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看热闹的端详了半晌,有点不确定的说道:“这人好生面熟?只是想不起是谁。”

屠苏冷静的接道:“端盆水来,给他们刷一刷。”有人果然去端了水来,从头到脚一浇,有人顿时认出来了:“这不是何掌柜的小舅子吗?那边那个不是何家的伙计来福吗?”

“原来如此啊…”有人恍然大悟。

又折腾了半日,众人帮着关毛兄妹将两人押在后院的柴房里锁好门,准备第二天送去衙门。

翌日一大早,何掌柜就派人来说项,声称都是误会,请关家放人,并说一切好商量。

关屠苏也不理他,只说一切但凭里正决断。

但是当他们打开关人的柴房时,不由得愣住了。

只见地上躺着的两人目光呆滞,衣裳凌乱,身上血痕淋漓,脸色白中带青,两人抖抖索索半天才吐出字眼来:“鬼…鬼…”屠苏暗自惊诧,其他人更是又惊又怕。

关文目光闪了几闪说道:“原来,这鬼也是喜欢惩恶扬善的。”

围观的众人眼中也是带了敬畏之色,口中啧啧称奇。

屠苏和关文领着众人绑着李进来福两人去里正那儿,里正审问了半天也没审出个所以然来,那两人似失了魂魄一般,前言不搭后语。关家人见此,也只能让何掌柜先把两人领回去再说。

临走时,屠苏笑意盈盈的说道:“何掌柜,我昨夜梦见了我亲奶奶和父亲,他们说让我尽管大展手脚去干,谁若敢欺负我关家无人,我奶奶和爹让他们轻则家无宁日,重则断子绝孙。”何掌柜吓得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干笑道:“关姑娘,这实在是误会,你也知道我这个小舅子一向不务正业,若不是看在内人面上,我早不理他了。”屠苏淡淡笑着,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样子,何掌柜带着李进两人几乎是落荒而逃。

兄妹三人回到家里,林氏正在门口紧张的望着。围观的人群也渐渐散去。

关文一走入大厅,便一脸凝重的说道:“娘,屠苏,有一件事我一直没说。”

“什么事?”林氏急忙问道。

“您给我做的那件灰布衣服不见了。”众人大惊。

林氏脸色一白,犹豫片刻也说道:“我有一件事也想明白了,自咱们开张时,厨房里的食物便时不时减少,我开始还怀疑是你刘奶奶,一直没声张…”

大伙越说越觉得蹊跷。若说家里进贼,但门窗什么却都完好无损。白天更不可能,后院前厅从早到晚进进出出的从不断人。

关文总结道:“娘,我想了想,觉得这些日子闹得根本不是鬼,而是人。”

第二十二章疑惑

众人都被这句话给震到了,屠苏也在默默回忆着近日所发生的事情,像串珠子似的,一个个的串起来。突然,一个念头出现在她的脑中,她心中隐约明白此人是谁了。

不过,她现在不能说出来,更不能让林氏和关毛知道。想了一会儿,她只能和关文一个人商量。

屠苏嘴上安慰着众人,心里却在暗暗打算着,她中途抽了个空闲,把关文叫到一边,将自己几个月前在树林里发生的事情以及看到画像时的猜想大致讲了一遍。

关文默默听完,思索半晌,缓缓说道:“咱们想到一处去了,我也觉着这人极有可能那就是那画像上的饮犯。不过,据我看,这人对咱家并没有恶意,否则他就不会帮着惩罚李进了。他之所以躲到咱们这里,可能跟这老店有关…”两人心照不宣的点点头。

两人正说着话,关毛进来了,他大着嗓门嚷道:“你们俩嘀嘀咕咕的在讲什么呢?”

关文眨眨眼睛说道:“在说那个鬼的事情。”

关毛也没多想,只见他皱着眉头叹道:“我才不管他是人是鬼,我非得捉着他不可。”

屠苏找借口把关毛支出去干活。随后,两人把前厅后院翻了个遍也找出一丝蛛丝马迹来,两人心里暗自纳闷,只得暂时放下不提。

过了一日,他们又听说那李进和来福回去又遭吓了一回,两人越发疯疯癫癫的,整日说着胡话。那些街坊邻居无一拍手称快,原来这李进仗着自家姐夫手上有几个钱,整日不干正事,欺男霸女,偷鸡摸狗,虽然大恶不作,可是小恶不断,让人恨得牙痒痒。那来福跟他是一丘之貉,自然好不到哪儿去。何掌柜的浑家李氏看着唯一的弟弟变成这副模样,不由得哭天抹泪的,还发着恨要找关家来算帐,硬被何掌柜给拦住了。这倒不是何掌柜的心变善良了,而是他被李进这一出事给吓住了,生怕哪天轮到自己头上。

过了半月,便到了七月十四,这是传统的鬼节,到这一天,一般人都会烧烧纸钱祭拜一下阴间的亲人。林氏带着四个儿女,在食街路口,烧纸钱祭拜婆婆和丈夫。林氏想着自己以后的生活,忍不住大放悲声。其他几个儿女也跟着一起哭将起来。屠苏不好搞特殊,于是也揉着眼睛干跟着嚎了几声,嘴里念念有词:“我的亲奶奶啊,您以后别来看我了,您要实在放心不下就将那狠心算计关家的人给狠狠整治一番…”旁边围观的闲人忍不住咂舌,心说,还有这么求祖宗的。当下,屠苏这话就像长了翅膀一般,飞得满镇都是。

最后,林氏被两个儿子架着,红着眼珠回家去了。

谁想,还没到家门口就远远的看见关家食肆门口围了一大群人。屠苏以为又出什么妖蛾子,脚下跟生了风一般跑过去,三下两下拔拉开人群大声问道:“都挤在这儿干啥呢?”

她挤进去一看,原来是地上躺了一个年轻男子,这人穿着破烂的青布长衫,脚上的布鞋也破了个洞,漏出两根脚趾来。

众人议论纷纷。

“是中了暑气了。”

“是啊,好可怜哪,这样瘦得。”

林氏红着眼睛走了过来,连忙吩咐两个儿子将人抬进大厅,桑落去端了水过来给此人灌进去一大口,关文抬起这人的头,帮着喂了他喝了小半碗水,那人缓缓醒转了过来。他二话不说,夺过桑落手中的碗,咕噜咕噜像饮牛一般灌了进去。

喝完了水,那人有点呆滞的眸子在林氏等人身上转了转,上前就下拜:“侄儿苏中晨拜见姑母。”林氏被他这一拜给弄糊涂了,迟疑着问道:“我娘家姓林,夫家姓关,小哥是不是弄错了?”

苏中晨大吃一惊道:“姓林?难道不是姓苏吗?”

“这食肆以前确是苏家,不过现在转给我们了。”

“那四爷爷,姑母他们…”苏中晨呆若木鸡的愣在那儿。

围观的邻居七嘴八舌的给他讲了苏家的情形。苏中晨一听顿时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说,原来他是苏老头堂哥的大儿子的儿子。原籍泉州府,他父亲十几岁时随船出海,却不想遭遇飓风大浪,历经九死一生才回到家乡。没想到家中亲族已凋零殆尽,后来又辗转听说有一个堂叔在长安城附近,便定了心思前来寻找。谁知,还没上路却又染病亡故,只留下苏中晨。苏中晨受了亡父之托,变卖了微薄的家产前来寻找四爷爷一家…

苏中晨哭得声情并茂,神情真挚可怜。林氏见他可怜连忙好生劝着,周围的人也一起劝着。屠苏站在人群中,默默打量着此人,直觉此事有蹊跷。这人大约十七八岁的样子,身材瘦削,相貌平平,是那种扔到人堆里也找不出来的样貌,只有那一双眼睛多少有点出彩(如果那眸子不太呆滞的话)。

絮叨了一会儿,林氏又命关毛端了饭菜出来,这苏中晨仿佛半月没吃饭的饿鬼一样,狼吞虎咽的吃将起来。趁他吃饭的当儿,娘几个借着去后厨的时间快速商量了一下对策。

“这可怎么办?”林氏开口问道。

“还能怎么办,吃完饭让他走人呗,我们跟苏家又没关系。”屠苏顺口接道。

“娘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关毛一向不爱动脑子。

关文默然沉思不语,屠苏拉了拉他悄声说道:“这觉得此人不对劲,太巧了。千万别让娘把他留下来。”

关文笑笑:“我知道。”

他们出来时,苏中晨已经吃完了饭,屠苏注意到那碗比狗舔得还干净,心里一阵别扭。她转身进厨房扒拉了几个馍馍,再加上二十个铜钱,把那碗里一放,说道:“虽然我家很可怜你,但是也没办法,你还是到别地去投亲吧。这碗也送你了。”苏中晨盯着屠苏看了一会儿,一脸委屈的说道:“谢谢姑娘,这些还请收回去,苏某虽然一文不名,但好歹是读书人,宁死不吃嗟来之食。”

屠苏凉凉的接道:“你方才已经吃了。”

一句话将苏中晨堵得吭吭吃吃说不出来话来,一张脸涨得通红。林氏有点过意不去,连忙过来解围。

苏中晨一见林氏又上前拜了拜:“小生多谢夫人出手相救,若有机会,小生定当涌泉相报,小生这就告辞。”屠苏听他一句一个小生,不由得觉得好笑。

苏中晨正要抬步,一直在旁边观看多时的桑落开口问道:“苏公子,你可有其他亲友?”

苏中晨停住脚步,神情哀戚的摇摇头:“我苏家一向门衰祚薄,只有四爷爷一家亲戚,不想他竟又去了。”说着眼眶微红。

“那苏公子有何打算?”

苏中晨犹豫了一会儿,一脸羞愧的说道:“小生准备先找一家店铺当帐房,以后,以后再做他图。”

“你识字?”桑落忍不住提高了嗓门问道。

“那是自然。”苏中晨傲然的挺挺胸,然后把背上的破褡裢拿过来,从里面摸出一本被翻烂的《四书》,关文的眼睛不禁一亮。

苏中晨打量了一家关家众人,最后向着林氏拱手问道:“请问大娘这里可要帐房?"

屠苏连忙接道:“小本生意哪用得着帐房!”

“小生看着大娘一家子颇为亲切,自认只剩一身一口无养家糊口之忧,所以大娘管着小生食宿即可,无需工钱…“桑落听到后面一句“不要工钱”顿时双眼放光。她打量着姐姐的神色,正要开口为这书生求情。却又听得屠苏迅速接话:“公子大才,他年定会高中,本店本小利薄,实在供养不起,还望公子另谋高就。”苏中晨一脸的黯然,很快,他又故意挺直了腰身,对着林氏深施一礼,然后告辞离去。

林氏有些遗憾,转身对着屠苏说道:“我看他不像坏人,你这孩子怎生这般防着人家?”

屠苏正色道:“娘,我不是防他,实在是不合适,如今我和妹妹都大了,凭空招进来一个年轻伙计,街坊邻居看了又该说闲话了。”

关毛一脸不解道:“大妹,你去年还把人家男孩子摁在地上打,也没听说你在意名声,怎么现在却讲究这个了?”

屠苏白了他一眼:“我今年长大了,知道轻重了。”

“长大了啊——”关毛一脸纳闷,他怎么没觉得?

这段插曲过后,屠苏以后就此完结了。谁知道,一连几天,店里的食客议论的净是关于苏中晨的消息。

有人说他到处上门去找活计。人家一看他是一介书生,肩不能提手不能扛,自然不肯用他。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得在街上摆摊子卖些字画。这镇上识字的人不多,有闲钱宁愿去买个烧饼吃,谁肯买那些附庸风雅的书画。苏中晨的生意自然冷清。不过,他有时兼着帮别人写写书信,勉强混个半饱。

有时屠苏出门时,也会看到那苏中晨瞪着一双死鱼眼,茫然无奈的看着过往的人群。那字画摆在那儿数天未动,被太阳晒得都移了颜色了。

屠苏有心照料他的生意,便上前说道:“哎,你给我看副画像。”苏中晨抬眼看了看屠苏,应答一声,熟练的磨墨运笔,刷刷点点画起来。

屠苏接过来一看,上面赫然是一个凶神恶煞的母夜叉。她不禁怒道:“这上面的人是我?”

苏中晨一脸傲然的答道:“形神具备,难道关姑娘不满意?”

屠苏哗的一下把画像往他面前一扔,冷哼一声:“具你个头,画成这样,有人上门才怪。”说着,丢了两个铜板,抬脚走人。

“哎,画像…”

“不要了!”屠苏没好气的答道。

苏中晨自言自语道:“不要也好,摆在最前面,让别人评评到底像不像。”

屠苏听到这话,气得狠瞪了他一眼,回头把画像劈手夺过来再走。

有时,苏中晨的生意略好些,也会到关家食肆去吃顿饭喝杯小酒。

他要上一盘青豆,一壶米酒,自饮自酌小半天,林氏见他可怜便将店里吃不完的饭菜给他添些,关文得闲时也会和他一起论论几句诗文什么的。这家伙十足一副书呆子模样,一谈起诗书文章,摇头晃脑,头头是道。

屠苏原本觉得此人来路不明,看他这副样子,确实像落难的书生,与他人亦无牵连,再看那长相形容,与画像上的饮犯丝毫不像。她不禁暗忖:自己是不是太疑神疑鬼了。

第二十三章闹事

夏去秋来,到八月时,地里的庄稼成熟了。因为食肆太忙走不开,林氏便拿了银钱,让齐婶家帮忙给收了,反正他家地少人多,倒也忙得过来。然后一家人又商量着干脆种完这茬后,将地佃出去算了。齐婶子得了消息后,便向林氏要求佃她家的地种,每年按亩给她家交粮。林氏自然痛快答应。谁知这事被和关耀祖一家人知道后,大骂林氏不分亲疏,将地给了外人去种,高氏在一旁趁机向关耀祖大吹歪风,杨氏和吴氏更是得了空便说林氏一家的坏话。自然,他们离得远也不清楚这些。

秋收过后,关毛关文回家将地里打的粮食拉回镇上,又将家里的东西收拾了一些有用的拿过来。最后一趟回来时,两人的车上竟还带了一个人来。众人一看这人原来是好久不见的关厚齐。

“五叔,您这是怎么了?”屠苏看他面色苍黑,身形也瘦了不少,连忙上前关切地问道。

关毛说道:“五叔也真是的,你进山摔坏了腿,怎么不让人给我们说一声,幸亏我们路过你家,不然可怎么办?”林氏和桑落也是一通埋怨关厚齐太见外。

关厚齐心中涌起一丝暖流,神色讷讷地忙解释道:“这不是不方便吗?再者你家又那么忙。”

关毛关文一边一个把关厚齐架到关毛的屋里歇息。

屠苏去请了镇上的大夫来瞧,关厚齐的伤得倒是不太严重,只是村里的游医医术不高,又没人照顾,耽搁了一阵才导致成这样的后果。关厚齐到了关家后,饮食调理得当,倒也恢复得很快。他稍好起来,便要惦记着回去。

林氏苦劝不得,最后怒了:“怎么着,你就这么怕累了你的名声?行,你现在就走吧,以后也别来了!”关厚齐一看她这样,倒真不敢走了。他讪讪地憨笑着重坐了下来。

他虽不再提走,却又提出了一个问题:“孩子们也大了,进出不方便,不如把这院子从中间隔开吧。”林氏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个理儿,便说等得了空儿再砌墙便是。关厚齐看着林氏的身影,心里纳罕她最近怎么性格大变,以前在村里时,她为了避免闲话,连话都不敢和他说。殊不知,林氏来镇上几月见的人面广了,性情眼界也开阔了,再加上屠苏潜移默化的影响,她自已也慢慢想明白了:嘴在别上脸长着,你无论做什么别人都有得说,与其提心吊胆的防人的嘴,倒不如痛痛快快的过自己的日子!林氏的态度转变,关家的四个孩子对关厚齐更是没得说,嘘寒问暖的,让关厚齐一度冷寂的心慢慢地温暖柔和起来,他不禁想着;若是自己有这么家就好了…

屠苏将两人的表现默默看在眼里,心里却在悄悄的计划着,不过她也明白,林氏须得有一个缓冲的时间,所以她不急。

八月一过,关文上学堂的事情又提了上来。关文却提出让那苏中晨先来教上自己半年,等打好了基础再去书院。林氏也明白,自家儿子当初错过了开蒙时间,以前家里穷,没钱买书和笔墨纸砚,关文和同龄的学子相比,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就算进了书院恐怕也赶不上进度。林氏问了屠苏的意见,屠苏考虑一番后只得同意。

这下可把桑落给乐坏了,她想着这苏中晨来了以后既可以当帐房也可以当西席,一人两用,给的工钱又少,简直太划算了。关文抽了个时间找了苏中晨商议此事,他摇头晃脑的啰嗦一番,也答应了。

苏中晨来到关家以后,帮着关厚齐把后院的墙给砌好,桑落的帐房之位也让了出来,她自己则跑到厨房跟着姐姐和娘亲学做菜。其实屠苏的厨艺并不高,她前世忙于事业,应酬多,又不耐烦做家务,索性请了小时工,对于各样菜式,她是吃得多做得少。在这里,她所占的优势不过是在“新”字上。同样的菜,她不见得比古人做得好。但是关林镇上的富人贵人少,大家也不太讲究。所以才显出她的好来。她自己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一看桑落有做菜的天赋,便下全力培养她,恨不得将自己脑中记得的东西一古脑全塞给她。桑落脑子聪明,又跟着苏中晨学了不少字,记起菜谱又快又准,手上动作也麻利,屠苏是越看越满意。

关厚齐腿伤好后再次向林氏告辞。关毛自幼跟他亲近,走时倒有些依依不舍。但是他一外人常住这里也不合适,最后只得送他回去,林氏将吃的用的,收拾了一大包给他带上,再三嘱咐他要经心。

临走时,关厚齐犹豫再三还是问道:“玉娘,你可曾想过…想过…改嫁?”林氏脑子嗡的一下炸响,她看了一眼满脸不自在的关厚齐,脸腾的一下红了,动了动唇低声说道:“我眼下只想着把四个孩子养大成人…”

关厚齐略微有些失落,又接着说道:“这样也好,我原本想劝你,若是改嫁也得好好挑人的…”林氏觉得他话里有话,也顾不上尴尬吧,急忙问道:“你这话是何意?”

关厚齐惊讶道:“原来你不知道?”

“你快给我说说。”关厚齐这才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妙,赶紧将自己听来的一鳞半爪全部讲给林氏听。林氏一听,脸色刷的一下白了,她绞着衣袖,恨恨地说道:“我倒要去问问,是哪个缺德冒烟的东西这般诋毁我的名声!”

说完,她转身回到店里,对着兄妹几人说道:“你们好生在家,我回村一趟。”屠苏看她脸色不对连忙问怎么了。

林氏也不细说,拿了钥匙转身就走。

“大哥,中晨,你们在家看着,实在不行就关门半日,我跟娘去看看。”

刘奶奶也出来说道:“你们放心去吧,有我在呢。”

关文一左一右跟着林氏出门,桑落也急忙跟了出来,几个人雇了驴车连同关厚齐一起,浩浩荡荡的朝关河村行去。关厚齐又委婉的将村里的流言转告给了三兄妹,让他们心里有个准备。

走到半路,又碰上了齐婶子。齐婶子听说他们一家要回村,二话没说也上了车跟着他们回去。

林氏平平心绪,说道:“你有事且去忙吧,何必跟了我折回来。”

齐婶子答道:“反正我也是去找你,既然你来,我还去做甚?”林氏对她此行的目的猜了大半。接着齐婶了看看关家三兄妹,便附在林氏耳边低语了半晌。林氏的脸色越来越白,指甲掐进肉里。齐婶子连忙劝道:“你可得挺住,我也觉着这事透着蹊跷,你的为人我还能不清楚吗?”

屠苏在旁边把牙咬得格格直晌,真没见过这么人无耻的人。不用猜,她便知道是谁干的。

他们想得倒美,让林氏改嫁给那个又抠又肥又奸的胡员外,他们关家的所有财物便归他们了是不是?

屠苏拉拉林氏的衣袖说道:“娘千万别气,您气坏了正中那些人的心意。俗话说,人在做天在看,村里固然有那些是非不分的,但是大多数人也是有眼睛的,娘是什么人他们能不知道吗?今天咱们把事问清楚,找到污蔑娘的人,管他是谁,先送官再说。”关文一直没说话,他的脸色铁青,眼中冷意森然。

驴车咯吱咯吱的行驶着,车上气氛沉重压抑,半个时辰后便到了关河村。

关家一家人刚进村子,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就像苍蝇见了蜜一样嗡的一下全围了上来。有极个别替林氏担忧的,也有那专等着看笑话的。反正说什么的都有。

屠苏姐妹俩一左一右护着林氏朝关家走去。不多时,高氏便领着杨氏吴氏迎了出来。

高氏阴阳怪调的招呼道:“哟,大儿媳妇,我正寻思着要去找你呢,这么快就来了。那胡家的媒人可是刚走呢,呵呵。”

林氏气得身子直晃,她用手指着高氏,一时说不出来话来,屠苏见状连忙高声问道:“奶奶,咱们关家穷到如此地步了吗?要靠卖寡妇媳妇吃饭?您老即使要卖,也得等上几个月才好,我爹可是刚下葬多久啊?”

围观的村民又议论纷纷。

“这事还真奇怪,林氏要嫁也得嫁那个人才对,怎么突然冒出个胡员外?”

“就是就是,那胡员外为人是出了名的吝啬,他的第二个婆娘生了重病,他怕花钱,硬硬拖死的。”

“他家还有个傻儿子呢。”

“再者他们一家又不缺钱了?”

“不是她家缺钱,是旁人缺钱。你们傻啊,大毛一家一走,那房子那地还有镇上的铺子还不都落到那人手里!”

“哦——”有人做恍然大悟状。

高氏看这风向越吹越偏,连忙跺跺脚,提高嗓门道:“哎哟,这怎么赖到我头上了,是你娘自个儿跟人家勾搭好了,胡员外才托媒人来求亲的,现在倒好,屎盆子都扣到我身上了,这后婆婆就是难当哟…”

杨氏咯咯笑了两声说道:“大嫂,我可是得恭喜你了,马上就成了员外夫人了,这以后穿金戴银的…嘎嘎…”她的话音没落,就听“啪”的一声,林氏扬手狠扇了杨氏一巴掌怒骂道:“贱货,想嫁你去嫁,我根本不认得什么胡员外,我只想守着我的四个孩子过日子,你们就这么见不得我好!我哪里哪儿惹着你们了,竟这样对我?”

杨氏当众挨这一巴掌哪肯罢休,一边嚎叫着一边往林氏身上狠撞,齐婶子急忙上前劝架。

“你自己犯贱发骚,还不让别人说,谁不知道你的那些破事儿,四个孩子不知道有几个爹呢?”林氏闻听这话,像一头发怒的母兽一般不顾一切的扑上去跟杨氏厮打在一起,她的动作又快又狠,仿佛要把这些年所受的委屈全都一起发泄出来。屠苏和桑落自然不肯让自己娘吃亏,屠苏一面紧拉着杨氏的胳膊,让林氏痛打,一边嘴里还劝着:“二婶你这张嘴太贱了,你别打我娘!”

高氏见两个儿媳妇打成一团,在外面跳着脚尖着嗓子嚷道:“我们老关家的脸全是丢光了,你们都打吧,打死了干净!”吴氏也赶紧上来拉架。

第二十四章不忍会死吗?

关文和关厚齐在人群外焦急的看着这一幕,但这是女人打架,他们又不能上前相帮。好在林氏在两个女儿的帮助下并没吃有亏。杨氏的脸都被林氏抓花了,她的胳膊被屠苏死架着,根本使不上力气。她被打得急了,如如困兽一般使出全身的力气猛的甩开屠苏高声怒骂道:“小杂种,你别拉我!”屠苏一个不防,往后一仰摔了一个跟头。桑落看姐姐挨摔,照着杨氏的胳膊狠咬一口,杨氏扑棱着又去甩打桑落,屠苏就地向后一挪,伸出腿在杨氏后面一跘,杨氏一个没注意,扑通一声摔了四脚朝天。打红了眼的林氏趁机上前摁住她拼命捶打。

“贱货,别打我娘。”这是关二妞和关大妞过来助阵了,后面还跟着气势汹汹的关耀族和关厚德两兄弟。关大妞二话不说,上前就去抓屠苏的头发,关二妞自去对付桑落。屠苏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大妞的头发,使劲的拽。手上拽着,脚下也没闲着,关大妞嗷嗷的惨叫着。

“都给我住手!”关耀祖中气十足的怒吼一声。那些看够了热闹的妇人赶紧上去将缠打一起的几人强行分开。

关耀祖跺着脚怒斥道:“瞧瞧你们现在都是个什么样子,我们关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讨得这样的儿媳妇。”屠苏心中冷笑,她才真的是倒了血霉呢!她不信今天的事情,关老头毫不知情,若真要面子,他为何不在一开头就阻止高氏和杨氏的计划?

“走,给我拉到屋里去说,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于是有那本家的妇人拉着林氏杨氏还有屠苏大妞等人进去,关文和关厚齐也跟着进来。关耀祖命人把院门关上,把不相干的人统统关在了外头。

关耀祖往椅子上一坐,沉着脸,故作威严的说道:“说,到底是怎么回事?”高氏哭哭啼啼的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当然,添油加醋是她的本领,这一次她也没少添。

关耀祖沉吟半晌,转向林氏问道:“厚勤家的,你是怎么想的?”

林氏拢拢额前的乱发,强压下怒火,斩钉截铁地说道:“儿媳只愿守着四个孩子好好过日子,谁也不嫁。谁若是逼我去嫁,我就撞死在孩子他爹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