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嘉大长公主面色微变,片刻后又恢复正常,就算惠安太后知道了又如何,顶多训几句她没有长辈样子罢了,难不成还能因为她在季子珊跟前搬弄了几句口舌,就把她的大长公主爵位给夺了?

廉亲王妃瞧柔嘉大长公主不甚在意的模样,嘴角略露几分讽意。

再说季子珊一行人,几人离了花厅之后,眼中含泪的高妙妙便赶紧和季子珊低声解释:“扇扇,你听我说,陛下给你赐婚之前,我娘的确考虑过穆小将军,可自打你的赐婚圣旨颁布之后,我娘就再没提过一字半句了,而且,我对穆小将军也没有任何非分之想,你不要听二姨母胡说,她…”

高妙妙眼圈微红,低声泣道:“二姨母和我娘一直不和,两人一见面就吵架,我…”

“好了,妙妙姐姐,你不用说了,我又没有生你的气。”季子珊并非不明事理之人,她没和穆淮谦正式订婚前,他会被别的人家选中考虑,实属正常现象,季子珊不会因为这个生气,“今天的事,是二皇姑不对,和你没有关系的,她当着我的面说那些乌七八糟的话,无非是想让我讨厌你罢了,我才不会如她所愿呢,别哭了…”

而且,用元宝小王爷的话讲,柔嘉大长公主怕也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了——欠一个深刻的教训。

第222章 一更75

别以为挂着她姑姑的名号, 就真把自己当碟菜了。

她连惠安太后的娘家嫂子都敢整治, 更何况你一个挂名姑姑。

季子珊掏出自己的手绢, 抬手替高妙妙擦着眼泪,为了和仪萱大长公主别苗头,这个柔嘉大长公主简直是要丧心病狂了,什么脏话烂话都敢往外说,真以为她是个傻乎乎的小丫头, 随便听几句挑拨之语,就会跳到她画出来的圈套里么,纵算仪萱大长公主这个姑姑也同样不咋地,但高妙妙却是一个好姑娘,这一点, 惠安太后也是认同的。

“扇扇, 你真的不介意,不怪我么…”当着一众亲朋的面儿,高妙妙被柔嘉大长公主大肆羞辱,她心里不是不难过的。

季子珊语气温和道:“只要你没有惦记我的驸马, 我就一点也不介意。”嗯, 这个是基础底线,至于穆淮谦被仪萱大长公主瞧中过的事儿, 季子珊实在没必要介意, 她家皇兄没给穆淮谦正式名分前, 瞧中穆淮谦的门户还少么, 她要是每一个都计较, 那得计较到累死她啊。

闻言,高妙妙赶紧摇头道:“我真的没有…”

“那不就结了。”季子珊温言总结道。

见高妙妙仍泪水不断的哽咽不止,季子珊约摸知道,只怕除了恐她误会这件事外,高妙妙还在为柔嘉大长公主的恶语伤人难过,古代就是太讲究,哪怕长辈是个大极品,你还不能随便顶撞驳斥,要不然,什么不敬长辈、没有规矩的大帽子就哗哗哗的往下扣,除非不计后果的豁出去,嗯,高妙妙一向规矩懂事,她大概豁不出去,至于她,也不能随便豁,叫惠安太后知道的话,只怕该说她冲动了。

她太后亲妈最擅长不动声色的整人,跟个泼妇似的大喊大叫,她太后亲妈一向是不支持的。

季子珊不好教唆高妙妙鼓起勇气,去和柔嘉大长公主狠怼一通,只能道:“妙妙姐姐,你别伤心了,二皇姑说的那些话,就是故意刺激你娘的,你也别太往心里去,回宫之后,我会和我母后讲的…”这些年,惠安太后一心礼佛,静心养性,对于旁的事情都不太关注,如今,柔嘉大长公主闹的也忒不像话,是该叫她母后出来管制一下了,哼,叫你丫无法无天的蹦跶,“咱们去看阿箩姐姐吧,她知道咱们来了,肯定在等着呢。”

高妙妙轻轻摇了摇头,眼中泪光点点:“我还是不去了,阿箩姐姐大好的日子,别被我这一身的晦气冲到了,你们去吧,我…我就先回去了,有劳你帮我和阿箩姐姐说一声。”

见高妙妙主意已定,季子珊自然也不多强求,由着她提前离开了。

办完添妆这件正经事,又和季子箩叙话不多时,季子珊就和姚得锦一起回了皇宫。

“母后,我要告状!”季子珊一进寿康殿,就跟有冤之人进了顺天府似的,扯着嗓子就吆喝起来。

走在季子珊身旁的姚得锦脑袋一晕,险些一头撞到门框上,呃,小姑子的画风有点不对啊,刚才还身姿娴雅莲步姗姗,比多少名门闺秀都淑女许多,猛然间就变成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几个活泼跳跃的连续蹦跶,就蹭到太后婆婆身边了,把太后婆婆蹭的险些喷茶,姚得锦悄悄抹了抹微汗的额头,也赶紧提步走了进去。

“多大的姑娘了,怎么还这么毛毛躁躁?”惠安太后绷着脸搁下茶盏,用手指头狠狠戳了一下小闺女的额头,然后又转过头,示意行礼请安的姚得锦起身落座。

季子珊捂着自己的脑门儿,一脸委屈道:“我在外头受了委屈,急着找母后告状嘛。”

惠安太后还没开口,一道清亮含笑的嗓音忽从门外传来:“哦,是谁惹了我们扇扇小公主,说出来给我听听。”这把好听的声音,季子珊早已听得惯了,正是她美到惨绝人寰的元宝小哥哥,季子珊腻在惠安太后身旁装受了委屈的孩子,而姚得锦却已一派端庄的起身相迎。

“王爷来了,我和扇扇也才刚回来。”姚得锦一脸贤惠的迎到漂亮老公跟前。

嗯,怎么说呢,元宝小王爷应该是全天下上下班最随意的一个官了,三更的早朝他想参加就参加,不想参加也无所谓,反正季子清陛下不会骂他一句,至于衙门里的点卯,他想点就点,不想点也可以不点,吏部尚书也从不批评他一句,至于离开衙门的时间,他就更随意了,基本是想走就走,也没有人置喙他一句。

究其原因呢,皆因元宝小王爷的身体不好,不能太过劳累,但季子清陛下又不想胞弟整天闷在家里当宅男,所以就把他塞进吏部混个闲职,也算给他找点事做,权当打发时光了。

哦,对了,不管元宝小王爷在吏部干了多少活,一概没有正经俸禄,他对朝廷的奉献纯属无私。

还是黄金单身汉的时候,哪怕朝廷不给他发任何俸禄,元宝小王爷除了常常迟到这一处不妥外,极少早退和翘班,对于自己的工作亦是兢兢业业,也称得上半个劳动模范,不过,在他大婚之后,元宝小王爷就开始疏懒懈怠了,这不,知道新媳妇中午会在宫里用膳,还不到中午下衙的时辰,元宝小王爷就从吏部颠进来皇宫了。

“嗯,我知道,我就在你和扇扇后头跟着,你们两个谁都没瞧见我。”元宝小王爷表情温和的回道,当然,也有他不许随行内监提醒的缘故。

闻言,姚得锦笑着问道:“王爷怎么也不叫我们一声?”和五王爷成亲这些日子以来,姚得锦对丈夫的印象是,十分爱干净,基本没有任何架子,总的来说,就是特别好相处。

“见你们两个说的高兴,就没有打搅你们。”元宝小王爷略和姚得锦絮叨了几句,就问撅着嘴巴似乎有点委屈的小妹子,“扇扇,你刚刚不还和你嫂子有说有笑的,怎么一进寿康殿的门,倒变成这幅小可怜的样子了,唔,说来听听,你这次是告谁的状,别又是告我吧,我这几天可没惹你呀。”

嗯,小妹子和穆淮谦大胆搞亲亲的事情,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去了,这小丫头总不会不知好歹,反过来要再泼他一盆污水吧。

还想不想把他的王府当幽会圣地了。

他也想通了,反正小妹妹总归会嫁给穆淮谦,只要两人接触的不是太出格,他…就只当啥都不知道吧,元宝小王爷对待自己的小妹妹,一向特别宽容。

“谁要告你的状了,自作多情。”蹭在惠安太后身旁的季子珊顿时白了一眼元宝小王爷。

元宝小王爷额筋微跳道:“叫你不好好读书,自作多情是这么用的么,你和…”元宝小王爷将后半句话又咽了回去,他本想说“你和穆淮谦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个个都乱用词汇成语”,但顾忌惠安太后和姚得锦都在旁边,元宝小王爷不好明说出来,免得引起惠安太后的怀疑,于是,话至半途便改成,“你和你嫂子不是去的廉亲王府么,怎么,你在那儿能受什么委屈?”

廉亲王夫妇都是性子和善之人,不至于叫小妹子哪里不高兴吧。

“我们在三王叔家里,遇到了柔嘉和仪萱两位皇姑…”季子珊撇了撇嘴巴,哼哼唧唧的回答道。

元宝小王爷顿时轻轻‘哦’了一声,他这两位皇姑脾气骄横霸道,又彼此不和,一经逢面,就像母夜叉遇到了母老虎,只要交上手,那场面定然噼里啪啦激烈火爆,元宝小王爷微微蹙起好看的眉毛,问道:“你要告的是她们两个么?”

季子珊重重的点头:“嗯,就是她们两个。”

元宝小王爷接过宫女奉上来的香茗,轻轻呷了一口后方道:“说吧。”得等小妹妹描述过此事的轻重程度,他才好下决定,到底应该给她们多深刻的教训。

季子珊当即就把柔嘉大长公主起头寻衅、以及仪萱大长公主奋力反击的全过程描述了一遍,讲完后,她率先发表自己的意见:“我谨记母后的教导,在宫外时绝对不乱发脾气,以免坏了公主的端贵形象,这才没有当场和她们闹起来,母后,元宝哥哥,我保证,我说的每一句话都确凿属实,嫂子可以帮我作证的。”

姚得锦赶忙点头,给小姑子当起证人来:“扇扇说的不错,确实如此。”

听罢小闺女的抱怨,以及儿媳妇的确认,惠安太后也不拨念珠了,径直将檀香木数珠搁到了桌上,口内问道:“扇扇,你想怎么出气?”

季子珊早就想过出气的路子了,立即言简意赅道:“母后,你出面训诫她们一顿,然后罚她们三年的俸禄、节赏、年赏。”领着从她手里出去的吃穿用度,反倒在她面前使心眼耍心机,坚决不能忍。

闻言,惠安太后不由嘴角一抽,果然是小闺女爱财如命的做派,先拿财路开刀,嘴角轻轻一弯,惠安太后接口道:“三年太少,还是罚五年吧。”

“好啊好啊,母后,要把省出来的一半添给我当嫁妆啊。”季子珊趁机提要求道。

惠安太后默:“…”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第223章 一更76

婆婆和小姑子三言两语之间, 就把柔嘉大长公主和仪萱大长公主两府的收入来源咔嚓掉了一部分, 这叫姚得锦又一次大开眼界,毕竟之前,她才见识过一场皇族女眷的泼妇骂街, 而小姑子趁机给自己积攒嫁妆的行为, 就更叫姚得锦目瞪口呆了, 还…还可以这么操作的?

才嫁入皇家不多久的姚得锦小王妃表示:贵圈的画风…真是清奇。

——她大概需要静一静。

见小媳妇一脸呆呆的聆听着,元宝小王爷就很贴心的告诉自己老婆:“扇扇是咱们家里的头号财迷, 待她以后嫁人时,咱们送她几箱金元宝, 就算是对她最好的心意了。”嗯, 虽然元宝小王爷干的工作不发俸禄, 但这一点也不妨碍他的身家依然超级富裕,季子清陛下给同胞幼弟的零花钱,真不是随便说说的。

听漂亮老公口吻自然的自称‘咱们’, 姚得锦只觉脸上一热, 面颊已飞起两团淡淡的红晕:“啊…哦, 都听王爷的。”

小姑子还有这种爱好?

眼瞅着就快到小姑子十五岁的生辰了,那送她的生辰礼物是不是…只用准备金元宝就可以?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可就太省事了, 等离宫回家后, 她就仔细和王爷老公咨询一下。

深深看一眼面带红晕的小媳妇, 元宝小王爷扭回头, 又对很爱攒私房钱的小妹妹道:“只扣发她们五年的俸禄赏赐, 你就知足了?”哼,这教训给的也太轻巧了,自己太后亲妈和公主小妹就是太心软,像这种不识好歹的挂名亲眷,不怎么理会时也就罢了,但若要收拾教训,那就一定要来点深刻的。

不往她们心口狠狠捅几刀,哪里叫给教训,自己小妹妹的状总不能白告不是。

闻言,季子珊顿时十分虚心的请教自家元宝哥哥:“那依你之见,还应该怎么样呢?”这个教训已经够狠了好吧,要知道,公主哪怕出嫁了,但从本质上来讲,皇家还是一直养着她们的,若公主自己不寻摸点发财之道,驸马赚钱的本事又不太给力的话,那皇室按例发下来的俸禄赏赐,就是公主府主要的经济来源之一了。

据季子珊所知,柔嘉大长公主和仪萱大长公主两府的开支花销一向比较大。

柔嘉大长公主的长子许果,如今都三十来岁了,季子珊不知道这位表哥有没有给家里挣回来过一个铜板,她只知道,这位哥儿们积年累月的逛窑子喝花酒,在外头一掷千金,既贪花风流又挥霍无度,是柔嘉大长公主府里最能花钱的人了,没有之一。

至于仪萱大长公主府,她本人的身体不好,高驸马的身体不好,两人亲生的老来子身体更不好,长年累月的看病抓药调养身体,那银子也是花了海了去了。

一连扣发五年的用度,柔嘉大长公主和仪萱大长公主只怕都要呕的吐血了,元宝小王爷竟觉…这个惩罚力度还不够?

季子珊都被自己的元宝哥哥惊呆了:她这都已经既打脸又放血了,你还想肿么样哦。

“扇扇,小哥哥和你说过,你若要给谁教训,那就一定要给的深刻些,让她好好长点记性…”元宝小王爷对小妹妹的心慈手软,不大赞同的轻哂一下,“你那不痛不痒不伤根基的教训算什么,依我之见,她们两个的爵位得削上一级,如此一来,五年之后,她们原本的俸禄就又能挪出来一部分,你不想再多攒点零花钱么?还有,高驸马因病休养在家也就罢了,许驸马的位置也得给他挪一挪,再有,许果表哥不学无术惹是生非,他爹娘不好好管教,那就叫宗人府大牢教教他应该如何做人,高芸芸表姐似乎在夫家也是飞扬跋扈,之前不是已经停了她的郡主俸禄么,这回把她的郡主名分也给褫夺了,还有许林这小子,也是个不知道眉高眼低的家伙…”

惠安太后听得默默闭上眼睛:小儿子这是要把她两个姑姑整到想上吊自杀吧。

说好的最毒妇人心呢,这明明是最狠美人心呐,季子珊默默吞了吞口水,她之前那么欺负元宝小王爷,元宝小王爷不会哪一天突然想和她算算账吧。

姚得锦小王妃则有点傻眼:她一直以为丈夫是个好好王爷,怎么忽然之间,人设就崩成…霸道王爷了。

——她好像需要再静一静。

元宝小王爷的嘴瓣开开合合,语气懒散的嘀咕出一大堆话后,方道:“扇扇,你瞧小哥哥之见如何,若是她们不长教训,还敢在你面前胡言乱语,那襄阳侯府和齐国公府也别想躲开了去,哼。”

襄阳侯府许家是柔嘉大长公主的夫家,齐国公府则是仪萱大长公主的夫家。

姚得锦小王妃继续傻眼:这是被一只蜜蜂蛰了,就要把蜜蜂它一家以及蜜蜂家的亲戚一股脑儿全部收拾上一遍的节奏么。

惠安太后已经不单是默默闭眼了,她又拿起念珠拨动起来,在心底轻轻叹道,在幼子很小的时候,她就教他要爱护保护妹妹,如今,小儿子对小闺女的偏爱护短程度,简直不是一句胳膊肘往里拐可以形容的,他那胳膊肘往里头拐了后还不知又绕缠上多少圈了呢。

也好,她能保护小闺女的时日有限,以后,小女儿终归是要依靠她两位兄长的。

而听完元宝小王爷一番话的季子珊,当即明白元宝小王爷又在故技重施了,上一回,她把定国公夫人给告了,她家元宝小哥哥就把大舅母整得心肝欲碎,娘家兄嫂和她生了嫌隙,连亲生女儿那里只怕也起了怨怼之心,然而,跟整治柔嘉、仪萱这两位姑母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定国公府到底是惠安太后的娘家,元宝小王爷上一回明显是手下留情了,大概只是想杀鸡儆猴一下。

而柔嘉和仪萱这两位大长公主…

这是妥妥要陷她们到众叛亲离的地步啊,尤其是柔嘉大长公主。

季子珊仔细想了一想,便道:“柔嘉姑母我就不说她了,她的嘴巴又欠又坏,的确需要给她醒醒脑子,倒是仪萱姑母…”单单是被罚俸禄赏赐也就算了,若是仪萱大长公主的爵位掉了一级,难免会影响到高妙妙,高妙妙才及笄不多久,亲事还没正式订下来呢,要是仪萱大长公主这时候丢了个大脸,只怕予高妙妙不利,是以,季子珊便道,“仪萱姑母这一回就算了。”

且她也有一点私心,只柔嘉大长公主一个人被削爵位,也算给高妙妙出口恶气了。

柿子挑又软又不顺心的捏,当谁不会啊。

叫你嚣张,叫你目中无人,叫你骂人家妙妙。

元宝小王爷瞥一眼心软的小妹妹,知道她是为了自己的小伙伴,才给仪萱大长公主留了一个面子:“唔,好吧,反正这帐我是记下来了,以后有的是机会清算。”

季子珊听罢,又道:“元宝哥哥,两位姑母犯了口舌,母后出面训斥一番,再罚她们几年俸禄,倒能说的过去,但是,你要怎么削柔嘉姑母的爵位啊,她这错又不算多严重,不至于——”到削爵的地步啊。

元宝小王爷挑眉一笑,语气斯文道:“她不是有两个‘好’儿子嘛,随便抓一个人的小辫子,给她按一个‘教子不严纵子行凶’的罪名,一切不就顺理成章了。”

姚得锦小王妃默念一遍王爷老公的话,很快就寻思过来其内的涵义,王爷老公口内的罪名一旦坐实,那个倒霉的许公子只怕就要蹲宗人府的大牢了,柔嘉大长公主被削爵位的借口有了,身为人父的许驸马自也不能置身事外,且此时国有战事,身为皇亲国戚的许公子,不去报效国家也就算了,还在京城枉顾国法,这不是专门去触皇帝陛下的霉头嘛,法外开恩什么的,根本想都别想了。

“我猜,会被你揪到小辫子的是——许果表哥。”季子珊摇头晃脑的表示道。

元宝小王爷与小妹妹相视一笑:“我猜也是。”

这位哥儿们犯事的频率太高,以前总有柔嘉大长公主出面护着,顾忌着皇家面子,衙门那里也就没有很追究,反正苦主都被银子砸到撤诉了,他们也没必要把大长公主往死里得罪,如此这般情状之下,许果大公子愈发我行我素随心所欲,谁叫他有个能替他遮风挡雨的公主娘呢。

话至此处,季子珊的状也告了,惠安太后和元宝小王爷两处都受理案件了,也到了快用午膳的时辰了,季子珊便从惠安太后怀里滚了出来:“母后,你们一起用午膳吧,我去乾明宫找皇兄一起吃。”

元宝小王爷不由轻哼一声:“醉翁之意不在酒。”

季子珊朝元宝小王爷皱皱鼻子:“就你聪明。”知道她要去找季子清陛下打听,穆淮谦在西疆是否一切平安顺遂。

眼瞧着小妹妹火急火燎的跑了,元宝小王爷转过头,目光温和的去看姚得锦:“阿锦,你也是,若是在外头受了什么委屈,记得和我说啊,我替你出气。”

望着漂亮老公一脸认真的神情,姚得锦不自觉又脸皮发烫,好像要烧着了一般。

第224章 二更76

乾明宫。

“皇兄, 穆淮谦怎么样了?”御书房里,季子珊眼巴巴地瞅着季子清陛下。

她不介意穆淮谦去边疆打仗, 身为一个武将, 为国为民义不容辞, 可她会担心穆淮谦是否受伤生病,如果可以,她多希望这天下永远太平, 没有战争和流血。

季子清陛下有点无奈地瞅着小妹妹, 低声道:“他没事, 在边疆生龙活虎的,皇兄不都答应你了, 只要有关于穆淮谦的消息, 一定会及时告诉你的。”所以,你就不要每天问他一遍了好不。

季子珊低下头, 闷声道:“哦, 我知道了。”

季子清陛下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小妹妹的脑袋瓜,温声安慰道:“穆淮谦好歹是本朝的武状元, 你也对他有点信心, 别总是一天到晚的担心, 瞧瞧你这眼圈,昨天晚上又没睡好啊。”

“明知故问, 讨厌。”穆淮谦已经是她的准老公了, 她就是担心到睡不着了, 咋滴。

季子清陛下:“…”老妹喂,你这样心里眼里都是穆淮谦,他这个兄长真的很吃醋的好么。

古代的通讯技术落后,前方战场上有什么情况,京城这里知道的总要落后几天,对此,季子珊也没啥辙儿,和季子清陛下一起用过午膳后,就滚回云藻宫托腮犯相思病去了,而慈宁宫那头,惠安太后不管事情则罢,一旦要问责哪件事,惠安太后也是相当雷厉风行。

在廉亲王府大吵一架的柔嘉大长公主和仪萱大长公主,都是憋了一肚子郁闷怒气回府,菜肴丰盛的午膳桌上,两人刚拿起筷子,还没往嘴里送两口菜呢,宫里就派人来请了。

柔嘉大长公主府里,许驸马觉着事有蹊跷,便给传话使者塞了个红包,仔细打听道:“太后娘娘怎么这会儿突然传公主入宫?”

据他所知,太后娘娘不管是开赏花茶话会,还是邀人听戏闲聊,一般都会提前派人下帖子,就算有事临时招公主老婆入宫,那也不会选在这样的时间点啊。

太后娘娘又没成仙,她不用吃午饭的啊。

传话使者收了红包,便小小的露了点口风:“别的奴才不清楚,只知道昭阳长公主从廉亲王府回宫后,似乎生了好大的气。”

许驸马一听这话,心里顿时就是一个大咯噔,公主老婆今儿也去廉亲王府了,难不成…许驸马急忙走回内屋,去问正在更衣梳妆的柔嘉大长公主:“你今天在廉亲王府里得罪昭阳长公主了?”——要不然,大中午的,太后娘娘干嘛把公主老婆叫进宫里,她闲着没事干了她。

听到许驸马略带谴责的质问口气,柔嘉大长公主分外不悦的轻哼:“用不着你管!”

许驸马的呼吸不由一窒,公主老婆是天家贵女,轻易不好得罪,且自己这个公主老婆又是个性子泼辣彪悍的,这么多年了,一直压得他挺不直腰杆,许驸马沉了沉眉,眸中划过几丝厌烦的意味,但他和公主老婆乃是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是以,他耐着性子规劝道:“若是你真得罪了小公主,那你在太后娘娘跟前可要收敛些,别…”

“我说了,用不着你管。”还不待许驸马说完‘忠言逆耳’,柔嘉大长公主就脱口打断他的叽叽歪歪,然后一身华贵耀丽的出门了。

待柔嘉大长公主走的远了,许驸马额头青筋暴起,一拳砸在柔嘉大长公主的梳妆台上,低骂一句:“泼妇。”

相较柔嘉大长公主府里的不和谐,仪萱大长公主府里的情况略好些,大概同为身体病弱之人,曾有一些龃龉的夫妻两个,同病相怜之下,夫妻关系倒又和睦了一些,收到宫里的传唤后,仪萱大长公主安慰几句高驸马没什么事后,就收拾整装出门了。

一同被召进皇宫的柔嘉大长公主和仪萱大长公主,在半道上就狭路相逢了,仇人见面,那叫一个分外眼红,柔嘉大长公主狠狠翻了妹子一个大白眼,仪萱大长公主也朝姐姐重重的冷哼一声。

然后,两人谁也不理谁的绷着脸前往慈宁宫。

慈宁宫里,惠安太后刚和儿子儿媳用完午膳,碧云嬷嬷正指挥宫女撤去杯碟碗筷时,就有宫娥入内禀告,说柔嘉和仪萱两位大长公主来了,闻言,惠安太后先对元宝小王爷和姚得锦道:“你们两个这就回王府吧。”然后,又语气温和的吩咐宫娥,“叫她们两个进来。”

元宝小王爷和姚得锦向惠安太后行了礼,便双双走出寿康殿,殿外两层石阶之下,满园明媚春光之中,衣饰华丽的柔嘉和仪萱大长公主迎面走来。

“两位皇姑好。”元宝小王爷似笑非笑的拱起双手,语气从容,态度谦和,丝毫看不出来他有狠狠阴一把眼前之人的打算。

姚得锦小王妃飞快的瞟一眼漂亮老公,也福身作礼,姿态端庄而娴雅:“见过两位皇姑。”

元宝小王爷拱手做完礼,便对脸色都不咋高兴的两位大长公主笑道:“母后在里头等着两位皇姑呢,两位请进吧。”说罢,就伸手拉起身旁的小媳妇,头也不回的踏步离去。

寿康殿里,惠安太后眼睫低垂,缓缓拨着茶碗内的茶叶。

惠安太后既是一朝太后,又是娘家长嫂,不管从国法上讲,还是从家规上说,柔嘉大长公主和仪萱大长公主在她跟前都不好轻易放肆,故而,两人端端正正的敛衽做福:“给大嫂请安。”

“免礼吧。”惠安太后语气淡淡的应了一声,然后搁下手里的茶盏,口吻慢条斯理的发难道,“你们两个这不都挺懂规矩的么?今天怎么就在廉亲王府大吵大闹,阿箩的好日子就快到了,你们当姑姑的,到底是去贺喜的,还是去拆台的?”

关于今天争吵的源头,柔嘉大长公主些许心虚,而仪萱大长公主则非常理直气壮,只见她微抬面颊,语气愤慨道:“大嫂容秉,我今日去廉亲王府给阿箩添妆,本没有和二姐争强好胜的意思,是她嘴里先说了些不三不四的话,我一时气不过,才和她吵起来,今日之事,扇扇和元宝媳妇都在场,您可以问问她们,到底谁是谁非。”

惠安太后眸光一转,瞧向身材高挑的柔嘉大长公主,口气有点漠然:“柔嘉,你怎么说?”

柔嘉大长公主迟疑了一下:“我…”她总不能说因为季子珊冷待自己的女儿、却十分亲近仪萱的女儿,叫她看的心头火起,就忍不住想和仪萱呛声几句吧,顿了一顿后,柔嘉大长公主特别干脆利落的放下面子,直接承认错误道,“今日是我冲动了,不该在阿箩的好日子里和三妹妹斗嘴。”她都主动认错了,惠安太后总不能还揪着她不放吧。

惠安太后轻笑一声,目露讽刺:“你今日的一举一动,一字一语,真的就只是冲动么?”

闻言,柔嘉大长公主的脸色不由一僵:惠安太后今天这是…不想善了的意思?

“当着一堆晚辈的面儿,你嘴里说的都是些什么话,哀家听了都替你臊得慌。”惠安太后倏然将笑脸一收,神色冷冰冰的,“你在宫里没出阁的时候,教养嬷嬷就是这么教导你的?”

柔嘉大长公主略不自在的动了动脚尖,低声辩解道:“我就是一时冲动,真不是故意的…”

“是不是故意的,你心里清楚的很。”惠安太后声音冷冷的,“还有,你们两个是血脉相连的姐妹,又不是有深恨大怨的仇人,见天儿的吵,见天儿的闹,成何体统?今儿是在自己人家里吵,赶明儿是不是还要在朝臣家里头闹?皇家的脸还要不要?身为皇室女眷,不说维护皇家的尊严,反倒拼命的抹黑,你们对不对得起自己的姓氏?”

这话是连仪萱大长公主也一道训斥进去了,她听了不由微微垂头,做出忏悔认错之状。

“你们姐妹多年不睦,时常争吵,哀家从未责罚过你们,不过是念在你们都是大人了,又是一脉相承的血亲,总能想明白以后自己和好的,谁知,你们真是太令哀家失望了…”惠安太后的声音平静无波,“为了皇家的体面,这一回哀家可不会装聋作哑,再纵容你们两个胡闹了,每人罚俸五年,各种节赏年赏一概全免,回府思过去吧。”

柔嘉和仪萱两位大长公主倏然抬起头,面色大变的惊呼道:“大嫂…”

“是觉着五年太少么?不然罚俸十年如何?”惠安太后露出一脸冰冷的微笑。

仪萱大长公主微微咬了咬牙,不再开口说话,可她的心里却在大片大片的淌血,公主也不是吸风饮露的仙女,照样要吃喝嚼用,大长公主品级的五年俸禄和赏赐,那可是好大一笔银钱的啊,但她不能不顾一切的顶撞太后大嫂,她的一时痛快只怕要换来后半辈子的冷遇,故而,她忍着满心的不乐意回道:“谨遵大嫂教诲,我以后…再不与二姐吵嘴斗气了。”

好在,她的嫁妆丰厚,这些年也没怎么动用过,再加上陪嫁皇庄的租子、一些门面产业的盈利、以及驸马从齐国公府分到的不薄家产,哪怕少了娘家丰厚的五年贴补,日子总是能过下去的。

然而,一想到未来五年的财物损失,仪萱大长公主就恨不得给柔嘉一个大嘴巴子,都是这个可恶的,不分场合的寻她挑事,现在可好,叫太后亲生的小公主告了一状,两人被绑在一起合伙倒霉。

怨恨柔嘉大长公主的同时,仪萱大长公主也忍不住埋怨惠安太后的不公,这回真不是她的错啊,她闺女被柔嘉那般折辱,她这个当娘的,能不挺身相互么。

至于柔嘉大长公主,她却并未乖顺就范,一听要罚五年的俸禄,她只觉天都要塌了,张嘴就哭起穷来:“大嫂如此重罚,莫非是不让我一家过日子了?”

惠安太后嘴角一撇,冷冷道:“只要你把许果管教好,哪怕皇家不贴你一个铜板,你的日子照样能好好过下去。”作为皇家的金枝玉叶,公主的嫁妆那是世家贵女想象不到的丰厚,更别提还有多处御赐的皇庄田地,只要不肆意挥霍,一辈子都能体面富足,不过,要是养了一个吃喝嫖赌样样具精的败家子的话,那可就说不准了。

柔嘉大长公主神色一僵,很快又软下语气低声恳求道:“大嫂,这回的事情,我已经知错了,我保证,以后都和三妹妹和和气气的,再不与她斗气了,就求大嫂宽容一回吧。”

“哀家若是不重罚你们这一遭,只怕你们永远都不会知错吧。”惠安太后凉凉的接了一句。

柔嘉大长公主强笑道:“…怎么会呢。”

“若你们早知收敛,在廉亲王府碰见时,还会吵得脸红脖子粗么,既然你们自己不自重,哀家索性重罚你们一回,好好给你们长点记性。”惠安太后目光静静地看着柔嘉大长公主,语气轻飘飘的,“你若是觉着五年太少,罚十年也未尝不可。”

柔嘉大长公主不敢再辩,若是真改为罚俸十年,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若说从廉亲王府回去时,柔嘉大长公主的心口憋了一团怒火,那从皇宫离开时,柔嘉大长公主的心里简直闷了一座火山,还是即将喷发的那一种,于是,她一回到公主府所居的正院,就噼里啪啦的砸了一屋子东西,留在家里等消息的许驸马一见公主老婆又发疯,忍不住怒喝一声:“你又闹什么!”

柔嘉大长公主赤红着双目,胸脯气得一鼓又一鼓,她不想说在宫里受到的冷待,便拗着脾气朝许驸马发火:“这府里的东西都是我的,我爱怎么砸就怎么砸,关你什么事?”

许驸马眉心一抽,面露怒容道:“你…简直不可理喻!”说罢,一甩袖子,怒摔出门。

见状,柔嘉大长公主也不去追,只一屁股坐在椅子里,黑着脸窝火生气,此时的她还不知道,正有一连串的麻烦朝她逼近。

康王府。

阔大浓绿的芭蕉叶子在窗前轻轻摇动,一身家常衣衫的元宝小王爷临窗而坐,他的工作时间比较随意,工作地点也同样随意,此时正歪靠在大圈椅里翻看公文,梳着已婚妇人发髻的姚得锦亲自捧着托盘过来,上头搁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冰糖燕窝羹:“王爷,歇一歇吧。”

元宝小王爷偏过头,看了一眼面容娴静的姚得锦,尔后放下手里的公文,笑着应道:“好。”

窗外春光明媚,透过稀疏落落的芭蕉阔叶,还可以看到不远处的花红柳绿,元宝小王爷尝了两口燕窝羹,又笑着开口道:“待我喝完这盏燕窝,咱们到园子里散散步。”小妹妹说了,一定要坚持活动锻炼,多晒晒太阳,身体才能棒棒哒,如今晴光柔美,满目景致,不到外头走一走,简直辜负大好时光。

姚得锦自然没什么意见,遂应:“都听王爷的。”

元宝小王爷好笑的看着自己媳妇,语气揶揄道:“怎么不管我说什么,你都说听我的?”他以前最熟悉的女孩子,就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小妹子,小妹子幼时又活泼又听话,长大以后,却又淘气又气人,经常和他对着干反着来,如今,娶回来的媳妇,成了他亲密的枕边人,然而,她却一直温柔顺从,这种巨大之反差,叫元宝小王爷真的好不习惯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