼了出去,浇在了吴梅萍的左边脸颊。

当看到吴梅萍的耳垂上汤汁顺着耳坠往下滴落的时候,我心里一喜。耳朵那里不易清洗,若是流进耳洞,绿色球菌应该可以存活个三五天。

吴梅萍被淋了个透,还是被有些粘稠的汤汁,心里不知有多愤恨,旁边的绿汾手忙脚乱地帮她擦拭,我忍着笑意,假惺惺地作势道歉。

吴梅萍推开绿汾,自己拿着帕子擦脸,一边怒视着我:“亏我还叫你一声姐姐,姐姐就会这种招数么?”

“绿汾,给我掌那贱货的嘴!”吴梅萍到底不敢把气撒在我身上,但厉声吩咐婢女,下定决心要拿瓶儿开刀了。

第21章 主意

叫做绿汾的那个婢女仗了吴梅萍的势,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冲瓶儿奔来。

“站住!”我厉声呵斥着,把瓶儿护在身后,“吴婕妤,前两天才被皇上训斥,今天就变本加厉了?”

我这话不说还好,吴梅萍一听到顿时火起,更加高声道:“这贱人眼里就没主子,皇上看到我这副模样,要怪罪的也不是我!”她说着,死瞪着我,显然对我故意泼汤在她身上甚是不满。

“慢着,吴婕妤也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这只虫,也不是吴婕妤能动的。”吴梅萍这种脑子并不太灵光的人,还是比较好搞定的。

吴梅萍在我突然硬气的回答之下,停顿了几秒,有些意外。

我趁势道:“吴婕妤入宫也有好些年份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吴婕妤在我入宫前的好几年就被册封为婕妤,如今都过了这么些年份了,旁人都晋封了,就吴婕妤没什么动静,吴婕妤也不知该自己反省反省么?”

“你…”吴婕妤脸色发白,说不出话来。

喜欢惹是生非的人,也最容易被人给一语钳住。

我笑了,“吴婕妤不要动怒,不要误解了我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