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文怕两人吵恼了,忙笑着打圆场,插话问道:“苏兄,你说的半表人才是何意?我只听过一表人才的。”

苏中晨正色解释道:“半表人才,就是有点人才,却又不够一表。”

屠苏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其他人也跟着笑起来。

林氏也笑着说道:“中晨,你不是要买地吗?我们家正好也要买,到时我帮你看看。”

苏中晨状似无意的说道:“啊哦,那就买镇南头的吧,荒地也行,我路上听人说,咱们的镇要改为县了。”屠苏一听心中略有所触动,这话她也听陆云岩提过。管他是不是真的,反正买了地又不会跑。她打算再多买些地囤着,说不定能当个小地产商。

过了几日,民间混乱的风气不但没有遏止,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不但年轻的女子赶着嫁人,连那那些寡妇也趁势梅开二度。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就连苏中晨这种平日少人问津的也有人提亲了。苏中晨乐得嘴眼睛眯着一条缝。林氏一看他行情大涨不禁有些着急,再看看屠苏对他也不知有意无意。

就在关家诸人神思不定之时,信差送来了云州的一封信,正是陆云泽写给关文的,信里只说他大哥本想火速前来,无奈又犯了重病,只得再缓几日。又说关于宫中选秀女的事情,他们已经写信问京中相关官员,都没有明确回答,有可能是讹传。还让他家不要担心云云。最后又嘱咐他家若有闲钱可以多买些镇子附近的荒地。关文忙将信中的内容转述给家人听,林氏这才稍稍定心。屠苏和关文忙着去买田置地不提。

苏中晨一回来,柜台自然又归他坐了。他这几天神神秘秘的,满脸春色,一收完帐就埋头书写不停。屠苏不禁有些好奇,便悄悄凑上去观看。苏中晨正写得入神,一看屠苏来了,连忙像狗藏骨头似的用手捂着不让看。他越这样,屠苏越想看,两人便争扯起来,最后屠苏以绝对的优势夺得了纸张。她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写了几个人名:何红花,重耳公子。李牡丹,柳絮词。王寡妇,《国风》《离骚》。…东-《柳河东集》。

屠苏攒着眉头思索了好一会儿仍是不明白,便问道:“哎苏呆子,你快说说这是什么意思?”苏中晨满脸的不自然,伸手便去夺,屠苏偏不给,只问他到底是何意。苏中晨吭吭哧哧半天就是不想说。屠苏把脸一沉,道:“你不说也行,你的私房钱先扣下。”

苏中晨这才慌了,忙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道:“我说我说。”

“第一个,重耳公子,就是表示人太重的意思,重耳,重也…”这个何红花就是何掌柜的侄女儿,生得极肥胖,偏偏还自以为是个绝代美人,上个月还对关文丢过手绢抛过媚眼,弄得关文见了她就躲。屠苏一想到这个备注忍不住笑出声来。接着又问道:“后面的几个是什么意思?”

“第二个,柳絮,轻飘于天,是表示轻浮的意思。第三个,是各取后一个字,嗯…”屠苏越听越想笑,这两个女人形容得还恰好其分,一个轻浮一个风骚。而且这几日媒婆就向苏中晨提过这几个人选。这个苏呆子还挺闷骚的,表面上一本正经,私下里却用这种隐晦的方式暗暗品评女人。

“那最后一个呢?”

“这个,这个嘛——”苏中晨又开始吞吞吐吐起来。

“快说!”

“好吧,我说,那东就是东家,柳河东集,就是河东狮吼…”

第七十二章亲事

“苏呆子,你活腻了!”大厅里陡然响起了一声怒吼声,把在座的几人惊得身子直晃。

“救命啊,救命——”苏中晨捂头盖脸的满屋子乱窜。

屠苏和苏中晨这一番打斗,把林氏和关文也给惊动了,两人忙拦着屠苏问她是怎么回事。屠苏也不好说出真实原因,只得随口敷衍说苏中晨将帐算错了。两人急忙劝合,又说苏中晨长途跋涉、舟车劳顿,脑子还没清醒过来,这次饶过算了。屠苏虽然被劝住,可是心里却来越觉得气闷,觉得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她狠狠瞪着苏中晨,苏中晨像只耗子似的,战战兢兢的躲着她走。

这件事虽然暂被压下,可是屠苏心中总想着扳回一局,想来想去她便也学着他的样子,拿宣纸写了一堆人名,品评各色男子,还添加了备注。诸如:吴秀才,醋;张三,豆芽;李四,泥鳅…苏-,春宫。写完自己先乐了,心情也随之好了许多。这还不算,她还故意让苏中晨誊写一遍。

苏中晨生怕再出什么差错,对于她下的每个指令都是认真完成,这次自然更是兢兢业业的誊写花名单。他一边写一边皱眉思索,待明白其中的意思时,时不时捂嘴偷笑一下,然后再抬眼警惕的观察周围的动静,再接着低头誊写。抄到最后一行时,他攒眉思索,摇头表示不解,接着再想,渐渐略有所悟,登时面色通红,一脸羞恼。屠苏在不远处将他的神情变化得看得分明,心中涌起一阵快意,哼哼,现世报来了吧!

苏中晨起来又坐下,如是折腾了三次,最后还是忍不住了前来问个明白。

他面带红霞,义正辞严的问道:“东家这是何意?为何如此荼毒小生的清白?”

屠苏挑挑眉头,拖长声音问道:“我怎么荼毒你的清白了?”

苏中晨指着纸上的“春宫”两字吞吞吐吐的道:“这又是何意?”

屠苏早就等着他问这句,她晃了几下脑袋,慢慢腾腾的解释道:“春,同音不同字,既蠢也,呆也。宫呢,就是自宫啦。合起来呢就是,我看那个又蠢又呆的人好烦,心里想着有天把他给宫了,明白了吗?”苏中晨一听这解释,吓得不知所措。连忙作揖道歉:“东家你饶了小生罢,小生不知天高地厚了得罪了东家,情愿做出赔偿,只求东家消气,东家千万别心存这种想法…”

屠苏见此情形,顿时闷气全消,仿佛老猫逗嫰鼠一样问道:“你都说说你能做出什么赔偿?”

“只要东家消气,小生愿倾其所有。”

“问题是,你的所有仍是一无所有啊。”

苏中晨:“…”

两人在这厢纠缠不停,关忠在不远处一边擦桌子擦凳子,一边竖起耳朵听他们这边的动静,听着听着又忍不住开始暗自埋怨:少爷啊,你怎的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眼下这当口,讨好东家都来不及怎能得罪她呢?他兀自在这里急得不行,但又帮不上忙。又想着万一那姓陆的卷土重来怎么办?虽然他的猜想是对的,但保不住事有万一啊,从古到今多少很多女子一旦为情昏了头,连亲爹亲娘闺誉名声都能抛却,更何论其他。

关忠正胡思乱想着,就见那边的苏中晨的告饶似乎已有了效果,屠苏正神气的背着手,像审犯人的在审苏中晨:“这些先不说了,我再问你,这纸上写的几个人你怎么处置?”

苏中晨一脸为难的道:“还能怎么处置?小生本想矮子里面挑高个,趁乱娶一个不花银子的妻子,如今看来还是算了。小生愿将全部家当押在东家那儿,如果以后再有得罪东家的地方,东家就请将钱扣下吧。”

屠苏闻言傲慢的点点头,再不置一词,将他摞在这里扬长而去。

此时已过了用饭时间,大厅里空荡荡的,苏中晨将帐目理好,留下一个伙计看守,自己则抱着书后院午休。

关忠瞅瞅四周无人,连忙小跑着跟上去。一进屋就急切的说道:“少、公子你怎么能这样呢?时不我待啊…”关忠急得抓耳挠腮的,一时想不出合适的话劝说。苏中晨安静的坐着床沿上,一副老神自在的样子。

“那个,公子,我给你说说那姓陆的家伙的事情…”苏中晨嗯了一声,示意他说。

关忠择其紧要处,匆匆说了一遍。苏中晨听后却一点也不急,轻轻一笑道:“不急,等着吧,成不了。”关忠心里虽然也希望这事成不了,可他不像苏中晨那样自信。

“还有,小姐已经开始怀疑我们了…”

苏中晨毫不惊讶的答道:“早该怀疑了。”

“那我们…”

“再等等吧,我先看看事情的最后结果,再告诉她。”

关忠闻言大吃一惊:“啊…公子是说还有可能有变故吗?”

苏中晨沉吟半晌,幽幽叹道:“很可能。”关忠想再问下去,见公子没有细说的意思,便连忙闭嘴不言。

屠苏那日嘴上虽说着要扣下苏中晨的银子,但到事上也并没有为难他,存在她那儿的银子照样还给了他。给他时,还不忘讽刺苏中晨几句:“其实我觉得你娶三个中的哪个都挺合适的,就答应了吧。”

苏中晨一正经的说道:“小生如今改主意了,我虽是那秃毛公鸡可也要捉头大鱼。”

屠苏被逗得笑出声来:“哟,那太好了,我就等着那一天。”

自此之后,屠苏忙着自己的选夫大计和买田计划,也没功夫搭理他。屠苏和关文又托张中人帮忙买了几十亩中田,苏中晨的银子不多,买的全是荒地。因为整个镇上都在忙着嫁娶,齐婶那边也开始着急了,先让媒人来探口风,看能不能提前将亲事办了。林氏一听也着慌了,只是先前原打算等新房子盖好一切收拾停当了再娶亲的。现在什么都没准备,齐婶子又说眼下是非常时期,可以一切从简,只求赶紧嫁了大女儿好办二女儿的亲事。林氏只得答应,跟着媒人送了礼,定了日子,又在自家食肆办了十几桌席面,再雇了几辆簇新的马车将新娘及嫁妆拉来便算成亲了。由于新房子还没盖好,只能在食肆的后院先住着,镇南头的房子也抓紧时间盖着。好在两家都不是什么爱讲究的人,谁也没说什么。

关毛刚成亲没两日,镇上又贴了大红通告,这说的却是一件好事:原来是新皇念及关林镇位置重要,便下旨改镇为县。并派专人来督建街道房舍。而且为使边关各城和京师之间来往方便,准备重修官道。并派工部某主事人员协同地方官员一起修筑道路,官道沿途各村镇也要给予配合。因为修路需要不少劳力,关林镇附近各村镇的都忙碌起来了,沿途各县都要服徭役的,有钱的交钱,没钱的出人。一时间关林镇,现在应该是称之称关林县了,是人流云集,车马辐辏。各大食肆、客栈日日爆满。关家的食肆、酒肆更是从早到晚忙个不停。

屠苏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两头跑动。厨房里的厨娘和伙计们也是忙碌异常,被支应得团团转。连刚过门的新娘子春红也跟着过来帮忙。

桑落和孙平安的亲事也暂时定了,两家交换了吉贴,请人写了婚书,双方交换了定亲之物,两家商量说先看看情形,如果有什么变故就火速成亲,假如真是讹传,便等两年再过门。林氏生怕到时又要忙乱,当下便请人为两个女儿打制家具嫁妆先自预备着。

这期间也有少人来为关文做媒的,无奈,关文没一个看上的。林氏也不催他,只把心全操在了屠苏身上。屠苏此时也很无奈,在前世时,小时候父死母嫁,待稍长大后爷奶又先后去世,自此以后再没人管束她,她有车有房有钱有闲,只管逍遥自在哪里还去操心嫁人的事情。如今想逍遥却也不成了。

自己也只得暗暗留心,她将自己所认识的男子认真筛了一遍,发现只有陆家兄弟勉强凑和。但陆云泽就算了,估计他一看到自己就想起口水的事。再者,她听说那家伙是个青楼常客,于是迅速拉入黑名单。陆云岩,人还凑合,但若没他娘就更好了…

屠苏这么想着,拖延着,一转眼就过了半月有余,此时已是二月,柳吐嫰芽,百花含苞欲放。关家的新房子已盖了大半,关林县的县衙也草草竣工。又有传言说,新县太爷不日就要到任了。

人们都在翘首以待,关林镇以前归北安县管辖,北安县令大体还算清廉。人们都在猜想这新来的县太爷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就在人们胡乱猜测时,陆云泽和陆云岩竟又到了关林县。这次来可不比前两次,而是浩浩荡荡带了一大帮仆从和满满当当几大车东西。两人稍稍安顿一下,便到关家投贴拜访。

关文自是热情迎接,陆云岩一进门就来拜访林氏和关厚齐:“伯父伯母在上,云岩这厢有礼了,家母上次误听谗言,对伯母一家的好意心生误会。回去听我二人解释清楚,心中也懊悔不已。临行时再三命令我兄弟二人前来致歉。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请不要推辞。”

林氏一时不知该接什么话好,只说道:“无事无事,只要以后别再这样就好。”

接着便让二人坐下,又唤采萍端上茶来。

陆云岩看了看屋里,只没看见屠苏的身影,关文瞧出了他的心思忙笑着说:“我家的新房刚盖好,大妹正在那里没回。”

陆云泽一听,兴致大增,笑道:“我早说了你们盖好我定要去瞧的。”

关文笑道:“自然自然。只是还没咋装饰好。二位不要嫌弃才是。”

两人骑了马,关文骑了自家的驴子一起去县南头的新家看看。

三人刚走出不远,关忠就急急的跑进来对苏中晨说道:“他们又来了!而且小的看到姓陆的连仆从带行李都搬进了县府…大事不好了!”

第七十三章良人

苏中晨看了关忠一眼,用云淡风清的口吻说道:“急什么!”关忠急得跺了一下脚,张张嘴想再劝又觉得眼下不方便,他想了想便招手喊过一个伙计只说他去县南庄子里干活去,让他得空告诉主母一声。招呼完毕,关忠便一溜烟的跑去了。苏中晨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得笑着摇头,他突然很想问关忠到底因为什么要费心撮合他们两个?只可惜他刚起这个念头,对方已经退出了他的视线。

大约一柱香的功夫,陆云岩和关文三人就到了。

此时跟上次的景致截然不同。路两旁的树木抽出了嫰叶,柔软的枝条随风摇曳在暖暖的春风中,百花争艳,蜂飞蝶舞,一派盎然生机,让人一看不由得心旷神怡。

陆云岩欣赏着这遍野的绿色,满山的鲜花,脸上挂着醉心的笑容,他的脑海中不由得浮出一个人的身影来。他突然没头没脑的问道:“令妹是不是出生在春天?”

关文微微一愣,随即明白对方问的是屠苏,便笑着答道:“是呢,大妹出生在正月初九。”陆云岩微笑着点头,也不说话。关文本以为他还有下文,只静静等着,谁知对方只是一个劲的笑着再没后话。他不由得哑然失笑,一旁的陆云泽见此情形,也忍不住在心中偷笑。

屠苏看到三人时,见到的便是如此怪异的情景:三个人并肩走着,脸上都带着笑,仔细一看却又笑得不同。

“陆公子,二哥你们来了。”屠苏跑过来招呼道。

“嗯,我带他们来看看房子盖得怎么样了,陆大哥可是大功臣呢。”

“那倒是,不过还没装饰好呢。先进来看看吧。”

四个人一边走一边说话,屠苏走得很快,陆云岩也紧跟着她,关文和陆云泽不知是不是故意的,越走越慢,双方渐渐地拉开了距离。

屠苏侧头问陆云岩:“听说你前阵子病了?现在可好些了?”

陆云岩忙答道:“已经好了。”

屠苏随口安慰道:“你以后多出来走走动动,别总闷在屋里读书,慢慢就好了。”陆云岩听到她此细心的安慰自己,只觉得心里像被春风拂过一般极为温暖妥帖。他暗暗想道:果然流言最不可信。人们都说她凶悍异常。谁知她却是一个如此贴心的人。

屠苏根本不知道自己寻寻常常的一句安慰竟在对方眼中变成了贴心细致的代表。看来,同样的一句话在不同的人听来含义都不一样,人们总是喜欢主观的把自己想要的意思添加到对方的话中。

两人说着就来到了关文所住的西院,屠苏笑着指着几间刚落成的屋子说道:“这边是我二哥住的地方,以后你们再来就可以住在这里了。”陆云岩听到她连自己以后来住的地方都已经想好,心中又翻起了涟漪。

他看看四周寂静无人,春风吹拂,鸟鸣啾啾,陆云泽和关文也没有跟来,再见眼前的女孩笑语盈盈的看着自己。他的心中陡然涌起一股冲动,便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其实,我前阵子不是真病,而是另有隐情。”

“哦?”屠苏很自然的反问一句。

陆云岩受到了鼓励,便红着脸鼓起莫大的勇气,断断续续的说了出来:“我母亲因为误听谗言,错怪于你。我向她解释清楚…谁知母亲竟又说你的命格太…奇特,恐于我不合…”屠苏见他说得吞吞吐吐,心中有些奇怪,便笑着说道:“没事,那些道人全是拿人钱财,替人说灾,信他做什么!”

陆云岩忙解释道:“我,自是不信,奈何家中长辈一向信这个。所以我就斗胆也请那道士说…说你我姻缘前生注定,我会因你而身体康健,官运亨通,我又怕母亲不信,自这里回去便故意装病…后来母亲也信了…”陆云岩说到最后,脸色已红得像猪肝一样。

屠苏则是一头黑线,她想了片刻,慢慢明白了。原来这家伙是在向她表白!一时间她也有些思维混乱,低头想了一会儿,前天她刚把他划为可考虑的人选之一,今天他就表白,这让她太没有思想准备了。按综合条件来说,他倒也不错。可惜,他的家庭…

陆云岩见屠苏低头不语,以为她是害羞了。忙叠声道歉:“我也知道这么说太唐突了,可如今是非常时候,所以我才匆忙赶来,生怕也跟着旁人一样起急。你先想想,若是觉得…觉得我们还算契合,我就去请官媒…”屠苏蹙着眉头,暗忖:这人也太急了,这边刚表白,那边就去寻媒人。她转念一想,古代的男女婚前接触少得可怜,所以才有书中某小姐和某书生一见钟情,再见私奔的事也真有其事。还有见一面就害相思病的也是真有其事。像她和陆云岩这般,在对方看来已经算是充分了解了。陆云岩忐忑不安的等着屠苏说话,以为她是不好意思回答自己,连忙体贴的补充道:“你也不用即刻回复,我…”

屠苏迅速整理了一下思路,她暂时先把其他想法推到一边,决定先问他几个关键问题再做决定。

“我先问你,你是打算娶我做妻还是为妾?”

陆云岩没想到她如此直接,憋了片刻,垂首答道:“自然是为妻。”

“那你母亲那关怎么过?”

“她,已经同意了。”同意?可能吗?不过就暂且算她同意了吧。

“以后我若跟她相处不来怎么办?”这是比较重要的问题,古代的婆媳可不比现代,相处不来可以远走高飞。

“我,我的委任已经下来了,此后便是关林县的县令,待三年期满,我自调去别地。到时可以带家眷一起上任。”

“可是总躲着也不是办法,万一你要回云州本家呢?万一你母亲要来和你一起生活呢?再或者你母亲往你房里塞人呢?到时又当怎么办?”

陆云岩一时有些傻眼,他倒没想得这么细。他只好说道:“你是那么善良可爱,聪明能干,母亲只是误会了你,假以时日定会看到你的好处…”

屠苏轻笑道:“若是以后她发现我比传说中的还不好又当如何?”

“这个…’陆云岩一时想不到更适合的字眼,只得一个劲的说道:“不会的,不会的。”

“陆公子,我感谢你的高情厚谊,只是有些问题你还没有考虑透彻,你回去想清楚再说吧。”屠苏说完,飘然而去。

陆云岩呆呆的站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怔怔的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一时不知所之。他根本没想到她会拒绝,一切都准备好了,却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他不知愣怔了多久,就连关文和陆云泽到了跟前也不知道。

两人看他这样也都迷惑不解。陆云泽猜到了一部分,面上只作不知,高声招呼他继续逛园子。

接下来的时间,陆云岩全然不在状态,两人说东好,他也笑着附和说西好。整个人木木呆呆的,等到最后,关文和陆云泽也觉得索然无味。陆云泽只好说他大哥身体欠佳,不得已要先行一步,两人便骑马匆匆告辞。

关文和屠苏回来的路上,侧头看了她几次,数次欲言又止,走到半路,他终于忍不住发问:“大妹,你刚才和陆大哥说什么了?我看他情形不大对劲。”

屠苏神秘的一笑:“也没说什么,我只是让他把问题想透彻再来。”

关文踌躇了一会儿,迟疑着说道:“大妹,其实有些话我一直想说但又怕你不高兴…”

屠苏点头道:“你说吧,我听完再决定高不高兴。”

关文微微一笑,稍稍斟酌了一下字句最后说道:“你这性子…还是稍稍改吧。在自个家里,你想怎样都行,可是以后…”

关文不等屠苏辩驳忙又接着说道:“你说你想招一个女婿,可是我说句不中听的,——你可别对这话有别的想法。”

“行了,你说吧。”屠苏受不了这些古代的读书人,说个话都要铺垫半天。

“大妹,这些日子,娘和刘奶奶到处打听,可是每次都让人失望。那些愿意上门当女婿的无一不是好吃懒做,不事生产的。而那些正直良善,奋进有为的男子纵然对你有意,可又有谁肯放心面子和自尊来当上门女婿。所以我觉得有些行不通。因为我觉着你不必执着于这个,只要对方人好又喜欢你便可…”

屠苏笑笑表示明白他的意思,关文生怕她心中有疙瘩,连忙又解释道:“二哥对天发誓,绝对不是怕你争夺家产,我们家能有今日全靠你费心挣来的,以后你若是出嫁,这店铺和田地都给你当嫁妆,至于我和你大哥,我们自会凭双手去挣。这一点娘和五叔他们也自会同意。”

屠苏笑着打断他:“二哥,你怎能想到这方面?我可没这么想。说句实话,咱家那些也叫家产吗?”关文豁然一笑,听她如此说也稍稍放下心结。

屠苏又问道:“二哥依看陆云岩这人如何?”

关文想了半晌,沉吟道:“此人无疑是个正人君子,无论是对亲人还是对朋友都是出于至诚之心。而且勤奋上进,不骄不矜,实属难得。”屠苏笑了笑,关文能看到的也是别人看到的。

“只是他家…”

关文不由得一笑:“大妹你所虑也有道理,但你再想想,除了招婿,你嫁到哪家没有公婆?公婆又不能伴你一辈子,过日子的还是夫妻二人。更何况他母亲又不是十恶不赦,他家又不是恶名在外。还有陆家门第别说是在京城,就算在云州也只算个中等。也并非高不可攀。咱们家也是个清白良家,到时二哥再努力奋进,别的不敢想,说不得能搏个举人功名,你人又聪敏能干,多人官宦人家的女儿也及不上你,你又有什么可怕的!”

屠苏想想没再说话,关文有几句话说得也对,除了招婿哪一家没有公婆要服侍?别说古代,现代还有很多婆媳问题呢!只是古代的问题更难处理罢了。这倒也不是她知难而退,而是她深深的明白,自己对陆云岩的感情并没有多深,如果深到哪怕明知是火坑也毅然去跳,那么这些问题都不成问题。因为爱得不深,所以她必须充分考虑这些附加条件。因为在以后的岁月里,她没有那么多的感情可供消磨,一旦消磨殆尽,她又忍无可忍,那么她的下场就可想而知了。虽然这个时代的婚姻相对自由,但哪个女子会拿婚姻闹着玩。即使是在现代离婚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俗语说,路上说话,草中有人。这话倒一点不假,屠苏和关文两人说的话,全听在了另一个人的耳中。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一路跟踪而来的关忠。他听得此话,急得直攥拳头,他猜得不错,小姐果然动心了!待到两人转过林间小路,上了青石街道时,关忠也自草丛起钻出来,一溜烟的跑回去。无奈食肆正赶上晌午,客人正多。关忠也被支使得忙不停,根本没时间找苏中晨说话。

好容易等人都吃完了饭,客人散去。苏中晨回屋午休。关忠才赶忙跟着进去。待门一掩上,关忠就迫不及待的说道:“少爷,那姓陆的今儿上午向小姐表明心迹了?”说完便瞧着苏中晨,只等他焦急追问。

谁知苏中晨却只轻描淡写的问道:“然后呢?”

关忠有些挫败的答道:“然后小姐没有答应。”

苏中晨脸上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不过关忠成心不让他安心,便又接着说道:“但小姐也没说不答应。”苏中晨脸上仍没太大反应。

关忠这次是彻底挫败了,一脸无奈的说道:“少爷,为何您就不急呢?每次都是小的着急。”

苏中晨猛然想起上午时的那个问题,便问道:“侍书,你说实话,为何就这么认定我和她能成呢?为何如此费心的撮合我们?”

关忠低头默思半晌,尔后缓缓抬头,声音略带悲戚的说道:“小的自十岁时一直跟随少爷,少爷的苦楚小的全都知道。少爷幼失先慈,外无娘舅扶持,内无亲父照拂,再加上那继夫人的陷害,更兼人二少爷三少爷和大小姐的排挤,从没过上一天的舒心日子。在府中小的从未见少爷开心过。每日不一不是在戴着面具过活…后来小的辗转得知少爷在这里,便偷偷来投,起初小的十分不解,少爷为何甘心寄在这一家的屋檐下。再后来慢慢发现,这一家人对人是那么至诚,特别是东家小姐,行事如此果决,做人干脆利落。恩怨分明,对仇敌狠辣,对自己人却又十分护短。小的就想,如果她能和少爷成了,少爷岂不是也有人护住了。况且,少爷对她也很不一般…”

苏中晨对他的话不回应也没反驳,只是低头看着地面,良久无语。

关忠趁热打铁道:“少爷,世上女子虽有,但契合的却极少,既遇到了就别害羞,赶紧下手。俗语说‘有花堪摘直须摘,莫待无花空折枝’。”

苏中晨沉吟半晌,抬头似笑非笑道:“你就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第七十四章八仙过海

关忠了想了想又说道:“对了,还有关二少爷似乎对那姓陆的很喜欢,一路上不停的劝小姐。我看小姐的心思已经开始活动了。少爷啊,您为何非要做这副扮相呢?我看小姐就喜好姓陆的那种温文尔雅的白面书生样儿,不如您也换副扮相吧。”

苏中晨无奈的笑笑:“已经不好改了。”不过,他虽如此说,关忠的话毕竟起了些作用,他也不似先前那样悠哉游哉了,这回他倒主动吩咐:“嗯,你这几日跟着他们,把看到的都告诉我。”关忠一看自家少爷终于也要行动起来了,自然是欣喜万分,连声答应。

“对了,还有,我先提醒你一句,不准私下里搞破坏。”苏中晨说这话的时候难得一脸严肃。

关忠苦着脸低声抱怨道:“我的公子,小的就是长十个胆也不敢啊。”苏中晨满意的笑笑。

关忠又接着补充一句:“小的不敢,不是怕公子,而是怕那位秋后算帐。”苏中晨闻言不自然的清咳一声没搭理他。关忠脸上则带着胜利的微笑退下。

苏中晨这几日也一直暗暗观察着屠苏的反应,屠苏自那日跟关文的一番谈话后,心思也有些活动开了。再加上最近上门求亲的人质量比之前还次,她的心情也有些恶劣。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择偶范围是那么狭窄,但不嫁又似乎不行,她的心中时不时的涌出一股无力感。最后干脆让林氏放出话来,就说自己已经订下了,问订的是谁?关你何事。反正不是你家的。林氏无奈只得委婉的打发这些媒婆。但她也越来越忧心,最后忍不住向屠苏建议道:“不如就订了小苏吧。娘觉着他无家无口的,应该会同意当上门女婿。他虽然有些呆,但至少是个实诚人,以后再有两个哥哥照应,娘也放心了。那陆公子人是不错,可是娘越想越不安。自古孝大过天,他娘真要拿你立规矩,你能怎么办呢?女人为难女人的法子多着呢。”林氏吃过高氏的苦,自然是希望女儿不要重蹈覆辙。

屠苏有些烦躁的叹道:“我再想想,或许是选秀女的事只是讹传呢。”

林氏一听,唬了一跳,忙说道:“你可别心寸侥幸,万一是真的呢?我以前在娘家时听人说过,咱们县里当年也有女孩子入宫,因为娘家是平常人家,没钱打点,进了宫也就当个粗使丫鬟,任人差来呵去,时时都有性命之忧。想当初她在家时也是十里八村的一朵花儿,谁知进了宫那美人多了去,哪能轮到他?她做了十几年的粗宫丫头,连皇帝的衣角都没见着,爹娘也无缘见面。后来生了病,宫里头也不给治,硬生生的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