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我的意思,娘还是不去了吧,明儿人多,她又这么一把年纪了,万一磕着碰着可不好。”二郎道。

“都行,唉,没办法了,谁让咱没住在县里呢,要不...”大郎颇为遗憾地说道。其实别怪他急,家里的存粮不多了,米面等粗粮加起来也才还有七百来斤,眼见着今年的夏收是棵粒无收的,这些粮食是能撑过下半年,但下半年的收成是如何的还是个未知数。他现在真个后悔当初没多买一些粮食。

罗云初请宋母明天过去帮看着两个娃儿的事她也没有多加刁难地答应了,毕竟饭团和汤圆都是她的金孙宝贝疙瘩。

“天孝他娘如今可还有叫你给她煎药?”宋母问许氏。

许氏如今怀了七八个月的身孕了,肚子凸得老高,据有生养经验的妇人说,这胎八成是个男孩。这把宋母喜得跟什么似的,见着许氏成天就眉开眼笑的,更见不得方氏成天欺负她。

许氏摇摇头,“自打上回后,姐姐就没再叫我了,一直都是天孝帮她煎的。”

今儿宋大嫂也没有出现,据说在床上歪着。

这话听得宋母直皱眉,天孝她是有大指望的,从学馆回来还要给他娘煎药,会不会太耽搁读书或者身体吃不吃得消呢?

“娘,没什么事的话,我和二郎先走了。家里只有饭团汤圆两个娃,不太放心呢。”罗云初笑着道,她实在不想掺和大房的家事。

“嗯,去吧。”

罗云初并二郎往侧门走去,远远还隐隐听到宋母嫌弃宋大嫂每日用的药材那么多,病还不见好什么的。

有什么别有病,没什么别没钱,罗云初摇摇头感叹。

次日一早,古沙村的人成群结队,早早便出发了,生怕去晚了就领不到粮食了。罗云初一早便煮好了羊奶还有一锅美味的金钱草粥,放在锅里温着。和宋母说了,若汤圆饭团两人饿了,就喂给他们兄弟俩吃。那金钱草粥用的是骨头汤熬的,香着呢。病刚好的饭团嘴巴淡,吃这个最好。

“哎,大郎二郎,你们知道不?”赵大山左右看了一眼,然后凑近大郎二郎,压低声音说道,“据小道消息说,此次开仓放粮的事徐明府(县令的尊称)是不知道的,全是由周少府(县丞的尊称,周墩迟)主持的。”

“你是说周少府私自开仓放粮赈济灾民?”大郎二郎一惊,这周少府怎么这般大胆?

“是啊,如今县里许多人都知道了,都称他作周青天呢。听说这事是则他的一个远房亲戚被活活饿死引发的,周少府不忍心咱清河县的人们遭遇同样的下场,遂才决心冒被罢官的危险开仓的。周少府真有黄公风范啊。”赵大山的语气里充满了敬佩和崇拜。

(这里说的是黄公是黄槐,此人为救灾民于哀鸿遍野之中,他冒宦途险恶,私自开仓放粮赈济灾民,使一方百姓得以拯救,为后世万代景仰的对象。)

罗云初静静地听完,其实她一直很疑惑,怎么官府那么轻易就开仓放粮了呢?要知道在她的认知里,似乎一般都要等到灾民暴乱或者死伤无数后朝廷才会重视的。现在就开仓放粮,似乎有点早了,许多人家多少还能维持一段时间的。此时听了他们的议论,罗云初心里有点不安。

周墩迟这人,她是听她小叔提过的。破庙被抢一事,宋铭承曾私下和他们提过。当时罗云初听了真皱眉,在她看来,周墩迟就一迂书生,读书读坏了脑子,完全不知变通的。这样的人来折腾政务,日后莫要出什么事才好。他们来到县里时,已经满是人山人海。清河县人口有一万五左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么多人涌进一个县里,当真是人挤人。

“小四小四,你在哪?”

“哎呀,我的碗呢,谁拿了我的碗?”

“慢点慢点,别挤我啊。”

就在眼前,一个拉着小孩的老人被青壮年推搡了一下,幸运扶住了墙壁这才没摔倒。

罗云初从二郎手臂处往外一看,便瞧见了这景象,她皱紧了眉头,这也太没秩序了!从一进了县,二郎就将她护着,省得不长眼的人将她碰着了。

“别挤,自觉排队,若不然谁也别想拿到一点粮食!”高台上,一名大胡子的差爷大声吼道。

接着便有百来名差爷散开来维持着秩序,“这里,排成一排,你,你,你,过来,排在他后面。”

过了两刻钟左右,所有的人才排成了队,三十个木桶前整整齐齐排满了人,罗家赵家也在其中。

“周大人,两个粮仓都开还是只开一个?”一个差爷头头来请求。

周墩迟只犹豫了一下,便道,“都开了吧。”这些粮食都是给灾民准备的,迟早都要发到他们手上的,一次性发完罢,还省了麻烦。

那差爷听了,眼里笑意正浓,这下好了,家人也能多分到点粮食了。

一时之间,领到粮的人都眉开眼笑,大口给米两斗,六岁到十四岁减半,这可比以往多了一半啊。

远在千里之外,徐天明拿着驿站快马传来的信件,气得胡子都抖了,“周墩迟,你个该死的,老子头上的乌纱帽要被你折腾没了!饭桶,周墩迟敢做这事,你们都不晓得阻止的吗?我养你们这帮饭桶有什么用!”

徐天明拽着信纸在屋内走来走去,气愤不已。即便此刻自己赶回去也来不及了,这周墩迟是不是读书读傻了?真当自己是黄公在世了?

其实也难为徐天明了,他被任命知县尚未满两个月,而且县衙里也没个亲信。哪及得上周墩迟这个土生土长的青河县人,虽说他俩是几乎是同时上任的,但若论在衙里的人心,的确是比较偏向周墩迟一点的。而如今他又因家母病逝而回乡操办身后事。此刻即便知道开仓放粮不妥,也鞭长莫及。他此刻只希望周墩迟那厮的不要糟蹋完他粮仓里的粮食,以便接下来应付更重大的灾情。

他活了这么些年了,一直都是协理主持一方政务,对气候这一东西也略懂一点。遂他才会压制着,迟迟不肯开仓,不到关键时刻坚决不开仓,此刻用完了粮食,之后的几个月怎么办?奈何如今却被一个县丞坏了事!他此刻只希望老天爷赏脸,别再下雨便好。

89.圈地行动 

众人分得了粮食,陆续回家了。一路上有说有笑的,那气氛比过节还热闹。

“嘿,李二哥,分得的米不少啊,你们一家七口,分得了十一斗米吧?”

“黄三,你家也不错啦,一家五口都得了八斗!”

“是啊,省着点,十一斗米能吃两个月了。”就不知道吃完这些米又能吃什么了?

“愁啥?哪回闹灾,官府不是发两三回粮食的?”

“可是咱们青河县粮仓的粮食不是发完了么?”

“他们会从南方掉来粮食的,哎,这是官老爷烦心的事,咱们只管领粮便是。”

“也是。”

罗云初跟在众人身后,听到这等盲目乐观的想法,心里暗暗发愁。现在举国上下不少地方都闹了灾,据宋铭承说,南方似乎更严重,哪里有粮支援别人?但她这种想法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和二郎说说,和亲人说说。根本就没法拿出来公诸于世,情况都如此了,说了也不会有人信。信的,内心有忧虑感的,根本就不必她来劝。

“咋啦?”二郎见她不说话,以为她不舒服,忙将她手上的东西拿了过去。

“没事。”罗云初笑笑,示意自己没事。

旁边大郎仍在可惜家里有几人没来领粮,无端少了六斗的收入。二郎倒无所谓,小于五岁的孩子都不发粮,饭团和汤圆根本就不必来。

罗云初听了直皱眉,大哥这是什么意思,这种事有点脑子的都会巴不得别人不注意才好,而他却偏相反,反倒拿出来唱!给有心人听到,你才领了几个人的口粮,却能养活一大家子,傻子都知道里面有猫腻。幸亏现在人人都兴奋,也没在意他的话。

罗云初忙转移话题,“大哥,天孝在学馆里可还好?”

这个话题大郎爱听,注意力立即被转移,颇为得意地说道,“他呀,前几日夫子才夸了他字写得好。”

二郎接口,“天孝是个好孩子,大哥,待老三他在京城站住了脚,便把天孝送去吧,那里的私塾比咱这边的要好。而且有老三在一旁指点,也比留在咱们这些粗人身边要强。”

说到这个,大郎有点不舍。但他也知道,为了儿子能有个好前程,将他送到老三那是很有必要的,“现在还不是时候,再说吧。”

到家不久,罗云初让二郎去找里正。让他组织一些村子里的壮年劳力,将村子周围的水沟都疏通一下,以防雨水太多流不出后,将泥房的基脚湮了导致崩塌。

二郎想叫上大郎一起去,被罗云初阻止了,让他一个人去。他们二房该独立了,应该说,有些事该脱离了大房来做。什么都和大房一起,功劳都让大房那边捞去了。毕竟他们大房占个大字,一提起宋家,更多人会将目光放在大房那。他们二房这边相对要被忽略许多,如今这事是对村子有益的,是该让二郎出去露露脸了。

里正对这一提议给予了足够的重视,一是因为二郎是宋铭承的二哥,不得不卖个面子;二是现在的雨确实多了点,这个提议起到了很好的预防作用。没两天里正便召集了村子里的壮汉,开始水道的疏通工作。

现在世道乱,不少人卖儿卖女。自打上回饭团被淋雨后,罗云初便拘着他在家习字,轻易不让他到外面去玩了。

接下来两个月,雨仍在淅淅沥沥地下,有时一下就是一整天,仿佛没完没了似的。不少人抱怨刚种下的种子种苗又被雨水冲走或被浸得发不了芽,有些心疼的人,冒雨到地里把被打得四处零散的种子捡回家。

古沙村本就是个地势较高的村落,加上之前里正处理得当,雨水疏通有方,除了一处使用年代久远的房子塌了之外,其他的都相安无事。这一处房子比起其他村子来真不算什么,附近的几个村子,好些房子都倒了。没房子的灾民都到亲戚家挤呢,只是现在各家粮食都紧张,谁愿意多养几口人呢?就是愿意也养不起啊。

六月时,日子越发难熬了。青河县不时有饿死人的消息消息传出,许多人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导致全身出现不良性浮肿。89.圈地行动 

众人分得了粮食,陆续回家了。一路上有说有笑的,那气氛比过节还热闹。

“嘿,李二哥,分得的米不少啊,你们一家七口,分得了十一斗米吧?”

“黄三,你家也不错啦,一家五口都得了八斗!”

“是啊,省着点,十一斗米能吃两个月了。”就不知道吃完这些米又能吃什么了?

“愁啥?哪回闹灾,官府不是发两三回粮食的?”

“可是咱们青河县粮仓的粮食不是发完了么?”

“他们会从南方掉来粮食的,哎,这是官老爷烦心的事,咱们只管领粮便是。”

“也是。”

罗云初跟在众人身后,听到这等盲目乐观的想法,心里暗暗发愁。现在举国上下不少地方都闹了灾,据宋铭承说,南方似乎更严重,哪里有粮支援别人?但她这种想法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和二郎说说,和亲人说说。根本就没法拿出来公诸于世,情况都如此了,说了也不会有人信。信的,内心有忧虑感的,根本就不必她来劝。

“咋啦?”二郎见她不说话,以为她不舒服,忙将她手上的东西拿了过去。

“没事。”罗云初笑笑,示意自己没事。

旁边大郎仍在可惜家里有几人没来领粮,无端少了六斗的收入。二郎倒无所谓,小于五岁的孩子都不发粮,饭团和汤圆根本就不必来。

罗云初听了直皱眉,大哥这是什么意思,这种事有点脑子的都会巴不得别人不注意才好,而他却偏相反,反倒拿出来唱!给有心人听到,你才领了几个人的口粮,却能养活一大家子,傻子都知道里面有猫腻。幸亏现在人人都兴奋,也没在意他的话。

罗云初忙转移话题,“大哥,天孝在学馆里可还好?”

这个话题大郎爱听,注意力立即被转移,颇为得意地说道,“他呀,前几日夫子才夸了他字写得好。”

二郎接口,“天孝是个好孩子,大哥,待老三他在京城站住了脚,便把天孝送去吧,那里的私塾比咱这边的要好。而且有老三在一旁指点,也比留在咱们这些粗人身边要强。”

说到这个,大郎有点不舍。但他也知道,为了儿子能有个好前程,将他送到老三那是很有必要的,“现在还不是时候,再说吧。”

到家不久,罗云初让二郎去找里正。让他组织一些村子里的壮年劳力,将村子周围的水沟都疏通一下,以防雨水太多流不出后,将泥房的基脚湮了导致崩塌。

二郎想叫上大郎一起去,被罗云初阻止了,让他一个人去。他们二房该独立了,应该说,有些事该脱离了大房来做。什么都和大房一起,功劳都让大房那边捞去了。毕竟他们大房占个大字,一提起宋家,更多人会将目光放在大房那。他们二房这边相对要被忽略许多,如今这事是对村子有益的,是该让二郎出去露露脸了。

里正对这一提议给予了足够的重视,一是因为二郎是宋铭承的二哥,不得不卖个面子;二是现在的雨确实多了点,这个提议起到了很好的预防作用。没两天里正便召集了村子里的壮汉,开始水道的疏通工作。

现在世道乱,不少人卖儿卖女。自打上回饭团被淋雨后,罗云初便拘着他在家习字,轻易不让他到外面去玩了。

接下来两个月,雨仍在淅淅沥沥地下,有时一下就是一整天,仿佛没完没了似的。不少人抱怨刚种下的种子种苗又被雨水冲走或被浸得发不了芽,有些心疼的人,冒雨到地里把被打得四处零散的种子捡回家。

古沙村本就是个地势较高的村落,加上之前里正处理得当,雨水疏通有方,除了一处使用年代久远的房子塌了之外,其他的都相安无事。这一处房子比起其他村子来真不算什么,附近的几个村子,好些房子都倒了。没房子的灾民都到亲戚家挤呢,只是现在各家粮食都紧张,谁愿意多养几口人呢?就是愿意也养不起啊。

六月时,日子越发难熬了。青河县不时有饿死人的消息消息传出,许多人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导致全身出现不良性浮肿。官府又迟迟没有再开仓放粮,后来又听官差说,官府粮仓里根本就没粮了,上回就已经全发完了。这消息不蒂于晴天霹雳!众人又浑浑噩噩地等了十来天,还是没见官府有从外地调粮的迹象。

不少人心里悔恨,早知道当初一天就不该吃那么多粮的。其实一家四口一天两合米并不多,只不过若他们知道,肯定会更省而已。主要是上次发的粮食多了,他们以为粮仓充足,自然就放纵了一点。许多人心里暗暗埋怨官府,只发一次粮也不提醒他们省着点,现在可怎生是好?

周墩迟看着不断上报的死者数目,从一开始不知所措,到现在的麻木。迄今为止,青河县死了都有近百人了吧?他现在尚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了,为什么,为什么他和黄公做的事一模一样,结果却是截然不同呢?

可惜没人给他答案,徐天明如今丁忧在家。自打徐天明得知周墩迟把青河县的政务这么一翻折腾后,恰逢他娘逝世,他索性就直接上奏朝廷请求在家丁忧了。周墩迟私开粮仓的事他只字不提,完全就当不知道了。这样的做法完全是当下最无奈也最明智的做法。周墩迟,你害得我仕途不畅,你也别想好过就是了。若青河县没事便好,有事你便是罪魁祸首!土地是农民的命根,但当生命受到威胁时,为了活命,也只能舍弃它了。

青河县大小地主共有四五个,近段日子开始大肆圈地。不过两天,一亩的价钱从二十斤粮食到十五斤再到十斤!人们也无可奈何,不换?不换就等着饿死吧。许多人都撑不下去了,纷纷卖田卖地只求能换回一些粮食。

有些无地的村民,早早便收拾了行囊想逃到城里去。可惜有些人一个多月后又辗转回到了村子里,说各在城都封锁了城门,禁止流民进出。

罗云初听着二郎抱怨地主们的无情,心里默默地在盘算,“二郎,咱们家除去这几个月用的粮食,应该还有三千多斤粮食吧?”若能拿出两千斤粮食全换了田地的话,那至少有两百多亩啊。

二郎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媳妇,你是想?”见她面色坚决,再联想刚才他所说的话,便明白了他媳妇想干啥。

“对!”此时不干一票更待何时,而且这也算是在救人不是么?做农民,土地真是太根本了。为什么地主能做的事他们不能做?大不了地主十斤粮换一亩地,他们十五斤换一亩!现在整个青河县都处于粮荒饥荒中,如果古沙村的人觉得他们这样的做法不道德,大不了他们就把粮食卖给别的村,她才不信没人要呢。别怪她发灾难财,人不为已天诛地灭。

二郎站了起来,在屋里走来走去,不断地思索。媳妇的提议虽然不地道,但的确让他很心动。若让他白白地将这些粮食拿出去救人,他是不舍的。现在他们只是要村民的地而已,他们失去了地,但至少还能活命不是吗?

他咬咬牙,重新坐了下来,对着他媳妇道,“媳妇,说吧,该怎么做?我照做便是!”媳妇脑子比他好使,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罗云初见他狠下了心,当下笑道,“二郎,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太打眼得好。刚才我想好了,咱们就借三弟来用一下,对外的说法是,三弟的一个朋友想置些地,愿意用粮食来作交换。”

这样的说法能让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忌惮几分,不敢轻举妄动。翰林院编修的朋友,谁晓得你背后还有没有更厉害的主?晓事的都不会轻易来招惹,份量够的人也懒得为了这百几十亩地来得罪人。官场上的事,谁也说不准,为了这么点蝇头小利就结下怨,指不定哪天就被人暗地里下绊子了。这样的买卖聪明人都不会做的。

“然后,咱们就到青河县郊外装几个口袋的泥沙运回来。”既然要做戏,就要做全套。

二郎听完,有点犹豫地道,“这听起来,倒是可行,不过这样对三弟的前程会不会有妨碍?”

罗云初不以为意,“咱们只说是他朋友的,又没说是他的,再说咱们的粮食来路正当,有什么好怕的?”若做得好了,也算是功德一件呢。

二郎问,“对了,我觉得是不是和韩师爷借上十来个身强体健的差爷比较好?”上回发粮的事他仍记忆犹新,如今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粮食,难免会有人趁乱抢夺粮食。防着点准没错的。

“二郎,还是你想得周全。”罗云初笑着赞道,她这丈夫脑子没有以前木了。

二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是他突然想到的。“叫上大哥和阿德一起吧。”独木不成林,而且青河县这块蛋糕也够大,他们自己一家也吃不完,“不过让大哥那边千万得保密。”大房那边如今人多嘴杂,她不得不叮嘱一下。

“嗯,晓得了,我这就去!”说完,一溜烟地跑没影了。

罗云初看着他那着急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便起身回屋看看两个娃去。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大概还有一更,老样子,憋得出来就憋,出不来不许怪偶。。。

官府又迟迟没有再开仓放粮,后来又听官差说,官府粮仓里根本就没粮了,上回就已经全发完了。这消息不蒂于晴天霹雳!众人又浑浑噩噩地等了十来天,还是没见官府有从外地调粮的迹象。

不少人心里悔恨,早知道当初一天就不该吃那么多粮的。其实一家四口一天两合米并不多,只不过若他们知道,肯定会更省而已。主要是上次发的粮食多了,他们以为粮仓充足,自然就放纵了一点。许多人心里暗暗埋怨官府,只发一次粮也不提醒他们省着点,现在可怎生是好?

周墩迟看着不断上报的死者数目,从一开始不知所措,到现在的麻木。迄今为止,青河县死了都有近百人了吧?他现在尚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了,为什么,为什么他和黄公做的事一模一样,结果却是截然不同呢?

可惜没人给他答案,徐天明如今丁忧在家。自打徐天明得知周墩迟把青河县的政务这么一翻折腾后,恰逢他娘逝世,他索性就直接上奏朝廷请求在家丁忧了。周墩迟私开粮仓的事他只字不提,完全就当不知道了。这样的做法完全是当下最无奈也最明智的做法。周墩迟,你害得我仕途不畅,你也别想好过就是了。若青河县没事便好,有事你便是罪魁祸首!土地是农民的命根,但当生命受到威胁时,为了活命,也只能舍弃它了。

青河县大小地主共有四五个,近段日子开始大肆圈地。不过两天,一亩的价钱从二十斤粮食到十五斤再到十斤!人们也无可奈何,不换?不换就等着饿死吧。许多人都撑不下去了,纷纷卖田卖地只求能换回一些粮食。

有些无地的村民,早早便收拾了行囊想逃到城里去。可惜有些人一个多月后又辗转回到了村子里,说各在城都封锁了城门,禁止流民进出。

罗云初听着二郎抱怨地主们的无情,心里默默地在盘算,“二郎,咱们家除去这几个月用的粮食,应该还有三千多斤粮食吧?”若能拿出两千斤粮食全换了田地的话,那至少有两百多亩啊。

二郎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媳妇,你是想?”见她面色坚决,再联想刚才他所说的话,便明白了他媳妇想干啥。

“对!”此时不干一票更待何时,而且这也算是在救人不是么?做农民,土地真是太根本了。为什么地主能做的事他们不能做?大不了地主十斤粮换一亩地,他们十五斤换一亩!现在整个青河县都处于粮荒饥荒中,如果古沙村的人觉得他们这样的做法不道德,大不了他们就把粮食卖给别的村,她才不信没人要呢。别怪她发灾难财,人不为已天诛地灭。

二郎站了起来,在屋里走来走去,不断地思索。媳妇的提议虽然不地道,但的确让他很心动。若让他白白地将这些粮食拿出去救人,他是不舍的。现在他们只是要村民的地而已,他们失去了地,但至少还能活命不是吗?

他咬咬牙,重新坐了下来,对着他媳妇道,“媳妇,说吧,该怎么做?我照做便是!”媳妇脑子比他好使,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罗云初见他狠下了心,当下笑道,“二郎,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太打眼得好。刚才我想好了,咱们就借三弟来用一下,对外的说法是,三弟的一个朋友想置些地,愿意用粮食来作交换。”

这样的说法能让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忌惮几分,不敢轻举妄动。翰林院编修的朋友,谁晓得你背后还有没有更厉害的主?晓事的都不会轻易来招惹,份量够的人也懒得为了这百几十亩地来得罪人。官场上的事,谁也说不准,为了这么点蝇头小利就结下怨,指不定哪天就被人暗地里下绊子了。这样的买卖聪明人都不会做的。

“然后,咱们就到青河县郊外装几个口袋的泥沙运回来。”既然要做戏,就要做全套。

二郎听完,有点犹豫地道,“这听起来,倒是可行,不过这样对三弟的前程会不会有妨碍?”

罗云初不以为意,“咱们只说是他朋友的,又没说是他的,再说咱们的粮食来路正当,有什么好怕的?”若做得好了,也算是功德一件呢。

二郎问,“对了,我觉得是不是和韩师爷借上十来个身强体健的差爷比较好?”上回发粮的事他仍记忆犹新,如今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粮食,难免会有人趁乱抢夺粮食。防着点准没错的。

“二郎,还是你想得周全。”罗云初笑着赞道,她这丈夫脑子没有以前木了。

二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是他突然想到的。“叫上大哥和阿德一起吧。”独木不成林,而且青河县这块蛋糕也够大,他们自己一家也吃不完,“不过让大哥那边千万得保密。”大房那边如今人多嘴杂,她不得不叮嘱一下。

“嗯,晓得了,我这就去!”说完,一溜烟地跑没影了。

罗云初看着他那着急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便起身回屋看看两个娃去。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大概还有一更,老样子,憋得出来就憋,出不来不许怪偶。。。

90.以粮换地 

“老乌,又上山采饿羊菜啊?”莫老汉咳了几声,拄著木棍慢慢走出院子,只见他的两条腿肿得像粗木桩子。

“是啊,家里的东西都吃光了,不得不到山上摘些嫩叶子吃啊。”那叫老乌的全身浮肿,只不过没有莫老汉那般严重罢了。

“孩子他爹,你要什么和我说便是了,出来做什么?”莫大婶忙从屋里走出来。

“就想出来走走,看看,我这身老骨头,也不晓得还能活多久。”莫老汉顿住脚步,看着两人,笑道。

老乌和莫大婶都沉默了,是啊,这粮荒什么时候是个头哇。前天,他们隔壁的范老头就死了,全身水肿得厉害。这都是粒米未进,野菜树叶吃多了的结果啊。

“孩子他爹,明儿咱把家里的两亩地全拿去换了粮吧,能换多少便换多少。”莫大婶建议。

久久,莫老汉看了一眼同样水肿的孙女,叹了口气道,“换吧换吧。”

按比例分成,谈妥条件的当天晚上,大郎家和阿德家的粮食就连夜搬到了二郎家。阿德只拿出了五百斤粮食,剩下一千斤左右不敢动用了。毕竟他还要预留出一部分供自家和岳父那边生活。大郎这边拿出的也不多,仅有两百斤,他一大家子六张嘴巴等着吃饭的,哪里敢拿多出来卖予别人?

“二郎,好了吗?”罗云初提着长长的油灯,朝下面低声问道。

“好了,我这就上去!”

“来,我拉你一把。”罗云初伸出手,二郎的手搭了上来,他脚一蹬,便借力从地窑里上来了。

没错,就是地窑!这在去年就挖好了。这是罗云初他们去年就挖好用来藏粮食的,开口就在杂物房里。俗话说狡兔三窟,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罗云初他们之前买了这么多粮食,自然也不能只放在一住了。其中有五六百斤的粮食是放在地窑里的。

如今打算以粮换地,他们就将原来放在地窑里的粮食搬了上来,再从楼阁里搬几百斤下去储存。自家用的,自然得用好的了。

“媳妇,咱们这样做,妥么?”以粮换地这法子真的妥当么?想到他们十几两银子的粮食能换这么多地,他觉得兴奋之余又有点不安。

罗云初没答他,反而问道,“二郎,你有没有感觉,似乎村子里的人越来越死气沉沉了?”

二郎想了想,答道,“是啊。”

她仔细想过了,前面许多人都还很积极地去寻找各种生路,现在反而没那么活跃了。是认命了还是绝望了?这样的气氛让她很心惊,鲁迅得说好,不在沉默暴发就在沉默中灭亡。不管是哪一种结果都不她愿意看到的。

若这真是暴乱的预兆,那在这种时候,并不是挟紧尾巴做人就行的。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如果真的暴乱了,不管你再怎么低调,也难保别人不会来抢你。所以,现在他们需要的是一个一个希望,一个生的希望。罗云初发现这里人们的忍性很强,能有一点活路,人们都不会反,也不会暴乱,即便要为了这个希望付出一些代价他们也会愿意的。再说即使地全没了,只要人能活下来,租赁地主家的地来种,每年交些租子,或再到山上开垦荒地就有地了,只是辛苦点而已。没瞧见,以前受灾的人们为了活命抛开家里的一切,背井离乡地到大城里乞讨以求生存吗?

她想救他们,想掐断暴乱的可能性。但她又不甘心自己储存的粮食就这样白白地给了他们。说她说她伪善也好,贪心也罢。她就打算这般做了。

而且还有一点,雨季就快过去了,洪涝也快过去了。雨下了整整两个多月,也该停了。她上辈子活了那么久,还没见过能连下三个月的雨!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下半年的收成如何她不知道,但如果能撑两三个月,至少能活命是肯定的,即使又遇到旱灾。其实她打心底里不信,她所处的这个地方真有那么倒霉,旱灾洪涝轮着来。

现在他们预留出一千三百斤的粮食,足够应付一年的吃食了。她就不信,接下来的一年两收都是棵粒无收的情况。退一步讲,即使真那么不幸。江南或其他地方也会有收成的,届时,一定会有粮食卖的,可能价钱上就要贵一点了。但是再贵能贵得过现在么?现在的一石粮食能换回好几亩地!富贵险中求,没有什么事是百分百有把握的,她决定赌了! 听到媳妇细细的分析,二郎的心一凛,觉得此事事在必行。为了自家,为了他所生长的这个村子。

“换粮了换粮了,宋家有粮换啊,大家快拿地去换吧。一亩地十五斤,比周地主足足多少五斤呢。大家别把地换给周地主了,换给宋家吧。”

敲锣打鼓的,没一会,宋家以地换粮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村子。听到有粮,不少人都跑出家门打探消息。

“小李哥,这宋家还有粮换?”村子里有好奇的人,拦下小李哥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