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晴空明朗,微风和煦,季子珊陪圆圆大皇子一起在演武场练剑。

在‘扭腰’事件发生之后,圆圆大皇子不敢再让自家小皇姑当陪练,只叫她当一名观客,已是初夏时节,若是长时间运动,难免要流汗沾衣,季子珊不想搞得浑身狼狈,便坐在遮阳的绢布伞下头,专心当一名悠哉悠哉的观众,想是太悠哉惬意了,季子珊看圆圆大皇子练个剑,都能看睡着。

闲来散步的季子清陛下叹了口气,伸手去捏小妹子的鼻子,见她目光朦胧的睁开眼睛,便道:“若困了,就回宫去睡。”

季子珊掩嘴打了个呵欠:“闲得无聊,就睡着了呗。”说着,就从摇椅中站起身来,这里只有她和圆圆大皇子两个主子,便只设了一张舒服的躺椅,以及一张宽大的太师椅,“皇兄,你坐这张椅子吧,晃的舒坦着呢。”季子珊正笑眯眯地邀季子清陛下入座时,忽听从演武场过来给季子清陛下请安的圆圆大皇子惊呼一声,“姑姑,你的衣裳上染了什么啊…”

“…什么?”季子珊转过身,有点摸不清头脑。

圆圆大皇子哼哧哼哧快跑过来,戳着季子珊后面的裙子:“我刚刚看到,你裙子上有一团红色…”一边说,还一边探着脑袋往季子珊身后瞧,露出一幅想探清究竟的模样,早在圆圆大皇子发出惊呼声时,季子清陛下就瞥过小妹子身后了,他到底是大男人,虽然也知女儿家的事情,但反应到底略慢一拍,在长子跑过来探头探脑去看时,他方反应过来。

“没规矩,乱瞧什么?!”季子清陛下按住圆圆大皇子的脑袋,语气严厉的斥道。

圆圆大皇子急忙解释道:“不是,父皇,我瞧姑姑身上沾的好像是血,她是不是受伤了…”

季子清陛下额筋一蹦,再次斥道:“闭嘴,不许问了。”

圆圆大皇子虽十分敬畏皇帝老爹,但还是冒着被骂的风险建议道:“…是不是该传御医啊。”

季子清陛下表情抽抽道:“元昊,不是叫你闭嘴么,你怎么还说话!”

圆圆大皇子的表情特别委屈,她姑姑貌似受伤了,他关心一下有错么,皇帝老爹几次申饬他,叫他闭上嘴巴,圆圆大皇子不敢再违抗吩咐,便将关切的目光投向小皇姑,见她拽着裙子望着血迹似乎呆住了,便极小声极小声的又开口问:“姑姑,你身上怎么有血啊,是不是不小心碰到哪里了,疼不疼啊你…”

季子清陛下头疼万分的吩咐道:“元昊,你退下,那个谁,桂香还是梅香来着,你带公主去收拾一下。”他堂堂一个皇帝,竟然遇到这等尴尬之事,也是囧的不行。

吩咐过小妹子的大宫女后,季子清陛下拎着圆圆大皇子就走,真是太尴尬了。

作者有话要说:22号+23号+24号的更新~~

第195章 一更48

满脸无辜茫然的圆圆大皇子, 几乎是被季子清陛下拖着拽走的。

“公主,别害怕, 奴婢一会儿给你讲讲这女儿家的事…”在刘全顺公公的示意下, 原本侍立在演武场的一众内监, 早已尽皆无声的行礼告退,此时, 只有季子珊的一众宫女在旁侍候。

开口抚慰季子珊的,便是云藻宫的大宫女梅香了。

相较于季子清陛下的尴尬,梅香的温语劝慰,季子珊倒是一脸淡定的丢开裙子:“谁害怕了?”她刚才会发呆, 是觉着有点意外,这大半辈子的好朋友…怎么说来就来了, 吐艳,季子珊哼哼着往更衣的宫殿走去,“不就是癸水么,我早就知道了。”她太后亲妈每个月总有几天犯懒的日子, 作为贴心小棉袄,季子珊早就刨根追底问过了。

对于季子珊平静的反应,梅香也不觉惊诧意外。

自小公主呱呱坠地, 她就一直跟着容嬷嬷照顾小公主,小公主是个好奇心很重的孩子, 她缠着太后娘娘打听月信时,梅香当时也在场,后来, 太后娘娘一‘不舒服’的美人懒,小公主就要叽叽喳喳的问一通,如此耳熟能详之下,小公主一点没被吓着,也能解释的通。

这厢的季子珊风轻云淡,被季子清陛下拖走的圆圆大皇子,却是一脑门的问号。

“咦,元昊,你怎么一身臭汗?”离了尴尬之地,季子清陛下这才发觉被自己拎着的长子,满额都是明亮的汗珠,一张小脸也热得红扑扑的,不过,在他看到圆圆大皇子手里还攥着常用的那把木剑时,季子清陛下嘴角微抽,呃,他忘了,长子才走出演武场地,就被他一把薅走了。

故作淡定的松开手,季子清陛下若无其事的自问自答道:“哦,是了,你才练过剑,刘全顺,安排大皇子在乾明宫沐浴。”说完,就率先迈开大步走了。

圆圆大皇子很想冲老爹翻个白眼,但是他有贼心没贼胆,只能抹抹额汗,麻溜的再跟上去,今天这事儿邪门啊,皇帝老爹向来疼爱小皇姑,上一回,小皇姑因陪他练剑扭了一下腰,他就吃了好几记凌厉的眼风,而今天,小皇姑也不知怎么回事,裙子上竟然见了血,皇帝老爹反倒不瞪眼骂人了,真是怪哉…

忆起皇帝老爹几番的闭嘴申饬,圆圆大皇子很识相的不再去找老爹解惑,沐浴换衣之后,就奔慈宁宫去了。

季子珊那里收拾好后,就直接回云藻宫美人躺了,不过,消息却是报到惠安太后这里了的,知道小闺女一没惊着二没吓到,惠安太后便没巴巴的赶过去探望,只叫碧云嬷嬷替她先走一趟,才过不多久,惠安太后就迎来了虚心请教的圆圆大皇子。

“呃,这个,圆圆现在还小呢,以后会明白的。”惠安太后怎么也没想到,大孙子一张嘴就是问小闺女的私|密之事,若是孙女来请教她,她说一说倒也无妨,但是孙子的话…好别扭的说。

圆圆大皇子扒着惠安太后的袖子,鼓着脸颊撒娇道:“皇祖母,孙儿现在就想知道,你就告诉我吧。”

惠安太后扶了扶额头,略头痛的唤道:“秋雨。”

秋雨嬷嬷弯了弯膝盖,嗓音温柔的应道:“娘娘。”

伸手指了指胳膊上的金贵挂件,惠安太后叹气道:“带大皇子出去,他想知道什么,你就告诉他什么。”

于是,充满好奇心的圆圆大皇子跟着秋雨嬷嬷出去了,不久之后,圆圆大皇子脸色绯红的回来寿康殿,惠安太后瞧他又是稚嫩羞涩又是恍然大悟的模样,不觉开口问道:“都问明白了?”

圆圆大皇子颔首低应:“问明白了。”原来,姑姑不是受了内伤,而是来了癸水,秋雨嬷嬷告诉他,女孩子开始来癸水,就等于长大了,长大的意思就是能生娃娃了,圆圆大皇子后头有两个弟弟两个妹妹,他隐约明白,这些弟弟妹妹都是后妃们侍寝之后才有的,至于她们是怎么替皇帝老爹侍寝的,他就不是很清楚了。

“皇祖母,小娃娃到底是怎么有的呀?”圆圆大皇子不敢直问后妃是怎么给他父皇侍寝的,只好换一种比较委婉的问法,“嬷嬷说,姑姑长大了,可以生小娃娃了…”

还不等圆圆大皇子说完,惠安太后就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秋雨!”惠安太后一头黑线,微微咬牙怒问,“你…你是怎么给大皇子解释的?”不就是解说一下月信的事情嘛,怎么就扯到生娃娃上头了!

秋雨嬷嬷心底也很冤枉,赶紧附耳惠安太后解释起来——

大皇子问她为什么公主流血受伤了,陛下竟然一点也没震怒,她就告诉他,那个不是流血受伤,只是公主来癸水了,大皇子就又问她,什么是癸水,为什么公主以前没有,她只能再解释,公主以前年纪小自然没有,姑娘只有长大以后才会来癸水,大皇子听罢又接着问她,为什么癸水只有在长大以后才会来,里头是有什么说法么,她只能再回,姑娘只有来了癸水,才能生小娃娃,能生小娃娃当母亲了,自然就是大姑娘了。

谁知道,大皇子一回寿康殿,就又好奇上生娃娃的问题了,秋雨嬷嬷也很绝望啊。

圆圆大皇子见惠安太后微微恼怒尴尬的神情,便知自己的问题怕是不合时宜,可是他心里又实在好奇,就小心翼翼的以退为进道:“皇祖母,孙儿是不是不该打听这些?”

惠安太后瞅着还不足十岁的大孙子,心里腹诽:能打听,但是,你、打、听、的、有、点、太、早、了。

云藻宫。

季子珊懒懒的摆出美人躺姿态,重温一番老朋友拜访的感觉后,忽然一拍脑袋懊恼起来,她与穆淮谦约定四月最后一天见面,也就是后天来着,但她现在这幅状态,明显不能出宫赴约了,嗷,她的约会计划要泡汤了!!!

次日黄昏之际,一个蓝袍身影在康王府门前翻身下马,正是刚从京郊回来的穆淮谦。

今日晌午前,他收到康王府侍卫送来的一封信,信上说明日之约临时取消,要改到五月初十那天,穆淮谦一看完信就懵呆了,他想在四月三十约见桃花小公主,是为了在她生辰前送出礼物,日子往后推延十天,桃花小公主的生辰都过去了,因信上未言明约会取消的真正缘故,故而,穆淮谦今日的差事一完,婉拒同僚的聚会邀请后,就快马跑回京城了。

“公主身子有些不舒坦,明天不能出宫。”望着一身尘汗仆仆的穆淮谦,元宝小王爷很抱歉的表示道,真不是他故意捣乱,实在是事出有因。

穆淮谦一听季子珊身子不舒服,忙问:“公主是生病了么?严不严重?”

“乌鸦嘴!”元宝小王爷顿时就不高兴了,将俊美斯文的脸蛋一板,口气不悦的斥道,“公主好好的,谁说她生病了?”这个穆呆子,有这么咒自己未来媳妇的嘛。

穆淮谦微默,然后声音极低的反驳道:“不是王爷您说公主身子不舒坦么?”什么叫身子不舒坦,不就是身上不好生病了么,他虽然文学造诣一般,但最基本的人话还是能听懂的。

“真是个呆子!”元宝小王爷鄙视一眼穆淮谦后,就端起桌上的茶碗吹起来,“公主没生病,但就是身子不适,不便出宫。”他才不会告诉穆淮谦,他今天新长了一番见识,嗯,他太后亲妈不想搭理他,是由碧云嬷嬷告诉他的。

元宝小王爷这番话说的云山雾里,搞得穆淮谦着实一脑袋浆糊,不过,好歹他也明白桃花小公主应该并无大碍,要不然,五王爷也不会气定神闲的坐在府里喝茶了,只是,盼了这么多日子却成空,穆淮谦到底难掩失望之色。

见穆淮谦丧气的耷拉下了脑袋,元宝小王爷又良心发现道:“你不就是想送公主生辰礼物么,这样罢,你把礼物给本王,本王替你转交给公主。”

不就是又当牵线红娘么。

穆淮谦先是一喜,随后又轻轻摇了摇头:“还是不麻烦王爷了。”王爷可以替他转交礼物,但他想给桃花小公主讲的趣事,却不能让他转达,啥事都让五王爷干了,他还表现个啥。

见穆淮谦拒绝了他的好意,元宝小王爷不由挑了挑眉毛:“本王又不拿你的礼物借花献佛,只是想着公主若见到你的礼物,应该会高兴一些,这才有此提议。”咋滴,他这是一片好心要喂给驴肝肺的节奏?

“多谢王爷的好意,只是,我还是想亲手交给公主。”穆淮谦忙道。

元宝小王爷一脸狐疑的嘀咕道:“什么礼物啊,还搞得这么神秘?莫非是怕本王贪了你的东西?”他好歹也是金玉堆里长大的,眼皮子哪有那么浅。

穆淮谦抿嘴笑了笑,目光微露温柔之色:“王爷说笑了,不过是一对儿花簪,我只是想当面送给公主罢了。”

“…那就算了,你以为本王喜欢当跑腿的啊。”元宝小王爷眼角微抽的哼哼笑道,“行了,你可以回家了,一身的灰尘汗味,本王可没兴致留你一起用膳。”

被嫌弃的穆淮谦:“…”他这不是心里着急没空回府换衣裳嘛。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本来想更个肥章的,但是,我食言了,嗯,我愿意变成大胖子…

第196章 双更49

五王爷已下了逐客令, 穆淮谦只能摸着鼻子灰溜溜告退。

真是伤心,本来明天就可以见到小媳妇的…

回到穆府, 穆淮谦洗去一身的尘土臭汗, 换上一件湖蓝色点银白素团纹的薄绸夏衫, 之后便神清气爽去了书房,穆淮谦的书房摆置很朴素低调, 内设一张宽大的书案,其上笔墨纸砚俱全,墙角立着两面大书架,书册门类多以兵法器谱居多, 另有一架摆着古玩的多宝阁、以及四个高脚花几充点装饰。

穆淮谦坐到书案之后,拉开最中间的那个抽屉, 从里面拿出来一个长形的雕花小锦盒。

掀开盒盖,里面并排躺着一对儿粉色的水晶桃花簪。

以白金为簪骨,上头托着五片粉色的剔透花瓣,花瓣中间嵌着小小的红宝花蕊, 花蕊殷艳似血,像极了幼童点在眉心的朱砂红痣,穆淮谦伸手点了点璀璨花心, 一声低喃轻轻溢出舌尖:“小桃花,你可要快点长大啊…”他都十七岁了, 可桃花小公主才刚满十三岁,据说陛下还想多留她两三年,一想到还要再独守空房四、五年, 穆淮谦就有点生无可恋。

…他好可怜。

真想明天就娶媳妇啊,穆淮谦闷闷不乐的趴到书桌上,目光哀怨。

次一日,天气晴朗,元宝小王爷用过早膳,就溜达去皇宫了,他先给惠安太后请了安,略坐片刻后,就直奔云藻宫而去,如今的季子珊,比怀孕的后妃还金贵,季子清陛下想见她,都得亲自跑去云藻宫。

“公主呢?”踏进云藻宫后,元宝小王爷问迎上前来的素容嬷嬷。

素容嬷嬷忍住叹气的冲动,福身回道:“回王爷的话,公主还…睡着呢。”

元宝小王爷无语的抽抽嘴角,已经入夏,天色本就明亮的早,这会儿早都日上三竿了好不:“叫她起来。”这个小懒虫,可真是能赖床,元宝小王爷一边腹诽,一边歪靠在椅内等着。

过了一会儿,季子珊散着乌丽柔软的秀发,一脸迷糊的走出寝殿:“元宝哥,你找我啊。”

小妹妹脸上再明显不过的睡痕,无不昭示着她才从床上爬起来,元宝小王爷挑了挑眉毛:“扇扇,都什么时辰了,你还蒙头大睡,你这是想上天呐。”

季子珊瘫进美人榻的怀抱,声音软软道:“我现在除了睡觉,还能干什么,母后和皇兄都不管我,你多什么嘴…”掩唇打了个困倦懒懒的呵欠,季子珊双目无神的望向元宝小王爷,语调木木道,“有事就说,若是没事,我可不奉陪了。”她还指着用睡觉打发时间呢。

元宝小王爷摆手叫宫女下去,然后凑到小妹妹的脑袋旁边,轻声笑道:“你家驸马郎的消息,想不想知道啊?”

“想——”季子珊拖长了‘想’字的尾音。

元宝小王爷装模作样轻咳一声,这才开口说道:“我昨儿派人给他送信后,他傍晚就跑来我府上了,啧,那一身的灰尘和臭汗,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都不想见他。”

季子珊转了转眼珠子,低声哼哼道:“夏天到了,他又是从京郊快马跑回来,身上能干净的了么,元宝哥,人家给你当了十年伴读,以后还会是你妹夫,你就这幅嫌弃态度啊,以后不许你嫌弃他…嗯,他找你都说什么了?”季子珊无意在招待态度上和元宝小王爷多扯皮,她比较关心…穆淮谦都说了啥。

这还没出阁嫁人呢,胳膊肘都拐到天边去了,这要是嫁了人…元宝小王爷不大高兴的板起脸:“还能说什么,问你今天为啥不能赴约呗。”

季子珊顿时来了兴致,双眸一亮道:“你怎么和他说的?”

“还能怎么说,就说你身子不适,不能出宫啊,穆淮谦那个乌鸦嘴竟然追问我,你是不是生病了,被我狠狠骂了一顿。”元宝小王爷摆出一幅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季子珊听得直翻白眼:“你说我身子不适,脑子正常的当然以为我生病了,你为什么不据实已告?”

哈?据实已告?

元宝小王爷俊脸一红,微微羞恼道:“我…我…”他怎么据实已告,穆淮谦那个呆子,明显也是个不懂的,难道还要他给穆淮谦当一回解惑先生么,元宝小王爷‘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一个所以然来,便干脆黑着脑门放话道,“你们十日后见面,他少不得也要问你一次,你自己和他解释去吧。”

季子珊煞有其事的点点头:“他若是问我,我肯定仔仔细细和他解释。”她可不觉有啥害臊的,两人现在也算是男女朋友关系,咋了,小女朋友都来例假了,他这个大男朋友不该了解一下相关知识?嗯,回头她就好好给他科普一下,造福自己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元宝小王爷囧死:“…”她这个小妹妹的脸皮何时厚如城墙了??这么羞密的事情,难道不该自己捂严实么,居然还要仔仔细细解释给穆淮谦知道,囧了又囧之后,元宝小王爷神色尴尬的转移话题,“哦,对了,我本来想替他把生辰礼物带给你,可他说想亲手交给你,不让我帮忙,仿佛是要送你一对儿簪子。”

她也没指望穆淮谦给她来一只求婚戒指,季子珊又掩唇打了个呵欠,跟晒太阳的小懒猫儿似:“还有别的消息么?”

“没了,他身上太难闻,熏的我鼻子难受,我就端茶送客了。”元宝小王爷摊手表示。

季子珊轻轻的‘哦’了一声,尔后提声道:“我困了,要去睡觉,就不留元宝哥你喝茶了,嬷嬷,替我送客。”说完,就披着身上浅黄色的薄纱长衫,弱柳扶风似一摇二晃的回了寝殿。

元宝小王爷端着才刚能入口的香茗瞠目不已:“…”太过分了吧,他跟只信鸽一样巴巴地跑来传递消息,结果,他连一盏热茶还没喝完,这就要撵他走?

季子珊走到梅花形落地罩前,双手拂开珍珠挂帘时,忽又回眸一笑:“元宝哥,其实我可小心眼了。”迈步进了挂帘里头,季子珊一松手,悬垂的珍珠帘子,登时摇摇晃晃荡个不停。

悦耳动听的珠玉撞击声中,元宝小王爷恍然大悟了,敢情小妹妹这是替穆淮谦出气呢,他嫌弃穆淮谦不洁净,和他说完正经事就撵他走了,小妹妹这是有样学样,从他这里套完话就踹他走呐。

啧,过河就拆桥的小东西…

放下手里绘烟雨桃花的粉彩茶盏,元宝小王爷背着双手,慢慢走出云藻宫,阳光已烈,洒下大片大片明亮的日光,元宝小王爷觉着有点晒脸,便挪步到浓荫垂柳下缓缓漫步,有风拂过,一根根碧绿纤纤的柳条,便似体态轻盈的少女在翩翩起舞,元宝小王爷忽然驻下脚步——

春风绿了柳叶一年又一年。

小妹妹不再是没心没肺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小丫头,而他,也不再是羸弱无力唯恐哪一天就会死掉的病弱孩童。

他们都已经长大了。

近几日,圆圆大皇子完全化身成好奇宝宝,他对小皇姑变成大姑娘的事情,简直好奇新鲜的不得了,偏偏皇帝老爹那里的态度讳莫如深,皇祖母那里又对他关上了解答之门,他又拉不下脸面偷偷问宫女嬷嬷,心里痒痒的纠结数日后,圆圆大皇子决定直接询问自家小皇姑。

“姑姑,你那个癸水…还在么?”圆圆大皇子盘腿坐在棋盘一侧,做贼似偷偷问道。

季子珊一手捧着腮颊,一手拈棋而落,神情懒洋洋道:“在啊,你问这个干什么。”要是她的好朋友走了,她早活力四射的去跑去蹦了,生命在于运动,她都好几天没怎么活动过了。

圆圆大皇子浅浅蹙起两管浓黑的剑眉,又悄声疑惑嘀咕道:“那天你裙子上沾了血,我本来以为你意外磕伤了都不知道,后来,嬷嬷告诉我,你那不是受伤,只是来了癸水。”虽然他还是不知道为啥流血,不叫癸血,而叫癸水,但他隐约明白小皇姑近日一直老实待在寝宫,是癸水还在的缘故,“那姑姑,你这几天一直都在流血么?不能让御医用药止止么?”

血这么一直流下去,真的不会出事么。

季子珊囧囧的从棋盘上抬起眼睛:“…”

被小皇姑目光幽幽的盯着,圆圆大皇子十分尴尬的红了耳根,小声强调道:“我就是好奇的厉害,可都没人给我解释一下,我只能来问姑姑你了,你不许笑话我啊!”

季子珊心里颇有点醉醉的,若是对面坐的是穆淮谦,她自然不吝赐教,但对面坐的是一个小屁孩啊…季子珊尬尬的挠了下后耳根,硬着头皮科普道:“血是一点点流的,又不是跟下雨一样,唔,姑娘们长大了会来月信,就跟你们长大了会有胡子一样,这都是正常现象,用不着吃什么药,等时间到了,自然就不流血了…”

圆圆大皇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忽然又轻声疑问道:“姑姑,为啥宫里的太监都不长胡子啊…”关于这个问题,圆圆大皇子也好奇许久了,他以前也曾问过皇帝老爹来着,当时皇帝老爹的表情很抽搐,还板着脸呵斥了他一顿,他后来又悄悄去问了他母后,她母后的表情也很奇怪,最后只告诉他他长大以后自然会明白的,可他现在…依然不明白。

季子珊不由微微绿脸:“…”不就是下一盘棋嘛,为什么话题又偏到了‘太监为什么不长胡子’上头。

“姑姑…”见小皇姑的表情如出一辙的诡异,圆圆大皇子却愈发想知道为什么。

季子珊昧着良心撒谎道:“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圆圆大皇子却一眼就看穿季子珊的伪装:“姑姑,你撒谎,你一定知道,快点告诉我嘛。”

“我不知道!”季子珊谨守口风,嗯,坚决不能说。

任由圆圆大皇子怎么磨缠,季子珊也没透漏太监不长胡子的原因,反反复复就是一句话‘问你父皇或者小王叔去吧’,末了,圆圆大皇子只能带着满腔遗憾离了云藻宫,隔着悬了细纱的窗户,季子珊瞅着大侄子又一本正经的背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啧,这个表里不一的小鬼头。

董皇后过世还不足一年,为示敬重,季子珊今年便未办生辰礼,但一应的生辰礼物却没少收,惠安太后按照往年旧例,又送了她一匣子金灿灿的大元宝,元宝小王爷则直接塞了她五张大面额的银票,至于季子清陛下…

“给你的生辰礼物,瞧瞧吧。”云藻宫里,季子清陛下坐在榻桌一侧,轻轻吹着热茶道。

刘全顺将手里的锦匣搁到桌上,双手掀开盖子后,便眉花眼笑的替陛下主子解说起来:“公主,这一对儿玉镯和这块护心玉,是陛下特意让内务府制给您戴的,您快瞧瞧,这可是上好的蓝田暖玉,冬天佩戴时,一点都不会觉着冰凉…”

季子珊拿起暖玉镯瞅了瞅,又抓起护心玉看了看:“谢谢皇兄,可是,为啥就一块护心玉啊?”

“你有几个脖子?一块还不够你戴?”季子清陛下掀了掀眼皮道。

季子珊对着手指,笑得可爱:“我想送人嘛。”

“皇兄给圆圆留有一块,不用你送。”季子清陛下语气平静的表示道。

季子珊继续对手指,心里微虚道:“不是送给圆圆的。”

闻言,季子清陛下挑了挑剑眉,神色还算淡定:“你元宝哥哥那里,皇兄也给他留了一块。”

“我也不是送给小哥哥的。”季子珊嗫喏着讪笑道。

季子清陛下目露诧异道:“那你想送给谁?母后体质偏热,御医说了,不适合佩戴暖玉。”见小妹妹不停的对戳手指,季子清陛下便猛然想起了元宝幼弟的抱怨,说小妹妹这有了心上人后,他的地位实可谓一落千丈,一念至此,季子清陛下分外不悦的拧起眉头,咬着牙齿质问,“你想送给…穆淮谦那个臭小子?”

季子珊犹豫了一下,然后特别老实的点点头,嘴里却反驳着‘臭小子’三个字:“皇兄,穆淮谦是个小子,但他不臭。”

季子清陛下气极反笑:“朕说他是臭小子,他就是臭小子。”丫的,就这么把他小妹妹拐跑了,真想给他几双小鞋穿穿。

见皇帝老哥气哼哼的板起脸,季子珊也跟着不悦哼哼道:“皇兄,你咋血口喷人呢。”

季子清陛下倏然黑脸:好想拿鸡毛掸子抽人呐。

留在殿内侍奉的刘全顺见势不妙,赶忙给季子清陛下充当撒气桶,他心里深深滴知道,陛下是舍不得对公主真生气的,只能由他挺身出来缓和气氛:“陛下,公主明天就整整满十三岁了,大好的日子,您消消火儿,千万别和公主置气,公主年纪还小,又心直口快,便是言辞有什么不对之处,也请您多海涵一些…”

季子清陛下转眸瞧刘全顺一眼,语气淡淡道:“怎么这么没眼色,朕和公主在说体己话,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出去。”

刘全顺公公讪笑着行礼告退:他就知道陛下没有真生气,要不然,早就拂袖而去了好么。

“身上好些了么?若是肚子还不舒服,多叫宫女给你揉一揉。”刘全顺一走,华丽雅致的大殿内,就只剩了季子清陛下和季子珊两个人,季子清陛下对幼妹并没有真的生气,自己就把刚才的吵嘴小事轻轻揭过,转而关怀起小妹妹的身体情况。

季子珊拿起一只蓝田暖玉镯,就往手腕上套去:“啊?我昨天就已经没事了啦。”

季子清陛下神情一囧:“…”善了个哉的,怎么都没人告诉他这一茬事,转念一想,呃,小妹妹这事儿确实用不着向他禀告,季子清陛下轻咳一声,掩饰过去方才的尴尬,又道,“既然都没事了,怎么也不离开云藻宫到外面逛逛?你向来活泼爱动,甚少有这么安静的时候,挺稀罕的。”

“稀罕什么啊?”季子珊瞅着自己智商不在线的傻大哥,“今天太阳那么大,我怕把自己晒黑了。”

一听这话,季子清陛下又不悦的拧起眉峰:“你也知道太阳大不想出门?皇兄顶着大太阳亲自过来给你送寿礼,你刚才就那幅态度?当着刘全顺的面儿,就敢和皇兄顶嘴,你皇兄不要面子的啊,真是白疼你了。”

季子珊立时双手合十,一脸忏悔表情道:“对不起,皇兄,我错了。”

“真的知错了?”季子清陛下瞅着讨巧卖乖的小丫头,唇角微微弯起来。

季子珊认真点头:“非常真,比珍珠还真——”

“那过来给皇兄揉揉肩膀。”季子清陛下毫不客气的使唤起小妹妹。

季子珊嘿嘿一笑,就蹭挪到了季子清陛下身后,不过,她并没有把手放到季子清陛下的肩膀,反而将手往他咯吱窝下一塞,迅速的抓挠起来,季子清陛下本想一边喝着香茗,一边享受按摩,哪知,他刚喝了一口茶水,咯吱窝就被偷袭了,于是,屏声静气守在门外的刘全顺公公,先听到了疑似喷茶的‘噗噗’声,随后便听到陛下主子的怒斥声:“鬼丫头,你要反天么你!刘全顺,快给朕拿鸡毛掸子来!”

刘全顺公公老神淡定的假装没听到,根据以前的辛酸经验,他要是真的把鸡毛掸子乖乖送进去,他就会狠狠倒霉一阵子。

哎,陛下,您就和公主好好玩吧。

时光一晃,转眼就到了季子珊的约会之日,这日一大清早,季子珊就从舒服无比的床上爬起来,仔细梳妆打扮了一番,就奔慈宁宫等元宝小王爷来接她出去,木有办法,惠安太后和季子清陛下从来不允许她一人离开皇宫,必须得有能管住她的人跟随陪同才行,据说是怕她在宫外太撒欢来着。

季子珊的脖子都快巴望断了,元宝小王爷才姗姗来迟。

“元宝哥,你怎么来这么晚啊。”季子珊不咋高兴的抱怨道,“这都什么时辰了?”

元宝小王爷皮笑肉不笑道:“你一惯爱睡懒觉,我怕来早了,不仅要白白干等着,只怕连碗茶也喝不到。”你个小丫头片子,你元宝哥哥的心眼儿其实也不大,叫你过河就拆桥,现在嘛,你心里越着急,他就越懒散,“母后,你这里有没有什么新的糕点,弄些给儿子品品呗。”

惠安太后笑着叹气道:“元宝,快带你妹子出去吧,她已经嘀咕你一早上了,母后的耳朵都要生出茧子了。”

太后亲妈都开口了,元宝小王爷想多捉弄一会儿小妹妹的打算只好作罢,虽已入夏,今天的天气却着实不错,明灼多日的烈阳被乌云遮了,又兼凉风习习,倒是十分凉爽,堪称天公作美,兄妹俩一路斗着嘴回了康王府,就在汀香水榭那里等着穆淮谦过来。

穆淮谦亦是一大早就起了身,用过早饭后就坐不住了,一个劲儿的盯着滴漏看,约摸着时辰差不多时,便又蹭到穿衣镜前,从头顶束发的冠带,一直检查到脚底下的靴子,确认没有什么不妥后,这才离府出门,鉴于上次被五王爷嫌弃坏了,穆淮谦愣是没有策马跑起来,任由良驹一步步走到了康王府。

汀香水榭。

在望到穆淮谦修长挺拔的身影后,季子珊便对坐在一旁的元宝小王爷道:“元宝哥,你可以走啦。”

元宝小王爷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季子珊拧起秀眉道:“我要和穆淮谦说悄悄话,你杵在这里不嫌碍事么,麻烦你避个嫌。”

“这是我家好不好!我避哪门子嫌?”元宝小王爷重重强调道。

季子珊不再言语,只拿水汪汪的漂亮大眼睛盯着元宝小王爷看,元宝小王爷被盯得瞬间没了脾气,只能十分心累的起身离开,曲曲折折的水上廊道中间,穆淮谦与元宝小王爷狭路相逢,他表情疑惑的拱手行礼道:“王爷,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元宝小王爷冷笑一声:“给你腾位置!”

第197章 一更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