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淮谦清咳一声,承认道:“还是有一点点嫉妒的。”

“谁叫你那么没用,不能给满满再添一个弟弟妹妹。”季子珊张口便道。

穆淮谦险些一个青蛙跳蹦起来,他以手指鼻,抑郁无比道:“你说什么?我没用?”他都不想提满满小姑娘是怎么来的,那可是新婚当月就怀上的,居然说他没用?

季子珊抬起下巴,目露威胁道:“不是你没用,难道还能是我没用么?”

穆淮谦顿时语塞:“…”

“爹,娘,说什么呢。”听见亲爹亲娘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针锋相对,正低头玩鱼的满满小朋友忽然抬起头来,目露疑惑的问道。

穆淮谦略囧,季子珊却神色自若道:“说满满最乖最听话了。”

好话人人爱听,小朋友也是不例外的,于是,得到夸奖的小姑娘咧嘴笑了一笑,就又兴致勃勃的逗鱼去了,见状,穆淮谦朝季子珊无声的张嘴又闭嘴,季子珊略辨了辨他的意思,大概是说我晚上再和你算账,季子珊也毫不示弱的回以唇语:“算就算,绝对奉陪到底!”

又过不多久,沐浴歇息过的穆老夫人和穆大太太才过来,两边都很默契的不提董家之事,就当是日常过来做客来着,待日头落山、暑气消沉后,婆媳俩才乘车离去,夏季日长,晚膳过后,穆淮谦将军带着小闺女去遛马,季子珊则去了隔壁遛弯,一是日常探望姚得锦,二是找亲哥告状。

镇国公太夫人若只是背地里说她坏话,她自然耳不闻心不烦,可直接找她婆婆去说,这一点必须不能忍啊。

“本来不想和你讲的,既然你提了,那我就不瞒着了。”听完小妹妹的告状之语,元宝小王爷倒没露什么气愤之色,他只是神色平静的说道,“我早就听闻,那董家老太太经常在背地里装可怜,意图诋毁你行事嚣张,仗势欺人,所以,我已经给她准备了几份‘厚礼’,而且,母后那边我也早打过招呼了,以后不再和她客气。”

季子珊眨巴眨巴眼睛,颇感意外的问道:“…什么厚礼啊?”原来她元宝小哥哥早就在暗戳戳的预备替她出气了哦。

第318章

“其实也没什么。”元宝小王爷往内书房逛了一趟, 然后捏着几张薄薄的纸笺回来, “我就是派人四处盯梢查探和镇国公府相关的一切, 比如董家老太太的娘家,她两个嫡孙女的婆家, 还有董家的那些旁支, 呶,这些是已经抓到手的小辫子,自己瞧吧…”

季子珊接过纸笺,略略一扫, 只见上头写着镇国公太夫人的娘家兄弟有欺下瞒上的枉法之事,大孙女的男人在任地上官商勾结、鱼肉乡里、大把捞钱,二孙女的男人在槐花巷养了一个外室, 此外室原是某花楼里的姑娘, 如今正大着肚子养胎中,董家旁支纵奴行凶等等,季子珊瞧过之后,抬头问道:“这些都是真事?”

“当然。”元宝小王爷缓缓摇起折扇,“哥哥我这回不以势压人,我拿真凭实据说话, 你认为,应该先从哪一个下手?”

季子珊伸手指向镇国公太夫人的娘家兄弟:“皇兄派他去督办九连山铁矿坍塌之事, 他竟敢和当地官员沆瀣一气, 克扣矿工的抚恤金,从中谋取私利, 先拿他开刀!”

元宝小王爷自是应好,然后又道:“这些烦心事,你就别理了,为兄自有安排,你只用好好照顾满满就行…哼,若非我临时起意派人查这个袁海德,还真叫这一帮子人蒙混过去了!”

袁海德正是董致远的一个舅舅,也是他的第二任岳父。

新嫁女子素有三朝回门的习俗,二婚的董致远自要经历第二遭陪妻子回门的事宜。

新婚三日,董家的气氛并不算喜乐。

任是哪家的新郎官不愿和新娘子圆房,不管是新郎官他娘还是新娘子,心里都不会多爽快。

镇国公太夫人简直要气晕,她能威逼小儿子再娶妻,却不能强行摁着他和新娘子欢好。

董致远的新媳妇名唤袁珍珠,比之纤细袅娜的高妙妙,她的身材体态略圆润丰满,清晨,面对来辞行的小儿子小儿媳,镇国公太夫人心情不爽,实在摆不出来慈爱的笑脸,便微绷着脸道:“早去早回,路上小心些。”

新婚的夫妻两个,一个冷淡着表情应知道了,一个目光哀怨的答应是。

而也是这一日,袁珍珠之父袁海德被御史台弹劾,言他贪赃枉法,中饱私囊,请求季子清陛下严惩不贷,按照流程,哪个官员若是犯事被弹劾了,需要先停职待命在家,等查清事实真相后再行论断,因女儿今天要回门,身为老泰山的袁海德今日便告了一天假,哪知,女儿女婿还没等到,却先等到了停职待命的御旨。

理所当然的,袁珍珠的回门宴算是形同虚设了,袁家有可能马上就要大难临头了,谁还有心情吃什么回门酒。

袁海德被御史弹劾的消息很快传回镇国公府,乍闻此讯,镇国公太夫人脑袋顿时晕了一晕。

晕乎过罢,镇国公太夫人赶忙吩咐大儿子出去打听,镇国公打听来打听去,最后一脸颓败的告诉镇国公太夫人,是九连山遇难的矿工家属亲来京城,拦着御史大人的轿子告状,袁家这回怕是…要玩完。

果不其然,袁海德原本还是待命在家,没几天,就被刑部锁去牢里了,自此,袁家女眷成了镇国公府的常客。

屋漏偏逢连夜雨。

又过数日,随夫外任的董家大姑娘也哭哭啼啼地回娘家了,原来,有人暗地举报她男人目无法纪,京里便派了官员前去暗访,她男人现在正坐着囚车被押解回京,她日夜兼程提前赶回,是叫人赶紧疏通打点的。

镇国公太夫人正愁的焦头烂额,没几天,新婚还不到半年的董家二姑娘也稀里哗啦的哭回娘家了。

原来,因着娘家的姻亲出了不少事,董家二姑娘便常回娘家探望宽慰,谁知这一日,她乘坐的马车行驶在闹街时,竟叫她瞧到目眦欲裂的一幕,她新婚才几个月的丈夫,竟与一个肚腹凸起的貌美女子,说说笑笑的进了一家首饰铺子。

董家二姑娘到底年轻气盛,一个没忍住,就尾随进了首饰铺子,然后…

闹的全京城都知道了。

“王兄,你到底是怎么安排的,怎么会那么巧?”季子珊知道,遇难的矿工家属上京告状、以及董家大姑爷被暗地举报,这两件事是元宝小王爷早就开始部署了的,但董家二姑娘当街对养外室的丈夫发飙,这件事却叫季子珊有点想不通。

元宝小王爷折扇轻摇,否认道:“这桩事不是我安排的,实属凑巧而已。”

季子珊默默砸了砸嘴:“这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袁海德之事,还需再去当地调查取证、以及将别的涉案官员一道押解回京。”元宝小王爷坐在摇椅里,悠哉悠哉的一下下晃着,“等那边的事儿妥当,刑部可以开堂问案时,我会奏请皇兄,让元昊来当此案的副审。”

季子珊竖起大拇指,一脸佩服道:“王兄,你真聪明!”

其实董家的权势早就大不如前,如今依然能光鲜亮丽的活跃在顶层富贵圈,不过是因为董家乃是当朝太子的母家,据季子珊所知,镇国公太夫人正为亲兄弟的事,到处奔走打点,如果她得知外孙子也会参与到此案的审断中来,想必肯定会去求圆圆小太子法外施恩的。

“过奖。”元宝小王爷的目光转向窗外,落日的余晖洒下一片绚丽光芒,“元昊已经长大了,他应该知道,怎么做才是为季家的江山天下好。”

说到底,此事也不算真的涉及镇国公府,想必太子侄儿不会感到难以决断。

唔,他真是一个贴心的小叔叔。

在元宝小王爷自认是个贴心的好叔叔时,镇国公太夫人正感受着来自全世界的深深恶意,她就纳了闷了,怎么什么倒霉事儿都砸她脑袋上了,娘家兄弟以及大孙女婿的案子还没正式开审,她只能揪心挠肺的干着急,不过,二孙女遇到的问题属于家庭纠纷,双方互相调解商量一下,还是可以搞定摆平的。

哪知,这桩家庭纠纷也调解的颇为不顺。

一般来讲,男家的父母若是得知儿子养了出身青楼的女子为外室,十有八|九会勒令儿子不许再与那外室来往,不过,董家二姑娘许配的夫家明显是其中的一两分例外,董家二姑爷见自己养外室的事现了,索性明目张胆的要求,要将养在外头的女人接进府里,做他名正言顺的姨娘妾室。

镇国公太夫人差点被气死,她觉着自己当初真是瞎了眼,怎么瞧上这么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货色当孙女婿。

双方唇枪舌剑了许久,镇国公太夫人表示,我家姑娘也不是容不得妾室的妒妇,但我家姑娘尚未生下嫡子,怎么能叫妾室在主母之前先生孩子,所以,要让那青楼女子进门,必须得先拿掉孩子,素来溺爱董家二姑爷的亲娘当即呵呵笑着反问,那儿媳妇她小叔叔是啥情况?半斤对八两的事儿,凭啥你家行,我家就不行。

闻言,镇国公太夫人顿时语塞,小儿子还没有嫡子,却的确已经有了一个庶长子。

心塞过罢,镇国公太夫人又语出威胁,纳妓为妾,有辱斯文,就不怕坏了二姑爷前程?董家二姑爷自己不甚在意的表示,这就不用您老操心了。

总之,董二姑娘的夫家就仿佛吃定了董家一样,愣是半步都不退让,一定要叫那外室大着肚子进门。

镇国公太夫人被男家的态度气得浑身发抖,却愣是放不出‘你们若执意如此,咱们两家就和离’的狠话,她只是把哭成泪人的二孙女留在了董家。

然而,半个多月过去,二孙女婿家始终没人过府,镇国公太夫人便渐渐有些坐不住了,她本以为,好生晾几天二孙女婿家,他们家就会服软退让的,还不等摆平这件事,娘家兄弟的案子便要开审了,在得知太子外孙要当本案的副审时,镇国公太夫人简直大喜过望,忙叫大儿子去求见太子外孙,希望他能手下留情。

圆圆小太子倒是接见了镇国公,但他公正严明的表示——此案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镇国公把太子外甥的意思带给镇国公太夫人后,镇国公太夫人连连摇头表示不相信——如今他母家有难,太子外孙怎么可能会袖手不管,闻言,镇国公夫人忍不住在暗腹,太子的母家姓董,你想救的人姓袁,太子的确可能会坐视不理的。

五天后,此案就宣判结案,袁海德身为外派地方的督办官员,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和几个主谋官吏都判了斩立决,其余的从犯或流放、或罢官不一而论。

待得知兄弟秋后问斩,家产要全部罚抄充公后,镇国公太夫人顿时瘫软在椅子里,一下子仿佛又老了十岁。

第319章

事情到此还不算完。

因一干官员玩忽职守, 害得矿工家属得不到应有的抚恤补偿, 导致当地民怨沸腾,怨声载道, 这事儿总得有人再去安抚善后吧, 于是, 护送上京告状的苦主返乡、以及重新发放抚恤金、外带抚平民怨的差事就落在了…董致远脑袋上。

“王兄, 你怎么这么坏呢。”季子珊忍不住捂嘴吐槽元宝小王爷。

亲弟弟翻船栽坑的地方,去善后处理的却是自己儿子,想必镇国公太夫人的心情一定相当相当复杂。

砰——

元宝小王爷拿折扇敲一下小妹子的脑门,翻着白眼不悦道:“臭丫头,说什么呢你!为兄为了我季家江山兢兢业业, 勤勤勉勉,尽职尽责,你居然敢说我坏!找打呢你…”鄙视完小妹子, 元宝小王爷再度甩开折扇,慢慢摇着扇风,“吃着朝廷的皇粮, 拿着朝廷的俸禄,还不好生当官, 哼,他们不好好干, 有的是人挤着脑门想进官场!”

“嗯,王兄,明年就又是会试之期了, 要不你去当个考官,也选些人才出来嘛。”季子珊捂着被敲的额头建议道,她家皇帝老哥查杀贪官的频率有点高,缺的就是脚踏实地为国为民的人才。

元宝小王爷想也不想的拒绝:“不干!我有那闲功夫,还不如在家看孩子呢!”会试在明年初春,那个时候,他的心肝小宝贝正是几个月大的可爱小婴儿,他一定要留在家里亲自照顾。

闻言,季子珊顿时嗤之以鼻道:“刚刚还说自己兢兢业业,勤勤勉勉,尽职尽责,我呸——”

“你再呸一个,我听听…”元宝小王爷举起折扇,眯着眼睛威胁道。

季子珊抱着脑袋,又声音响亮的呸呸两声:“呸俩给你听了!有本事你再打我呀!”

“好哥不跟妹斗!”元宝小王爷无语凝噎片刻,然后又神色悠哉的摇起折扇来,季子珊见自己的脑袋安全无虞了,便放下双手,一脸笑眯眯地又问道,“王兄,我王嫂再过两三个月就该生了,你是想要儿子啊,还是想要女儿啊。”

对于小妹妹的愚蠢问题,元宝小王爷略没好气的鄙视了一句:“废话,这是我能决定的事情么?”想了一想,他忽又神色温柔道,“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我都喜欢。”总比膝下空空,什么都没有的好,只要他的孩子能健健康康长大,是男是女都无所谓。

想了又想,元宝小王爷展望起未来道:“若是个丫头,等她长大了,我就招一个上门女婿,才不叫我姑娘离开我的眼皮子底下,唔,若是个小子…”转过眼睛,元宝小王爷忽瞅向捧着腮颊的小妹子,笑如春风道,“就让满满给我家小子当媳妇好了。”

季子珊本表情含笑的听着,陡闻元宝小王爷有霸占自己闺女当儿媳妇的意思,她当即一蹦三尺高拒绝道:“你做梦!你想都别想!”

“那么激动做什么!”元宝小王爷略诧异的瞧着小妹子,似乎不明白她为啥不乐意,“咱们两家比邻而居,做儿女亲家后,满满和招了个上门女婿有啥区别,再说了,我和你嫂子的为人,你又不是不清楚底细,绝对不会亏待满满一星半点,那绝对是当亲女儿看待的,年龄也不算什么问题,太子妃不是还比元昊大三岁的嘛,怎么…莫非你比较中意皇兄的儿子?”

季子珊一屁股再坐回椅子,矢口否认道:“瞎想什么呢!才没有!”

“那你干嘛不愿意啊。”元宝小王爷仍是不解,眼珠子转了一转,元宝小王爷又神色微黯道,“莫非你担心我家小子和我一样,以后会是身体虚弱的病秧子?”

季子珊再次矢口否认:“胡说什么呢!才不是!”

“那你倒是给我个不答应的理由先?”元宝小王爷刨根究底的再问。

季子珊手摇团扇,扁着嘴巴不悦道:“我闺女长大以后,一定要嫁她喜欢中意的男人,我才不会给她乱点鸳鸯谱,你家小子连个影儿都没呢,你做什么白日大梦,还是早点洗洗睡吧你。”

元宝小王爷咂了咂嘴,暂时将这个话题撂到一边,嗯,他还是…先当上爹再说吧。

袁海德的案子前脚才宣判,吏部派遣董致远二度善后的调令后脚就来了。

得知此事后,镇国公太夫人险些没再厥过去,她拍着桌子,咬牙切齿的骂道:“这帮子贱|民,害你舅舅遭此劫难,真是可恶至极!”

在她身旁,站着双眼红肿如桃子的袁珍珠,父亲犯法,祸及子孙,她大哥被罢了官,二哥被革了功名,家产全部被罚抄,原本富裕殷实的家境,转眼就变穷困潦倒。

董致远揪着眉头道:“此事确实是舅舅不对…”

话不及说完,就被镇国公太夫人厉声打断:“那可是你亲舅舅,你怎么反倒向着外人说话!”

镇国公太夫人是家中长女,她下头的弟弟妹妹虽多,但只有袁海德是她的同母胞弟,情分自是非同一般,哪怕兄弟已被判了死罪,她仍是不死心:“致远,你再去求求五王爷,你和他在宫中同窗多年,到底还有几分情分在,你求他在陛下跟前美言几句,好歹留你舅舅一条命啊。”

刑部定下的案子,若想翻案改判,只有陛下有这个权利,能在陛下跟前说上话的人,也就那么几个。

太子外孙那里已说了,免袁氏家眷流放充军,已是他法外施过恩了,别的再不肯有半点通融,惠安太后那里吧,宫里如今根本不受她的拜帖,她连宫门都进不去,更合论找惠安太后哭诉陈情了,昭阳长公主已和董家闹翻,她就算过府拜求,想来也是自取其辱,现在也只有五王爷那里还有一丁点希望了。

镇国公太夫人含泪泣道:“若是你姐姐还在,怎么也能在陛下跟前说句话…”

康王府的花园里。

季子珊拉着姚得锦一道溜圈散步,帮她积攒锻炼生产时的体力,一座精致宽阔的八角凉亭里,元宝小王爷和穆淮谦相对而坐对弈,棋盘旁边,站着梳着两个包包头的满满小姑娘,她现在的身份是喂舅舅和老爹吃葡萄的小丫鬟,哪个想吃葡萄了,只要吱一声,她就负责给谁嘴里塞上一颗。

元宝小王爷身子骨弱,什么东西都不敢过分贪吃,是以,他只能眼巴巴的听穆淮谦一遍遍唤着:“满满,给爹爹喂一颗葡萄…”

每当这时,白嫩漂亮的小姑娘就会捏起一粒葡萄,踮着脚尖朝她亲爹嘴里塞。

穆淮谦那幅得意显摆的嘴脸,叫元宝小王爷心里咕嘟咕嘟直冒酸水,他当即郑重无比的决定了,只要王妃老婆给他生的是儿子,他非把外甥女变成他儿媳妇不可!

在吃葡萄之事上,元宝小王爷虽然失了利,但棋盘上的赢局却叫他分外得意,他朝满满小朋友笑道:“满满,舅舅下棋赢了,你应该说点什么呀?”

“舅舅真厉害!”满满小朋友熟练无比的夸赞道。

闻言,元宝小王爷大悦,揽过可爱的小外甥女就是啵啵两口:“满满真是聪明…”亭子里正一派和乐时,有侍女入亭禀告董四爷求见,元宝小王爷想了一想,便道,“请他过来吧。”

不多时,董致远就随着引路侍女进了亭榭,礼毕后,元宝小王爷笑着开口道:“致远,你上月初成亲,本王因有事在身,不能亲自上门贺喜,就在此恭喜你新婚愉快了!”

眼角抽抽的穆淮谦深觉小舅哥真是蔫蔫的坏,董致远新婚不过三日,岳父家、侄女家就连遭多番变故,他去哪里新婚愉快哦。

自打被强行和离后,董致远的心情就没好过,此时,面对五王爷似笑非笑的恭喜之词,他只能脸色讪讪道:“多谢王爷。”

“不知你今日来寻本王,是有何事?”元宝小王爷捏着外甥女光滑的小脸蛋,问道。

董致远一脸为难的看向穆淮谦,穆淮谦会意后,当即起身去抱满满小朋友:“满满,你舅舅这会儿有事要忙,走,咱们去找你娘玩儿。”

“好呀,爹爹。”满满小朋友乖乖投进亲爹的怀抱,待亲爹抱她走出亭子后,她又嫩声稚气的开口,“爹爹,我想自己走路!”

穆淮谦笑着驳回闺女的要求:“小乖乖,你自己走路多累啊,还是叫爹爹抱着你走吧。”

“那好吧,爹爹。”漂亮的小姑娘顿时乖乖伏在了亲爹肩头。

季子珊和姚得锦散步的地方,离八角凉亭并不算太远,自然瞧见了前来拜访的董致远,待穆淮谦抱着女儿过来这边后,季子珊便问道:“董致远过来干嘛?”

“他似乎不愿意让我知道,所以我就找借口离开了。”穆淮谦很善解人意的说道。

闻言,季子珊默默撇了撇嘴,就又转过头去与姚得锦说话:“嫂嫂,你累了没,若是走的乏了,不如回屋歇着吧,我也要回府去了。”

“那你先回吧,我再略散散。”姚得锦撑着后腰笑道。

季子珊遂与穆淮谦带着女儿回了自己家,也不好奇董致远来此到底有何事,次一日,是个凉快舒服的日子,季子珊拎上满满小朋友,前去探望怀上第三胎的季子箩。

第320章

季子箩与姚得逸成婚六载, 已育有一子一女, 如今肚子里又揣上一个,这叫姚三太太乐得合不拢嘴, 整天都是喜笑颜开的, 面对季子珊的登门探望, 姚三太太摆出十分热情的架势:“公主, 快里面请,哎哟,小郡主长得愈发俊秀可爱了…”儿媳妇又怀上孩子,固然是喜事一桩,但亲女儿那边快要瓜熟蒂落的进展, 更叫姚三太太暗暗高兴。

“满满,和你壮哥哥、秀姐姐玩去吧。”进屋寒暄过后,季子珊便打发女儿和小伙伴玩他们自己的。

姚三太太知道季子珊上门是来找儿媳妇的, 是以,她也不在屋里久留,很识趣的笑着起身告辞道:“几个孩子还小, 闹起来恐没有分寸轻重,我还是亲自瞧着去吧。”言罢, 就脚下生风的看孩子去了。

目送姚三太太离开后,季子珊遂踢掉鞋子, 爬上了季子箩的炕头:“怎么样,反应大么?”

季子箩靠在软枕上,神色柔和的微笑:“还好罢, 不算很大…”

她还在头三个月的坐胎期,素日除了略散步走动外,一直窝在床上静养,早就闷的很了,婆婆待她虽好,她也不能过分的聊天侃地,凡事都要讲究适可而止,儿子和女儿跟前,她还要保持身为母亲的威严,也不好和他们没形象的瞎胡闹,丈夫虽能和她瞎闹乱侃,但他还有官职在身,不可能总陪着她解闷儿。

所以,季子珊的到来叫季子箩很高兴,相交友好的闺蜜之间,总是能扒拉扒拉说个不停的。

姐妹两个交流完自己的近况,话题不免延伸到别人家,季子箩懒懒地歪在枕上,目光兴味的说道:“我听夫君说,他那日去董家赴宴吃喜酒,董四爷似乎并不中意自己的婚事,从头到尾,那脸上就没有一丝喜气。”

季子珊剔着自己光润的手指甲,语气不屑道:“他又不是锯嘴的葫芦,不乐意不会拒绝的呀。”

季子箩轻啧两声,嘴角微露讽意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个娘,妙妙多好一姑娘,还叫她挑剔的跟什么似的,哼,如今娶回来的这个也不怎么样嘛,袁氏现在的身份是罪臣之女,你说以后女眷之间的往来应酬,她好意思出门露面么?”

季子珊意味深长的笑道:“不管袁氏好不好意思,反正她都是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进董家门的,想必镇国公太夫人一定会好好待她,到底是自己的娘家侄女呢。”

“我还听说,袁氏一家老小无处栖身,已全部住进了镇国公府。”季子箩摩挲着下巴,嘴角噙着一抹古怪的笑意,“袁家大房遭难,别房的几个兄弟全都袖手不理避之不及,就镇国公太夫人这个亲姐姐,到处寻人求情打点…唔,不过好像也没什么用,还不是判了斩立决。”

季子珊拈一颗葡萄塞到嘴里,哼哼道:“连贫苦老百姓的抚恤银子,都黑心肝的要贪,活该他。”

“不过,又派董四爷前去督办此事,倒是有点意思啊。”季子箩若有所思道。

季子珊一挑眉毛道:“袁海德既是他舅舅,也是他岳父,叫他替袁家将功赎罪,不是挺合情合理么。”

镇国公太夫人却不认为此事合情合理,她简直焦头烂额烦躁的要死,昨日,在自己的再三恳求下,小儿子倒是往康王府走了一趟,结果…当然是没有什么好结果,康王爷说了,刑部主审、太子副审定下的案子,他拿啥理由去请求翻案啊,哦,想翻案,把袁海德被冤枉的证据拿出来啊,空口无凭的,他怎么去找陛下求情。

她要是能证明兄弟是被冤枉的,也不至于如此束手无策了,更叫镇国公太夫人郁闷的是,今日一早,小儿子就启程离京外出公干了。

面对袁家女眷的苦苦哀求,镇国公太夫人当真是有心无力,她已经第一百二十八遍的唏嘘感慨,要是她身为皇后的女儿还在世就好了…

季子珊一直在姚家待到半下午,直到穆淮谦上门来接,同样下衙回家的姚得逸吐槽着穆淮谦:“小孩子多跑跑跳跳,才能有一副健康的身子骨,我怎么每次见你,你都抱着闺女不撒手。”

“我闺女已经跑跑跳跳了一天,她现在玩累了,当然该被抱着歇歇小腿儿了。”穆淮谦特别理直气壮的回道。

姚得逸十分无语的去望天:“…”

再一日,季子珊又拎着闺女进宫去玩儿,点点大皇孙已经一岁多大,虽然走路不稳,却甚喜到处乱逛,简直一刻都闲不住,两个小朋友在慈宁宫会面相逢后,高高兴兴地玩起了捉迷藏,惠安太后望着外孙女和曾孙子,脸上的笑意满满都是慈爱:“满满比小时候活泼了好多呢。”

“那是,我天天陪她玩这玩那,还经常带她去找岁数差不多大的孩子一起玩,可把她爱玩的性子给勾起来了。”季子珊托着下巴悠悠道。

惠安太后轻咳一声,拿眼睛瞟着小闺女问道:“我听你王兄说,你近来经常陪满满一起玩泥巴?这是真的?”

“没错。”季子珊笑嘻嘻的回道,“那回从外头回府,满满看到街上有小孩子在玩泥巴,好奇的很,所以我就带她一起玩了几次。”

惠安太后微微黑着脸道:“你堂堂一个公主,居然跟个猢狲似玩泥巴,成何体统。”

“我在自己家玩泥巴怎么了?我还带满满去喂过她爹的马吃饲料呢。”季子珊不甚在意的哼哼道,“只要我家满满爱玩,她想上树去捉鸟,我也陪她一起玩儿。”

惠安太后:“…”这闺女离了皇宫,可是彻底的放飞自我了啊。

穆淮谦发现公主老婆简直太能出府逛了,自打开春后,她就轮流循环地去姚府、穆府、廉亲王府、瑞王府、顺王府、升平长公主府、长荣长公主府等,问她原因,她说家里就闺女一个小孩子,都没人陪着一起玩耍,所以她要带女儿出去结交小伙伴,穆淮谦想想也觉有道理,索性就随着公主老婆折腾了。

公主老婆经常外出闲逛,作为好丈夫兼好父亲的穆淮谦同志,虽然做不到次次陪送,但只要他忙完公事时,公主老婆还没带闺女回家,他势必会亲自去接她们娘儿俩。

每当女儿扑腾着小短腿奔向他、小嘴里甜甜地唤着爹爹时,穆淮谦心里都会涌起满满的幸福感。

昨天是,今天自然也是。

穆淮谦是喜悦幸福了,被外甥女弃之如履的季子清陛下却心情不爽了,他这正逗乖巧可爱的外甥女玩儿呢,外甥女他爹突然蹦出来刷什么存在感,更叫季子清陛下郁闷的是,他那没良心的小妹子也笑嘻嘻的跑去找她男人了,这一家三口瞧着可真碍眼,搞得季子清陛下都想干一回棒打鸳鸯的事了。

待黏黏糊糊的一家三口过来时,季子清陛下斜着眼睛,拉长着声调道:“原来你们三个人眼里还有朕哟。”他都来回磨了十遍牙了,这讨厌的一家子才过来拜见他,季子清陛下很生气,后果当然是很严重的,不等被他针对的穆淮谦开口解释,他已又阴阳怪气道,“扇扇,母后想你和满满了,你在宫里住几日再回吧。”

穆淮谦嘴角的笑意微微僵住:“…”不是吧,又来这一招?皇帝大舅哥是不是见不得他和公主老婆好,总想把他们夫妻隔开是几个意思?

似乎察觉到老爹情绪有异,被亲爹抱坐在手臂的满满小朋友好奇地开口问道:“爹爹,怎么啦?”

穆淮谦心里面条泪的回答:“…没事。”他是没胆子和皇帝大舅哥当面杠的,所以,一切就看公主老婆的本事了!

季子珊果然不负穆淮谦同志所望,她大步朝前一迈,居高临下的瞅着坐在椅中的皇帝老哥:“皇兄,我今早一回宫,就和母后说‘母后,我可想你了,你想不想我啊’,你猜,母后是怎么答我的?”

季子清陛下蹙眉想了一想,莫非…

“母后答我的是——想你个鬼,少自作多情了。”季子珊笑眯眯的用事实说话。

果然如此,这种对答模式,他也算是耳熟能详了,不过,季子清陛下岂是轻易能打发的人,只见他面不改色的又道:“你性子调皮,总是惹母后生气,母后不想你也正常,但满满乖巧可爱,安静懂事,母后喜欢的很,你不想留在宫中小住无所谓,你可以走,满满必须留下。”

“这也不行!”季子珊又噼里啪啦的开口道,“我元宝哥哥说了,他一天不见小满满,就难受的吃不下饭,皇兄,你是想饿坏我元宝哥哥么?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皇兄!”

季子清陛下:“…”

穆淮谦将军:“…”

去御花园散步刚返回慈宁宫的惠安太后:“…”

不理众人的无语之状,季子珊伸手戳戳满满小朋友的嫩脸颊,问道:“满满,你自己说,你小舅舅有没有说过,一天不见你,他就难过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还会脑袋疼、心口疼、肚子疼、胳膊疼、腿疼啊。”

“有,小舅舅说过。”满满小朋友毫不犹豫的肯定回答,并神气认真的补充道,“还有脚也会疼!”

季子清陛下愈发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