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酒的主力位置被穆淮谦占了,董致远就在一旁殷勤的倒酒,说实话,他心里十分感激姚得逸,要不是姚得逸和芳华郡主订了婚,他娘指定还要逼他娶芳华郡主,董致远松口气的同时又有点心酸,怎么他想娶高三姑娘就如此求而不得障碍重重呢,而偏偏最大的障碍,又是他的母亲,真是烦恼到头疼。

与酒入愁肠的董致远相似,宁玉泽的心底也并未完全看开,到底是喜欢了那么多年的姑娘,想彻底放下…有点难。

一顿午饭下来,元宝小王爷吃得心满意足,姚得逸被灌了个…晕头转向,连骑马回家的神智都没了,这时,元宝小王爷挺身而出道:“你们三个喝得也不少,都早点回府歇着吧,至于得逸——”元宝小王爷瞅着几乎是烂醉如泥的姚得逸,眼角微弯道,“本王会送他回府。”

穆淮谦忽然间就醍醐灌顶了。

元宝小王爷为啥蛊惑他们非把姚得逸灌成酩酊大醉,他现在可算明白过来了,这是想借送姚得逸回府的名头,去见一见他的王妃媳妇吧。

真是个…小心机王爷。

不管穆淮谦、董致远、宁玉泽心里如何腹诽,元宝小王爷带着醉醺醺的姚得逸,就悠哉悠哉的奔姚三老爷的府邸去了,元宝小王爷忽如其来的到访,顿时把姚三老爷夫妇唬的不清。

元宝小王爷这趟的确没白来,在他委婉提出想见一见姚得锦时,姚三老爷夫妇只迟疑片刻便答应了,赐婚圣旨已下,女儿和王爷规规矩矩见个面也是不妨事的,遂不久之后,元宝小王爷就在一株桃花树下等到了姚得锦。

一身碧色衣裙,清新如柳,一如记忆中的模样,只不过人非昔年,已褪去了当年的稚嫩和青涩。

“见过王爷。”姚得锦福身行礼,身形秀美而娴雅。

元宝小王爷抿了抿唇角,温声道:“姚姑娘不必多礼。”其实,他忽然想来姚府也是临时起意,大概是受了小妹妹和穆淮谦腻歪的影响吧,元宝小王爷见姚得锦起身后,也不知该和她说些什么,微静片刻后,才开口道,“听公主说,你似乎很喜欢宫里的御膳。”

被未婚夫明言提起是个吃货,姚得锦有一点尴尬的脸红羞赧,只低声道:“…叫王爷和公主见笑了。”

话匣子已经打开,元宝小王爷便接口道:“这有什么好见笑的,公主也是个爱吃的性子。”三言两语之间,元宝小王爷就把小妹妹的嗜好出卖了,“宫里的御厨时常会研究出来新的菜式,以后…你可以和公主一起品尝御膳,再交流交流吃食上的心得,她除了爱玩,就好这个。”

姚得锦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低垂着眼帘应道:“王爷说的话,臣女记下了。”

元宝小王爷也知自己来的有点贸然,说完吃货这个话题后,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还能聊些什么,遂摸了摸鼻子后就道:“告诉你兄长,以后别有人灌他酒,就傻乎乎的一直喝个不停,该装醉时要学会装醉。”要不然就他那幅醉死的猪样,把他剁成人肉包子馅儿卖了,他都不知道。

姚得锦微囧道:“臣女会转达兄长的。”

元宝小王爷微一颔首,便道:“本王这就走了,好好照顾你兄长吧。”说完,就衣袂翩翩的离去了。

姚得锦望着元宝小王爷离去的背影,心思微动——果如兄长所言,五王爷的脾气还蛮好的。

随着元宝小王爷和姚得逸婚事的落定,董致远、宁玉泽、穆淮谦三人的亲事,也成了许多门户关注的重点。

这三人里头,董致远出身公卿之家,人物品貌又俊逸优质,更兼有个当了太子爷的外甥,他的婚嫁行情实可谓相当之好,宁玉泽亦出身公卿之门,品貌虽不及董致远,但也是相貌端方的气质人物,而且,他又是太后的侄子陛下的表弟,是以,他的婚嫁行情比董致远有过之而无不及,至于穆淮谦,他虽是兴武侯府的旁支子弟,但其父乃是手握兵权的大将军,本人又因中了武三元极得陛下赏识,故而,他的婚嫁行情也是杠杠的不错。

能做主董致远和宁玉泽婚事的长辈就在京城,所以,有适龄姑娘的人家在言语之间不免会攀谈起婚事来,而穆淮谦的父母双亲还在北疆,有意向招他为婿的人家,便只能通过其在京的兄嫂抑或侯府的伯伯伯母来牵线,言而总之呢,就是穆淮谦被不少人家惦记着,季子珊小公主得知这个消息时,顿时就不高兴了。

已经落到她锅里的熟鸭子,别人怎么能再肖想呢。

于是,一怒之下的季子珊就去找季子清陛下诉苦了:“皇兄,皇兄,元宝哥哥告诉我,外头好些人家想给穆淮谦提亲来着,气死我了…”

季子清陛下顺一把炸毛的小妹妹,然后拉开御案下方左侧的抽屉,从里头取出来一个明黄色的双耳卷轴,俗称圣旨,季子清陛下把卷轴递给一脸哀怨的小妹妹,笑容温和道:“自己看看,这是什么?”在季子珊好奇不已的打开卷轴时,季子清陛下轻声叹道,“本来想等你十四岁生辰那天,再给你瞧的…”

第208章 一更61

圣旨上苍劲清隽的字迹, 季子珊很熟悉,正是季子清陛下素日的笔迹。

这是一道赐婚她和穆淮谦的圣旨, 落款日期是建平十五年五月初九, 即她十四岁生辰的第二天, 只差用玉玺盖上一个大红戳,这道圣旨就能很完美的生效了, 季子珊手捧卷轴,神色转怒为喜:“皇兄, 你要给我和穆淮谦赐婚啦。”她以为得等到十五岁生日过完呢。

“就这么高兴?”见小妹妹倏然喜上眉梢,季子清陛下的心里颇有点不是滋味。

季子珊笑眯眯地答道:“当然高兴了, 这道圣旨一发,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穆淮谦是我的, 我看谁还敢挖我的墙角。”哼哼, 有了这道赐婚圣旨,穆淮谦就算正式盖上了她的戳, 谁还再敢挖她的墙角, 一定是嫌自己的日子过得太舒坦了。

季子清陛下听得弯了弯唇角。

作为已经被他首肯承认的妹婿, 穆淮谦隔三差五被人偷挖墙角,季子清陛下同样觉着很不爽,是以, 他决定提前给小妹妹赐婚,先把穆淮谦的名分给定下来, 至于何年何月何日大婚, 呵呵, 那得他说了算。

季子珊抱着圣旨乐够了,忽想起一事,便挤眉弄眼提醒道:“皇兄,这道诏书还没用玺呢。”

季子清陛下挑了挑剑眉,一脸轻描淡写的表示道:“慌什么,待到你生日那天再用玺也不迟。”赐婚圣旨他都亲笔书写了,难道还会故意不用玺不成。

季子珊搁下手里的圣旨,捉住皇帝老哥一只胳膊摇了又摇,嗓音甜甜的撒娇:“皇兄,你赐婚诏书都提前写好了,提前把玺盖上也没什么嘛,你若是盖烦了玉玺,我可以代劳的呀,反正是给我赐婚的。 ”自己的赐婚圣旨自己盖戳,想想也是蛮有纪念意义的。

季子清陛下板起脸道:“就你这毛毛躁躁的性子,要是把玉玺给摔了,皇兄拿什么脸去见列祖列宗。”这个小丫头片子幼时在他的书房玩,某次见他盖玉玺时来了兴致,非缠着他也要盖两下,结果小丫头胖乎乎的小手掌没拿好玉玺,差点给他脱手摔了,除了小妹妹出生时为她冒过冷汗,那是他生平第二次因为她出冷汗。

季子珊竖起食中两根手指,一脸认真的发誓道:“我发誓,若我不当心把玉玺摔了,我就绞了头发做姑子,不嫁给穆淮谦了。”

闻言,季子清陛下闲闲地接了一句:“只你去做姑子怎么够,也得把穆淮谦给宰了,哼。”见小妹妹顿时露出十分失望的表情,季子清陛下又清咳一声,摆手吩咐刘全顺,“去拿玉玺。”小妹妹都这么大个人了,要是还拿不稳玉玺,那可就是个大笑话了,伸指头弹一记小妹妹的眉心,季子清陛下表情温和道,“最后一次,以后再不能提玩玉玺的要求了。”

季子珊重重的点了点头:“嗯,我记住了。”

季子清陛下微抽嘴角,总觉着小妹妹的保证依旧不太靠谱,他每次训诫过她后,她都特别诚恳的表示以后绝不再犯,而实际上呢,老毛病就没彻底好起来过。

兄妹俩闲话两句的功夫,刘全顺就跟捧着个定时炸|弹般,将盛装玉玺的锦盒小心翼翼的捧了过来。

把锦盒稳稳的搁到御案上,刘全顺伸手掀开盒盖,然后就垂首躬身立到了旁边,静待主子们用完玺后再由他恭恭敬敬的捧放回暗格。

季子清陛下抬了抬手臂,示意一脸喜悦的小妹妹:“自己用玺吧,小心着点,别给磕到了。”

季子珊轻轻应了一声,便伸手探入锦盒,将代表皇室正统的玉玺捧抱出来,玉玺的上半部分乃是一条盘踞的螭龙,下半部分则是四寸见方的玉体,玉玺正面上书八个大字‘受天之命,皇帝寿昌’。

平铺摊开的明黄色帛卷上,季子珊在日期落款之处,将玉玺摁了下去。

片刻后,季子珊又拿起玉玺,只见帛卷上已留下一处朱红的清晰印记。

刘全顺恭恭敬敬捧走玉玺时,季子珊抱着已经生效的赐婚圣旨,笑得见牙不见眼:“皇兄,你对我真是太好啦。”

被小妹妹恭维的季子清陛下摩挲着下巴,深深的感觉,他确实对小妹妹有点太好了,不过,他就这一个亲妹妹,又是他一手抚养长大的,不对她好,还能对谁好呢,季子清陛下失笑着摇了摇头,“行了,别抱着圣旨不撒手了,把东西搁这儿,回头还得叫刘全顺拿它去宣旨呢。”

季子珊当即将圣旨归还到季子清陛下的抽屉里,今天已经是五月初三,用不了几天,嘿嘿,全天下的人都该知道穆淮谦已经名草有主了。

于是,端阳节后的第四天,季子珊和穆淮谦霸占了京城的第一头条,将先前姚家出了一郡马爷一王妃的风头用力的盖了下去,在季子珊躺在皇宫的秋千上得意的笑、以及穆淮谦抱着圣旨激动的心里泪奔时,全京城都处于无比震惊的炸锅之中。

定国公夫人几乎被这个‘惊喜’的消息炸晕过去。

她真是万万没想到,抢了他儿子驸马之位的竟然是穆淮谦,穆淮谦是谁,是她大儿媳妇的同胞兄弟,是儿子自幼|交好的哥们儿,而偏偏就是这么一个和她家关系密切的人,却夺走了儿子喜欢的人。

因为不能娶公主的缘故,儿子整天闭门苦读,郁郁寡欢,想起儿子如今的处境,定国公夫人怨怒的几乎咬碎了牙齿,对被她叫过来的儿子说道:“泽哥儿,陛下赐婚公主和穆淮谦的事情,你知道了么?”

宁玉泽低垂着眼帘,神色平静的回答:“知道了。”

定国公夫人恨恨的拍了一下桌子,面带怒容道:“你对公主真心实意一往情深,没想到却是穆淮谦抢走了你的姻缘,真是…”岂有此理。

宁玉泽抬起长长的眼睫,嘴角弯起一抹自我嘲讽的弧度,语气平静道:“母亲说错了,并非是淮谦抢走了我的姻缘,而是…”公主表妹本来就对他无意,他的一往情深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想是见儿子竟没与自己一起同仇敌忾,定国公夫人忍不住蹙眉道:“泽哥儿,穆淮谦抢走了你的心上人,你就一点也不生气么?”

生气?

宁玉泽缓缓摇了摇头,声音轻若尘埃道:“不生气。”该生的气,在他得知公主表妹心仪穆淮谦时,他早就已经生过了,如今,不过是把内定好的事情正式化罢了,他又有什么好生气的,虽然心底仍感觉酸酸涩涩的难受,宁玉泽还是神态平和道,“要是母亲没有旁的事情,我就回去温书了。”

定国公夫人被儿子这番话噎的直瞪眼——她都快要气死了,儿子竟然无动于衷么?

与定国公夫人惊怒不定的反应稍稍不同,镇国公太夫人的反应除了惊讶就是郁闷了,真是邪了门见了鬼了,明明她的儿子品貌更加一流,然而,她相中的芳华郡主被姚家小子抢了,她更早瞧中的公主儿媳妇又被穆家小子抢了,怎么抢她有意向儿媳妇的都是儿子的昔年同窗啊,不带这么玩儿的。

镇国公太夫人郁闷感慨过罢,就又投入到为儿子相选媳妇的大业中去了,没有办法,儿子已经将近十八岁,婚事实在是不能再耽搁下去了,至于儿子一直惦记的仪萱大长公主之女,镇国公太夫人依旧毫不犹豫的划去。

要说,仪萱大长公主府的门第也算不错,但那府里的人事关系太糟糕,且仪萱大长公主又是个极护短的性子,她那个二闺女在韩国公府嚣张跋扈,那家的婆婆伯母连说都不能说一句,她们略说上几句,那个被封为静和郡主的高二姑娘,就会先在婆家大闹一场,然后又跑回娘家找大长公主亲娘哭诉一番,仪萱大长公主不忍亲女受委屈,就会往韩国公府跑上一趟耍威风。

若是结了这门亲事,家里迟早麻烦大堆,她是疯了才会求娶这么一个儿媳妇进门。

同样炸锅的还有柔嘉大长公主府和仪萱大长公主府。

面对哭闹不止满地打滚的小儿子许林,柔嘉大长公主只觉眼皮儿嚯嚯嚯的乱跳:“林儿,你别再胡闹了——”

坐在地毯上的许林小公子愤怒的以拳捶地,大声叫嚷道:“不行,不行,公主表妹是我的,我要娶她,她不许嫁给穆淮谦那个大混蛋——”

柔嘉大长公主无比头疼的扶额:自己这个儿子到底吃错什么药了,公主小侄女一看到他就烦,他倒巴巴地喜欢上人家了,什么烂毛病啊这是。

而仪萱大长公主府里,仪萱大长公主微微烦恼的揉着眉心,她瞧着穆家小子着实不错,本想给三女儿招个夫婿的,谁知,皇帝侄子御笔一挥,竟抢先一步把他招去当驸马爷了,唉,真是…

第209章 一更62

哪怕如今风头正盛, 该出宫幽会时,季子珊照样半点不含糊。

穆淮谦亦然。

五月的第二个休沐日, 穆淮谦把自己收拾的帅帅的,就故作淡定的离开了院子,半道上, 恰好遇见散步溜达的穆淮策大哥。

穆淮策见兄弟大清早就往外跑,不由开口问道:“淮谦,你做什么去, 若是没有什么要事,还是老实在家待着吧。”嗯, 自从兄弟变成了传说中的四驸马, 穆淮策晕了一整天才确定这不是在做梦, 见兄弟投过来疑惑的目光,穆淮策又清咳一声解释道,“现在还是敏感的时候, 你低调一些。”

呃, 亲兄弟成为四驸马之事, 在京城实可谓热议如沸,他已经不止数次偷偷听到同僚的羡慕嫉妒恨——真不知道穆家那小子到底走了什么犬粪运, 竟然能娶到四公主。

四公主是谁, 那可是太后娘娘的亲闺女,皇帝陛下最喜欢的亲妹妹。

说实话, 穆淮策大哥也挺好奇来着, 赐婚圣旨下达后, 他第一时间就询问过兄弟,兄弟只十分无辜的告诉他——他也不太清楚,不过,陛下赐婚亲兄弟和四公主,这件事肯定知会过他亲爹,他已经在这月的家书里附上了自己的疑惑,只待父亲的回信一解他的好奇。

“五王爷约了我去下棋,不好不去的。”穆淮谦面不改色的撒谎道,如今,再没有什么比和桃花小公主约会更重要的事了。

闻言,穆淮策大哥回道:“既然是王爷约你,那的确是不好推脱。”对兄弟而言,五王爷已不只是尊贵的王爷,更是他未来的小舅子,小舅子相约一会,确实得乖乖应邀而去,“你去吧,完事了早点回来,别在外头乱逛。”这个时候,一定得低调。

此时的皇宫里。

包括惠安太后、季子清陛下、元宝小王爷、圆圆小太子以及季子珊小公主在内的一大家子,刚刚用完一顿十分丰富的早膳,几人洗漱净口后,就端着消食的茶盏慢慢浅啜着。

惠安太后端着消食茶略饮了两口,就对明显心不在焉的季子珊道:“今儿个太阳大,你又要出宫,趁现在日头还不强,赶紧随你元宝哥哥出去吧,省得在车厢里闷得难受。”已是比较热燥的夏季,惠安太后拦不住想要出宫幽会的小闺女,只能无奈的任之随意了。

听了惠安太后的话,季子珊啪嗒一声搁下手里的茶杯,就冲元宝小王爷道:“元宝哥,咱们这就走吧。”

元宝小王爷掀了掀眼皮,依旧慢条斯理的小口啜茶:“催什么,好歹等我喝完茶呀。”

“还喝什么喝。”季子珊轻轻嘀咕了一声,然后从椅内站起身,使出一记凌波微步,就窜到了元宝小王爷跟前,她左手一劈就夺过他的茶碗,右臂一抬又抢走他手里捏着的茶盖,将茶碗和茶盖安放在旁边的桌几后,就一把拽住元宝小王爷的胳膊往外拖,“走,走,走啦。”

元宝小王爷嘴里‘哎哎哎’叫着回头:“皇兄,你看这个野丫头,快管管她呀…”

季子清陛下只一幅充耳不闻的作壁上观态度。

圆圆小太子瞅瞅低眉饮茶的皇祖母,又瞅瞅悠哉悠哉撇着茶水的皇帝老爹,最后也低下眼帘认真喝茶,嗯,他什么都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

亲娘亲哥亲侄子没一个人理睬自己,任由小妹妹暴力拖拽自个儿,元宝小王爷表示很生气,但他又舍不得对小妹子动怒,是以,就将满腔的不悦之情倾泻给了穆淮谦同志:“哟,来的这么早,这是赶着去投胎么?”

面对又恢复阴阳怪气节奏的元宝小王爷,穆淮谦微微默了一默:这是又咋了嘛。

“他来这么早,自然是急着来见我喽。”见元宝小王爷又瞧穆淮谦不顺眼了,季子珊顿时十分强势地挤到两人中间,冲元宝小王爷得意的显摆道,“元宝哥哥,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元宝小王爷喉间一哽,然后冷哼一声,甩袖离开,他一走,清凉的屋子内顿时只剩下季子珊和穆淮谦两个人。

穆淮谦上前一步,握住季子珊雪白柔嫩的双手,唇角溢出温柔的笑意:“你又惹王爷生气了?”暗中幽会了一年多,两人的相交深度刷刷刷的增长着,对于桃花小公主既敢手挠五王爷又敢在陛下身上动土的事情,他也算略知五六了。

“我想早点出来见你,他偏在那儿慢悠悠的喝着茶不肯动弹,我脾气一上来,就把他强行拖走了呗。”季子珊随口解释了一下,然后就迫不及待的问道,“我皇兄下的赐婚圣旨,你仔细看了没?”

穆淮谦含笑点头:“看了,看的非常仔细,上面的内容我能一字不差背出来,你要听么?”

“谁要听这个,我是问你,有没有觉着那个玺印盖的特别好看?”季子珊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问道。

穆淮谦的眼睛里飘出来一大排问号:“…哎?”所有圣旨上的玺印不该一一模一样么,为什么会存在给他盖的印章会比较好看的问题?

“那是我自己盖的——”见穆淮谦一脸的迷惑不解,季子珊只能拖长着音调表示道。

穆淮谦颇有些匪夷所思的反问道:“…你盖的??”陛下那么严肃端方的一个人,居然会叫别人随意动他的玉玺么。

“当然是我盖的,给我赐婚的圣旨,我怎么着也得在上面留个纪念,毕竟,一辈子就这么一次嘛。”季子珊不无感慨的说道,两人一边说话,一边牵手坐下,“我皇兄以前说过,要等我及笄后才给我们赐婚,哪知道,撬我墙角的人实在太多了,我皇兄特别生气来着,就在年后去信北疆,和你父亲商定了下来,他早就把赐婚圣旨写好了,却一直瞒着我,说是要给我当十四岁的生日礼物。”

穆淮谦赶紧表示道:“我这个墙角坚固的很,谁也撬不动。”入仕这一年多来,各种明的暗的提亲事宜,他的确应对过不少,不过,他一律以‘父母之命,不能擅自做主’的理由推拒了。

“我知道你的墙角坚固,但有事没事就被别人撬一下,我可不高兴,如今,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本公主的了,我看谁还敢打你的主意,哼哼…”季子珊眯着眼睛凉凉的笑起来,笑了几声后,忽想起穆淮谦还没回答她的问题,便又问了一遍,“你还没告诉我,那个玺印盖的好看不?”

穆淮谦能说什么,只能说:“挺好看的,我今儿个回去,再仔细去看一看。”

闻言,季子珊顿时呵呵笑起来:“你可真是个呆子!”话说,有了赐婚的明旨,两人在名义上已算是未婚夫妻了,嗯,还有,他们约会恋爱了一年多,肢体的亲密接触程度,依旧停留在偷偷牵小手的地步,一点新的进展都没有,她该夸赞穆淮谦真是个克制守礼的好青年么。

夏季炎热,除了到元宝小王爷的府邸约会外,季子珊一律老实待在殿内纳凉,岁月如流,很快便到了六月中旬,这一日,定国公夫人入宫觐见惠安太后。

六月底是定国公太夫人的寿诞,惠安太后身为其亲女不便出宫相贺,季子珊便义不容辞的表示道:“母后,外祖母寿诞那日,我和元宝哥哥一块去给她老人家拜寿。”

惠安太后笑望一眼身畔的漂亮小闺女,温声应道:“好。”应完水灵灵小女儿的话,惠安太后转过头,又对定国公夫人道,“湛哥儿两口子离开京城已经又快半年了,这回老太太过寿,他媳妇回来么?”朝廷律例,四品官职以上的父子或兄弟,不能同时留任京官,定国公的仕途之路还长,宁玉湛留在京城任职,不若到外地历练资历累积政绩,日后调回京城任职时,自有大好前程等着他。

宁玉湛乃是官身,不便长久离开任地,所以,惠安太后不问宁玉湛,只问他媳妇是否回京贺寿。

听惠安太后问起大儿媳妇,定国公夫人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不过,她很快将那抹不悦掩饰过去,温文斯理的答道:“前阵子的家书里说了,湛哥儿媳妇会带成哥儿一道回来。”

惠安太后嘴角微弯,目露满意道:“你这个儿媳妇一连生了三个哥儿,真是个有福气的。”

第210章 一更63

长媳入宁家门十余载, 一连生下的三个孩子全是孙子,定国公夫人原本的确挺满意。

然而, 一想到长媳的亲弟弟夺走了儿子的四驸马之位,定国公夫人就忍不住愤懑不已。

为什么偏偏是穆淮谦!

但此刻身在慈宁宫里,惠安太后又在称赞长媳, 定国公夫人自不能摆出冷脸,只能强撑着露出一抹笑意附和道:“太后娘娘说的是,湛哥儿媳妇的确是个有福气的。”再多的好话却是说不出来了。

哪怕知道儿子已经彻底没了希望, 定国公夫人心里依旧堵闷的厉害。

当年宁玉湛和穆淮露的亲事,算是惠安太后一手促成的, 作为昔日的媒人, 惠安太后见穆淮露与娘家大侄子夫妻和睦, 又为宁家长房开枝散叶,愈发觉着自己这媒做的不错,当下便又赞了一通穆淮露, 宁国公夫人每听一句称赞之语, 心里的烦躁之意便增添一分, 在她几乎快撑不住笑脸时,才听惠安太后终于转移了话题。

“泽哥儿的婚事议的如何了?”惠安太后话锋一转, 问起宁玉泽的终身大事。

定国公夫人脸上极力维持的笑意顿时又崩溃了一下, 但她很快收拾好表情,温声回道:“泽哥儿如今正埋头苦读, 想等考完下一次的会试再提成亲的事儿。”

惠安太后算了算日子, 随即温声开口道:“泽哥儿知道上进是好事, 可下一次的会试要到后年呢,如此一来,泽哥儿的年纪可有些耽误了。”一般来讲,姑娘们都是十六岁左右出阁嫁人,而公子哥儿们也是十七岁左右成亲生子,宁玉泽眼瞅着就要十八岁了,再耽搁快两年,那可要奔到二十岁上去了。

季子珊默默伸手去端茶碗,在心里腹诽道:要是二十岁成亲就算耽搁了,那她家小驸马就更算晚婚一族了。

闻言,定国公夫人忍不住瞧一眼鲜嫩水灵的小公主,嘴里不自觉就溜出一句话:“娘娘说的在理,臣妾也和泽哥儿说了,就算成了亲也不耽搁他读书上进,可他…硬是不听,臣妾也没办法,只能先由着他了。”

季子珊被定国公夫人那一眼瞧的颇有点莫名其妙:她这位大舅母是想表达啥意思哟这是,莫非宁玉泽现在不肯成亲,是怪她喽。

而惠安太后却微微淡了嘴角的笑意,语气斯文道:“泽哥儿也是读圣贤书长大的,难道会不懂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道理,嫂子不若和哀家说说,泽哥儿到底为什么不肯成亲,找到了症结,才好对症下药不是。”

见惠安太后冷淡了神色和语气,定国公夫人才惊觉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小儿子心仪钟情小公主的事情,惠安太后并非半点不知,何况之前为着小儿子不能尚主之事,老太太还应她之求来宫里说过一次情,若她告诉惠安太后小儿子是因为小公主才不肯成亲,那在惠安太后眼里,小儿子岂非成了枉读圣贤书之人,毕竟,小公主已经被圣旨赐婚,也算的上半个有夫之妇了。

一个男子对有夫之妇牵肠挂肚,可不是什么好德行。

而且,若叫外人知道,小儿子一心惦记着小公主,难免对小公主的名声不利,太后和陛下最疼小公主,哪肯让心肝宝贝吃这种委屈,回头肯定得把帐算到小儿子头上,一念至此,定国公夫人赶紧回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泽哥儿说,他想先立业再成家,臣妾想着他知道用功,又不算太耽误年纪,索性就由着他了。”

惠安太后神色稍缓:“哀家还当是为了什么,原来如此啊…”略顿一顿后,惠安太后才又慢条斯理道,“泽哥儿知道好生努力,咱们当长辈的也不能扯他后腿,不过,你是他亲娘,还是得对他的亲事上心些,娶妻娶贤,家世门第倒是其次,品貌端庄贤良淑德才是最关紧的。”

定国公夫人微垂着眼帘,表情谦虚的一一应是。

“…京中适龄泽哥儿的好姑娘不少,你素日多打听着些,总能给泽哥儿挑一个贤惠的好媳妇…”惠安太后说了半晌宁玉泽的事,不免也要问一下宁家二房的宁玉菲,“菲姐儿呢,她也及笄了,亲事可有眉目了?”

定国公夫人想起还在做黄粱美梦的弟媳妇,不由勾着嘴角道:“没有,臣妾瞧着二弟妹对菲姐儿的亲事仿佛不大着急。”她当然不着急给女儿订亲事,当谁不知道她一心惦记着皇后的位置呢,“有些上门提亲的门户挺不错的,可二弟妹都一一婉拒了,想是觉着那些还不够好罢。”

惠安太后不由沉了沉眉——真是没一个省心的。

唉,算了,她还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颐养天年吧,自己的亲闺女不知道心疼,难不成还要她去讲什么大道理,又不是小孩子了。

因惠安太后没了继续聊下去的兴致,三言两语过后,惠安太后便吩咐定国公夫人离开了。

定国公夫人走后,季子珊凑在惠安太后身旁咬耳朵:“母后,年前开赏花宴时,我就觉着玉菲表姐有点不对劲。”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往他皇帝老哥身上招呼,那副娇羞婉转之态,与不少贵女都无多大差别,现在看来,应是二舅母对她说过些什么,才叫她起了心思,“早知道这样,我就不给她发帖子了。”

官家贵女能出入宫廷,在世人眼中是很有光彩的事情,宁玉菲身为她二舅父家的女儿,季子珊自然不吝叫舅家表姐长脸的机会,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宁玉菲却起了别的心思。

若是惠安太后有意为儿子聘娶娘家的姑娘,直接开口提就是了,用的着搞那些花样?

惠安太后歪在清凉的芙蓉簟上,低声叹气道:“唉,你现在的二舅母是继室,膝下又只有两个闺女,她想要高嫁女儿的心思,母后可以理解,你元宝哥哥若是有意她的女儿,母后自然会成全他们…”可她的小儿子生来娇弱,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才平安长大,她怎能为了娘家的荣华富贵,就叫小儿子做他不情愿的事情。

还有,她一出生就没见过爹的小女儿,她也不愿意为了叫娘家再联姻皇室,而置小女儿的意见而不顾,她这一双小儿女是身份尊贵的王爷和公主,他们应该拥有一个肆意自在的人生,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和喜欢的意中人结成连理,然后幸福快乐的白头到老,至于长子,他是一国之君,不管以后他娶不娶继后,这个人选都不能是宁家的姑娘。

“罢了,等你二舅母下次来宫里,母后会催她早点给菲姐儿订亲…”到底是娘家的弟媳和侄女,惠安太后也不忍真叫她们一直陷在梦里不出来,到头来耽搁的还是侄女的花期。

季子珊点了点头,直接和二舅母她们说清楚,省得她们还巴盼着不切实际的希望。

难道真是富贵权势迷人眼么,这么明显没戏的事情,她们到底是在以怎么样的思考方式对待的。

“扇扇,要不你外祖母寿诞那日,你就别去了,叫你元宝哥哥走一趟也就是了。”惠安太后摇了几下牡丹团扇,忽然开口说道。

季子珊正捏着细细的银签子戳水果吃,闻听惠安太后之语,不由茫然的抬起脑袋瓜:“为什么呀。”

“怕你见了泽哥儿不自在。”和小闺女交流谈话,惠安太后一般都搞单刀直入,不绕弯子。

季子珊眨巴眨巴漂亮的大眼睛:“我为什么要不自在,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搁下手里的银签子,季子珊一边拿帕子擦着手指,一边慢条斯理道,“母后,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因为玉泽表哥不娶妻之事,怕我见到他会尴尬是不是,可是,我为什么要尴尬,我和他之间清清白白,又不是我狠心薄情负了他,我凭什么要心虚气短一截。”

她自认,除了主动勾搭过穆淮谦,别的人可一个没招惹过。

宁玉泽因为暗恋失败暂时不愿娶妻的责任,她可不担。

惠安太后略无语的嗔瞪小闺女一眼:“什么负心薄情的话,你是打哪儿知道的?”小女儿没有心理压力就好,这事原本就不赖小女儿,她起初的确很看好娘家侄子,但她从没和娘家人提过一定就会结亲的事情,如今小女儿另择良婿,虽然娘家侄子为此而受情伤,但也不能怨她失信毁约,毕竟,这一切从来没放到明面上讲过。

“我元宝哥哥买给我的话本子里写的嘛。”季子珊一脸闲闲的说道。

惠安太后沉了沉脸:“你堂堂一个公主,不看点正经的书,反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成何体统?”

季子珊一脸无辜的眨着眼睛:“话本子是元宝哥哥买的,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而且…”季子珊压低嗓音,冲惠安太后挤眉弄眼道,“我在皇兄的御书房也看过话本子,他还和我一起看过几页呢,母后,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只骂我一个人啊。”

惠安太后轻轻吁出一口气——她得去念经静一静。

见太后亲妈取下腕间的念珠一粒一粒拨动起来,季子珊又笑眯眯的问道:“母后,穆淮谦的姐姐要回来了,你说,我送她点什么礼物好啊。”

第211章 一更64

“母后看金元宝就不错。”惠安太后眼皮子抬也不抬的说道。

季子珊立即捂住自己的胸口,目光哀怨道:“母后, 你这算什么提议嘛, 明明知道我最喜欢金元宝了, 你还叫我往外送, 这不是在我心口上挖肉么,不成, 不成, 绝对不成。”

穆淮谦同志过生辰时, 她都没舍得送他金元宝。

闭眼拨动念珠的惠安太后微微抽了抽嘴角, 这个爱金如命的小丫头啊,自己积攒的私房体己一根毛都不想往外拔, 就喜欢拿着内务府里的东西慷人之慨,为了能安安生生念会经,惠安太后不准备和小闺女磨嘴皮子玩了,索性直接发话道:“扇扇,你还没和穆淮谦成亲呢,行事举止要矜持一点…”

季子珊插话表示:“母后, 我一直很矜持啊——”

除了和穆淮谦牵过小手揉过脑袋外, 别提亲个小嘴什么的,到现在连抱都还没抱过呢, 嗯,因为有古板的礼仪约束着, 她和穆淮谦谈的这场恋爱啊, 真是纯洁的不要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