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约见未果, 穆淮谦心里熬油似又等了十日,这才终于又等到见面之期, 他本心花怒放而来, 谁知, 刚见着未来的小舅子,就被他莫名其妙怼了一句。

穆淮谦登时一脸的懵逼。

啥叫——给他腾位置啊?

他原本以为五王爷会说‘我要去方便一下’的, 穆淮谦短短的懵愣片刻后,便欲张嘴再言,然而元宝小王爷已一身煞气的绕他而过,大步流星的远离水榭了, 穆淮谦想提步追上一问究竟时,忽听水榭里头传来一道悦耳娇嫩的嗓音:“穆淮谦, 你快过来呀,来呀——”

穆淮谦瞅瞅水榭内的月白色人影,又瞅瞅步速暴增的五王爷,心里略权衡一番后, 就奔水榭里头去了。

元宝小王爷走下游廊之时,一个没忍住,便往亭榭里瞄了一眼, 见小妹妹和穆淮谦笑眯眯的会师在亭子入口,真真是差点气得元神出窍——这是他的家, 他的家,他的家!妹妹这个小霸道竟然敢把他这个主人撵来撵去,还有穆淮谦这个大混蛋, 也是个见色忘义的东西,明明看到他一脸怒容分外不悦,却胆大包天的弃他而去,简直是岂有此理。

告状,告状,必须再到太后亲妈那里告上一状!

“公主,王爷怎么一脸气冲冲的走了?”水榭里,穆淮谦朝季子珊拱手作了礼,便急忙问起方才之事,好歹是在王府搞约会,总不好不顾忌一下王爷的心情,万一人家忽然发作一下王爷脾气,把他扫地出门怎么整,那可就太尴尬了。

季子珊神色自若的摆了摆手,示意穆淮谦放心坐下:“没事,没事,咱们两个说体己私房话,他在旁边杵着多碍事啊,所以,我就把他撵走了,一路过来渴了吧,我给你倒杯茶喝。”

原来王爷是被…撵走的么?

怪不得会气成那样,还怼了他一句‘给你腾位置’。

穆淮谦有点无奈的瞅着桃花小公主,小姑奶奶喂,你这么惹王爷不快,有没有考虑过他的处境啊,他还没有正经的驸马名分呢,万一五王爷给陛下和太后进个‘谗言’,他还咋娶你过门啊,心里想归想,穆淮谦却已抢先一步端起茶壶:“公主,你坐着便是,我自己来倒…呃,不过,公主,你就这么把王爷撵走了,是不是不太好?他刚才瞧着好生气的样子。”

“没事的,等你走了,我哄哄他就好了。”季子珊的语气一派轻松,仿佛惹恼了兄长这件事,根本没什么可担忧的。

穆淮谦搁下手里的茶壶,心下好奇道:“那你要怎么哄王爷?”上一回见面,两人算是推心置腹了一回,桃花小公主叫他不要拘礼,有什么想问的、想说的,都可以畅所欲言,可以把她当成好朋友一样聊天,两人虽早早互许终身,但碍于不能张扬的缘故,他们之间就像隔着一层薄纱,所有的交流都朦朦胧胧的有些不真实。

如今,他终于有了一些真实的感觉。

微微低下眼睫,穆淮谦的目光落在季子珊的手上,肌肤融雪,柔滑如脂,握在自己手里时有一种贴了心的柔软细腻,真的好想再摸一回啊。

“你想知道啊?”季子珊忽闪着一对儿明澈的大眼睛,语气愉快道,“这样,你扮演一下我元宝哥哥,我这就告诉你怎么哄他。”

穆淮谦微微一怔,还可以这么玩儿?

不过,说实在的,穆淮谦心底甚是好奇,便索性答应陪桃花小公主演起戏来:“好啊。”

“那你绷紧脸,摆好生气的样子来。”见穆淮谦如此配合,季子珊也来了兴致,立即要求他摆好生气造型,待穆淮谦清咳一声,绷出十分严厉的面孔后,季子珊便双手合十凑到穆淮谦跟前,笑容可掬的眨起大眼睛,嗓音甜甜软软的撒起娇道,“好哥哥,你别生气啦,我已经知道错了,再原谅我一回好不好?”

陡然见到桃花小公主这般撒娇卖萌之态,毫无心理准备的穆淮谦立时…酥了一大半骨头。

“别愣着,该你啦。”见穆淮谦的脸色变得有点不自然,季子珊不由开口催促道,“你要绷紧脸说——不好。”

闻言,穆淮谦赶紧收敛好泛起涟漪的浮动心思,绷着脸回答:“不好。”

面对‘假元宝哥哥’的冷脸,季子珊依旧眉花眼笑,可口气已然变了:“你真的不原谅我?”两人事先没对过台词,穆淮谦也没见过两人是如何哄人和被哄的,便又卡了嗓子眼儿,季子珊见状,又提示道,“绷紧脸说——真的。”

穆淮谦心底忍笑,却绷紧了脸皮照做。

“你确定不原谅我?”季子珊笑容不变,又眨着眼睛问了一遍,然后又提示穆淮谦,“继续绷紧脸皮说——确定。”

穆淮谦好痛苦的板着脸:“确定。”好想笑出来,肿么破。

季子珊不再双手合十,已改为十指抓挠的姿势,脸上甜甜软软的笑容也不见了,这会儿已改成眯眼恐吓的冰冷面孔:“那我可要挠你了…”语气威胁的放完话后,季子珊再一次提醒穆淮谦,“竖眉瞪眼拍桌子说——你敢?”

穆淮谦生平头一次朝桃花小公主瞪眼拍桌子:“你敢?”

季子珊嘿嘿一笑:“你看我敢不敢——”鉴于直接豪放的去挠穆淮谦痒痒,恐怕会吓着他,季子珊便只对着虚空抓挠了一阵子,然后就开始做哄人总结,“只要把他挠破功,摆不出生气的样子来,就算哄好了,我这法子百试百灵的,不仅对我元宝哥哥管用,对我皇兄也可管用来着。”

这天下还敢有人挠陛下痒痒的么?

想起陛下一身威严的端肃模样,穆淮谦实在想不出来他被挠咯吱窝的情景,总觉着那画面应该十分清奇,他鲜少有八卦的念头,此时见桃花小公主说的开心高兴,便也起了凑趣之心,不过,因事关皇帝陛下的伟大形象,穆淮谦只敢十分小心翼翼的问道:“那陛下…真的会被你挠笑么?”

“那当然了,他每次都被我挠的——东倒西歪,惨不忍睹。”季子珊特别大方的显摆起自己的辉煌战绩。

穆淮谦轻轻砸了砸嘴:笑成东倒西歪的陛下应该是…什么模样啊。

关于怎么哄元宝小王爷的招数演练玩了,季子珊便朝穆淮谦伸出白生生的小巴掌,轻歪着脑袋问道:“我的生辰礼物呢,带来了么?”

闻言,穆淮谦忙伸手探入怀里,取出一个扁平的长形小锦盒,语气温和道:“在这儿呢…”亲自打开盒盖后,穆淮谦把那一对儿桃花簪放到季子珊眼皮子底下,口内接着娓娓而语,“那一年,我随母亲进宫,第一次见到公主,当时我身无功名,只能自称‘草民’,公主便以为我的名字叫‘草民’,还说我的名字好听,想给自己改名叫‘桃花’…”

似是想起了当年之景,穆淮谦眸光含笑道:“太后娘娘问你为什么想改名叫桃花,你说,桃花好看——”见季子珊眼睫轻垂,似乎在打量躺在盒子里的簪子,又温语道,“公主自幼生在金玉堆里,不知见过多少稀罕宝贝,这一对桃花簪虽价值廉薄,却是我的一片心意,希望公主…能够喜欢。”

季子珊抬起眼睫,冲穆淮谦眨了又眨,语气揶揄道:“穆草民?”

桃花小公主当年不过才两三岁,穆淮谦不认为她还记得昔年旧事,只当她在调侃自己,便又道:“公主那时候生得白白胖胖,瞧着特别水灵可爱,哦,对了,那回你还请我吃草莓,却害我闹了肚子…”差点没把他给拉脱喽,大概也是因此缘故吧,他才对第一次进宫的事情记得特别清楚。

“那天回去时,陛下赐了我一把宝剑,公主还…送了我一个福娃娃,那个福娃娃,我一直留着。”穆淮谦目光和煦温柔的望向季子珊,低声缓缓道,“其实,我…很早就喜欢公主的。”在他还不太明白的时候,桃花小公主就已经闯入他的心扉,占据了一片小小的角落,岁月变迁,时光流转,时至今日,她所霸占的角落已经越来越大。

草民事件已经太久远,季子珊不能承认自己也记得,但是,季子珊一边摆弄手里的桃花簪,一边问道:“那我头一回对你说,叫你当我的小驸马时,你干嘛拒绝我啊。”

穆淮谦抿了抿唇角,轻声解释道:“一是怕惹麻烦,你是金枝玉叶的公主,我只是普普通通的小小伴读,况且你我当时年纪皆幼,若是事情张扬给陛下和太后知道,我只怕吃不了兜着走,还可能会连累我父母兄姐,二是…当时我还并不明白自己的心意。”所以,他肯定选择安全的自保路线了。

“那你后来怎么又肯了?”季子珊忽闪着大眼睛又问。

穆淮谦温声答道:“瑶光一行的路上,我想明白了呗。”至于穆大将军的先拒绝又同意,穆淮谦并没有提,好在,这些年什么乱子也没出,他和桃花小公主的秘密一直藏的很好,桃花小公主也未随着时光变迁忘记和他的约定,现在,他也算基本确定了驸马身份,一切都很平稳的顺遂着。

“我以后会待公主…很好很好的。”穆淮谦的声音虽轻,表情却十分坚定。

穆淮谦的言谈表情十分诚恳,有一种发自肺腑的真心实意,季子珊轻轻一怔,随后眉眼弯弯的俏皮而笑:“你以后敢不待我好,看我不挠死你!”说着,还举起两只小爪子,十分凶狠的挠抓了几下。

你连皇帝老爷都敢挠,挠他还不是想干就干的事儿。

穆淮谦微微轻笑起来,神色纵容道:“公主想挠便挠,我…不会还手的。”陛下文武双全,五王爷虽身子骨较弱,但也并非手无缚鸡之力,桃花小公主能轻易挠到两人痒痒,只能说是陛下和王爷故意让着她,纵着她,他身为桃花小公主未来的夫婿,怎么也不能表现的太差不是。

季子珊捧起脸蛋,只觉有些微微的燥热。

见季子珊白嫩的肌肤上泛起一层胭脂丽色,穆淮谦心口一热,先举杯灌了一口已经凉下来的茶水,然后鬼使神差一般开口道:“公主,我…我想摸你的手。”

话一出口,穆淮谦便想咬断自己的舌头…咋把心里话说出口了呢。

圣人言,发乎情,止乎礼,他与桃花小公主尚未成亲,怎么能授受不亲呢,穆淮谦正想收回刚才的话,一对白嫩如玉的小手已直接伸了过来,并伴随着一道轻快的嗓音:“给你,随便摸。”

穆淮谦一呆,做贼似扫视了一圈周遭环境,确认安全无虞后,便捉握住季子珊的手。

一双大手包裹着一对小手,就像两扇蚌壳将圆润的珍珠裹进了体内,终于得偿所愿的穆淮谦贼兮兮的低声道:“…嗯,公主,我就摸一小会儿,不会叫人看见。”柔软绵绵的小手摸到了,但不能一直干摸着不是,穆淮谦脑子急急一转,便想起来可以聊的话题,“公主,你前阵子是哪里不舒服啊,我问五王爷,他说你没有生病,但是就是身体不适…”

穆淮谦这些天想了又想,愣是没想出来这到底是个啥情况,今天见了桃花小公主本尊,他终于能一解疑惑了。

“你真的想知道啊?”一回生两回熟,握个手的亲密举止…次数多了,慢慢就会习惯了,季子珊盯着两人融握在一起的四只手,轻轻笑着问道,她可不想等到成婚那一日,才第一次和穆淮谦有肌肤接触,她一定会别扭死的,现在还是多摸摸多习惯适应一下为好。

穆淮谦深深点头:“真的。”

既然穆淮谦主动送上门来,季子珊少不得要给他科普一下‘常识’,于是,俩人一人说一人听,说者强装一脸淡定面不改色,听者…的面皮越来越红,红到仿佛要滴出鲜血来,季子珊一口气讲完后,很贴心的询问穆淮谦同志:“…现在明白了?”

穆淮谦尴尬无比的低着脑袋:“…应该是明白了。”

第198章 一更51

第二次约会进展的十分顺利, 季子珊不由满脸悦色的回了宫。

见幼女一幅情窦盛绽的情态,惠安太后也没有多说什么, 只道:“母后和你皇兄都如你的心愿了, 你以后也要端庄懂事些, 别再整天跳脱的像个长不大的小丫头,听到没有?”

季子珊嘴上答应的可好, 一扭脸,该和元宝小王爷打架还打架,该气得季子清陛下跳脚也照样半点不含糊,惠安太后默念五遍菩提清心咒后, 才勉强忍住把小闺女回炉重造的冲动。

岁月温脉,时光静好, 季子珊掰着手指等下一次约会的到来。

然而,长荣长公主季子婷那里却先传来了一个噩耗。

这一日,季子珊正窝在寿康殿里啃西瓜,忽有宫女入内禀告, 说长荣长公主府的嬷嬷有事求见,惠安太后微微挑了挑眉,似乎疑惑季子婷那里会有什么事, 这个女儿性子安静,端庄斯文, 在宫里时没闹过什么幺蛾子,出阁以后又和巫驸马独居在公主府,基本没什么婆媳妯娌的纠纷, 惠安太后的思虑只在一瞬间:“叫她进来回话。”

片刻后,一个额头滚汗的中年嬷嬷低头进来。

“什么事?说吧。”正是夏季,天气炎热,皇宫虽有足够的储冰,但惠安太后到底上了年纪,并不能大肆用冰,是以,殿内虽有清凉之意,却凉的并不透彻舒爽,惠安太后偶尔也会摇扇子,给自己扇几道悠闲的凉风,此时她的手里便捏着一把团扇,扇速不徐不缓,一如她的问话慢条斯理。

那中年嬷嬷一头磕到地上便不起来了,只声音惊惶的回话道:“启禀太后娘娘,三驸马…出事了。”

惠安太后摇扇的动作微顿,沉声道:“他怎么了?”别是和以前的大驸马一样,也搞出什么外室的烂事了吧。

季子珊正悠然无比的啃着西瓜,听那嬷嬷说巫三驸马出事了,不由投过去关注的目光:她那没咋见过面的三姐夫咋了?

“上个月,三驸马到江南去办差公干,临行前说来回一趟大概要两个来月的功夫,哪知,今日三驸马的一个随行小厮,便快马跑了回来,说三驸马在江南…染病不起,当地的名医束手无策…”中年嬷嬷一直跪在地上回话,“公主听说三驸马病危,心里十分着急,便想来宫里求太后娘娘派个御医过去。”

季子珊这才恍然知道,原来她三姐夫病倒在江南了。

“公主昨天刚招了御医请脉,才诊出来已经有喜了,奴婢怕公主月份还短,来回颠簸动了胎气,这才斗胆替公主而来,求太后娘娘派个御医救治三驸马的性命,随行小厮说,三驸马一直高烧不退,病得十分厉害…”中年嬷嬷说完后,又磕了个头,“太后娘娘慈悲,快救救三驸马吧。”

惠安太后拧着眉头道:“行了,你先起来…这样,你带着那个小厮去太医院,叫他说清楚三驸马所患病症,派个擅长精通的御医过去,快去办吧。”

那中年嬷嬷谢过恩,便赶紧恭敬的告退了。

都到跑回京城搬御医的地步了,想来巫三驸马的病情不容乐观,惠安太后不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静了一会儿,忽想起那嬷嬷提到了季子婷已经有孕之事,便又开口吩咐一旁的碧云嬷嬷:“碧云,使人到三公主那里一趟,给她送些滋补品,再宽慰她不要着急,三驸马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碧云嬷嬷行礼应是后就去安排了。

“扇扇,不关你的事,吃你的西瓜吧。”惠安太后嘱咐完碧云嬷嬷,一扭头,就瞅到正捧着西瓜发呆的小闺女,见小闺女轻哦一声后,慢慢吞吞的啃起新鲜红壤,忍不住又唠叨起来,“这叫什么事啊,你三皇姐成亲一年,肚子里刚有了喜讯,三驸马那里反倒传来这么个消息,真是…”

季子珊接口道:“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惠安太后略微无语,低斥一句:“就你读的半瓶醋的书,掉什么书袋。”

季子珊只好改口道:“三皇姐怀孕叫人高兴,三姐夫病重叫人担忧,真是…叫人喜忧参半。”搁下手里的西瓜皮,季子珊拿起帕子擦着手指道,“但愿御医能妙手回春吧。”

除了期盼巫三驸马吉人天相、御医能够药到病除,别的,她也没什么辙儿。

古代的通讯十分落后,三驸马那里的情况,不是一个电话一条讯息就能很快搞定的,他那边暂时没有新的消息传来,如此这般,两天后,季子珊再一次和穆淮谦约会在元宝小王爷的府邸,不过,这回的天公不大作美,日头暴烈无比,压根不宜在室外闲逛,于是,两人坐在清凉无比的屋子里…喝茶、下棋、聊天。

至于提供幽会场所的元宝小王爷,则又被季子珊…撵走了。

面对再一次甩袖暴走的五王爷,穆淮谦忍不住苦笑起来:“公主,其实…五王爷留在这里也无妨。”不过是不能摸一下小手、再说些什么亲密的悄悄话,除却这些,他和桃花小公主闲谈的话题,五王爷其实都是可以参与的。

“无妨?他那么大一根蜡烛杵在这里,你不嫌晃眼呐。”季子珊抱着装棋子的小瓷罐,不咋赞同的撇了撇嘴。

穆淮谦继续苦笑:“你没瞧见王爷瞅我的眼神么,好像要拿刀剐了我一样。”

闻言,季子珊往前探了探身子,摸着穆淮谦的大脑袋安慰道:“没事的,别怕啊,我元宝哥哥就是虚张声势而已,他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我皇兄还骂你是‘臭小子’呢,也没见他给你穿小鞋呐。”

第一次被桃花小公主摸脑袋,穆淮谦本来有点不好意思,可当听到她后半茬话时,着实吓了他一大跳,差点没有直接弹蹦起来:“…你说什么?”

皇帝陛下骂他是——臭小子???

见穆淮谦有点目瞪口呆的震惊,似乎刚刚被雷劈到了一般,季子珊已经缩回来的手,便再一次摁压到穆淮谦的头顶,穆淮谦的发丝并不柔软,有些磨手的粗粝干硬:“做什么一惊一乍,不都和你说了,有我在,没人敢把你怎么样的。”说着,跟抚摸大狗狗一般,好生顺了一把穆淮谦的毛发。

眼前的笑脸盈盈而绽,穆淮谦的心里却在泪奔,他忍不住问道:“…公主,陛下究竟为何骂我是臭小子。”他好冤枉的说。

“嫉妒,他嫉妒你。”季子珊十分肯定的回答道。

穆淮谦以手指鼻,明显不信季子珊的说法:“陛下嫉妒我?怎么可能…”陛下乃是一国之君,坐拥天下,他一个小小的军中将领,有什么值得陛下嫉妒的,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内|幕,抬手捉握住在自己脑袋上动土的小爪子,穆淮谦头痛无比道,“公主,麻烦你告诉我缘故——”

季子珊眨巴眨巴眼睛:“你真的想知道啊?”

穆淮谦语气沉重的点点头:“我特别想知道——”都被陛下骂上了,他能不想知道其中缘由嘛。

季子珊的目光落向被握住的右手,眼睛微弯道:“叫我再揉一下你的脑袋。”

穆淮谦:“…”为什么被调|戏的总是他。

把握在掌心的小爪子重新搁到头上,任由桃花小公主揉了个够后,穆淮谦才听到桃花小公主的窃窃笑语:“我皇兄第一次当着我的面骂你,是我今年生辰的前一天,他送了我一对手镯和一块护心玉,我见那护心玉不错,便想多要一块送给你,然后,他就生气了,说你是臭小子,我替你辩驳说你不臭,他就骂你‘朕说他是臭小子,他就是臭小子’。”

穆淮谦无语的吐出一口气:他就说他很冤枉嘛,原来是桃花小公主给他招的黑。

“他见我如此在意你,一定是深深的嫉妒了。”季子珊摇头晃脑的表示道。

穆淮谦心肝颤颤的腹诽,你确定是深深的嫉妒,而不是深深的恼恨?听桃花小公主方才的话,陛下仿佛不是只骂了他一次:“…后来为什么又骂我?”

“第二次就是前天了,我想着夏天到了,容易出汗,蚊虫又多,便想送你一些秘制的沐浴露,不过,我用的那种都带着香味,你整日在军营里待着,叫别人闻到你满身花香不大好,我就去找我皇兄要他用的沐浴露了呗,谁知,他一听说我是要送给你的,就又把你骂了一顿。”在穆淮谦脸颊抽抽的神情中,季子珊满脸无辜的解释道。

穆淮谦:“…”他能说什么。

虽说被陛下怒骂臭小子,都是受了桃花小公主的无妄之灾,不过,穆淮谦还是温声和语道:“公主的两番好意,我都心领了,以后别再为了这些身外之物,去…找陛下讨要了,我又用不着这些…”

不待穆淮谦说完,季子珊已经笑眯眯的冲他摆手道:“我还没说完呢,护心玉一共就三块,已经都被我皇兄送出去了,那个确实没要到,不过,沐浴露我替你要到了哦,我告诉你,我皇兄用的沐浴露,只要在水里滴上一些,保证一身清爽、蚊虫退避,你回去可以试一试,还有,我还从他那里顺了一些好茶叶,等你回去的时候,也一并带走吧…”

穆淮谦:“…”他忽然有一种在吃软饭的感觉肿么破。

第199章 一更52

受天气影响, 直到日落西山时,季子珊才放穆淮谦离开康王府, 待他的背影消失在月亮门后, 元宝小王爷瞥一眼望‘夫’而去的小妹妹, 声音泛酸道:“嗨,人都没影了, 还瞧呢。”

瞅瞅,瞅瞅,一个金枝玉叶的公主,活似没见过男人一样, 不过是个略有点品貌的后生,就跟着了魔似的魂牵梦萦, 牵肠挂肚,真是成何体统,他母后和皇兄竟不加以压制,还老放她出来祸害自个儿, 还有没有一点兄弟母子爱了。

季子珊白一下元宝小王爷,轻声叹气道:“你个单身汉懂什么。”

元宝小王爷被小妹妹的白眼气到胸口闷:单身汉怎么了,我单身, 我光荣,我骄傲, 我高兴,咋滴。

“俗话说的好,一日不见, 如隔三秋,我和穆淮谦这一别,就是整整二十天,等到下次见面,也就相当于是六十年后了,六十年是多久,那可是一甲子啊,一甲子不能见面,我可不得多瞅他两眼。”季子珊煞有其事的解释道。

元宝小王爷默默捂上腮帮子,只觉牙酸的厉害——这情话腻歪的真是没法听。

季子珊并不理会元宝小王爷的鄙视,只目光遥遥的望着西天落阳,嘴角溢出一抹浅浅的笑意,她不知道走了什么大运,竟在古代投了个绝世好胎,权势财富地位,她统统都有,唯缺一个合乎心意的男伴,如今既然已经选好了,那她就好好待他,专心宠他,直到这辈子的尽头。

假若穆淮谦以后犯了某些原则性错误,她也会毫不犹豫…一脚踹了他。

她又没什么顾忌,需要以委曲求全来过日子。

慈宁宫。

又是一个明媚艳阳天,季子珊闲来无事,便抱着账本查看起宫中的日常花销,才闲闲的翻了几页纸,忽有宫女入内禀告,说刘全顺公公来了,一旁手拨念珠闭眼念经的惠安太后徐徐睁开眼睛,语气平静道:“叫他进来吧。”

季子珊拿玉质的笔杆戳戳脸颊,笑嘻嘻的问道:“母后,您说,顺公公是不是又来请我去乾明宫玩的呀。”

惠安太后不悦的板起脸:“母后不准…你昨儿个刚出去野了一天,今儿个得陪着母后。”

季子珊歪着脑袋轻笑时,刘全顺公公捧着拂尘匆匆而入,弯腰行礼过罢便回话道:“启禀太后娘娘,陛下那里刚刚得到加急快报,说三驸马…在江南殁了。”

惠安太后目色倏然一沉,没了调侃小闺女时的嗔意:“说清楚些。”三驸马的小厮四天前才抵京搬御医,算算日子,这南下的御医恐怕还没到呢,惠安太后心念电转间,已听刘全顺躬身再道,“快报上说,三驸马六天前就殁了,已用冰块镇着护送回京,送快报的驿卒还说,他在驿馆和刘御医、以及巫家的人刚巧碰见了。”

离京去探三驸马的巫家人已知噩耗,但京城这边恐怕还没得到消息,惠安太后搁下手里的念珠,吩咐碧云嬷嬷:“派人传信巫家和三公主府,告诉他们预备着吧,刘全顺,你也回吧。”

碧云嬷嬷和刘全顺纷纷行礼退下。

巫三驸马客死他乡的消息把季子珊唬的不轻,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一时之间,季子珊抱着账本呆住了,惠安太后瞧一眼傻住的小闺女,低声叹气道:“这丫头倒是个命苦的。”丧父暂且不提,五岁时就没了生母,这才刚成亲一年并且刚怀上孩子,却又经历了一遭丧夫。

“那三皇姐以后怎么办啊?”季子珊抱着账本低声问道。

惠安太后又拿起搁在桌上的念珠,缓缓拨动起来:“你三皇姐今年才十七,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待过个两三年,母后会再替她寻一户人家的…继续看你的账册吧。”

季子珊慢慢‘哦’了一声,目光落在账本上,思绪却已经飞远了。

几日后,巫三驸马的尸身被送回京城,因天气炎热,又在路上耽搁良久,虽一路置办冰块镇着,尸身仍有些**了,是以,不过正式停灵三日,巫家就将巫三驸马出殡发丧,入土为安了,巫驸马不过外出公干一回,就遭此亡命横祸,巫家之人没查出什么疑惑之处,但伤心迁怒之下,跟随三驸马出行的几个服侍小厮,以‘服侍主子不周’之故统统受到了重罚。

时光一晃,转瞬便是初秋。

季子珊和穆淮谦再一次相会在老地方。

康王府,汀香水榭。

面对小妹妹每次一约会就对自己翻脸不认人的态度,元宝小王爷习惯以后干脆自暴自弃,那就是主动消失闪人,再也不试图当那对小情人旁边的大蜡烛,元宝小王爷变得如此知情识趣,季子珊直乐得捧腹开怀,而穆淮谦却只能心里苦笑,总觉着五王爷瞧他的目光愈发…是想把他凌迟活剐了。

“比一比,看看我又长高了没?”季子珊站到穆淮谦身前,大大方方的叫他量个头。

两人挨的有些近,有一股淡淡的幽香丝丝缕缕的沁入鼻端,穆淮谦忽觉嗓子眼有些干痒,既想轻轻一声咳出来,又想吞几口唾沫咽润下去,强作淡定的抬起手,从季子珊的头顶比划到自己身前:“…好像是又高了一点。”二十天前,他其实刚刚比划过,这么短的日子,哪看得出来个头是否有再窜了一些。

“你少骗我了,我出宫前才量过,和上一回根本没有区别。”季子珊毫不留情戳穿穆淮谦同志的谎言。

穆淮谦面露尴尬:“你既然知道自己没长高,为什么还让我再量一遍?”

季子珊呵呵一笑:“我高兴呗。”

穆淮谦:“…”这个任性的理由,他给满分。

两人在亭子里坐下,穆淮谦负责倒茶水,季子珊则从碟子里捡着干果吃,她一边嚼着干果,一边问倒茶的穆淮谦:“我问你,我们多长时间没见面了?”

关于这个问题,穆淮谦同志答得十分胸有成竹:“整整二十天。”

季子珊却言简意赅的一字评价:“错。”

穆淮谦搁下手里的茶壶,将倒好的一杯茶热递给季子珊,挑着眉毛问道:“怎么会错呢,那你说,我们是多长时间没见了?”

季子珊比出一个六的手势,认真强调:“六十年。”

穆淮谦不由震惊脸,这是个什么算法。

见穆淮谦没反应过来自己说的是什么意思,季子珊顿时拉下俏脸道:“这都不明白呀,你给我好好想,什么时候想清楚了,我才和你接着说话,不然,我就一直是哑巴。”

“怎么忽然生气了你?”穆淮谦好笑的瞧着桃花小公主,她生得眉目精致相貌昳丽,便是绷起小脸生气的模样,依然娇俏可爱,尤其,她今日的发髻里便插着他送的那对儿桃花簪,穆淮谦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激动,就像肚子吃饱后那种充盈的满足感,“公主也知道,我脑子特别笨,公主这般聪明伶俐人说出来的话,我有时候会听不懂,所以,还劳公主不吝赐教。”

季子珊可想回敬穆淮谦一句‘你的书都读到猪肚子里去了么’,话到唇边,季子珊又强自忍下,先气嘟嘟的指了下自己的嘴巴,又十分大力的摇晃几下,这是在告诉穆淮谦‘我现在是个哑巴,我不和你说话’,哪知穆淮谦似乎真的笨到家了,竟然一脸迷惑的反问:“公主是想表达什么意思,恕我愚钝,看不太明白。”

沃特?!

季子珊横眉怒对穆淮谦,咬牙出声道:“你跟我装什么大头蒜呢你!我不都说了,你要是没想明白我的意思,我就不和你说话了!”

穆淮谦盯着桃花小公主开开又合合的嘴巴,忍不住轻笑一声:“公主,我逗你玩呢。”见桃花小公主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将过来,穆淮谦意态闲闲,口吻悠悠道,“我肚子里虽没多少墨水,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句话还是知道的。”虽然他一开始是真的没反应过来。

“大胆!本公主是你能逗的么?”季子珊佯装生气,却满目笑意道,“只能本公主逗你玩儿。”

穆淮谦伸手,轻拍一下桃花小公主的脑袋,低声笑嗔道:“小丫头,别板着脸,难看。”

“放肆!本公主的头是你能摸的么?”季子珊继续板着脸生气,着重强调道,“只能我摸你的头,还有,你居然敢说本公主板脸难看,真是岂有此理,我告诉你,本公主就是哭,都比你笑的好看!”

玩笑不让开,脑袋不让摸,穆淮谦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温声开口道:“入秋了,天慢慢凉了,公主的手冷不冷,要不…我给你暖暖吧。”

季子珊朝雕花亭顶翻了个大白眼,这情话说的可真拐弯抹角,想牵小手就直说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本公主听不懂。”哼,别以为就你一个人会揣着明白装糊涂。

穆淮谦抿了抿唇角,单刀直入改说大白话:“公主,想摸摸你的手。”再亲近的关系不能有,每回见面能和桃花小公主偷偷牵一牵小手,他就心满意足了。

“给你,随便摸。”季子珊特别大方的贡献出一双手。

穆淮谦含笑握住,嘴里低声轻喃道:“公主,你快点长大吧。”我想娶媳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