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四日时,关文却一脸焦急的回来了,跟林氏说陆云岩又病倒了。林氏连忙要去看看,被屠苏拦下,她忙让伙计去请了田郎中过来。

田郎中背着药箱快步走进陆云岩的客屋,先去为他号脉。屠苏和陆云泽及几个小厮在旁边站着。趁着诊脉的时间,屠苏不解的问道:“你大哥的身体这么差,怎么没带个随行大夫呢?”

陆云泽沉吟片刻才低声说道:“我们,是偷着出来的。”

“啊?”

“都么大了还离家出走?”

陆云泽挠挠头,颇不自在的说道:“那个,我大伯母要给大哥娶亲冲喜…我也被逼着读书,于是就这么跑了…”

屠苏默默点头,这个陆夫人也真是的,要是生病能冲喜冲好,还要大夫干吗?

陆云泽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忍不住把自己所知的消息告诉屠苏:“其实吧,最开始订的人是你。”

屠苏点头,她自然知道这个。

“但后来伯母不知怎么又改了主意便选了一个穷秀才的女儿,我大哥劝说无用,又怕耽误了人家,便找我商量,我便给他出了这个主意…”陆云泽低声说道。

两人正说着,却听得床上的陆云岩轻咳了一声,陆云泽连忙停住不说,上前一步笑着问道:“大夫,我大哥怎样了?”

田郎中此时正皱着眉头,思索着什么,听陆云泽问,便平淡的说道:“本来他这身子先天也不是十分衰弱,都是给惯坏了。补得太过,动得太少,才造成今天这个样子。”

陆云泽深以为然的点头:“我大伯家就他一个孩子,大伯母自小就对大哥十分上心。”何止是上心!

田郎中点点头慢悠悠的说道:“世间万物都要讲个度,过犹则不及。人的身体也是一样。太过小心娇惯反而不好,你看那乡下的孩子谁曾精心管过?哪一个不是壮得像牛似的。”

陆云泽忙答道:“有道理有道理,只是田大夫可有什么法子?”

田郎中道:“老夫倒没治过这等精贵病。”

陆云泽开始听他一番新奇言论还道他有法子医治,一听他这么说,眼中不由得流露出一丝失望。

“不过,”田郎中话锋一转说道:“老夫倒有个土方子,不知两位肯听否?”

陆云岩忙问是什么,田郎中捋着花白的胡须不紧不慢的说道:“不需别的,陆公子只需每日早睡早起,多吃些粗茶淡饭,多多劳作走动。坚持上半年几月就会有成效。另外老夫再给你开个食补方子。”随行的小厮连忙递上笔墨,田郎中刷刷点点写了半页纸,陆云泽接过看时,只见上面净是便宜常见的东西,补药几乎没有,本想再多问,又一想大夫刚才的话,只得停住不问。

田郎中起身告辞,小厮忙递上诊金,田郎中只拿了约有十分之一的银子,小厮再推让他也只是摆手道:“老夫童叟无欺,任谁都这价,若让人知道了会说老夫欺你们是外乡人。”走到门口时,他忽又想起了什么,看了立在旁边的屠苏一眼,说道:“你们既相识,倒可以去请教一下关姑娘的娘亲,关姑娘是早产儿,如今却被养得无病无灾,倒值得讨教一二。”陆云泽忙应了一声。就过了一会儿,桑落就扶着林氏进来了。林氏挺着肚子站在床前对陆云岩问长问短。

陆云岩撑着想要坐起来,又被小厮扶着躺下,林氏也忙劝着他躺下。

陆云泽顺便向林氏讨教田大夫所说的事情,林氏听人问这个问题,愣怔了好一会儿,才迟疑着说道:“倒真没有特别的法子,我们家一直都穷,能吃饱穿暖就不错了。更没见过补品是什么样儿?哦对了,我想起了一点——”陆云泽忙问是什么?陆云岩也笑着等林氏往下说。

林氏接着说道:“她这孩子从小性子又皮又野,小时候纵是比同岁的孩子个小,可是打架、上树都不输于他们。她每日都要和人打上一架或两架…大概是这样练出来的吧。”

“哦,原来如此,多谢伯母赐教。”陆云泽强忍着没笑出声来,嘴里却客气着。床上的陆云岩也将头歪向里边,身子微动,似乎也在笑。

屠苏的脸上不由得添了几丝黑线。她发现自从这兄弟俩出现之后,囧事一件接一件。

不知这两人是怎么想的,倒真的在镇上逗留了一阵子。关文每日都要去看看两人,闲谈几句,陆云岩也顺便提点他几句。看得苏中晨愈发吃味不已,对关文是爱理不理的。关文察觉后又是拿酒又是送菜的,又说道:“陆大公子以前进过学,明年春天还要参加乡试,对于备考之事懂得多些,我心里又没底便多问了一些。”苏中晨故作大方的说没关系,又见屠苏和林氏三五不时的给陆云岩兄弟俩送吃的,便有意无意的在屠苏面前旁敲侧击。屠苏登了他一眼,回去也补了他一份。

屠苏回房便便对林氏和桑落抱怨:“这个苏呆子如今竟然学会旁敲侧击了,得治治他这个毛病!”

林氏笑道:“算了,本来是我们有愧在先。怪不得人说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如今那陆公子一来,我们全家倒真是冷落他了。怪不得他心里不平。”屠苏只好不再多说什么。

陆家两兄弟在镇上呆了半个多月。一日,就见何家客栈的伙计匆匆来报信说,他们两人似有急事,来不及告辞便匆匆离开了,还请关家众人不要介意。屠苏猜着肯定是陆家的人追来了。她猜得没错,他们走后第二天,陆家的小厮仆从就来了一大群,只可惜他们晚了一步,陆云泽和陆云岩两人只怕已经到了长安了。

夏天很快过去,离关文童试的日子越来越近。林氏越发精心照料关文,连苏中晨的活计也减了不少,只让他陪着关文读书。

关文十月初去县里参加童试,临去时林氏一个劲的嘱咐他要注意身体,屠苏则拉着他说道:“二哥,你尽管放开了去考,管他中不中。咱家又不指着你一定要考取功名。你心里别有什么负担。”

关文笑道:“话虽如此说,可是这几月来,家里人都将我供起来似的,若考不好如何有脸见你们?”

屠苏宽慰他:“可千万别这么想。你就当考着玩吧,实在不行,咱后年再考。”其他人也叨叨咕咕的各嘱咐了几句,才依依不舍的放他离开。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是五六日,关文和镇上的同窗一考完便一起回来了,恰好关忠也从长安回来,并报说生意十分不错。一家人喜之不禁,屠苏和林氏更是商量着要为关文办个接风宴。

十月中旬的时候,县试的成绩便出来了。先是同关文一起去考的学子报来的,关文不十分信,又让关毛赶着马车再去县里看了才彻底放心。林氏得知消息后更是眉开眼笑,关家上上下下亦是喜气洋洋。林氏又赶紧让桑落去买了好些瓜子糖果点心之类的东西准备待客。关文考中秀才的消息像涨了翅膀一样,没几日关林镇上的人都知道了。镇上那些跟关家稍稍有些交情的人家陆续前来凑到林氏面前说几句恭喜的话。也有那些眼红妒忌的在旁边说风凉话:“关嫂子可真是有福气啊。不过呢,人们都说秀才好考,举人难中。岂不闻人说的‘八十老童生’。这秀才算不得什么,中了举那才是祖上有光。”

林氏淡扫了那妇人一眼,只说道:“中不中也没关系,我们家原没指望着他靠功名吃饭。再说这秀才也不那么好中的,不然为何有那么多人落第?”那说风凉亚热带的妇人却是关家后头的邻居朱氏,家里又是开杂货铺的,这朱氏的儿子连考了数年都没中秀材。她看关文没读几年书就想着去应考,心中早料定他必考不中。哪知人家竟然过了。她能不憋气吗?她原想着林氏和关厚齐两人都是嘴拙舌笨的,便趁着她那两个厉害女儿没在眼前,开口挤兑她几句,没承想,这林氏如今也是脱胎换骨,也会学着损人了。朱氏没讨上便宜,又反而林氏抢白了一句,气得够呛当时便悻悻而去。

送走了街坊邻居,林也有些累了。正要回屋歇息,却又见自家的两个哥哥和和母亲来了。

林氏愣怔了一会儿忙上前去迎接。又把三个孩子叫到跟前,接着又吩咐人去叫关毛和关厚齐回来。

屠苏和桑落两人上前叫了声外婆舅舅,便乖巧的站在一旁听他们说话。

这次林老汉倒没来,估计是拉不下面子。屠苏冷眼观察眼前这几人,她外婆周氏是一个典型的古代农村妇女,没自己的主见,一辈子没当过家做过主,只知道听老伴的话偏疼儿子孙子,对于林氏等几个女儿俱是一般。林氏对周氏的感情要比跟林老汉好得多,拉着她问长问短,周氏也拉着她嘱咐了一堆老生常谈的话。屠苏的两个舅舅林盛和林顺先是为自己先前的做为致歉,还望妹妹看在同胞兄妹的份上原谅自个儿。

林氏忙笑道:“都是自家兄妹,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原先你们过得也不宽裕,过去的都不要再提了。”林顺林盛忙连连称是。

林盛说着说着又提到了自己的另一个妹子玉珠。屠苏的注意力也不由得集中了一些,她以前怎么没听过自己还有个姨娘?谁知,她听进去后也跟着气了个半死。原来她那姨妈跟林氏的情况大体类似,也是嫁了个商人,那商人先是在邻县做生意,林家人还时不时能见到她。再后来那商人要回自己老家,偏偏那人的老家又极远,林姨妈这一去,便再没回来。两地又没有来往的亲友,再加上她又不识字,连信也写不成。

周氏头几年还念叨几句,被林老汉一句:‘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提她做甚!’给堵了回去。周氏便再也没敢提过。林氏初时也会跟孩子提起,后来自己为了各种琐事操心,便也渐渐忘了。今日林盛一提起来,林氏便忍不住落泪。原来林盛偶然碰到了二妹夫的同乡,才得知玉珠的丈夫早在几年前就去世了。林玉珠只能带着几个年幼的儿女跟着公婆熬日子。后来,她公婆为了给自己的小儿子娶亲便逼着她改嫁,顺便又将两个孙女也卖到了大户人家当丫鬟。林氏哭着哭着不觉又想起了自己的前事,哭得越发厉害。桑落忙去劝,屠苏也跟着劝解,同时又对两个舅舅说道:“我娘一个妇道人家不便远行也就罢了,舅舅是经常出门的人,为何不去看看?若是娘家稍稍在意些,姨娘的公婆又如何敢那么猖狂!”这话还包涵了另一层责备的意思。当初,高氏和她家的事闹成那样,也不见两个舅舅来看一看。这算是什么娘家!林盛和林顺怎能听不出屠苏话中的意思,只是干笑着,顾左右而言他。

周氏看儿子被外孙女责难,不禁有些不悦,便摆出长辈的姿态说道:“你这孩子都多大了,怎么说个话没个尊卑长幼,即便你舅舅们有错,也该是你姥爷和我来说他们,你一个小辈的哪能混说?怪不得你姥爷说你不像个女孩家。”

屠苏冷笑道:“我是没立场说他们,但你们二老有立场说,何曾见你们责难一句?还不是一味的包庇纵纵容?至于我像不像女孩子,我倒也不稀罕做一个一辈子没主意的女子!”周氏闻言气得满脸通红,指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林氏见女儿越说越混,连忙以目示意,嘴里怪道:“好了,快进屋去吧,都是我平常太惯了你。”

屠苏怕林氏气着了连忙笑着说道:“娘,我是被姨妈的事气糊涂了,再加上话赶话,您别跟我一般见识。还有舅舅外婆也别跟我一般见识。只当我是童言无忌。”

林氏拍了一下她说道:“还童言无忌,都多大了!”

屠苏又正色道:“娘,我可把话说到前头。将来我和桑落出门后,您可别像别人那样当我们是泼出去的水,不管我们,任凭我们受人欺负。若是那样,我也不替家里打拼赚钱,省得到时心寒!”林氏闻言又想气又想笑,作势要打她:“我看你是想挨打了,哪有姑娘家自已开口说出门的事!”周氏也脸色僵硬的跟着笑了一下。这事就这么揭过去了。

吃午饭时,一家人全聚齐了。周氏自然坐在上座,关厚齐也过来跟岳母和两个大舅哥见了礼。饭桌上,周氏和林家兄弟不住的给关文夹菜并问寒问暖的,言里言外又透露出要多多带挈你的表兄之类的。关文只是敷衍着答应,话也不多说。

饭后又坐着闲谈了一会儿,林家母子三人才告辞离去,林氏又拿了些吃食给他们带上。

待人一走,桑落就笑着打趣关文:“二哥,你现如今可只是个秀才就有这么多人高看咱们家,若是你中了举人老爷,咱家的门槛还不被踩破?”

关文拍拍她的头笑道:“高看就高看呗,到时你和大妹可就成了官家小姐了。”

林氏笑道:“一点也不知道害臊,还没中呢,先关上门自已吹捧起来了。”一句话说得众人都笑了。

一连几日,街坊四邻远亲旧友拜访的不断。林氏不堪其扰。最后屠苏只得放出林氏身子不好需要养胎的话,这些人才慢慢歇了。

但仅仅平静了几日后,又有一人来了,关家诸人一听此人,便不约而同的摆出如临大敌的姿态。

第五十四章黄鼠狼给鸡拜年

这人除了关厚勤和陶氏还能有谁?关厚勤倒还有些自知之明,他没有直接上来,而是让陶氏先打头阵探明情况。不管陶氏和屠苏兄妹先前怎么互相算计,表面上并没有撕破脸皮。再加上她又有一张巧嘴惯会装可怜,所以先行使者非她莫属!屠苏深知这人的本性,她可不放心让林氏单独应对,于是便以林氏身体不便为由,在旁边全程陪同。

陶氏带着一个丫鬟并两个婆子进来,屠苏注意到这个丫鬟很眼生,看样子是新买的,而且容貌气质跟前几个差得不是一星半点——这是在防着关厚勤呢!陶氏和几个月前相比,容颜憔悴了许多,纵然扑太多的脂粉也遮挡不住脸上的衰颓。她再看看林氏虽然身着寻常衣裳,不施脂粉,可是面色红润,身材圆润丰盈。眼角眉梢洋溢着笑意,比以前又多了一点气韵。看得陶氏心头起火,不过,她可没承认自己妒忌这个女人。因为在她的心里,从来不肯把林氏和自己放到同一杆枰上来称量。她觉得那是辱没自己。她不管心里怎么想,脸上却仍是一团和悦。

“恭贺姐姐大喜,早就想来看看,一是家里穷忙,二是又怕人言,便拖着没来。姐姐身子可安好?”

林氏一板一眼的应答,屠苏也在旁边补充几句。陶氏开始时故意忽略屠苏,可后来看忽视不了,便笑着吩咐随行的丫头:“秋文你带着大姑娘玩去,你两个妹妹可送好些玩意儿呢,我和你娘说些家长,怪闷的。”说完,又朝其他人努努嘴,示意她们都出去。三人会意,立即往外退去,那丫头秋文嘴上不好催,只拿眼觑着屠苏,等着她一起出去。

屠苏坐着不动,嘴上笑道:“我娘身子不便,还是我在眼前妥当。陶姨有什么话只管说就是。”

陶氏见她坚持,只好不再说什么,挥手让其他人出去了。

她东拉西扯了好一会儿,才渐渐转到正题,一边说还一边抹眼泪:“姐姐,你说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先前生两个姑娘时伤了身子,我原本想着将养个几年也就好了。谁知道上次婆婆辞世,我心中愧疚又长途奔波再伤元气,大夫说我幼时身子就不好,得再将养个几年。关郎也不知听了哪个混帐东西的混话,硬是认定我不能生养,便终日在外面胡混,不是上青楼就是去找戏子,甚至将手伸向家里的丫头…”

“妹子,你这些我倒听说了,我只是不好跟孩子说。”林氏这么说是想提醒她自家女儿还在跟前,别提那些不合适的。

陶氏忙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一脸羞愧的说道:“你瞧我,脑子一乱,嘴也开始乱说了。你们可别介意。”屠苏挑了挑眼皮,装作没听见。这小把戏也在她面前使,她以前连黄段子都敢讲,更何况是这些小儿科!

“妹子打算怎么办?”林氏被她绕得难受,索性开门见山的先问出来。

陶氏闻言又低声啜泣起来:“我还能怎么办?这是关系到关家子嗣的大事我岂能自专!关郎他若纳妾我也不能拦着,可是姐姐再看看他找的都是些什么人?不管香的臭的良的贱的都往家里扒拉,我脸上无光倒也罢了,反正都这把年纪了,少不得少出几趟门,别人说闲话我装听不见。可家里的几个孩子怎么办?说句不好听的,咱家有四个姑娘两个小子,女孩们眼看就到了订亲的年龄,到时男方还不拿这个说项?还有文儿的前途说不定也要受牵连…”

屠苏听她把自家兄妹四个也攀扯进来,便笑着提醒她:“陶姨,你似乎又气糊涂了。忘了一点,如今人人都知道我娘和爹合离了,我们四个也归了娘了,两个哥哥更是在官府那里过了文书的。”

陶氏不慌不忙,绵里藏针的说道:“孩子就是孩子,事情若真有那么容易便好了。我给你说,无论你娘和你爹合离于否,他始终是你们兄妹四人的亲爹。外头的人说起你们,也自会把咱们归为一家。难不成你一个个去分辩?纵然能有那精力去一一分辩,别人又怎么看你!历朝皆以‘孝”治天下,若被有心人说你们不孝,那麻烦就大了。女孩别想说上好亲,男孩子的仕途也到头了…”陶氏侃侃而谈,一句一句的驳斥屠苏的话,显然是有备而来。屠苏倒没什么,林氏的脸色显得有些不好看,眉宇间也隐现忧色。

屠苏笑着接过陶氏的话道:“陶姨这又是多虑了。先说我哥的仕途,我们家又不是什么书香书家,我娘和五叔更是开明淡泊之人,也不指望我哥能当多大的官,不过是想让他多读几年书,懂些做人的道理罢了。能考中最好,不能考中我们就回家种田做生意,没什么大不了的,怎么活不是活?再说我和妹妹,我妹今年刚满十二就有不少人来提亲,街坊邻居没一个不夸她的——诚然也有那些用耳朵眼来断人好坏的,但大多数人还是用眼晴和脑子来看人的,不然,人们长那脑瓜子和两窟窿眼做什么!”

最后再说我,我也懒得学那些矫揉造作的大家闺秀,羞提自己的亲事什么的。我心里早有了主意:以后我也想学陶姨,打算招一个看上去听话老实,长得顺眼的男子为婿——反正我家里也有几贯钱,更兼有两个哥哥撑腰,我管他有没有发妻有没有原配,我若看上了他,他还不颠颠的凑上来!他既吃我家的饭就归我管,以后还不任凭我拿捏?他将来若是敢有纳妾的想法,我让我大哥打断他的腿!让我二哥骂死他!看他敢前后不一,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丢我家的脸面!再次之,就算我两个哥哥仁义厚道,下不了手,那还有我呢?凭什么他借了我家的势享了几年的富贵,得了势便把我踢到一边为所欲为,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他既然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能让他好过!我宁愿教人将他打残了,出钱养着;抑或是打死了他自己吃牢饭去,也断不能便宜了他,让自己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屠苏这一番话包涵了诸如指桑骂槐、含沙射影、正讽反刺、幸灾乐祸等等,简直是当着和尚骂秃子,当着矮人说短长。一句句的话像锐利的刀子一样,一刀刀的割在陶氏的心窝上,直割得她鲜血淋漓。陶氏脸色先是通红再是泛白,像开了颜料铺子似的。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难看。林氏听了也暗自解气,觉得女儿更是将自己早就想骂的话骂了出来。那陶氏以前明明知道关厚勤在家乡有妻有子,却仍是执意嫁他。据说陶老爷子当时不太乐意,觉得关厚勤的人品不靠谱,无奈陶氏死活要嫁,他又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最后只得同意。

陶氏极力把火气往下压了压,心里对屠苏的恨意又加上了一层,暗忖道:怪不得关郎说,只要这个孽障在,这事不好办。看来是得找机会把她打发了…她心中虽这么想,脸上却仍是不动声色。只是也懒得再像刚才那样再拿闲话铺垫,只直截了当的说道:“姐姐,妹妹今天来是有一件事情想和姐姐商量。”

林氏自然知道她另有目的,便倦倦的答道:“你说吧。”

陶氏又习惯性的抹抹眼泪道:“如今妹妹暂时是不能生养了,但我却不想让那些不干不净的狐媚子进门——说句不好听的,谁知道她们肚子里的种是不是掺了杂的!我可不想让爹爹辛苦攒下的家业最后便宜了外人。如今恳请姐姐割爱让出一个儿子于我和关郎——自然,咱们以后还是一家人,孩子想在我那儿就在我那儿,想回家就回家。将来我们陶家的一切还不都是他的。我也断不会再顾着情面不肯多管不说,我定会待他像亲子一样——姐姐想想,我又没个亲生的,我不拿他当亲生的又如何…”

林氏却想不想就拒绝道:“陶妹妹,你若说别的还行,这个断然不行。哪个孩子不是娘身上掉下的肉,哪能随便让人的!再者,我家虽不富裕但也有口饭吃,怎能去惦记别人的家业!”

陶氏急忙说道:“姐姐,我和关郎又不是外人,关郎可是他亲爹,纵然以前脾气坏待孩子严厉些,可终归是血亲骨肉。我再说句不好听的,姐姐再嫁的这位,若没有自己的亲子还好说,一旦有了亲生的,谁乐意去疼前头的孩子?”

不等林氏接话,屠苏就冷笑着接道:“陶姨你怎么又犯糊涂了,我五叔对我们几个可没得说的。我也说句不好听的,他可比我那亲爹强多了,至少他没把我往死里打;至少我大哥出了事,他也跟着前去奔波走动;至少将来我娘生产时,他绝不会大冷天的让我娘下地干活,把亲子扔到外头挨冻!”

陶氏几次三番的被屠苏打断话题,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恼意。她继续强忍着怒气,强颜笑道:“姐姐的性子真是宽和,对孩子比一般人家都娇惯。单说我家的两个女儿,长辈们说话,不问她是断不敢随意开口的。”

林氏答道:“我自己没什么见识,从不拘着孩子,他们只要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一概不管。”

屠苏一语双关的附和林氏道:“娘您就放心好了,我虽然淘气但能分清好坏。我以后定会好好的,决不敢驳您的意。像我先前说的招婿的事,有些话不过是发狠罢了,真遇上那有发妻有原配的男子,纵使他长得像天仙似的,女儿也不能真昧了良心做那等毁人姻缘事情。还有,女儿相信娘的眼光,娘若说哪个男子不好他便不好,省得女儿将来一时瞎了眼猪油蒙了心看错了人,自己后悔又让家人蒙羞。”这一席话再一次打在陶氏的心窝子上。她本就是争强好胜的人,当姑娘时便和人攀比不断,处处争强。成亲后,关厚勤是上门女婿,再有老爹拘着,最初几年对她是小心翼翼,捧惯得跟公主差不多。现在自己的境况急转直下,跟以往不啻于天地之差,那些昔日的小姐妹们谁不偷着笑她!今日却又被一个小辈一而再再而三的狠戳心窝子。她岂能再忍?

陶氏这次不再压抑自己,她霍然起身,柳眉倒竖,怒目圆睁,砰的一声把杯子重重放在桌上,嘴里冷笑道:“我今儿真长了见识了,竟有女儿能替娘亲做主的,竟还有女孩家这么尖牙利齿的顶撞长辈,口无遮拦的说亲父不是的,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你好歹口里超生吧,纵然是招婿,人家也要看人品的。”

屠苏一副闲猫逗猫狡鼠的神情,眼中带着怜悯的冷笑,慢慢悠悠的说道:“我这点作法也值得人们笑话!若真笑也该笑你这样的:先是正大光明、理直气壮、不知羞耻的抢了别人的相公,抢了就抢了不说;你又去黑着心肝把人家的儿子往邪路上引;引就引了不说,人家斗不过你便躲回家去,谁知你如今看人家儿子有出息,又死不要脸的硬贴上来想抢回人家的儿子。姓陶的,你知不知道无耻二字怎么写?你知不知道自己刷新了天下女人不要脸的记载!别他妈的在这儿假惺惺的装可怜装无辜。你有这功夫为何不去跟你的徒弟们斗去?为何不去跟你那会唱戏会待客的妹妹们斗?别自己下不了麻雀蛋,便去抢别窝的凤凰仔儿!”

陶氏气得胸脯不断起伏,一张脸涨得像猪肝一样。林氏神色有些紧张,嘴唇动了动,刚要开口劝屠苏少说两句

谁知不等她两人说出话来,屠苏仅喘了口气又接着冷讽热嘲道:“你说你爹陶老头好歹也算是个有脑子的人,他怎么这样吝啬不把自己的脑子分于你一点呢?你当年被我爹的伏低作小故作深情的样子给骗了吧?你以为以你的容貌家世才情跟我娘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吧?你以为我爹抛弃我娘是因为我娘不够好吧?你肯定还暗暗想着自己有自信让他一生一世都对你好是吧?我告诉你,你都错了!事情的真相就是:薄情男子的本性就是薄情,他以前没对你薄情是因为时机没到!是因为你还有利用价值,是因为你的靠山还没倒!我娘的昨日就是你的明日。我看你脖子上那个东西根本就是个倭瓜,你脸上那俩窟窿眼也是摆设。本姑娘我看你可怜,今日就好心给你指两条康庄大道:一是赶紧回去宰了你的关郎,彻底出了心中的恶气;二是把他踹了再嫁一个。”屠苏一气呵成的给人家指点完毕,自觉很有功劳,连忙忙里偷闲,顺便喝了口茶水润润嗓子。

“好好!真是你爹的好女儿!”陶氏气极反笑,翘着手指直指着屠苏,满腔的怒话一时不该说哪句才好,她说着说着,突然身子一歪,便往后头的椅子栽去,林氏吓得惊呼一声,屠苏连忙上前搀住她。心中却想着,这女人说不过她就装起晕了。连忙又对林氏使眼色道:“娘,你也快晕倒在床上。”

林氏一时无从适从。屠苏先放下陶氏,扶着林氏进里屋关上门,然后冲外头大声喊道:“人呢,都给我进来,屋里有人晕倒了。”陶氏带来的仆妇都在外屋候着一听到喊声连忙进来。桑落也跟着赶了过来。

屠苏一脸焦急的说道:“快去请郎中,娘和陶姨都晕倒了。”伙计便忙着跑去请郎中,一时间屋里乱成一团。

第五十五章夫妻密谋

田郎中诊完脉之后只说了一句话:“急火攻心,只需歇一歇便好。”说完也不给开药方,只让人扶她回屋休息。

陶氏也不知是真晕还是装晕,当日竟真没醒,屠苏又不能真将她扔到街上去,便把她安顿好后院的空屋子里,又命她带来的丫头婆自去照顾,其他的一概不管。

林氏此时也“醒”了,一见屠苏进来,便略有焦急的问道:“这下可怎么办?”

屠苏坐在床沿上笑道:“还能怎么办,就这样呗,反正大夫说了睡一觉便好。”

林氏微微了叹了一口气,看着屠苏,一时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最后只捏捏她的脸道:“真不知你这张嘴是随谁?小小年纪的,一开口就能将人堵死。”

屠苏说道:“我能怎样,如果娘是个厉害的,说不定我就腼腆了,我还不是不想看着娘吃亏,才打磨出来这张利嘴。”林氏信以为真,不觉又心酸又心疼。最后又笑道:“其实呢,你这嘴还是随你爹——”

谁知这话一出,屠苏立即像炸了毛的猫似的,当即打断林氏的话:“娘,你以后可别这么说,我随谁也不能随他!他算什么东西,提起他我就隔应!”

林氏只好无奈的说道:“好好,不提他。”屠苏这才慢慢恢复平静重新坐下。

林氏想了一想又说道:“你不让提我还是得提他,只怕那陶氏说和不成,你爹过几日也该来了。”接着又叹息:“你刚才嘴上是逞快了,可那陶氏回去后指不定怎么败坏你的名声,她肯定会和你爹说你的长短,他们两人只怕更恨你了。”

屠苏丝毫不在意道:“娘以为我不说这番话,那女人就不败坏我的名声了吗?他们俩人就不恨我了吗?反正两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索性撕破脸皮,省得他们老是不要脸的上门。我实在受不了这两人,原以为他们内宅不稳,便再也腾不出心思来算计我们,谁知我竟低估了他们的无耻程度。”

林氏听了沉默不语。半晌才说道:“娘心里也矛盾得很,一是觉得你好强些也好,省得像娘这样受尽委屈还得不了好;二是又怕你将来名声传出去,不好说亲,误了终身。”

屠苏忙安慰她:“娘,我说的可是真的,我真想招一个女婿上门,到时娘可以一边摆婆婆的款一边摆丈母娘的款。再有哥哥们撑腰,他将来还不任我打扁捏圆。”

林氏笑道:“真没个羞臊。”

母女俩个正说得高兴,桑落敲门来说陶氏醒了,正准备要回去。屠苏便跟着出去送行。陶氏神色恹恹的,发松髻散的靠着丫头,拿眼狠盯着屠苏看。

屠苏不在意的笑笑,仿佛上午的事没发生过似的:“陶姨不多住些日子吗?我正要替陶姨排遣排遣心中烦闷呢。”陶氏嘴里冷笑连连:“不劳你费心,你不排遣我还痛快些。”

屠苏却仍客气的替她排遣:“你也真是的,何必跟自己过不去。谁年轻时没瞎眼过。再者你也算是为人间做了一回贡献,很多女子包括我娘都感谢你。”陶氏明知道她嘴里吐不出好话,却仍好奇她后面说的是什么。

屠苏果然不负众望,笑嘻嘻的说道:“都感谢你回收了我这个渣爹,省得他老人家出来祸害别的女人,这世上只有你最配他。”果然不是好话。

陶氏怒道:“我就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屠苏仍是笑嘻嘻的:“你吐个我看看。”陶氏又被气了一回,她本想再多说几句,但一则全力无力实在懒得费气力,二则她也知道自己讨不了什么好,心中暗忖道:别看你嘴上厉害,我且不和你置闲气,以后有的是法子治你。

当下也多说只扶着丫鬟婆子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屠苏脸上带笑,转身回去。正好,关毛和关文也得了消息赶回来。

屠苏便将陶氏的来意一一说明,关文听罢,蹙眉沉吟半晌,叹道:“果真被我猜到了,他们必不甘心。而且咱们当初设的那个局恐怕爹也看出来了,日后必定来闹。”

屠苏忙拿话宽慰他:“看出来就看出来,还怕他不成,谁让他自己蠢!如今你们也过了官府文书,我看他怎么闹,只可惜官府不能过我和妹妹的文书,不然,我也要和他断绝关系。”

兄妹两个商量了一会儿,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绝妙的点子,只能以不变应万变,看他怎么出招再说。因为这些事,林氏不免又添了些忧虑。一家人又劝个不停,林氏怕劳动家人,便将忧虑暗压下去,每日仍同以前一样。

陶氏回去几日后添油加醋的将自己的遭遇说给关厚勤听。关厚勤自是深信不疑。陶氏唯恐火不够旺又加把柴火,道:“别说别人说咱家大姑娘不是你亲生,如今连我竟也有些不信了。你看看天底下哪有这样说自己亲父的,还口口声声说什么后爹比亲爹还好。她不想想是谁赐了她的小命,是谁将她养大?这下好了,竟养了一头狼崽子。不但辱骂你我,而且还鼓动着两个哥哥不认亲爹。我直到今日才算明白,当初我俩都是被她给算计了。关郎你想,那关文在咱们家又是吃又是赌的,读书也不上进,怎么一回去就变了样儿了?再者,他又说是我那远房侄子引诱他上邪路,可又冤枉了好人不成。他们都是一般大的人,谁能诱了谁去。关郎再想想,那关文又是从何时开始大变的,还不是你那大女儿来云州后开始变的!依我看,咱们也别想什么法子了,有你那大姑娘在,任你再好的计策也给你搅黄了。何苦费那劲呢。”

关厚勤不屑的冷笑道:“她才多大?老子过的桥比她走的路都多。她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村姑能有多能?能越过你去?”

陶氏故意拿话激他:“关郎,话可不能这么说。你再想想婆婆是怎么死的,我那丫鬟可是听说,婆婆入殓时身子枯瘦如柴,背上没几处完好的;你再想想你那二弟妹的凄惨下场,再想想这事的来龙去脉。那林玉娘你是知道的,再厚道不过的人,更别提你那大儿。纵使文儿机灵些,也绝想不出这么歹毒的计策来。那便只有你那大女儿了。婆婆和二弟妹可是她奶奶和婶子,她竟下得去手,说不得下一个就轮到我们娘仨了。关郎算我求你了,以后有什么事,可别让我再去说,不定哪天得罪了她,我也死无葬身之地了。”陶氏一边啜泣一边拿眼觑着关厚勤。

关厚勤早就厌烦了她这套把戏,以前尚觉得这是一种情趣,现在哪有心思理会这个。便不耐烦的说道:“咱们好好商量你哭个什么,别端着了,我不信你对付不了一个丫头片子!”

陶氏心中早有了主意,只是顾忌着屠苏毕竟是关厚勤的女儿,怕贸然说出来过了关厚勤的底线,惹得他动怒,自己也得个歹毒的名声。

她便擦擦眼泪正色道:“关郎,我这次回去又打听了一些别的事情…”关厚勤见她说得郑重忙问是什么。

陶氏半吐半露的说道:“我听人说,去年春上的时候屠苏跟人打了一架,不小心磕破了头,当时几乎快断气了,姐姐也哭得不行,躺了好几天,最后竟然自己好了。而且自那以后,人也大变样…”

关厚勤打断陶氏的话道:“她倒没怎么变,小时候就是个倔驴,她那时才几岁?我一教训她不是拿眼瞪我就是撕咬我,要不然我怎么会如此不喜欢她,她若是乖巧些,我还就当养个猫狗了,管她是谁家的随便养着就行。”

陶氏笑道:“关郎再想想这前前后后的事哪像是她一个小姑娘做的,再者我听人说婆婆临终前单独把她叫了进去,有人在窗前隐约听见婆婆大声说她‘不是她家的人,魔鬼上了身’什么的,然后说完这句竟去了。”

关厚勤听完这话,不觉一动,焦躁的在屋里走来走去。目光阴沉不定。

陶氏见时机差不多,复又叹道:“反正只要她在,我们什么妙计也不成。她就是祸胎搅家精。”

关厚勤踱了半天,最后终于下定决心,咬牙切齿道:“我从没把她当成自己的骨肉,你有什么想法尽管放开手脚施展,不必问我。”陶氏听了不觉心花怒放,脸上强忍着喜意道:“我能想什么主意,我呀,不过就是想把她嫁出去而已。”

关厚勤倒有些意外:“原来竟是这么个主意,这还用得商量吗,我还以为…”说到半截便顿住了。陶氏细察着关厚勤轻松自若的神情,脑海中竟不由得想起了屠苏的话:“他本性就是个薄情之人,对谁都薄情。”心中不由得暗叹:这人果真薄情寡义,人都道是虎毒尚不食子,他竟比那虎还毒!这么想着,她心中对关厚勤的防备不觉又加了一层。

陶氏心中如此想着,脸上却仍像方才一样,浅笑着说问道:“关郎,你看这样行不行…”关厚勤听完拍手称好,又说道:“自从岳丈去后,得力的掌柜和伙计也去了大半,生意一天不如一天,我正愁着,不料却有这个造化。真是天助我也。”陶氏闻言,心里不由得又暗骂关厚勤窝囊无能败家,这才多久,竟把家中的生意折了小半。原来这关厚勤虽有些小精明小算计,但目光短浅,从来都只顾眼前不管以后。这人做个小商小贩倒还可以。但要做大商巨贾就差远了。他为人既贪又吝,对待伙计下人又极为刻薄。陶老爷在时,他就跟那些掌柜管事颇为不睦,但当时他是敢怒不敢言,只得强忍着。陶老爷一去,陶氏平素娇生惯养又是妇道人家,哪里懂得什么买卖生意,一应交与关厚勤。关厚勤一得势便将自己看不过眼的管事伙计一一撵去,全换上了那些惯好溜须拍马肚皮空空的帮闲赖皮。生意岂能会好?

陶氏心中叹息,虽明知他一无是处,奈何自己无父无兄无子,只能暂时依靠着他,以后再作打算。商量完正事,陶氏又趁机殷勤留他过夜,关厚勤想着此事还要靠陶氏周旋也只得留下来,两人冷战数月,终于籍此事暂时了有转机。

又过了几日,关厚勤便遣了人来关家告说,他不日就要起状子告关文不孝。关文若不想就此断送仕途,就乖乖回家。至于关毛就归了林氏不必跟来。关厚勤先是威胁又是利诱,又拿陶家的家产来说服关文。关文表面上认真听着陶家管家的话,听完笑着说道:“回去告诉你家老爷,若告就告吧,反正我这个秀才也是侥幸考来的,即便他不告我也到头了。”说完也不理那人,径直进店里去了。那管家气得七窍生烟,当下打马回去报于关厚勤和陶氏。

关文一进大厅就听苏中晨晃着脑袋说道:“小不忍则乱大谋,能屈能伸是君子。”关文笑了笑,朝他拱拱手没说话。苏中晨见没有效果接着又叹道:“世上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小人中又唯女小人最难养也。”他的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怒吼:“苏呆子!”苏中晨唬了一跳,连忙神色畏缩的说道:“东家,有何吩咐?”

屠苏冷眼一扫,道:“没什么吩咐,我只希望你能闭嘴。”

苏中晨抱屈道:“古人云,‘防人之口甚于防川,古有子产不毁乡校’——”

这时,一个最爱和人开玩笑的厨房路过,随手揪了一块生面,硬贴到苏中晨的嘴上,苏中晨呜呜囔囔好一会子。屠苏见状不由得开颜一笑,转身去干别的事去了。其他人都嘻嘻哈哈的看着他笑。

待屠苏离开后,苏中晨又小声说道:“唯女小人…”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只有自己能听见。

第五十六章关耀族之死

关文倒也不像他说的那样全不在乎,第二日他便去了县衙打听,若是他爹真告他后果会怎样。结果很让人沮丧,关文的这种情况,律法不能硬判他怎样,但仕途真的到头了。毕竟一个不孝的帽子戴下来可不是好玩的。

关文自去周旋不提,林氏虽然心里担忧,脸上却也不敢显出来。

又过了两日,同村的齐婶子带着两个女儿来镇上置办东西,顺路过来瞧林氏。桑落见了旧日伙伴自然十分欣喜,自带她们去各处玩耍。林氏也热情款待,两人坐着闲叙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