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蛋也偎在刘奶奶怀里起哄道:“屠苏姐姐你就许,狗蛋前前年许了心愿说想吃肉,结果就吃到了。真的很灵的。”

屠苏故意为难道:“是吗?那我许什么好呢?”

桑落笑道:“什么都可以,你哪所许个将来嫁个如意郎君的愿也灵的。”大伙不由得大笑起来。

屠苏也没做出羞涩的表情来,她落落大方的说道:“我能把心愿说出来吗?”林氏也笑道:“你说出来个就不灵了。”

屠苏正色道:“灵的灵的,我是谁,我说灵就灵。”说完,便故意想了一下然后大声说道:“我希望我娘赶紧和五叔喜结连理,百年好合。”她这话一说,在座的人都笑起来。林氏和关厚齐对视了一眼后也都不好意思的垂头低声嗔怪。刘奶奶见状连忙说道:“玉娘,我看你们还是赶紧把喜事办了吧。你们家也着实需要一个男人来支撑门户。”林氏脸色发热,目光恍惚,心里却也赞同刘奶奶说得在理。

之后几天,在刘奶奶和齐婶子的张罗下,关厚齐和林氏正式结亲,并办了简单的喜宴招待了相叔的亲友。在这么久的愁云惨雾之后,关家终于迎来了一件喜事。林氏的心情也开朗了不少。但没等她们高兴几天,孙家传来的一个消息,又让屠苏一家的心情陷入了谷底:去云州过年的关毛和关文兄弟和人发生了冲突,对方被关毛一气之下打了个半死。对方扬言要送两人见官。林氏一听这个消息,两眼一花,当时便昏了过去。

这几天小忙,状态也不好,更新不太准时,请亲们见量,精神一好,便会加更,虎摸。

屠苏回到家,就见林氏正坐着发呆,桑落也在一旁陪着。屠苏上前唤了一声,林氏抬头看着她说道:“刚刚陶氏的贴身丫鬟来了。”

“什么?”屠苏不禁有些惊讶,速度真够快的。

“她说什么了?”屠苏忙问道,心里却在暗暗猜测陶氏的目的。

“只说了一通客气话,还送来了点心和几匹布。”林氏面无表情的说道,看不出喜怒。

屠苏看着林氏,抿嘴笑了笑,上前摇着她的手说道:“娘,你让我看看这些布料。”林氏也不阻拦,指给他看去。屠苏上前翻了翻,共三匹布料,一匹鹅黄色,一匹桃红的,都是小姑娘穿的娇嫰颜色。最底下一匹却是玫瑰红的,不算太艳,但看着也不老气,很明显是给林氏的。林氏却看着布匹犯了难,不知是退还是不退?

屠苏手摸着这些光滑细腻的布料,思索片刻,笑着说道:“娘,依我说还是别退了,她既然客客气气的送来,我们若是退了,倒显得娘不大气。我们大大方方的收下,再回个重礼便可。”

林氏迟疑着点点头。屠苏盯着那料子看了半晌,转身又进了里屋翻出另外一块上好的料子来。然后又火速的找来纸笔,刷刷点点好半天,仍然觉得不够,便又把林氏拉进来又比划了一会儿。屠苏早就发现这个时代的衣服不太讲究,上流社会的人都流行穿那种宽袍大袖,底层的百姓则喜欢那种方便省布的衣服,总之看起来都不太美感。肥肥大大的,一点都不显腰身。

屠苏前世做生意时,为了筹集资金,曾倒腾过服装。对时尚的捕捉能力还是有的。但来到这里后,她一直为吃饱肚子而努力,再不就是忙着斗极品亲戚,根本没时间去注意什么美不美的问题。现在她突然又有想了新的想法。

她昨天说的那番话,多少会让陶氏有些忌惮。这不,现在已经开始起了作用。但还有一点,她必须让陶氏再多一些忌惮。至少也得对林氏少了轻视之心,心里把她当个强劲的对手,这样,在劝关厚勤跟林氏合离时,她才能出大力。

由屠苏的眼光来看,林氏的资质绝对不差。而且年纪也不大——才31岁。只是以前的生活太过困苦,让她憔悴不堪,减损了容颜,再加上她的身份尴尬更不敢打扮自己,每天身着粗布灰衣,硬把自己往老太太的队伍里整。现在她得赶紧想法把她装扮起来,至少要有一些竞争力。

林氏看着屠苏画得衣服样子很奇怪,但她是那种面硬心软的人,孩子一有要求但凡自己能达到都会想法子满足。

“行行,我给你做。”林氏被她缠得没法,连忙答应。屠苏一看她这样好说话,笑得更甜了。说实话,她还真不擅长撒娇这种活。

林氏只好得把关文的衣服交给刘奶奶去做,自己则去赶做屠苏画的衣服。屠苏看着自己暂时插不上嘴,便又拉着桑落去镇上买来面脂和胭脂、眉笔等物。

第二天,陶氏派人来打招呼,说是明日亲自上门来拜访。屠苏便代林氏答应了。当天晚上催着林氏把衣服做好了。

翌日,屠苏早早起来就跑到林氏房里,缠着她把新衣服穿上。

桑落也在一旁起哄。林氏嘴里说着太艳,死活不穿。屠苏拾掇着桑落撒娇痴缠,林氏无奈才答应穿上。

谁知她这一穿上,桑落却把眼睛瞪圆了。屠苏设计的这件衣服很显腰身,面料颜色又选得恰到好处。林氏一穿上身,立马显得年轻了几岁,而且这颜色也趁着她的脸色好了很多,气质也随之柔和了许多。林氏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不过,她又觉得不自在连忙就要换下,屠苏连忙劝道:“娘,今日那陶氏来访,娘必须要穿得齐整些才不失了面子。你就穿着吧。”林氏犹豫了一会儿,屠苏又劝了好一会儿,她才勉强答应。屠苏又顺着杆子往上爬,又给她做了自己倒腾好的面膜,然后又涂上面脂,胭脂等物。最后由桑落将那头比之前乌黑了不少的头发梳好盘了个好看的髻。

林氏顶着这身新装扮路过前厅时,连苏呆子也不由得出声赞叹:“大娘变化好大。小生眼拙,险些没认出来。”刘奶奶也眯着眼睛夸赞。林氏初时有些放不开手脚,渐渐地,一习惯下来便自然多了。

过了一会儿,林氏携着一个贴身丫鬟和一个婆子准时到达。

林氏领着两个女儿上前迎接。两人彼此见了礼,互相打量一番。林氏请她进屋。

陶氏心中暗自微惊,林氏跟她以往听说的大不一样。不过,她脸上却没表现出一丝惊讶而是笑着对林氏施了一脸,笑着唤道:“姐姐一向可好,妹妹早就想来拜见姐姐,无奈琐事缠身,直至今日才成行。”

林氏连忙扶她起来,嘴里客套着道:“不敢当。”

陶氏双笑着说道:“姐姐在家乡带着四个孩子,又兼着要照顾公婆,真是辛苦了。妹妹心里真是百般感激——”林氏不太想跟她说这些有的没的客套话,便开山见山的说道:“陶妹妹,我这人嘴拙,不会说那些场面话,其实我也早想去找你。想必你也听说了,我要跟厚勤合离。”陶氏倒没想到林氏会这么直接,她微怔了一下,脸上堆笑道:“姐姐,我听说你们之间是有些误会和心结,解开了便好。我是真心盼着咱们一家人能和睦相处,要不别人会说,我一来就惹得你们一家离散…”陶氏说着说着就去拿手绢擦泪。

林氏眉头微蹙,摇摇头说道:“没用的,要解开早解开了。我也跟你说句实话,当初我们之间处得就不好,即便没有你,也早晚会走到这一步。只是当初我想着四个儿子无处可归,才一直凑和着…如今孩子们都大了,也都有了自己的主意…”林氏说到这里,不知该如何往下说。

屠苏看到这里,也觉得差不多了,她便从一旁闪出来,对着陶氏说道:“陶姨尽管放心,这关河村的人都知道我娘跟我爹一向脾性不合——这倒不是说谁是谁非,就是造化弄人,硬把那不合适的撮合到一块儿了。再加上那些小人的挑拨,我娘这些年过得很窝心,我爹也因此常出门行商,数年不归。所以能让他们合离,对他们也都有好处。陶姨是个明白人,还请您成全我娘。”说着,屠苏还上前装模作样的上前施了一礼,陶氏连忙上前扶住她,屠苏又劝道:“陶姨还是别哭了,不然,被有心人看到了,指不定怎么编派你和我娘。”陶氏一听这话,赶忙收起了眼泪。又开始和母女两个谈笑风生起来。

几个人说着话,眼看着就到了中午,林氏要留她们主仆吃饭,陶氏推脱家中有事,林氏也不强留。陶氏亲热的拉着林氏的手,笑着告别,那姿态仿佛她俩多亲似的。林氏很不习惯她的热情,脸上时不时现出一丝无措来。她一走,林氏就扶着额头探道:“跟她说话简直比跟你婶子打一架还累。”

屠苏撇嘴冷笑道:“我倒真觉得她和我爹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陶氏回去后不久,关家本家的一个跟林氏关系还算凑和的妇人也上了门,委婉的打听林氏还有什么要求。林氏只巴望着赶紧了却这村烦心事。财钱什么一概不要。关厚勤听了不禁心花怒放。不过,他仍然坚持要两个儿子。林氏虽然不舍,但也知道无可奈何。关毛和关文听说也上来安慰林氏,只说分离只是暂时的,将来一有机会仍会回来。林氏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得含泪答应。

屠苏本以为还会出什么岔子,倒没想到会如此顺利。仅过了两天,关厚勤便让人送来了合离文书。双方请了证人签字画押,并找里正备案。至此,屠苏的心才正式放到肚里。

但有喜便有悲。虽然林氏和她们姐妹俩彻底摆脱了关厚勤,但关毛和关文的离开也即在眼前。现在关厚勤膝下无子,对他们还是很看重的,合离文书一下便让人来催两人回关家老宅去。

林氏心中百般不舍,母子四人不由得抱头痛哭,屠苏心中也无比酸涩,她来到这里将近一年,对这个家庭早就产生了感情。如今猛然分离,心里也极不是滋味。

关文掉了一会眼泪又勉强露出笑意劝林氏和两个妹妹:“娘,大妹二妹,你们都别哭了,咱们虽然暂时不在一处了,但离得又不远了,爹也不可能不让我们出来,到时我们一得空就来看你们。”

林氏仍然流泪不止,她太清楚关厚勤的为人了,虽然,他不会像对待屠苏那样对待两个儿子,可是也绝不对多挂心,更何况,她凭着直觉也察觉出那陶氏决不是个善茬。一时间,心里像是有百鼠抓挠,又是难过又是担忧。关文越劝,她越哭得厉害。

最后,关文也没辙了,他留下关毛陪着林氏,自己则拉了屠苏来到一旁说话。

“二哥,你千万要小心那姓陶的女人,别被她的表面给骗了。”屠苏虽然知道关文的脑子不笨,还还是不太放心。关文笑道:“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只是我们这一走,就要辛苦你了。你和娘还有二妹一定要小心,你也渐渐大了,出入什么的要仔细才是。晚上也要关好门户…“关文一样一样的细细叮嘱着。屠苏嘴上连连答应着,心里越来越压抑。

“你也别太拼命,我回去定会好好读书,或者是跟着父亲做生意,到时候你们就不用再抛头露面了。”关文说着说着,眼圈不由得又红了。屠苏又反过来劝了关文一番。两人把话说完,又来到前厅,屠苏嘱咐关毛:“大哥,你这人跟娘一样心性耿直,以后行事要多听二哥的建议。”

关文从善如流的点点头答应了。

林氏又将他们的行李细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遗漏了,才依依不舍地送他们出门。

“都回去吧,别送了,过不了几天又回来了。”关文一步三回头的劝着林氏。

前来迎接的车夫,早不耐烦了,大声“吁”了一声,马车缓缓的驶出了她们的视线。林氏翘首望着,不由得又潸然泪下。屠苏却在思索着:怎么样才能让他们夫妻两人自动把两个哥哥送回来。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关毛关文离家两个多月了。开始时,关厚勤还让他们每隔十天回家一趟,一个月后,关家的新房子一盖好,关厚勤请的先生也到了,两人回来得便越来越少了。每次回来时,虽说嘴里没说什么,可明眼人也能看出两人脸上的抑郁不乐。林氏和屠苏有时也会偷偷的回去看看他们。屠苏向村人打听两人的近况,除了村人一致夸陶氏宽厚大方外再无别的。屠苏不得不佩服这个女人的心机之深。短短数月便能赢得这些人的口碑。不过,也由此看出,她断不会在明面上和小处上为难兄弟二人。屠苏心里一边暗自揣摩陶氏的下一步做法,一边苦思着对策。

到年关时,关厚勤和陶氏带着关毛关文并两个女儿竟然往云州去了。林氏气得在床上躺了两天。屠苏一家这个年过是也是惨惨淡淡的。

屠苏的生辰是在正月,过了年,她便满了十三岁。林氏撑着笑颜请了刘奶奶关厚齐和齐婶子一家来为屠苏庆生。一帮人净拣些可乐的话说,林氏也不想扫众人的兴,暗暗把对儿子的挂念按下,同大伙一起说笑唠嗑。

桑落为了活跃气氛,拉着屠苏说道:“姐姐,你就许个心愿吧。一许就灵的。”

狗蛋也偎在刘奶奶怀里起哄道:“屠苏姐姐你就许,狗蛋前前年许了心愿说想吃肉,结果就吃到了。真的很灵的。”

屠苏故意为难道:“是吗?那我许什么好呢?”

桑落笑道:“什么都可以,你哪所许个将来嫁个如意郎君的愿也灵的。”大伙不由得大笑起来。

屠苏也没做出羞涩的表情来,她落落大方的说道:“我能把心愿说出来吗?”林氏也笑道:“你说出来个就不灵了。”

屠苏正色道:“灵的灵的,我是谁,我说灵就灵。”说完,便故意想了一下然后大声说道:“我希望我娘赶紧和五叔喜结连理,百年好合。”她这话一说,在座的人都笑起来。林氏和关厚齐对视了一眼后也都不好意思的垂头低声嗔怪。刘奶奶见状连忙说道:“玉娘,我看你们还是赶紧把喜事办了吧。你们家也着实需要一个男人来支撑门户。”林氏脸色发热,目光恍惚,心里却也赞同刘奶奶说得在理。

之后几天,在刘奶奶和齐婶子的张罗下,关厚齐和林氏正式结亲,并办了简单的喜宴招待了相叔的亲友。在这么久的愁云惨雾之后,关家终于迎来了一件喜事。林氏的心情也开朗了不少。但没等她们高兴几天,孙家传来的一个消息,又让屠苏一家的心情陷入了谷底:去云州过年的关毛和关文兄弟和人发生了冲突,对方被关毛一气之下打了个半死。对方扬言要送两人见官。林氏一听这个消息,两眼一花,当时便昏了过去。

第四十一章云州之行(一)

屠苏得知此事,连忙去孙家又打听了一遍。孙掌柜所知无多,也说不太清楚,又劝她说过几天也许会有信来。又过了两天,关文的信才送到家。屠苏迫不及待的展信一读,才知道原来是关毛和云州的大户陆家二房的少爷陆云泽发生口角,并动手打了起来。关毛下手太重,把那陆云泽打得鼻青脸肿,光有这些还不算太严重,更糟糕的是两人在打架时,陆家长房有名的“药罐子”陆云岩上前拉架,拉扯中挨了关毛一记重拳,当下晕倒在地,不省人事。陆家大太太闻听此事大发雷霆,定要把关毛送到官府治罪…

关毛此人虽然性子耿直头脑简单,但也并不缺心眼,这次怎么会如此不知轻重?屠苏心中觉得蹊跷。但又没有根据,所以她也没有跟林氏说明。

林氏自从得了这个消息后,每日食不下咽,夜不安寝。没几天便迅速消瘦下去,关厚齐也跟着起急,最后和林氏商量他亲自去云州一趟探探情况。屠苏本来也打算要去,一听他这么说,连忙向林氏说明。关厚齐却不欲带她去。一是路途遥远,他急着赶路,势必会非常辛苦;再者他想着去了以后定要不停奔走,肯定没空照料屠苏。

林氏所想却和他不同,她近一年来依赖女儿习惯了。屠苏若不在身边,她仿佛就没了主心骨似的,当下便坚持带上屠苏,三人一起去。屠苏临走时又将关忠带上。林氏让刘奶奶和齐婶子过来帮着桑落看家。他们四人简单收拾了行李便匆忙奔云州而去。云州位于长安的西边,距关林镇约有四五天的车程。

为了方便,屠苏在镇上车马行租了一辆结实好用的马车,关厚齐和关忠两人轮着班儿赶车,四人日夜兼程的朝云州而去。

一路上,林氏仍是以泪洗面。一边哭一边自责自己,又说若是自己在旁边看着断不能发生此事。屠苏则在旁边不停的开解她。

一路风餐露宿,四天的路程他们只用了三天便到了。

云州不愧是西北的一大重镇,商旅云集,店铺林立,道路四通八达。街上的行人熙熙攘攘,操各种乡音的人都有。但四人谁也没心情去看街景。关忠向人打听了陶家的地址后便风尘仆仆赶车过去。

林氏下车将姓名通报给看门的老头。老头嘱咐一个利落的小厮前去报信。不大一会儿,陶氏便领着丫鬟仆妇笑着迎出来。

她一见了林氏,便上前拉着她的手直掉眼泪,一个劲儿的自责自己没看好关毛。弄得林氏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两人在门前寒暄几句,陶氏便拉着林氏进了府。

此时关厚勤并不在家,陶氏领着屠苏和林氏在花厅坐了,又让小厮带关厚齐和关忠去偏厅歇着。林氏急于打听儿子的消息,随意寒暄了几句便开始询问关毛的事情。

陶氏一说起这个又开始擦起眼泪来:“这个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姐姐你可别介意,我这人有什么说什么。”林氏连忙说不介意。陶氏接着说道:“他就是性子太急。有时也会跟家里的小厮甚至两个妹妹都会闹上几句口角。但我想着,谁能没个脾气,总归都是家里人,吃亏便宜的也没外人。再者又怕说多了他会多心——”陶氏扯了半天,硬是没说到正题。林氏动了动嘴,几次都想打断她的话。

陶氏绕了一大圈子,最后才说到正处:“这不,前些日子便碰到了硬茬。他竟然跟陆家的二少爷扛上了,姐姐你可知那陆家是什么样的人——那可是云州数得着的世家大户,人家四房的老爷可是咱们云州的同知。那岂是咱们这等人家能得罪得起的。这也幸亏陆家人比较宽厚,若是别家早就当场打死了…”

“陶姨可知道他们是因着什么原因打起来的?”屠苏忍不住问道。

陶氏又擦了擦眼睛,迟疑着说道:“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就是一句无关紧要的口角。”陶氏说得跟关文信里的情况大致一样。

“我和我娘来是想去陆家看看,赔礼或是赔银子都行,得赶紧把我大哥捞出来。”屠苏连忙说出此行的目的。

林氏想起儿子还在府衙关上越发坐不住了,恨不得现在就去陆家求情。陶氏又拉着她坐下温声劝道:“姐姐尽管放心,妹妹我别的本事没有,但决不会让孩子在里头吃亏的,里面能打点的我都打点了。”林氏信以为真,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屠苏却不信她的话。

两人歇息了一会儿,陶氏非要留吃午饭。屠苏也没心情跟她客气,快速吃完了饭,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带上厚礼和林氏一起便往陆家而去。

陆家的门子一听说是关家的人,连通报都懒得去,将他们晾在门口半天。屠苏暗中咬牙,一时也无可奈何。她往门子手里塞银子,谁知,人家连看也不看。屠苏顿觉无计可施。

林氏连着几日吃睡不好,再加上路途颠簸,连着这些刺激,当天晚上吐下泻,整个人险些站不稳当。屠苏急忙请了大夫来看,关厚齐煎汤熬药在一旁细心照料。屠苏则带着关忠四处打听奔走。她也时不时去陶家,但是一直没见着关厚勤。陶氏表面是着急万分,但却没有任何实际行动。屠苏根本也没指望他们什么,再者,关毛惹出这事来,与他们有没有关联还是个未知数。她现在也顾不上去调查这个。当务之急,先把他救出来再好。

到了第三日,关忠回来说,他打听到陆家的二公子陆云泽——即和关毛直接动手的那个。正好从外面回来,会在中饭时到达陆家。关忠又说了一些陆云泽的性子——洒脱不羁、玩世不恭、吊儿郎当但本质不坏,也没听说做过什么欺男霸女,天怒人怨的事情。但是此人性情阴晴不定,做事全凭个人喜好。屠苏心中一动,脑中灵光闪了一闪,这人的性子倒是跟她前世的一个富二代的哥们颇为相似。那人先是她的竞争对手,他之所以跟他竞争,就是看她不顺眼;后来不打不相识,竟然成了朋友,理由也很简单,看她顺眼。她在心里迅速过滤了一下可行的办法,送礼赔礼,对方根本不缺,也看不上眼;上门求情,也不一定行得通。那么就用另一个办法,他意想不到的办法。只要跟他搭上线,由他出面去找陆大太太便会好办得多。

屠苏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便带着关忠在陆家门口守株待兔。那门子见他们又来了,挑挑眼皮,根本不拿正眼看他们。屠苏直接无视之,就站在门口当小门神。

关忠果然打听得没错。将近正午时,屠苏就见街道上飞驰过来一匹黑色高头大马。马上歪坐着一位风流倜傥的年轻公子,穿得花红柳绿的,远看似圣诞树,近看像杂货铺。根据行止相貌来猜,此人正是他们要等的陆云泽。

屠苏端正姿态,站在一旁等此人一下马便笑着迎上去,报上姓名说明来意。她一是禀着先礼后兵的原则,二是试探一下对方的真实性格。

谁知陆云泽不听她的名字还好,一听便嫌恶的皱紧眉头,轻佻而嘲讽的将屠苏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个够,屠苏被他的眼神惹得怒火喷发,但想着自己有求于人,只好强忍下去,她嘴里忍着,眼睛却毫不示弱,也将此人从上而下用目光“视奸”了一遍。

两人目光怪异的互相打量着对方,最后竟然是陆云泽先败下阵来,他移过目光,有些尴尬的干咳一声,轻哼道:“果然是穷乡僻壤来的,没教养,哪有女孩家盯着男子这般看的!”

屠苏笑着接道:“你不看我,又怎知我在看你?你若看了我,又怎能单说我一个人没教养?难道男子长眼睛就是专门这般看女子的?”

陆云泽小小语结了一下,又重新用他那双桃花眼打量了一下屠苏说道:“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行吧,今儿个小爷我心情不错,就听听你说说找爷何事?”屠苏只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陆云泽皱皱眉头,眨了几下眼睛问道:“这么说来,你竟然是那个大笨蛋的妹妹?”

“我哥哥叫关毛。”屠苏纠正他。

“我知道他叫关毛,大笨蛋就是说他。”

“请问陆公子因何与我哥哥发生口角?”屠苏进一步问道。

陆云泽瞥了她一眼,有些好笑的问道:“你这是在质问我?”

“我是在问你,不是质问。”

“你可知道小爷我是谁?”

“少爷你是陆云泽,大伙都知道。”

“呵呵。有点意思。”陆云泽呵呵笑着,屠苏现在可没心情跟他玩笑。她继续锲而不舍的追问。陆云泽只是笑着就是不回答她的问题。

屠苏也不急,反复问道:“请问你为什么和我哥哥打架?为什么?为什么…”屠苏亦步亦趋的跟着陆云泽,陆云泽偏偏就不回答,他把缰绳交给小厮后,继续大踏步朝院内走去,屠苏在后面紧跟不止。

陆云泽越发觉得好笑,他忍不住停住脚步,似笑非笑的看着屠苏,吊儿郎当的说道:“小丫头,你这般跟着,不明原因的人还以为你看上本公子了呢?”

屠苏不回答他的话,只继续重复刚才的话:“你因何和我哥哥打架?因何…”好笑过后,他又觉得是无尽的聒噪。陆云泽忍不住蹙着眉头叫停。屠苏偏不理他仍是一个劲的问。

陆云泽最后也怒了,他忍不住提高声音说道:“你说是为何,我早上带着我的小厮出去逛,我们说着话说着话,你哥哥就突然一拳向本少爷打过来。就这么简单,你满意了吗?”

屠苏不相信:“不可能,我哥哥绝对不是无理取闹的人。”

“那你是说我是无理取闹了?”

“这是你自己说的。”

“…”

“你想想他打你的前一刻你说了什么话?”屠苏循循善诱,让他自己说出原因。

陆云泽翻了翻眼珠子,说道:“本少爷说那么多话,哪得记得清楚。”

“你肯定说了跟我哥有关的坏话,你再想想,好好想想。”

旁边一个乌眼小厮看不下去,凑过来帖着陆云泽耳语了几句。

陆云泽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后又有些猥琐的朝着屠苏笑了几下。

屠苏直觉这人挨打的原因跟自己有关。

“你想起来了?”屠苏问道。

陆云泽坏笑着眨着眼睛:“你确定你真的要听?”

“确定。”

“是这样的,我当时说那关家的人太爱攀高枝了,一个开食肆的粗野村姑,也敢妄想我大哥…就是这么一段话。”

陆云泽挑挑眉头,就专等着他流露出恼羞成怒、羞愤难当的表情。

屠苏却没遂他愿,她挑挑眉头,平静的说道:“我也是刚从你口中得知我原来是一个爱攀高枝的人。”陆云泽被这话挑起兴趣,忍不住追问:“这么说,你根本不知道这事?”

屠苏撇嘴,淡淡地说道:“我连你大哥是扁是圆是公是母是攻是受都不知道。”

陆云泽听完这话又想笑又想气,,是扁是圆,还公母。大哥会是母的吗?还有攻和受又是什么东西?

屠苏趁势说道:“陆公子,你看我们俩扯平了,你捕风捉影在千里之外毁坏我的闺誉,我哥哥打了你一拳,然后你又还了他几拳,我们两家是不是扯平了?”

陆云泽继续哼道:“扯平?我和他之间是能扯平,可是你别忘了,他还打了我大哥一拳。我大哥你知道是谁吗?”

屠苏接道:“他是谁?不就是你大哥吗?”陆云泽再次语结。

“我大哥的身体非常不好,这一拳很严重,所以我也没办法了。”说完,他摇摇头,转身就要迈入大门。

屠苏当然不肯放过他,她好容易才逮着这个机会,若是让他溜了,她找谁去?陆家的人她一个都不认识,关厚勤和陶氏根本使不上劲。多磨蹭一天,关毛就在里头多受一天罪。不行,她今天豁出去了!反正陆云泽的脾气她也基本摸清了。这人虽然是个纨绔子弟,但本性却不坏。而且性格落拓不羁,近乎乖僻,不按常理出牌。对付他们,你也不能按常理出牌,有时你看似得罪他,其实是取悦他;你看似讨好他,实则是得罪他。

屠苏想清楚这个问题,来不及细想,便一个箭步冲上去,继续发挥唐僧的魔功:“你说我家攀高枝,你家在云州,我家在千里之外的关林镇,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更不知你大哥是圆是扁是公是母是攻是受,你毁了我的闺誉我哥打了你,你打了我哥,我哥你又打了你哥。你哥也毁了我的名声,所以都扯平…”她越说越快,口水像节日的喷泉一样源源不断的喷出来,陆云泽惊讶的睁大眼睛,然后不由得伸手挡住这“纷纷细雨”,屠苏不停的反复的说这段话,不住的往外喷口水。陆云泽用袖子挡上脸不停的后退、后退,一直退到了墙角。屠苏继续逼近:“你说我家攀高枝…”

周围的人纷纷停下来看着这惊人的一幕。陆云泽生平第一次被人逼得接近崩溃,他挡着脸大声喊道:“停,停!你,不要过来,再过来我就喊人了!”“轰——”围观的人忍不住大笑起来。

“云泽,你告诉她,只要她停下,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忽的,一个温润清咧的声音从一顶青布软轿中传出来。

屠苏得知此事,连忙去孙家又打听了一遍。孙掌柜所知无多,也说不太清楚,又劝她说过几天也许会有信来。又过了两天,关文的信才送到家。屠苏迫不及待的展信一读,才知道原来是关毛和云州的大户陆家二房的少爷陆云泽发生口角,并动手打了起来。关毛下手太重,把那陆云泽打得鼻青脸肿,光有这些还不算太严重,更糟糕的是两人在打架时,陆家长房有名的“药罐子”陆云岩上前拉架,拉扯中挨了关毛一记重拳,当下晕倒在地,不省人事。陆家大太太闻听此事大发雷霆,定要把关毛送到官府治罪…

关毛此人虽然性子耿直头脑简单,但也并不缺心眼,这次怎么会如此不知轻重?屠苏心中觉得蹊跷。但又没有根据,所以她也没有跟林氏说明。

林氏自从得了这个消息后,每日食不下咽,夜不安寝。没几天便迅速消瘦下去,关厚齐也跟着起急,最后和林氏商量他亲自去云州一趟探探情况。屠苏本来也打算要去,一听他这么说,连忙向林氏说明。关厚齐却不欲带她去。一是路途遥远,他急着赶路,势必会非常辛苦;再者他想着去了以后定要不停奔走,肯定没空照料屠苏。

林氏所想却和他不同,她近一年来依赖女儿习惯了。屠苏若不在身边,她仿佛就没了主心骨似的,当下便坚持带上屠苏,三人一起去。屠苏临走时又将关忠带上。林氏让刘奶奶和齐婶子过来帮着桑落看家。他们四人简单收拾了行李便匆忙奔云州而去。云州位于长安的西边,距关林镇约有四五天的车程。

为了方便,屠苏在镇上车马行租了一辆结实好用的马车,关厚齐和关忠两人轮着班儿赶车,四人日夜兼程的朝云州而去。

一路上,林氏仍是以泪洗面。一边哭一边自责自己,又说若是自己在旁边看着断不能发生此事。屠苏则在旁边不停的开解她。

一路风餐露宿,四天的路程他们只用了三天便到了。

云州不愧是西北的一大重镇,商旅云集,店铺林立,道路四通八达。街上的行人熙熙攘攘,操各种乡音的人都有。但四人谁也没心情去看街景。关忠向人打听了陶家的地址后便风尘仆仆赶车过去。

林氏下车将姓名通报给看门的老头。老头嘱咐一个利落的小厮前去报信。不大一会儿,陶氏便领着丫鬟仆妇笑着迎出来。

她一见了林氏,便上前拉着她的手直掉眼泪,一个劲儿的自责自己没看好关毛。弄得林氏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两人在门前寒暄几句,陶氏便拉着林氏进了府。

此时关厚勤并不在家,陶氏领着屠苏和林氏在花厅坐了,又让小厮带关厚齐和关忠去偏厅歇着。林氏急于打听儿子的消息,随意寒暄了几句便开始询问关毛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