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撒娇也撒够了吧,今天哥哥要搬回去了哦。咱们住得近,晚上从学馆回来我再来看你。”

一提起这个话题,饭团就一脸委屈地看着他,“哥哥为什么要走?不喜欢饭团的家吗?”小小的他不明白,哥哥住得好好的,怎么说回去就回去,而且两处不是只有一墙之隔吗?在他心里,住哪都一样啦。

天孝有点头疼,“饭团的家很好,哥哥很喜欢,但哥哥也有爹和娘啊,哥哥也想像饭团一样,和自己的爹娘一起住呢。”刚四岁的小孩,真难讲道理。再怎么难,也得把他哄住才成,遂他只能挑一些简单的来和他说了。

饭团听后,使劲地点着小脑袋,“饭团明白了,可是饭团舍不得哥哥。”

“养只饭团不容易,以后记得要孝顺你娘知道不?”此话一出,天孝便感觉到自己的口气太老气横秋了,要知道,自己比饭团也大不了几岁啊。不过有这样的娘,他不逼着自己长大又能如何?

饭团似懂非懂,“饭团很难养么?”他觉得自己很好养啊,给什么吃什么,又不挑食,和猪栏里的白白一样好养着呢。

天孝摸摸他的头,笑了笑。养一只饭团容易,养好孝好却不容易。小堂弟现在还不懂,他也希望他永远不懂。

今年罗云初怀孕了,去年的计划自然就搁浅了。好在现在阿德他们在镇上开的店生意不错,五月初时,罗云初索性也将香芋绿豆的做法教给他们,夏天卖这个最适合了。火锅这一生意在夏秋两季可以适当停停。当时阿德正为店里一日不如一日的生意发愁呢,这下可解了燃眉之急了。此事之后,阿德对他姐越发的亲厚,每个月得空时都会回来看她一趟顺便把每月的分红送来。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七月的时候,二郎并着大郎和赵大山一块儿抢收了一季粮食。眼看着就要进入八月份了,罗云初的肚子是越来越大了,走两步都让人扶着。

宋母进来屋里的时候就看到二儿媳拿着针线坐在那慢慢绣着孩子的小衣物,她走过去,将它拿开,“哎,没几天就要生了,你咋还干这活呀。”

罗云初扶着腰,笑道,“娘,没事的,干这活不累人。而且手头上没点事,我心里不踏实。”

“你呀,和我一样,天生劳碌命啊。都八月了,也不知道老三那边如何了?”儿不在眼前,宋母颇为担忧。

“娘,你就放心吧,老三一定没问题的,你就等着好消息吧。”罗云初宽慰。

宋母见罗云初情况尚好,也不像要马上生的样子,遂放下心来,两人又东家西家地扯了一会,她便起身走出了房屋。

官商官商,这生意若想做长久,必须得和官府里的人打好关系,就算是高利贷的也不例外。除了逢年过节必不可少的孝敬之外,更要时不时地表忠心和诚意。不仅要将当官的本人伺候好了,连带他的亲戚也不能得罪。这不,李金财正带着县太爷的公子到镇上最豪华的酒楼消遣。

“对面那店是卖什么的,看着生意很红火啊?”张正德朝对面那叫罗记食坊的小店努努嘴。

倒茶的店小二见问话的是熟客——县太爷之子,当下快嘴地答道,“张大爷,对面的店家姓罗,近日来正在卖一种叫香芋绿豆的吃食,生日天天都那么红火。”

“李小牛,你这家伙还不赶紧给爷滚,在张大爷面前,哪有你插嘴的余地?”李金财揣了他一脚,笑骂,顺手给了他十个铜板。

那叫李小牛的店小二心领神会,笑嘻嘻地退了下来。

张正德听了,眼咕噜一转,黄杰意会地凑上前,“爷,我打听过了,对面那店卖的那啥香芋绿豆冰,只卖七八文钱一碗。我让人算了算,这店一天少说也能赚这个数!”他伸出一个巴掌。

“到底多少,你倒是说呀,少给爷卖关子。”张正德一向没什么耐性,拿起扇子敲了他一记。

黄杰摸摸被敲的脑门,讨好地道,“是是是,我刚才说的,罗记食坊光卖这个香芋绿豆冰一天少说也能赚三四两银子。”

李金财低头喝茶,掩饰他眼中的不屑,同是李大耳的干儿子,李金财一向都看怎么看得上这个黄杰,他除了逢迎拍马外,其他的什么也不会。

张正德听得很是心动,他虽然纨绔,但这点账他还是会算的。八文钱一碗,能卖四五两银子,其中的利润不难想象。可是他耳边又响起他老爹张有仁的警告之语,让他最近安分点,别给他惹麻烦。

黄杰虽然愚钝,但张正德的喜好他是清楚的,这衙内有个特殊的癖好,丫环窑姐儿的他都不爱,偏就性喜良家妇人。当下他便附在他的耳朵上低语。

李金财一直有注意黄杰和张正德这边的动静,当他隐约听到罗家有尚有一姐儿,嫁了人,容貌娇美之词,又看到张正德越来越亮的眼睛,心里暗自叫糟。他们做高利贷这行的,对镇上以及周围十里八乡的情况都要了如指掌。对面罗记食坊的情况他自然也清楚,罗记食坊的老板有一个姐姐名叫罗云初的,说起来还和他打过交道咧。肤白身段好,脸蛋亦不错,当时他知道她嫁了个农夫还暗道可惜来着。他当时还想,若他早一步遇到,指不定他亦会上门求娶呢。

如今他见张正德动了色心,心里暗暗着急。却又不敢上前打断,那样显得太刻意了,反而不美。而且黄杰这家伙一向和他不对付,被他看出心思的话,肯定会死死咬住这个问题不放的。到时他就不是帮她而是害了她了。

趁他们歇了话的空档,李金财假装不经意地道:“爷,昨晚我在浣衣巷那边碰到莫云娘了,她还向我打探你来着。她让我转告你,说你好久没去找她了,怪想你的。”

想到莫云娘那丰满的玉体,张正德满脸潮红,说话间也带着一股狠劲,“那骚婆娘,今晚我去治死她!”娘的,想我?是想我□的老二吧!

李金财心里松了口气,以为张正德会忘了刚才那茬。

没成想,张正德转过头来就对黄杰说道:“那事交给你去办了,记住,办得漂亮点,谁要敢挡就报出我的名号来。”

李金财一怔,没一会便回过神来,却见黄杰看着他露出一脸不怀好意的怪笑。

第 69 章

“岳母?”二郎刚从山上的棉地回到自家大门前,就见到气喘吁吁的岳母大人,顿时吓得把背上的柴卸下来,忙上前扶住她,“发生什么事了?”

“二郎?快快,扶我进去,阿德被官差捉了,我得赶紧告诉云初去。”罗母见着女婿,脸露喜色,想到生死未卜的儿子她的心一揪,她唯一的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她也不活了。

阿德被官差捉了?闻言二郎一惊,随即想到家里大着肚子的媳妇,这消息太震惊了,万一...当下,他半拖半扶着岳母到不远处的柳树下。

“哎哎,二郎你做什么,我要去找云初!阿德那边还等着呢。”罗母焦急地挣扎着。

二郎严肃地道,“岳母,云初这几天就要生了,你知不知道她现在很危险?她一旦得知这个消息动了胎气怎么办?”你眼中可不能只有儿子没有女儿呀。

他语气中的指责,让罗母哗的一声哭了出来,“哇,我能怎么办?我就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儿子出事了,人家指明让云初拿钱去赎。我这不是没法子可想了么,呜呜...”

“你别哭了,到底怎么回事?赶紧说呀。”二郎催促。

“事情是这样。”宋母抹了把眼泪,徐徐道来。

“让开让开,都让开...”罗记食坊刚开店不久,黄杰领着三四个官差便横冲直撞地闯了起来。

店里的食客都是平头百姓,一下子见到这么多官差,就知道不好了,纷纷作鸟兽散,有些个大胆的便在外头探头探脑。

阿德见顾客都走了,忍着气上前,“你们想干什么?”

“你是罗德?”黄杰不怀好意地笑问。

“正是。”阿德的眼力在这大半年里也历练出来了,他甫一见着黄杰这个胖子,心就沉了下去,知道事情难了了。

“今早范老三在你这吃了那个香芋啥的中毒了,我们怀疑你店里的东西不干净,跟我们走一趟吧。”黄杰眼热罗记食坊好久了,自打开张起,这店生意就红火得紧。四五月份的时候淡了下来,当时他也歇了心思,却没想到六月份又火了起来。每日见没权没势的罗家搂了那么多银子进口袋,他实在眼热得紧啊。此次将罗德弄了进去,他一定会让他把那些赚钱的方子都吐出来的,哈哈。

范老三是谁他都不知道,而且每天来他们罗记食坊买吃食的人那么多,怎么别人都没事就他有事?罗德注意到黄杰一脸贪婪的神色,便知道多说无益,肯定是自己家有什么东西被人惦记上了。挣扎也于事无补,不过样子还是得做做的,要不不就是显得心虚了吗?

“差爷,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范老三是谁我们也不知道,况且咱们罗记食坊每日卖出的吃食没有上千也有几百,一直都没事。”

言下之意,是那个范老三的故意栽脏陷害的吧?

黄杰虎眼一瞪,“你的意思是咱们当差的故意为难你咯?”

“不敢不敢。”你个胖子没穿差服,连个差爷都不是,凭啥多管闲事啊。显然这里头猫腻重重,罗德的心直往下沉。

“不敢最好,来呀,带走。”黄杰一挥手,下面的官差立即将罗德押走了。

罗母刚从后院出来,就看到罗德被人压走,顿时慌忙将手中的事物丢下,赶上前去想拉住儿子,“你们干什么?为什么要捉我儿子?”声音透着明显的惊慌。

不料却被黄杰推了一下,又拦在她前头,“老东西,安静点,再乱嚷嚷连你一块抓!”

“娘,我没事的,你在家好好照顾阿宁和孩子,有事就去找姐姐姐夫商量。”阿德回过头来急忙嘱咐,他现在就怕他娘乱来,他如今庆幸阿宁还在后院坐月子,儿子也陪着她。若不然这种场面不小心被伤着了...

“儿呀,阿德啊,你咋那么命苦哇。”眼睁睁看着儿子被差爷带走,罗母跌坐在地上,痛哭失声。

黄杰想到这事还没完,又见外头一帮平头百姓在那探头探脑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冲着外头就是一嗓子,“看啥看?都给老子滚!小心我把你们都捉去吃牢饭!”“老东西,别哭了,若想救你儿子,就让你女儿带五百两银子来!”黄杰府□子,低声威胁。方子他要,银子他也要,人他也要给张正德弄到手。

五百两?罗母一听这个数,头都晕了,正在嚷嚷。

“想你儿子活命就给我闭嘴,照着我说的话去做,若不然...”黄杰做了个砍头的动作,“哼哼。”

罗母被吓住了,惊惧地看着他。黄杰很满意他造成的效果,站起来,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这人谁呀?口气这么大?”

“李大耳的干儿子呗。”

“李大耳不是放高利贷的么?咋能指使差爷?”

“这你就不懂了吧?”

“你别光是笑呀,你懂就别给老娘卖关子。”

“一句话,利字当头哇...”

旁人听了,联想到县太爷那宝贝儿子的德性,若有所悟。

这计谋很拙劣,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罗家多半是被栽脏陷害的,但架不住有效啊。而且黄杰这头猪刚才的表现明摆着告诉别人,他和这案子脱不了干系!其实来罗记食坊捉人这事根本就不用他出面,也是黄杰心急了,想在张正德跟前好好表现。

李金财在一家不显眼的茶坊喝着茶,这出戏他从头看到尾,一字不漏。哼,这黄杰自以为聪明,后面的苦头有得来吃呢。想到他近日得知的,罗云初已经怀孕并且快临盆的事。他心中有股小失落的同时又升起一股恶劣的快感,黄杰,让你自作聪明。拍马屁是吧,这回拍到马腿上了没?张正德即便再喜欢良家妇人,还能喜欢一个怀着身子的大肚婆?

二郎听完,沉吟片刻。要五百两银子?还要他媳妇亲自送去?要银子他是明白的,但为什么要他媳妇亲自送去,这点他想了好一会都没想明白。而且他听到这事有黄杰插手的时候他就知道肯定是他们那店的生意太红火招人惦记了。他虽然不知道具体赚了多少银子,但听他媳妇说生意挺不错的。

“岳母,那黄杰除了要银子还说要什么吗?”自古民不与官斗,他们想要什么,罗宋两家还真没什么法子阻挡的。

“没说了。”罗母擦擦眼泪,“二郎,现在怎么办?”

“我先送你回去吧,然后我顺便去牢里看看阿德。”

二郎一听到这个坏消息的时候脑子就在不住地转动,想想有什么人什么方法可以帮得上忙。可惜他宋家如今也是一介平民,若是老三此回高中,那境遇就不同了,至少不会像现在这般,任人拿捏。他想想,他认识的人中有可以帮得上的吗?常大叔?不行不行,他还没够份量让差爷买帐;柳掌柜?在商言商,人家不一定肯帮忙...

一连想了好几个人都被他否定了,突然他灵光一闪,想起一件事来了。如果是他,指不定真能帮上忙。

“岳母,我想起一个人,或许能帮得上忙。一会我送你回去,顺便去他家拜访一下。”

罗母抹泪的动作一顿,“真的?”

“嗯,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先回去换身衣服。”二郎决定把这事给瞒下来,家里谁也别说,省得媳妇听到动了胎气。

“好好好,我等着,你快去快去。”

二郎换了身衣服,问罗云初要了三四两银子,说要去镇上办点事。罗云初不疑有它也没有多问,给了银子后,又让他带上一壶凉开水,外加两张饼子。

“二郎,你说的那个人是谁呀,他真能帮忙么?”罗母赶了一会路,抹了抹汗,忍不住问道。她现在满心都是儿子在牢里怎么样,再没点安慰她就快承受不住了。

二郎看着一脸心焦的罗母,也不卖关子,缓缓将那人的情况一一道来。去年的这个时候,二郎有一回到镇上,经过镇上浣沙河的时候,看到一个孩子在水里扑腾,当时他想也没想便跳下水去,将孩子救了上来。好在抢救得及时,孩子倒没什么大碍,只是受到了点惊吓。那会也是八月份,热得很,他并那孩子在树下等了挺久,才等到他家的人找来。

后来他才知道他无意中竟然救了他们县的韩师爷的大孙子,韩师爷在他们县里也是个说一不二的人物,县太爷对他可是器重得很。当时他就懵了,谢礼啥的都拿就跑了出来。当时有个老人追着出来在他后面喊,叫他以后若遇到什么麻烦便来韩家找他们韩家,只要能力所及的都会帮忙云云。此事过了后他也没放在心上,如今想起来了,要帮助阿德少不得要腆着脸去求一求韩师爷了。

罗母听了,喜笑颜开,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大半。

二郎将他岳母送回店里后,去肉摊割了两斤上好的肉,怀着忑忐的心情,依着模糊的记忆找到了韩家所在地。他鼓了鼓劲,然后上前敲门。

那妇人在门内皱着眉打量了他许久,“你是你是啊啊...”

她指着他,惊讶地叫了出来,接着她立即打开门,将二郎迎了进去,“快进来,我们等了你好久了。”

70从韩家出来,二郎略松了口气,虽然韩师爷没有打保票说一定会放人,但他答应了帮忙总比自己像无头苍蝇似的乱转好。而且他们想还了他这个人情,必定会尽力的。他决定去牢里看看阿德,他脑中想起刚才韩师爷的话,“张正德想要啥就给了吧,给了什么都好办,硬磕着的话东西保不住不说,少不得还要吃些皮肉之苦。”

二郎心里既气愤又无奈,民不与官斗,斗也斗不赢。他此刻只想老三此次若能高中举人的话,他砸锅卖铁也给他弄到盘缠上京考会试。家族中有个当官的太重要了。他按奈下心思,先到南街那头打了两壶好酒,又到酒楼买了两个下酒菜,便向县衙所在处走去。

“一刻钟,有话就赶紧说啊。”看门的官差打量了二郎一眼,又掂量了下钱袋子里的铜板,嗯,五六百钱是有的,和瘦子平分了自家也能进账三百文,不错不错。

“谢谢差爷,你们先回会酒,我去去就来,保证不让你们难做。”二郎拱着手,笑道。

“嗯,去吧。”见他识相,胖子也不为难他,挥挥手便让他进去了。

“又是来看最里头那单间的犯人?”瘦子挨过来问,“嘿嘿,今天少说也捞了一吊钱了?”

“是啊,今天早上那婆娘出手也够大方的。”在这小县城,油水少得很,今天有一吊钱已经算是意外之喜了。

“真希望这样的犯人多几个,这样咱兄弟俩就不愁了。”

“喝酒吧,想得美呀你。”

“阿德?”二郎试探地喊了一声。

“姐夫?”罗德从阴暗处走了出来,见到他姐夫很激动。

“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用刑?”二郎上下打量他。

罗德摇摇头,问及家里的情况,二郎说一切尚好。二郎顺便告诉他这一切他姐还未知情。

“这样也好,我还怕姐姐知道后动了胎气,我就万死不辞了。”

“阿德,别担心,我已经找了韩师爷来帮忙了。”

“韩师爷?”阿德很吃惊,姐夫啥时候和韩师爷有交情了?

二郎三言两语便把其中的渊源解释清楚了,顺便还把韩师爷的话复述了一遍。

罗德不笨,他姐夫说的他都考虑到了,只是,“姐夫,我不甘心哪。”

二郎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钱财身外物,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罗德艰难地点了点头。

“好了好了,时间到了,赶紧出来。”

“这两只馒头你拿着,晚些时候我再来看你。”

罗德接过那两只尚热的馒头,等他姐夫走远后才坐回阴暗处,愤恨地咬了一口。他进来了这么久还没有人来提审他,他用膝盖想也明白他们想晾一晾他,如同熬鹰般,待他受不了了才会出现。他握了握拳,你们要方子是吧?给你们就是了,不过他敢保证里头一定会少了某味材料或某些关键的地方的。

“铭承,你可归过家了?”曾有国问。

“尚未归家,学生路经先生住处,寻思着也有小半年未见了,便先进来看望看望。”宋铭承淡笑着答道。

曾有国感受到弟子的爱护之情,佯怒,“这次且饶了你,下回可不许这样了。为师就住在此处,多等两日也无事。”

宋铭承淡笑给他敬茶,并不答话。

“此次入考场,感觉如何?”曾有国接过他的茶,轻啜了一口,问道。

“感觉尚可,先生,这是我的答辩,请您过目。”在归程途中,宋铭承便把他在考场里的答题全都背默下来了。

曾有国接过,细细地阅读起来。宋铭承静静立在一旁,并不催促。

“铭承,好哇,尤其是这策论,你答得真是精彩!你若不中,为师都不信了。”曾有国看向宋铭承的目光中充满了赞赏。

“一切都是先生教导有方。”

“不骄不躁,甚好甚好。当初为师还担心你的身子骨熬不过下场那几日的,不过如今看到你的策论做得如此之好,想必之前的几科都发挥得不错吧?”默写出的字好不一定代表当时就好,一切以卷子为基准啊。“呵呵,如先生所料。不过这一切都多亏了我家二嫂给的两只香囊,临行前,二哥说让我进考场时才打开带进去。可惜,用了三天,两只香囊的气味都淡了许多。”

若罗云初此时在的话,肯定会笑开来的。这两只香囊通过干燥法和密封法能保留几个月后用在考场几天,已经算是不错了,真当它是万能的不成?

“哦?还有这等事物?下回我可得见识见识。”

“下回罢,我让二嫂再给我做两只。”

宋铭承想起来,进考场前,他将信将疑地带上。想着,这是二哥二嫂的一番心意,而且又是透明的纱缝的,并不违反规矩。却没成想,那两只香囊似乎有驱蚊和提神的效果。答题的时候,他将其放在跟前闻一闻便觉得头脑松快许多,文思泉涌,下笔如有神。

交卷发卷之际,他注意到有不少人晕倒或者满脸是红点的被人抬出去。走出考场时,大部分考生都面有菜色,只他觉得除了累了点外一切如常。如今想来,便是这两只香囊的功劳了罢?如此一来,他心里对二嫂更是充满了感激。二哥二嫂这两年确实为自己费心颇多。

“呵呵,你还未归家,为师便也不留你了。赶紧回去等好消息吧,得空了再来探望为师。”

“是。”

“爷,喝茶。”韩师爷接过丫环捧来的茶,将人打发走后,亲自给张有仁端进来。

“先志,你来了?呵呵,快来看,想不到咱们小小的青河县里竟然出了三名举子。这上京发来的捷报,是圣上特意嘉奖我等的啊。”张有仁将捷报递给韩先志后,便端起茶杯,志得意满地喝了起来。

“哦,大人,大喜啊,大人治下,果然是人才辈出啊。”韩先志小小的恭维了一下。

“呵呵。”张有仁笑呵呵的,显然他的马屁拍得当,让他心里很受用。

“大人,我算了算日子,似乎前往榆南参加乡试的秀才们尚未回到呀?这捷报?”

张有仁心情很好,摸了摸下巴的胡须,笑道:“捷报先行的事也是有的。乡试是在八月初,八月十五揭榜,青河县到榆南,坐马车少说也要大半个月。而上京的捷报一般都是六百里加急送到各县手上的,所以捷报先行不奇怪,不奇怪。”

“那岂不是得等秀才们归家方去宣读皇恩?”

“这是自然。”

韩先志仔细地将那捷报看了一遍,注意到中举的三人中有一个名字叫宋铭承,他心中一动。既然打算帮忙,他自然要弄清楚这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牵涉到的人物。立即联想到今天宋二郎求他办的事。韩先志历来是个谨慎细心的,既然打算帮忙,他自然要弄清楚这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牵涉到的人物。

这宋铭承是宋二郎的弟弟,也算得上是罗德的亲戚,这下事情好办多了。他心里暗喜,真是磕睡了就有人送枕头啊,想什么就来什么。“这个宋铭承...”韩先志卖了个关子。

“怎么,他有问题?”张有仁斜眼过来。

“问题倒没有,这两天我听说了一个事,说他二哥的小舅子被抓进了牢里,据说还是黄杰带人去捉的。”此事他也只能点到为止,可不能大刺刺地指明了是县太爷的公子让人干的,那样的话不明摆着打县太爷的脸嘛。

自己的儿子什么德性他心里清楚,张有仁很快便明白了韩先志的言下之意,咬牙道:“黄杰!”黄杰最近一直跟在他儿子的屁股后面混,看来这事和他那孽子脱不了干系。但瘌痢头儿子都是自家的好,若有什么不好的,肯定是别人带坏了他!

“这事在这当头影响太不好了,若是去报喜的当头暴出这事...”

张有仁咬了咬牙,深吸了几口气平稳了情绪后道:“这事我知道了,你一会亲自走一趟,让他们把人放了。”“是,我这就去。”韩先志暗喜,想不到这般容易便办妥了。

“孽子,看你办的都是些什么事!”张有仁一见他儿子那吊儿郎当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爹,怎么了?”张正德被他爹吓了一跳。

“怎么了,你还有脸问我怎么了?我那天不是叫你最近要安分点的吗?你一天不去给我惹点事会死啊?你要把你爹我的乌纱帽给弄丢了才安心是不是?”他这话绝对不是危言耸听,宋铭承如今中了举人,谁知道他会不会上京考会试,谁知道他会不会中贡士?谁知道...反正现在就是不能和他交恶!

后面这话就重了,把张正德吓了一跳,他很清楚,自己如今能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全亏了他爹头上这顶乌纱帽的。“爹,我做错了什么您直说,我改便是了。”

张有仁看着仍旧一头雾水的儿子,叹了口气,“你今天让人抓的那个叫罗德的家伙,他姐那头出了个举人的小叔子。”

张正德吓了一跳,他欺负平头百姓还可以,让他去挑战有功名在身的举人进士之类的,他是万万不敢的。谁知道会不会危及到他爹头上的乌纱帽啊。想到这,他跺了跺脚,咬牙切齿,“黄杰那家伙,害死我了。”

“你最近给我乖乖地呆在家里,少和那姓黄的瞎混!”

罗德才关了两天一夜,于次日傍晚便被放出来了。他觉得有点莫名其妙,被关了两天,人都没有见到一个,之前他们猜测的也没有发生。难不成他们猜错了?

“呵呵,罗相公,我们这边查明了。范老三并非吃了你店里的食物中毒的,这一切都是误会误会。”韩先志笑呵呵地给张正德擦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