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大哥明显听不进劝,二郎泄气了,遂不再争执。二郎又看了自家大哥一眼,咬咬牙,道:“大哥,你那五亩山地让给我种一年吧,我把坡地沙地都让给你种一年,外加一亩水田。”既然决定做,就要做大的,十亩山地全种了棉花!花生木薯产量再多,能有棉花值钱么?先种上一年棉花试试,再说如今家里也小有家底了,这个险还是冒得起的。

大郎见二郎如此执迷不误,本想再劝,但也知他拗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动。也罢,那几亩地换种就换种吧,他今年好生伺候着,待他他碰了壁,他再把收获的粮食匀一半给他好了。

二郎和他大哥商定好了换田耕种的事体,便去找李大爷了,毕竟他种这个是种出心得的,得他指点几句,能少走许多岔路。

“李大爷,我决定用山上那几亩地来种棉花了,到时你可不能藏私,得给咱指点指点啊。”二郎一进门便笑呵呵地道。

听了二郎的请求,李大爷也略显惊讶,棉花这东西,村子里少人敢种啊。出于好意,李大爷也略劝了几句。

二郎笑道:“李大爷,这个你放心吧,咱们且种一年试试,若不好,明年便不种了。”

李大爷见他自信满满的样子,遂不再多言,他想,或许这宋家小子有什么诀窍也未可知。当下拍拍胸脯答应下来,“成,以后只要用得着咱这把老骨头的地方,你就尽管开口吧。”

“呵呵,李大爷,我在这就先说声谢谢了。”

当下,李大爷就着自己种植棉花的经验和二郎聊了开来,从选种、施肥、浇水除虫等注意事项一一道来。二郎频频点头,边听边用心记了起来。

次日,二郎进城选购棉花种子。

因为棉花要过了二月龙抬头方才播种,二郎他们倒也不用急。倒是李家听从了罗云初的建议,搬离了原来临水的住处。感念宋家的恩情,李家特意和别人兑了地,把房子建在罗云初家旁边。他们这里一过了正月,春雨就歇了,泥块的干爽度也足够夯泥房的了。自打赵大山帮罗云初他们盖了这么一座房子后,他泥瓦匠的名声在这十里八弯都是响当当的。谁家要是盖个房子都愿意请他,这回李家也不例外。

赵大山二话不说答应了下来,没两天就拉拔了四五个壮男给李家夯泥房。李家这次建房的工程明显要比二郎之前的艰难辛苦许多,因此工钱自然也比之前的高上十来文。李家的房子是比照着罗云初他们家盖的,花了整整半个月的时间才夯好。

乔迁新居的时候,宋家众人也去了,罗云初代表二郎封了个大红包随礼。

顾氏拉着罗云初的手,压低声音,“建这房子,足足花了五两银子哪,光那人工钱就花了差不多三两银子。”

“李大嫂,这一座房子耶,要的啦,光那木板,上回我们就花了二三两银子。”罗云初安慰道。

“可不是么,这两间房的木板是孩子他爹借了牛车大老远地去城里捎回来的,要不又得多花一两多银子。”顾氏摇摇头,这银子真不禁花,好在前头买了四亩坡地,要不然这样子花下去,银子没了,地也没得。

“呵呵,待李大哥和李大爷的身体好了,日子便好过了。”

“是呀,这房子贵是贵了点,盖了也好,以后大妞几个娃便能一人一间了。用不着像之前一样,几姐弟挤一间屋。”看着她公公和丈夫的身体一日好过一日,顾氏感慨,说起来这宋二郎一家子还真是他们李家的贵人。

“这些日子你还吐得厉害不?”顾氏关心地问。

肚子里的娃儿折腾了她近一个月,总算良心发现了。“不吐了,就是老想着酸的。”前几日,阿德回来的时候又给她捎了一罐酸梅,她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罗云初如今倒不担心她娘家那头了,阿德在镇上的店开业了,据他说生意不错,才开业小半个月就挣了二十两银子。当然其中不管人们好奇新事物的缘故,待这新鲜感一过,这生意便会回落一段。但她预计每天还是会有八百文钱以上的进帐的,纯利。他来报告好消息时,还硬塞给她八两银子,说是给她的分红。罗云初见他坚持,便收了。这笔钱她可不会告诉二郎,要留着给她儿女讨媳妇或者给女儿攒嫁妆用的。

“那成,回头我再给你带两罐酸豆角回去。”

“哎呀李大嫂,不能说这个了,你一说我口水猛地流了一地。”

两人才说了几句话,李大妞便进房来叫顾氏出去接待客人了。罗云初也不好意思耽搁她的时间太多,遂笑笑,到大厅和村里的妇女一道聊聊天,说说闲话。

过了年不久的时候,罗云初催着二郎给家里添了两头猪。本来二郎见她怀孕,不乐意她这般操劳。罗云初不听,硬要养。二郎无奈,只得捉了两头断了奶不久的乳猪回来。而且每顿都不许她提潲水去喂猪,啥重活都是他包揽了。

其实罗云初也明白自己怀孕了做不了这些活,但这猪若是年初不养,过年就不肥了。农村没啥吃的,都是喂一些潲水和杂粮,也没有什么饲料催肥剂之类的,养起来颇费一翻功夫。不过猪肉的口感倒比现代的要好。

春天生机勃勃,田野绿油油的一片。赵大嫂中午干完活过来邀她一道去田野里打点猪草回来喂猪。二郎本来在杂物房里推着石磨磨着木薯粉的,听了两女人的对话,黑着脸出来,正好看到罗云初挎了个篮子,篮子里还放了一个麻袋,正要出门。当下二话不说地跟上。

罗云初劝了劝,他不听,她无奈,便随他去了。

“哎,还是你家这口子会疼人啊。”赵大嫂往她后面努努嘴,打趣道。

“赵大嫂,就你爱调侃人。”罗云初不好意思,“要我说呀,最会疼人的还要数赵大哥。”

“去,你这小嘴,真是一点亏都吃不得。”

春天,田里的野菜野草多,没一会,罗云初带来的篮子和麻袋都装满了,二郎闷不吭声,肩上背一袋,手上拎一篮,跟在她们后面慢慢走回去。

赵大嫂看着羡慕不已

66 乡试

一年之计在于春,对农民来说,这话不谛于金玉良言。自二月二龙抬头到三月清明,二郎便忙得脚不踮地,自己家里有十几亩地要种,阿德一家子自打在镇上开了个店后,家里的地暂时也顾不上了。前阵子阿德特意抽了个时间回来,和他姐说了,今年春耕他家的地就让云初他们种,也不要他们交什么租子,只要他们把上半年的赋税交了便成。

罗云初娘家的地不多,前前后后也有五六亩。加上自家的,总共近二十亩地,光靠二郎一个人干活是不行的,肯定会误了春耕。而且今年秋闱三郎是一定要参加的,二郎云初两人可不想因为春耕这事误了他的前程。就算他们肯,宋母也不答应。没办法,只好请短工了。

好在这十里八村的村民,少田地的人家有好些,每日花个三四十文工钱请个短工也不算太亏。经过多方打听,罗云初挑了一对勤恳踏实的钱姓夫妻来帮忙春耕,谈妥了价钱,夫妻两人每日六十文,包午饭。订好了来帮忙的日子,罗云初总算能喘一口气了。

山上那十亩棉花的种植自然不能假他人之手的,全由二郎一人包完。罗云初倒想帮忙,可人家二郎嫌弃,说她一个孕妇不好好在家安胎,跟着上山做什么,还要他分神来照料她。罗云初有点泄气地看着她微微隆起的肚子,罢了,清闲点也好。

罗云初恍惚记得,在棉花地里套种玉米可以防虫来着,她把这事和二郎提了。二郎觉得这样顶好,可以双丰收,也不费什么事,便在棉花植株间交叉地撒上一些玉米种子。

农忙的时候,罗云初虽然不用去田里帮忙,但家里的家务也够她忙和的了。宋母担心她太过操劳,每日都过过来搭把手。连带的,许氏也会经常到二房这边来串门儿。

其实许氏是羡慕罗云初的,她的运气实在比自己好太多了。嫁给二郎后不久便分了家,如今更是搬出去自己另盖了房子居住,自己家的事完全是自己拿的主意,前妻的儿子又小还是死了娘的,而且饭团看着就是个孝顺的,好好养着,想必长大后也不是那种白眼狼。虽说和小叔一起住,但三郎看着就是个有出息的,今年就要参加秋闱了,要是祖上保佑,高中了,二郎一家子的好肯定被老三记在心里的。

这么一通对比下来,许氏都不禁在心里叹气了。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啊,想她以平妻的身价嫁进来,上头还有个病歪歪的脑筋不清楚的正室压着。对了,还有个婆婆跟着一块儿住。正妻的儿子又长大懂事了,不是她能轻易拉拢的。

话说,许氏嫁进宋家不久便知道了分家时的详细过程,她打心底里对方晓晨瞧不上眼。这都什么眼力见呀,放着明显有前途的小叔子不扒拉,还偏要推到二房去,合着她就是个鼠目寸光的!二郎这边种的是宋铭承名下的地,相对大郎来说是占了大便宜了,宋铭承小小来说都是个秀才,有一定的特权,如他个人的农业赋税和徭役都被免了。这一年下来,少说也省了两三百斤的粮食啊。你说她咋就那么头发长见识短呢?

不过这些话许氏可不敢和大郎说,大郎对他这些弟弟怎么样,许氏也看在眼里,她轻易不会去触碰他心里这条线。

清明一过,紧赶慢赶的,总算把该种的都种下了。罗云初的身子也有四个多月了,偶尔能感觉到胎动。到了四月份时,她的肚子又大了许多,胎动也更频繁了些。晚上的时候,饭团爷俩老爱趴在她的肚子上。

“饭团,让个位置。”二郎拍拍他的小屁股。

“哎,爹爹,你不要和饭团争嘛,人家要和弟弟打招呼啦。”奶声奶气地说完,饭团一只肉爪子放在罗云初的肚皮上。

肚子里的娃儿果然很给面子地往肉爪子所在的那块肚皮揣了一脚,罗云初暗自把呻/吟吞下。

“呀,娘,弟弟和饭团打招呼了。”饭团兴奋地看着罗云初,仿佛得了多大的便宜般。

罗云初捏捏他的小脸,笑道:“这是当然啦,饭团天天陪着弟弟,弟弟都认出你的声音来了。”饭团每天都由她带着,他时不时地给她念些上字经上的文字,有时还对着她肚子里的娃说故事。一开始的时候他磕磕巴巴的,渐渐的,吐字便清晰了。字正腔圆,加上他声音糯糯的,常让她听着听着便睡着了。小家伙为此抗议过好几次。饭团几乎可以说是全程由她启蒙的,三字经千字文这些书她都看得懂,即便有些个别的繁体字她不认识,但通常都能猜得出来。实在不懂的,她会问宋铭承,帮饭团启蒙那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二郎在一旁沉不住气了,两只大手一抓,将饭团拎到床的一边,然后再把他原有的位置给占了。

可怜饭团人小力气小,手忙脚乱地从被堆里钻出来,鼓着胖呼呼的小脸抗议,“爹,你怎么可以这样啦?”

二郎正贴着云初的肚皮听动静呢,哪有空理他?

“饭团,来来,这边。”罗云初在右侧空了个位置出来。

饭团看着,欣喜地手脚并用地爬过来,见到他爹哼了一声便不说话,小肉爪在罗云初的肚皮上挑了块空地搭了上去,“弟弟!”

果然,肚子里的娃又朝他小手所在处踢了一脚。

“咯咯...”欢快的笑声从他的小嘴里逸出,有股说不出的轻快。

饭团一时得意,小手拍苍蝇似的和肚子里的娃儿玩了起来,这里一下那里一下,肚子里的娃总能及时地给予回应。

二郎在一旁看得一愣一愣的,他趴在媳妇肚子上听了好一会,一点动静也没有。他心里道,这娃可真偏心眼啊,光理会饭团这个哥哥却不鸟他这个当爹的。

不过这可苦了罗云初了,肚子里的娃上战场似的折腾,好一会,肚子里的娃总算消停下来,没有动静了。

“娘,弟弟怎么不玩了?”往他娘的肚皮上摸了两把,肚子里的娃也没给他一点回应。

“弟弟说他累了,要去睡觉觉了。饭团下回再和他玩好不好?”

“好,弟弟是乖娃娃,明天饭团给他念诗。”

宋铭承从他恩师曾有国的屋舍里出来,怀里还揣着一封他给的推荐信。他八月便要参加乡试了,考场设在榆南。此去榆南,大约得费时半个月,且不说去到后还得上下结交打点一番,颇费时间和精力。遂他打算早点出发,把这决定和家里人告辞家人的时候,他们都点头赞成。

此去乡试,宋铭承知道家里必会有一番表示的。果然,启程的头两天晚上,他娘就把他叫到祖屋。只见她从房间的床底下拿出一个盒子,坐回床上,拍开上面的灰尘,打开,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拿出三个银元宝递给他。

“老三,再过两天你就要出发了,这里有三十两银子,你拿着。”宋母道。

“娘,我身上也有一百五十多两呢,这银子你就自己收着吧,想买啥就买啥。”他已经打算好了,自己身上也有一百五十多两,参加乡试尽够了。家里的老母大哥二哥好容易才又攒了点家底,而且他们都各有各的难处,老娘这么老了,他可不能要她的棺材本儿。大哥二哥也成家了,负担重着呢。他实在不愿意为了自己而把他们的老底儿都吸光。

“儿呀,你不用担心娘,娘留有喱,整整十两那么多!”宋母把那盒子打开,示意所言不假。

宋铭承看着盒子子里面的散碎银子,心里一阵难受。儿行千里母担忧......

“娘,我身上的银子够啦,这些您帮我存着先吧。待我中了举,日后进京还需要一笔银子呢。”他暂时就只能这么劝着了。

宋母犹豫地看着他,怕他此去乡试不够用,又怕他以后进京没盘缠。

“娘,我是说真的,您还不信我么?儿子啥时候和你客气过呀?”宋铭承坐到她旁边,帮着她将那三个银元宝放进盒子里锁好。

宋母看着比自己高大许多的儿子,欣慰地笑笑,拉着他的手唠叨着出门在外该注意的事项。

宋铭承和他娘坐在一处说了好一会子的体已话,见他娘累了他才告辞出来。他才走到院子又被大哥拽进屋。

“大哥?”宋铭承感觉自己手里被塞入两个沉甸甸的东西,甫一接触它们,他就知道这是银元宝,十两一个的银元宝。大哥如今有多少家底,他都略能猜到一些,绝对不超过六十两。

“哪,这银子你拿着,也没多少,老三你可别嫌弃啊。”大郎道。

“大哥,我自己的银子都比你多咧,再说如今家里又是正用钱的时候,我哪好意思要你的银子啊。”宋铭承推了回去。

兄弟俩推辞了一番,宋铭承坚决不收。大郎想着他刚才的话,又思及自己这边确实...便不再强迫他收下了。

宋铭承从屋里出来,又释重负,娘和大哥都搞定了,就差二哥了。不过若是二哥来,倒也好打发,只怕是他二嫂来而已。说实话,对上他那二嫂,他还真没辙。

临行前一晚,二郎给他送来了两套衣裳。那两套衣裳他瞧着眼熟,是了,前些日子便见他二嫂在缝制了。当时他没成想竟然是给他做的。

“老三,你明早就走了,这两套衣服是你嫂子给你做的,一并带上吧。她说了,这套天青色麻布的在客栈里穿最是舒适,透气吸汗。这套宝蓝色锦锻的嘛,则是做给你出门会友的。她说了,城里人惯会踩低捧高的,咱万不能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看轻了去。”二郎将衣服放下,拍拍他弟弟的肩膀,道:“老三,去了城里好好考,尽力便行了。考不中也没啥,回来哥教你种地,保证不藏私。”

宋铭承哭笑不得,他敢说,前面那段话肯定是他二嫂教二哥说的,后面那段是他自己加进来的。不过被他二哥这么一插科打诨,他的心情反倒没那么沉重了。

“好啦二哥,衣服我收下了,你赶紧回去陪陪二嫂吧。她怀孕了不容易。”

临行前,二郎又把宋铭承拉到一处,“老三,偷偷告诉你,你二嫂偷偷在那件天青色的麻布上衣衣角里放了一张三十两的银票。你放心,她是用防水的纸包好才缝进去的,轻易不会被坏的。这银票是给你以防万一的,能不动便不动,晓得不?”

宋铭承苦笑,难怪昨晚二哥绝口不提银子的事,他还以为...现在他才知道自己放心得太早了,但他现在也不可能打开包袱,将那衣服还给他二哥,若那样做的话,成什么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两个娃给俺打赏了,啊,开书已来,我收到四十四枚炸弹,两枚手榴弹,太开心了。

67借住

宋铭承走了,偌大的农家小院里只剩下一家三口。顿时罗云初就觉得自在多了,虽然宋铭承在的时候她也未必见得有多压抑。但家里有个除了丈夫之外的成年男子,终归有许多要注意的地方。如今便好了,呆在家里比以前随意多了。

四月,初夏,正是风和日丽的时候,罗云初喜欢太阳下山后带着饭团在院子里活动,摘摘菜做做针线什么的,总让人觉得很自在。房子靠西的那边本来就有一棵大树的,前两月罗云初又问别人要了一棵葡萄栽了下去,让二郎给她搭了个架子。她嫌葡萄长势慢,又撒了一把七里香,如今七里香绿油油的嫩芽正在努力地爬架子。罗云初趁二郎有空的时候,让他弄了张石桌摆在架子上面,又弄了几张石凳。

赵大嫂偶尔来串门,见了不止一次说云初会享受,日子过得真滋润。可惜这悠闲的日子只过了小半个月,麻烦便来了。

“啥,大哥那边盖房子要借我们的房子住?”话喊了出来,罗云初才意识到自己反应太激烈了,“我是说,盖房子是好事。”

“呵呵,媳妇,刚才我也像你一样激动。”在家人面前一向缺心眼的二郎嘿嘿直笑。

“嗯,大哥有没有说怎么个借法?”先搞清楚再说,她可不能自乱阵角。

“这个他倒没说。”当时他太高兴了,倒没问清楚。

罗云初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就知道!天啊,大哥不会打算一家子窝进她家吧,她不要啊。

她琢磨了一下开口,“娘是一定要住进来的,我想那房子肯定是主屋先拆吧?她就住在西厢我们之前准备好的那个房间罢。”先给他打支预防针再说,省得一会大哥一开口,这家伙就傻呼呼地答应下来。

二郎点头。

“天孝语微就和饭团住一间吧,把饭团之前的那张小床打开给语微睡,那房间两张床挤一挤应该放得下的。天孝就住房间上面的阁楼吧。饭团和语微他们还那么小,是一定不能住阁楼的。”天孝十岁了,住上面倒也没什么。若是天冷让他和饭团挤一挤,可惜盛夏马上就要到了,饭团又是个怕热的,一到夏天喜欢在大床上滚来滚去,她可不愿意委屈了她的小家伙。

“咱们这房间的阁楼已经放满了粮食了。”即便不放满,她也不准非至亲的人住在上头的。

“老三的房间可不能动,里面有许多他的私人物品。若我们收拾了给大哥他们住,待他回来时指不定心里多埋汰我们呢。”

说到现在,即便二郎再迟钝也明白过来了,“老三的房间不能动,这是自然。”

“杂物房那边我们自家就堆满了东西,大房那边的粮食杂物必然不少,这两天我得空了就清理出一半地儿给他们放东西吧。”他们的房间看着挺多,其实真算下来,能空出一两间已算是不错了。

媳妇的言下之意已经很清楚了,二郎想了想道:“嗯,确实是这样,媳妇,回头我和大哥说吧,让他把娘和孩子送来。西厢那边的房子是老三的,不会拆,让大哥和两个大嫂暂时住在那边吧。”如果大哥他们过来,那他们这边怎么着也得空两个房间出来,实在是没法了,一会和大哥说说去。

其实罗云初还有一个担心,若他们都住过来了,必定是在这边煮饭的,建房子请的短工必定不少,人来人往的,她看着堵心。而且万一有些个冒失的,撞着她伤了肚子里的孩子的话,后悔都找不着坟头哭。

二郎摸摸她的肚子,估计也想到这个问题了,霍地站了起来,“我这就和大哥说去。”

大郎对这样的安排没什么意见,在他的想法里,老二能照顾好娘,又帮他看顾好孩子,已经算很不错了。而且老房子的院子里堆积着盖房子的材料,他得在那边盯着。

倒是许氏,觉得可惜了,要是能住进老二家的房子,这一个月肯定会很舒服。不过想到不久后的新房,她又觉得这点子苦不算什么。宋大嫂也没什么意见,如今她见到罗云初时已经平静了许多,亦不反对儿女住进去。

没两天,大房那边就搬空了,宋母有天孝兄妹都住进了二房这边。大郎直接扛了两袋粮食过来,说是他们的口粮,罗云初也不和他客气。他自己的娃儿不自己养,难道还指望她家二郎养不成?

那边大房盖房子忙得不亦乐乎,二郎田间事多,也是忙得晕头转向的,十七八亩的地,活可不轻。虽说除草的那会可以请短工,但山上那十亩棉花全部是由他亲力亲为的。李大爷的腰已经大好了,二郎十天半个月左右总会请他一起到山上看一看。

村子里除了李大爷和他大哥,谁也不知道他们家竟然下了如此血本,敢用十亩地来种棉花。就是李重文也就隐约知道那么一点,不过他本人也没多在意。

李大爷用手拈了一块黑红的泥,放在掌心用手一捏,任由它细细地滑落回地上。他眯着眼睛往上看去,眼前一片绿油油的,“二郎,好在你们这片山地挺肥的,去年种的又是木薯,挖木薯那会相当于深耕打垄了。棉花这玩意挑地挑得紧,不肥土层不深厚的地它不爱。”

二郎听了,喜在心里,嘴上嘿嘿直笑,“李大爷,过了年那会我听了你的话,把家里攒着的肥料都挑来放了,得空时又把地给整了整。”那时才是正月呢,他就顶着春雨忙和开了,如今看来,果然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啊。

“呵呵,天公作美啊,正月那会下了将近一个月的雨,那会这片地都湿透了吧。得益于这个,你这片棉花才长得这般好哇。”李大爷笑笑,拍拍他的肩膀,安慰,“还有,你也别心疼你那些肥料,播种前的肥料施得好,后面省了一番功夫呢。”

二郎听着频频点头,暗记在心里。

“走,我们到上头看看去。”

“好咧,李大爷,我扶你。”

“没事没事,这路好走,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动,用不着扶。”李大爷罢罢手。

虽说如此,二郎仍旧让他走在自个儿前头,有个什么意外他也好防范。

李大爷回头看了一眼,见二郎正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警戒着,他自然知道这是为什么。他心里一暖,暗想,宋老二夫妻都是实诚的好人,这次种棉花他得拿出看家本领来帮他们才行,十亩地的棉花,可不能让他们血本无归啊。

“娘,在做什么?”烂台太高,饭团太矮,他双手攀着灶台,踮起脚尖儿勉强看到一点。

他本来一见着他娘就喜欢抱着她的大腿的,可是爹说了,这样他会吓着娘,娘现在怀着弟弟,力气没有以前大了,让饭团体谅一下他娘。饭团听了,乖乖地点头。他如今握着胖呼呼的小拳头,暗自想,爹,饭团有乖乖听话哦,饭团每回见了娘都很想亲近她的,可是饭团都忍着忍着,忍得好辛苦哦。

罗云初看着小小的他,慈爱一笑,“在做木薯糍粑。”

饭团眼睛一亮,激动而结巴地问,“是,是上次那个这么大这么大的,甜甜糯糯的饼么?”小短手还不住地比划着。

罗云初忍住笑道,“对。”她就知道这小东西抗拒不了甜食的。

“哇啊。”饭团惊喜地叫了一声,激动之下早忘了要忍耐什么的,抱着他娘的大腿蹭了起来,“娘,你好好哦。”

好在罗云初早有准备,扶着灶台,稳当当地任他蹭着,笑道:“你不赶紧放开娘,就要等好久才能吃哦。”其实木薯粉已经和好了,一会揉着薄薄的饼子煎熟了就行了。

“好,娘,我帮你烧火哦。”说着就迈着小短腿,稳稳当当地坐在小兀子上,托着下巴看着火。

呵呵,这小家伙,还烧火咧,看火还差不多。

“哎,老二家的,不是我说你,都双身子的人了,还老惯着家里的几个娃。家里有饭有窝窝头,还净折腾这些吃食,没得把几个孩子的嘴给养刁了。”宋母手里拿着一把菜,进了厨房看到罗云初挺着个大肚子在忙和就止不住地唠叨开了。

“娘,做好这个木薯糍粑,二郎去田里地里干活都能带几个去,方便。而且俗话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天孝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到学馆就呆半天哪有不饿的。若他去学馆也带上两个,就不愁饿着啦。”最重要的是,咱们的小饭团喜欢吃这个,所以才会常常做呀。不过她宁愿把二郎和天孝拉出来顶缸也不原饭团受到丁点指责。

“哎,不知道怎么说你才好。你坐下看火吧,我来弄。”宋母放下菜就想接手,合着她就是个天生劳碌命的,见不得儿媳妇挺着个大肚子忙和。

“不了,娘,做这个不费事的,我来吧。”煎这个需要费点油的,宋母烧菜历来就是个吝啬的,真让宋母接手,煎出来的饼子还能吃吗?那她前面的功夫就废了。

宋母刚去了一趟菜园子,蹲在地上拔了一佃地的草,此刻也累着呢。见儿媳脸色也正常,不像累着的样子,遂不再坚持,决定回屋躺躺。

这饼子刚煎好,许氏就过来了,罗云初少不得要请她尝尝。

许氏洗净了手,拿了一块煎着酥黄香脆的饼吃了,感慨道:“二弟妹,你手就是巧,同样是木薯磨成的粉做的饼,我就做不来这个味道。”

“大嫂,这有啥。其实这个饼吃起来比较糯比较香无非是我把那些木薯放在水里泡过罢了。”

去年年尾收木薯那会,她让二郎扛了两袋生木薯扔溪边泡了一个多月才让他弄回来的。当时一扛回来,她就分了好些给人,交好的那几家都得了。他们照着她说的法子弄来吃了,都说比新鲜时要好吃。大胖还特别爱吃这个,赵大嫂为此还腆着脸跟她要了半盆子。这样一来,半麻袋的木薯就没了。剩下的一袋半,罗云初用竹子编了个长长的围栏,把木薯都晾在上面。晚上灶里有碳她还不时地把它放在上面烤一烤。干了后,便让二郎用自家的石磨磨打成粉,只得了大半缸木薯粉。

在这三四月份青黄不接的时候,这木薯粉总算是派上了用场。

许氏听完,笑着打趣,“今年我也让大郎扛几袋去溪边泡才成了。”

罗云初意会,“村子里有这想法的人不少,咱们可得趁早呀。”

68 八月

敲敲打打近一个月,大郎家的房子总算完工了。乔迁新房的时候,罗云初包了二两银子的大红包随礼,这在农村来说已是了不得的大礼了。上回他们进新房时,他大哥给的也是这个数,如今不过是还回去罢了。人情人情,就是这样。

倒是三郎,那回私底下足足给了十两银子,一个沉甸甸的银元宝。说是不想让村里的人知道。因为登记红包的账房先生都是在客厅做记录的,谁给了多少都是透明的,避不了人眼。

天孝抿着嘴收拾自己的私人物品,其实他有点不舍的,住在二叔二婶这里,他感觉到很舒服自在。尽管如今他家新盖的房子不比二叔这边差,但在这里,他便不用面对他娘的脸色和二娘若有似无地讨好了。不过再不舍,他还是得搬回去的。

“哥哥,饭团不让你走,饭团把房间让给你睡,你不要走好不好?”饭团抱着天孝的大腿,仰着头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他这段时间过得可开心了,白天陪着娘,晚上哥哥回来后,都会和他说些学馆里的新鲜事物,这让他的小日子过得贼滋润。

天孝今年十岁了,长得比村里一般的男孩都要高出半个头。他看着这个扒拉着他的腿死活不肯让开的小堂弟,无奈极了。弯下腰,将他抱了起来,“饭团,你又胖了,哥哥都快抱不动了。”

饭团不开心地扭动了下肉肉的小身子,“哪有啦,娘说了,肉肉的才好摸。”

“是是,小肉虫。别扭,再扭就掉下去了。”

饭团吓得搂住他哥哥的脖子,不敢动,不过他有点伤心地问,“哥哥,饭团真的很胖么?”呜呜呜,人家不要长得像大胖那个大胖子一样啦。

见他快要哭出来了,天孝不忍逗他了,摸摸他的小脸,道,“还好啦,不算太胖。”

饭团这才笑了,在他身上扭来动去,得意洋洋地道,“就是嘛,饭团怎么可能会胖?娘说了,肉肉的,手感好。”

饭团再小,也有二三十斤,抱久了手也会累的,天孝艰难地搂住他,“对对,你娘说的都对。”天孝对他的恋母情节很是无奈,不过二婶确实值得他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