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强硬逼迫下,小儿子又回到了官场,半年后,再度因犯错被停了职,从此再没有回到官场,据说是礼部侍郎禀告了上头,上头决定就此罢免小儿子的官职。

镇国公太夫人无力回天,用了好长时间,才算接受小儿子免官归家的事实。

小儿子终于如愿以偿了,却也没过出富贵闲人的样子来,妻妾子女该怎么不理还是怎么不理,整天把自己关在书房也没见他看几本书,镇国公太夫人实在看不下去之时,难免忍不住唠叨啰嗦他几句,日子就这么索然无味的一直过着,眼瞅着小儿子无缘于仕途,镇国公太夫人不免又关心起别的事情来。

子嗣问题。

小儿子已经三十有一了,膝下却只有一儿一女,知道小儿子对珍珠和望秋都不上心,镇国公太夫人为了叫儿子能多开枝散叶,便从外头买了两个模样标志的姑娘给儿子,哪知,他还是碰都不碰,这几年来,除了用迷情药与珍珠有过那么一回,她几乎不曾听说儿子沾过女人的身子。

镇国公太夫人已经忍不住在暗暗犯嘀咕,是不是儿子那方便出问题了。

为了知道儿子是不是真的有问题了,也为了叫儿子能再有个嫡子,镇国公太夫人在心里一合计,就又给小儿子用了些迷情药,并且叫袁珍珠也去了书房,事实证明,董致远根本就没有问题,虽说完事后,袁珍珠趁黑离开了书房,但董致远又不是傻子,第二天仍是察觉到了不对劲。

在知晓又被亲娘下药后,董致远几乎是出离愤怒了。

“…致远离开府里后,一路骑马出了城,他在清河边下了马,就站在河边发起呆,这几天正倒春寒的厉害,又刮着冷风,小厮怕他吹风染了风寒,一直劝他回府,致远不肯,还呵斥小厮走远些,别烦他,小厮无奈,只好远远地守着,谁知,致远忽然一纵身跳进了河里…”镇国公缓缓叙述着小厮们的供词,“见致远跳河了,小厮吓得魂飞魄散,赶紧跑过去施救,等人救上来时,已经没气了…”

镇国公太夫人一边听着,一边呜呜的哭着,待大儿子说完,就忍不住又高声哭嚎起来:“致远,你这个傻孩子,母子哪有隔夜仇啊,就为了这么点事,你就寻死,是不是真的要气死娘啊,致远啊,我的儿呀…”

声声悲戚,有如杜鹃啼血,可是已经逝去的董致远,却再也听不到了。

听亲娘哭得撕心裂肺,镇国公也忍不住眼眶发涩,有湿湿的热泪从眼角滚落下来。

第342章

“啥?董致远死了?!”季子珊刚恢复活蹦乱跳的精神头, 就从穆淮谦将军嘴里得知这一消息, 她简直吃惊的下巴都快掉了,“到底是什么缘故啊, 他怎么会…突然死了呢?!”

穆淮谦抿抿唇角, 神色微黯道:“听说…是淹死的。”

到底是一起长大的同窗伙伴, 纵算后来有了隔阂嫌隙, 陡闻他英年早逝的噩耗时,穆淮谦心里还是蛮难过的。

“淹死的?”季子珊努力冷静下来,“那是…被杀还是自杀?”

穆淮谦略蹙眉心,沉吟道:“董家并未报案,想来应该不是被歹人谋杀, 董家给出的说法是…不当心失足落水,救治无力,才送了一条性命…据我所知, 致远是懂一点水性的,而且还会些武功,纵算是真的失足落水, 也不至于直接溺水身亡,除非他是…”

“所以, 你怀疑他是自杀的?”季子珊替穆淮谦将军总结道,然后再问, “那他为什么要自杀呢?”

穆淮谦缓缓摇头:“原因不好说。”穆淮谦不是镇国公太夫人,但凡董致远出点什么事,都把黑锅往高妙妙头上扣, “他早几年前,性子就变得十分沉闷寡言,不止与我断了联系,和得逸、玉泽也几乎再无往来…若说他是为情自杀,应该还不至于,若是为了被罢官的事儿,应该也不至于,我也说不好到底是为什么,想来,是觉着日子了无生趣,万念俱灰了吧…”

俗话说的好,好死不如赖活着,但凡对未来的生活有点盼头,谁会往死路上走啊。

“那你该去祭拜一下的吧。”季子珊活泛的精神头一下子没了,虽说对董致远的感官不太好,但听说他出了事,心里还是挺有触动的,生命,可以顽固的坚强,也可以极致的脆弱,一念之差,就是生与死、阳与阴的距离,“只是可怜了他后院的妻儿女眷…”

董致远这一跳,倒是从此无忧无恼了,可他留下的遗孀孤儿呢,以后该怎么办。

穆淮谦轻声道:“好歹相识一场,自要去一趟的…你说的对,我虽难过致远的离去,却并不赞成他的自私。”若是他,不管遇到什么事,但凡有一线生机,他都会努力活下去。

董致远是京城响当当的美男子,他这一死,顿时引起了极大的轰动,董致远溺死在城外的清河里,这件事并不算多秘密,有心人稍微打听下就能问出来,那么问题来了,堂堂的公府四老爷,他怎么就会掉进河里去呢,不管路人如何议论纷纷,董家的丧事却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常言道,出嫁从夫,袁珍珠自从嫁了姑家表哥,就基本上在一直守活寡,如今董致远这一去,算是彻底成了真寡妇。

董致远的灵堂前,袁珍珠哭得伤心不已,也不知是在哭丈夫的无情离去,还是在哭自己的命苦可怜,在她旁边,还跪着眼眶红肿的望秋,一个六岁大的小男孩,外加一个三岁大的小女孩。

镇国公太夫人因瘫了大半个身子,已经没有能力再随意活动,那日,从长子嘴里问出来幼子的死因后,镇国公太夫人几乎崩溃发狂。

她明明是最疼最爱儿子的人,怎么可能是她逼死了儿子!

她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是以,没日没夜的扯着嗓子哭嚎,既哭小儿子不孝无情,也骂高妙妙是祸根之源,都是这个无情无义的女人,迷了儿子的心智,糊了儿子的心窍。

儿子待她多好呀,既为了她顶撞过自己,也为了她一直拒绝纳妾,可她是怎么报答儿子的真心的,她居然狠心地和离走人,置儿子的一片真心如无物。

如今,儿子已毫无生机,孤零零地躺在冰冷棺木里,那个忘恩负义的女人呢,却跟新汉子舒舒服服的过着日子。

这叫她心里怎能不怨不恨!

镇国公太夫人自晕厥醒来后,就再也不吃不喝,只是一个劲儿的哭着骂着,不论镇国公怎么相劝,镇国公太夫人都不肯消停,没法子,镇国公只好叫人给老娘灌安神汤,强行让她安静的睡去,若是一直任由老娘这么哭下去,说不定幼弟还没入土为安,老娘就要跟着一道去了。

穆淮谦和姚得逸结伴去了董家一趟,然后在茶馆里略聊一会儿功夫,就各回各家了,他回到府里时,妻子正和女儿一起坐在炕头‘做’针线,据他目测,女儿的确是认认真真的在学女红,至于公主老婆嘛…她是无聊在玩还差不多。

“满满,怎么突然学起女红来了?”穆淮谦坐到女儿身畔,曲指弹了弹她的小脸蛋。

满满小姑娘望着一脸慈爱的老爹,脸上的神气极为认真:“前几天去祖母那里住,我看到二姐绣了一个荷包,瞧着可好看可精致了,所以就想学学女红。”她亲娘是个不擅长女红的女子,自然也从不要求她学什么劳什子的女红,她想学,是因为她感兴趣了。

前几天公主老婆病了,为免把风寒传给女儿,所以就把她送到穆府住了一阵子,没想到就这几天的功夫,闺女又爱上了穿针引线,穆淮谦再弹一下女儿的脸蛋,口内调侃道:“那你好好学,回头也给爹爹绣个帕子、荷包、扇套什么的,别跟你娘一样,连块帕子都绣不好!”

“说什么呢你!”正鼓捣绣棚子的季子珊耳朵可尖了,尤其是穆淮谦将军说她不学无术的时候。

穆淮谦将军含笑望过去:“我在说…我都没怎么用过你绣给我的东西。”不是他舍不得用,是压根…几乎没有嘛,说着,又眉峰一挑道,“难得见你摸针线,不如趁空儿给我绣块帕子用?”

“我敢绣,你敢用么?”季子珊不甘示弱的回瞪道。

穆淮谦笑着回答:“那是自然。”

季子珊随即丢开手里的绣棚子,叫人拿来描花样时用的东西,见状,穆淮谦饶有兴致的凑过去,只见公主老婆一笔笔描出…一只大黄牛。

穆淮谦的脸色顿时变得蜡黄难看:“…我可以收回刚才的话么?”

这个,这个,他还真没有随身佩戴一只大黄牛的勇气。

季子珊颇没好气地瞪将军老公一眼,然后又徐徐添上一笔一笔,又过一会儿功夫,大黄牛背上坐了一个手持横笛的小牧童,穆淮谦将军的表情立马好转许多,待公主老婆又添上几笔翩翩细柳后,他当即展眉而笑,也抬手弹了一下公主老婆的额角:“都多大的人了,还是这么淘气!”

见自己的画技依然在线,季子珊遂满意地搁下画笔,语气闲闲道:“两年后完工,等着吧。”

穆淮谦将军又秒变目瞪狗呆脸:“…你开玩笑呢吧你。”两年?一条小小的帕子居然要绣两年!

“爱等不等。”季子珊的态度特别随便。

穆淮谦将军:“…”

还在屋里待着的满满小姑娘幽幽开口道:“爹,娘,需要我回避一下么?”嗯,别奇怪她为什么这么问,她爹当然很疼她,她娘当然也很爱她,但当她爹和她娘俩人絮叨上话后,她基本就算被无视了,无视的结果有时候挺尴尬的,怎么说呢,爹娘的感情太好,叫身为女儿的她很有压力的说。

刚才她爹都摸上她娘的脸了,照俩人现在的谈话状态,一会儿还可能有进一步的亲密接触,嗯,她…怕长针眼。

“不用。”穆淮谦清咳一声,从和公主老婆忘我的调侃境界中走出来,“爹爹还有事,还得出门一趟,你和你娘接着绣东西吧,嗯,少绣一会儿功夫,别累着眼睛了。”说完,就背负双手人模人样的走了。

老爹出门后,满满小姑娘问亲娘:“娘,你给爹绣的帕子,真的要两年么?”都够她再长大两岁了,那得是多么宏伟浩瀚的一幅巨帕啊。

“不知道啊。”季子珊摊摊手,“我随口说的,嗯,两年时间,肯定够用了,若是说的时间太短,到期又没绣好,你爹肯定要跟个老太太一样不停的叨叨我,这么说比较省事儿。”提前完工绣好,还能给将军老公一个惊喜。

满满小姑娘:“…”她还以为,她娘要绣上和地毯一样大的帕子,嗯,果然是她太年轻、太天真了。

古时出行,讲究黄道吉日,钦天监已择定好,三月初七这日,正宜出行,季子珊一家三口,均在随驾南行的名单里,季元宝王爷一家却不在,对此,阿毛小朋友表示很不开森,他蹬蹬蹬跑到王爷老爹跟前,嘟着粉嫩嫩的脸蛋提要求:“父王,我要和姐姐一起出去玩!”

“好啊,去你姑姑家吧,叫她带着你一起去!”季元宝王爷十分无所谓的冲儿子摆摆手。

阿毛小朋友一听这话,顿时噗蹬着小短腿去找公主姑姑,季子珊听罢小侄子的要求,笑眯眯地表示:“毛毛乖啊,只要你父王和姑姑一起去,姑姑就带着你一块!”

被绕晕圈的阿毛小朋友又蹬蹬蹬跑回府里,试图劝服王爷老爹跟姑姑一起去,闻言,季元宝王爷神情复杂的摸摸儿子的脑袋瓜,这孩子的智商…怎么这么让人捉急呢!

幸好他才四岁多,大概还是可以抢救一下的。

第343章

惠安太后在年少稚龄时, 曾随父母住过几年江南, 之后返京再嫁入皇室,从此身居重重宫宇, 再没有看过一眼江南的好风景, 如今长子要御驾南巡, 又兼小闺女一蛊惑, 惠安太后当即拍案决定,趁她身子骨还算硬朗,必须再到江南逛一圈,看一看童年曾居住过的地方。

季子清陛下还能怎么说,当然是答应喽。

三月初七一大清早, 南巡队伍就浩浩荡荡离了京城,除被钦点的随行朝臣外,季子清陛下还带了亲妹子昭阳长公主母女、亲娘惠安太后、四皇子季元茂, 以及美人施氏和张氏。

“也不知道阿毛从姚家回来后,发现找不着我们了,会不会哭?”缓缓驶离京城的马车里, 满满小姑娘双手捧腮,在担忧被诓回姚家暂住的舅家小表弟。

季子珊微微掀开眼皮, 瞥一眼杞人忧天的闺女,声音懒懒道:“反正现在还没走多远, 你若是真担心毛毛哭个没完,要不…娘这就让人送你回去?”

满满小姑娘一听这话,顿时闭嘴不吭声了, 嗯,还是出去游玩…比较重要一点。

对不起啦,阿毛弟弟,你要坚强一点哦。

京畿重地附近的州县,季子清陛下大部分都巡查过,此回他出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巡视江南下辖的各府,所以出京之后路过的各地方,队伍并不多做停留,只按时补给了水粮等物,两日后,南巡队伍弃车换船,季子珊母女都是第一次坐航行在运河上的大船,是以,俩人兴奋的不得了,常常头挨着头,趴在窗口看流水滔滔。

兴奋头过后,季子珊就爱上了睡懒觉,醒了就吃,或看几眼沿岸的景致风光,兴致高了,就拿笔描几副小画,或者翻几页话本子,若是兴致不高的话,自然就又滚回床铺里呼呼大睡。

坐在窗口绣桃花的满满小姑娘顿时默了:“…”怪不得娘亲绣一块手帕,需要两年的超长功夫,就这半个月不摸一下针的态度,两年的时间…也挺悬吧?

“满满,你娘又睡啦。”穆淮谦将军从舱门进来,见闺女一脸认真的绣着花,公主老婆却抱着一个软枕呼呼而眠,不由无语地抽了抽嘴角,这媳妇,除了吃就是睡,真会给自己养膘,见公主老婆身上的被子盖得严严实实,既没露小腿肚脚丫子,也没露大腿和肚腹,便没过去打扰她的好梦。

满满小姑娘轻轻点了点头,低声回道:“爹爹,我觉着,你还是别指望娘给你绣帕子了,她连花样子都还没描到手帕上呢。”整天与母亲一起待着,亲娘给亲爹绣帕子的进展,她再清楚不过了,“你还是等我学好了,用我绣的帕子吧。”

闻言,穆淮谦将军嘴角又是一歪,他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轻声笑道:“好,你娘不靠谱,你可要…靠谱些呀。”不过,在瞄到女儿绣出来的半朵桃花时,穆淮谦将军…忽然很绝望,虽然女儿很努力的学着女红,但这水平真的不敢恭维啊,轻咳一声,穆淮谦转开目光,不再看略伤眼的鬼花,“再过两天,就到苗州了,那里是陛下巡查的第一站,等下了船,爹抽空带你四处逛逛。”

“不带娘么?”满满小姑娘歪着脑袋轻声问道。

穆淮谦将军瞧一眼酣梦香甜的公主老婆,嘴角微勾道:“如果你娘不睡成猪一样的话,也带她。”

满满小姑娘:“…”到底要不要和娘告密,爹又偷偷称她为猪了恁,算了,为了家庭的美好和谐,也为了老爹的狗头不被揍,她还是当个不坑爹的乖宝宝吧。

两天后,南巡船队在苗州的官渡停泊,临宁府下辖的大小官员齐聚恭迎,三呼万岁的澎湃气势,几乎震聋了季子珊的耳朵,下了船再坐车,一路直往临宁府的府衙——即季子清陛下暂时落脚的‘行宫’。

双脚终于能脚踏实地,季子珊恨不得马上出去逛一逛,却被穆淮谦将军无语的拧住小耳朵:“你也不瞅瞅,现在是什么时辰,你往哪儿逛去?舟车劳顿了十来日,你不困呐,先好好歇歇脚,等我抽出空来,一定带你四处看看。”穆淮谦此回跟随大队出京,不只是作为季子珊的家属,更有差事在身的。

“我还得四处查查,你先歇着,乖啊~”穆淮谦摸一把公主老婆的脸蛋,就提上宝剑出门了。

季子珊看完自己的居所,就拎着满满小姑娘去瞧惠安太后了,惠安太后到底上了年纪,一路的车船坐下来,不免有些身疲力倦,美人施氏和张氏作为季子清陛下的后宫嫔妃,自然要孝顺服侍惠安太后这个婆婆,季子珊过去时,施美人正在替惠安太后捏肩,张美人则在替惠安太后捶腿。

随驾同行的两位美人,比她这个亲闺女来得都早,季子珊不由默默反省自己的‘不孝’。

“满满呀,在路上走了这么久,累着你的小身板没?”略松了松筋骨后,惠安太后便叫施美人和张美人各自回屋,她将雪白娇嫩的外孙女揽在身边,笑容慈爱地问道。

满满小姑娘摇头道:“外祖母,我不累!”

惠安太后抬头,又望向坐在椅子里吃糕点的闺女,她刚启唇,还未开口,正啃着糕点的季子珊已经抢答道:“母后,我也不累!”

“谁要问你累不累了?!”惠安太后先是一呆,随后略没好气的斥道。

季子珊眨巴眨巴眼睛,目露狡黠之色:“那母后要问我什么呢?”

“问你这一路睡得可香吃得可好?”惠安太后好整以暇地睨着闺女,因在船上没法自由活动,这丫头一天到晚的吃吃睡睡,有时候想找她唠唠嗑,都得等她从床榻上半昏不醒的爬起来。

季子珊脸皮极厚地龇牙甜笑:“劳母后惦记,我睡得可香吃得可好了。”

“怪不得一点没累着呢,既如此,过来吧。”惠安太后轻哼一声,随即拍拍自己的肩头,示意闺女前来尽孝。

季子珊是个十分孝顺的菇凉,她摆好给亲娘捶肩膀的架势后,又冲捂着嘴巴偷笑的满满小姑娘挑眉道:“满满,你不是也不累嘛,既如此,你也过来,给娘捶个肩。”

满满小姑娘:“…”不愧是她亲娘,不放过任何一个‘欺负’她的机会。

刑东森去年外放离京,任地正是临宁府的苗州,时任苗州通判,是以,季子珊哪会放过约见高妙妙的机会,第二天,就命人去请了高妙妙来,大半年未见,关系十分不错的姐妹两个自然很激动,待高妙妙拜见完惠安太后,季子珊就拉着她单独闲聊去了。

“怎么样,在苗州一切都好吧,住的还习惯么?”季子珊笑着问高妙妙,高妙妙算是土生土长的京城菇凉,这也是她第一回远离京城,在外地长久的留住。

高妙妙再婚后的生活,应该是真的蛮不错。

一个人过的幸不幸福,是可以从诸多方面看出来的,笑意够不够真诚热情,气色够不够明媚红润。

“一切都好,就是仁泰起初有些水土不服,慢慢适应之后,也就没什么大碍了。”高妙妙的皮色愈发滋润娇嫩,仿若回到了少女时代,连眉目间都有些掩饰不住的娇羞盈态,“你呢,这段时日可还好?”

季子珊哈哈一笑:“我嘛,哪一天过的日子都一样呀,除了吃喝玩睡,还是吃喝玩睡。”从发现自己投了个绝世好胎开始,季子珊就立志要一辈子高高兴兴的‘吃喝玩睡’,嗯,她会为了这个宏伟远大的目标继续奋斗下去的。

高妙妙听罢,不由掩唇一笑:“哎,你呀,还是这幅无忧无虑、没有烦恼的样子。”曾经,她很羡慕这样子的公主表妹,时至今日,她已不会、或者说不用再暗暗艳羡了。

两人这一日聊了许久,高妙妙讲了些来苗州后的趣事,季子珊则八卦了一些京城趣闻。

当然,董致远溺水亡故、镇国公太夫人大受刺激下患风瘫的事情,季子珊却是没有和高妙妙提的。

高妙妙和董致远或许曾经真的有爱有情,但再浓再厚的情爱,也抵不过日常生活里一点点的磨砺蹉跎,当心底所残留的情爱,再承受不住日子的煎熬时,两人注定会渐行渐远,假使高妙妙没有与董致远和离,也许她最终能学会保护自己,再不让自己受到一点伤害,但现在的幸福生活,却是她永远拥有不到的。

季子珊相信,高妙妙没有后悔当年的和离决定。

没有当初从哀境里勇敢的走出来,也就没有如今再幸运的走进幸福里。

高妙妙的一言一语,一颦一笑,无不表露出——她现在的日子很安稳,很幸福。

第344章

此回下江南, 季子清陛下的职责主要在‘巡’, 而惠安太后和季子珊的目标则是‘玩’,江南的风味小吃, 民间艺术, 如画景致, 一轮一轮呈现在季子珊眼前, 穆淮谦将军也说话算话,真的抽空带母女俩去街上逛了逛,三人换上普通老百姓的衣裳,买了物美价廉的地摊货,围观了技艺过硬的杂耍, 还吃了回几文钱一碗的阳春面。

吃惯山珍海味的满满小姑娘,表示阳春面好好吃,一碗吃完没过瘾, 还又要了一碗。

夕阳西下时,一家三口‘偷偷’溜回府衙。

嗯,这种随意外出闲逛的行为, 其实是不被允许的,堂堂的皇室公主一家子, 居然大摇大摆地在街上闲逛,自然是很不成体统的, 但若是暗戳戳的不为人知,嗯,季子清陛下还是可以装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外祖母, 这是我给阿毛弟弟买的福娃娃。”满满小姑娘打开一个小匣子,里面躺着一对胖嘟嘟的泥娃娃,烧工精致,触手润滑,瞧着十分可爱讨喜。

坐在一旁啃果子吃的季子珊煞风景的开口:“满满,请注意你的用词,买福娃娃的银子…是娘掏的。”

满满小姑娘嘟着嘴巴回头:“那吃阳春面的三十二文钱,还是我给的呢。”一碗阳春面四文钱,她爹吃四碗,她娘吃两碗,她也吃了两碗。

旁听的惠安太后扶额无语:“…”

在苗州停留了五日功夫,季子清陛下一行人就启程离开,下一站到的是柳州,仍属于临宁府的下辖州,新到了一个地方,季子珊难免还想暗戳戳的出去玩,这一回,有人不答应了。

“怎么了,梅香?”季子珊正在一枚枚数铜板,嗯,这是在给满满小姑娘准备外出时的零用钱,在苗州时,给了闺女一百文花,这回嘛…干脆给她八十文好了。

梅香抿了抿唇角,提醒道:“公主,想想您的月信日子,是不是推迟了好几天?”除了小郡主出生的那两年里,公主的月信期紊乱没有规律外,这几年早就恢复正常频率了。

季子珊茫然的眨巴眨巴眼睛:“…我没什么印象啊。”

梅香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知道您贵人多忘事,所以她才专门提醒你这件事啊:“公主,为了以防万一,您这些天还是安静些,不要到处乱走了吧。”若是公主真的怀上了,这会子的月份肯定还浅,只怕御医也不容易诊出来,必须得多等几天,才好叫御医确诊。

“你觉着…有可能么?”听了梅香话里的涵义,季子珊也不数铜板了,她拨着耳畔的珍珠链子,有些迟疑的问道。

梅香肯定的点点头:“奴婢以为,大有可能。”若是公主只老老实实地待在行宫,她还能多观察静候一段日子,但是公主这老喜欢去闹街上闲逛的行为…叫梅香不能再沉默下去了。

虽然很扫公主的兴致,但是,万一出点什么意外怎么办?

这可是要人命的大事呐。

季子珊不再整日叨叨叨想外出,不仅穆淮谦感到反常,连惠安太后也觉纳闷:“这两日,怎么不听你嚷嚷着要出去玩了?”在苗州时,闺女几乎每天都要嚷几遍,她也是被缠得脑仁疼了,才和皇帝长子允许她私下外出逛街,为安全计,她们这些随驾出行的女眷,都是只能在提前清理好的无人景地走走看看的。

“嚷嚷也没用啊,淮谦整日跟着皇兄跑这转那,哪有功夫带我出去玩啊。”季子珊窝在软枕堆里,语气蔫蔫地玩着一根玉簪子。

惠安太后轻轻哂笑一声:“撒谎!这明明是两码事。”

“您老真是英明,我这点说谎的小伎俩,就是逃不过您老的法眼。”季子珊的嘴巴特别甜,先捧了惠安太后几句,然后才道,“是梅香不叫我出去玩的。”

惠安太后十分无语:“你连母后和你皇兄的话都不听,居然…听梅香的?”有没有搞错哟。

“你们两个又不会提醒我,我的月信期已经晚了好些天呀。”季子珊继续百无聊赖地拨玩簪子。

闻言,惠安太后的脑子里忽然一片空白,脸上的神情也仿佛僵住了一般,良久,一股子难以言喻的喜悦之情,在惠安太后心头缓缓绽开,她的声音微微发颤,明显十分激动:“难道是…有了?”

“我哪儿知道呀,这不在老老实实等消息嘛。”季子珊依旧蔫得跟秋霜打过的茄子一样。

惠安太后在心底捋了捋,嗯,女儿的身子很康健,月信期也一向很准,偏差基本都控制在三天之内,梅香既专门特别提醒,想来已经超出了不少日子,那,那十有八|九就是有了嘛,惠安太后不由喜笑颜开道:“若是果真如此,那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咦,你怎么好像不大高兴呐?”

“我高兴什么呀高兴。”季子珊略没好气地扁扁嘴,哭丧着脸道,“若是真有了,你们还会叫我跟着继续南下么?”

惠安太后晕了一晕,她简直恨不得掐一把气死人不偿命的闺女:“你…你这丫头呀,到底是孩子重要,还是玩儿重要!”为发泄心中决堤的崩溃之意,惠安太后痛心疾首地拍了拍桌子,那啥,总不能真拍女儿身上吧。

“都重要。”要不然,她也不用这么纠结了。

惠安太后当了几十年的淑女,唯有女儿有本事让她秒变泼妇,此刻,她压低着嗓门再吼:“都重要?玩儿?你什么时候不能玩儿?母后为了盼你能再有个孩子,在佛前烧了多少香,念了多少经,如今好容易可能有了,你…你就这个反应!”

“那我该什么反应啊,一脸欢天喜地的,恨不得告诉所有人一遍?又还没有个准信儿,万一是空欢喜一场呢。”季子珊嘟着嘴低声道,“回头还不叫人笑话死我,当我想生儿子想疯了呢。”

惠安太后顿时哑口无言了:“…”哎,不是,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儿的样子。

对于妹妹在南巡路上被诊出身孕这件事,季子清陛下的心情无疑是…复杂的。

你不管是早一个月,还是晚两个月,都不用像现在这样尴尬了呀,真是…季子珊陛下揉了揉眉心,他也知道,为了小妹子的子嗣之事,太后亲娘没少在暗地里发愁,不管怎样,总归是一件喜事:“这样罢,叫淮谦留下来陪你,剩余要巡视的地方,不用他再跟着了。”

“我要母后也留下陪我!”仗肚欺人,说的就是季子珊这号人物了。

惠安太后脸上的喜色压都压不住,但她还是翻了一个分外无情的白眼:“想的美!母后这把老骨头,难得能出一趟远门,怎好就此停滞不前,你自己好生在柳州待着吧,等我们返程时,刚好接你一块回京。”算算长子南巡的时日,等返回归京时,闺女的第二胎也差不多刚好坐稳。

被太后亲娘无情的抛弃后,季子珊又将不怀好意的目光对准满满小姑娘:“满满,那你留下来陪娘。”

“我不要。”满满小姑娘依偎在惠安太后身侧,听到母亲的话后,顿时做了一个鬼脸,“我还是跟着外祖母一起游江南好了,不打扰爹爹陪你啦。”

遭遇了亲娘和闺女的双重背叛,季子珊气得将所有人轰出了她的屋子。

哦,除了送客离开又折回来的穆淮谦将军。

喜闻公主老婆终于梅开二度了,穆淮谦将军几乎乐成了一个傻倭瓜,打从御医确诊那一刻开始,他扬起的嘴角就没有弯下来过,季子珊瞧见了,不免要损他一句:“瞧你那点儿出息!”

“我这么没出息的一个人,还不是让公主殿下倾心到非嫁给我不可。”穆淮谦将军在床侧坐下,伸臂环住公主老婆尚纤细的腰肢,亲着她柔嫩的脸颊低低发笑,“我就说,咱俩的子女缘,怎么可能这么衰,瞧,只是时候未到罢,以后可别胡思乱想了啊。”

季子珊掐了一把穆淮谦将军的手背:“谁胡思乱想了?”

穆淮谦轻轻嗤笑一声,却没多提公主老婆之前乱发神经的事,只温声宽慰道:“你这回的出京游玩,算是又泡汤了,不过,你也别失望,等将来,我一定会陪你走遍天南海北,到时候,就咱们两个,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真的?”季子珊笑着问道。

穆淮谦铿声道:“当然,若我拿假话诓你,你尽管把我踹下床。”

次日,季子清陛下继续启程南下之时,季子珊也和穆淮谦搬进了一处清雅精致的别院,季子珊有孕的消息快马传回京城后,过了十来日,穆大太太带着三大车滋补品,风尘仆仆地出现在季子珊眼前。

这三大车补品,一车是太子夫妇送的,一车是季元宝王爷夫妇送的,还有一车才是穆家的。

“娘年纪大了,实在不便长途跋涉,这才没有亲自过来看你。”穆大太太虽然一脸倦色,精神却是出奇的好,“宫里和王府都脱不开身,便也托我带东西过来…”为了保证她这一趟出行顺利,康王爷也是大方,直接调了一小队精兵护送她南下。

穆大太太说得口舌生津,眉飞色舞,季子珊却对几乎堆成小山的补品默默无语。

这是准备让她拿补品当饭吃么。

第345章

以季子清陛下为首的南巡队伍, 是在三月上旬离的京城, 开始折返京城时已到七月中旬,嗯, 回去稍微歇个脚, 缓个神, 刚好赶上过中秋团圆节。

别的人都是怎么来, 再怎么回去,唯有季子珊是扁着肚子出门,却鼓着肚子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