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表姐一出,朱七娘哭的愈加的厉害了。

林瑜连看都没看她,只是得意着说道:“小表弟,你可真听话,来,表姐给你个苹果吃。”说罢拿了一个苹果递给了六柱。

六柱不知轻重,接过去就“吭哧”就是一口,嘴里还嘟囔着:“真好吃。”

朱七娘似乎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绝望和痛苦了,她猛的扑过去,一巴掌把六柱手里的苹果拍到地上,恶狠狠的喝道:“吃,吃,吃,你就知道吃,我养你们有什么用啊,辛辛苦苦把你们拉扯大,到头来还有谁记得我是你们的娘呀…”一边说着,一边嚎啕大哭了起来。

六柱被朱七娘狰狞的面孔吓坏了,反身扑到二柱怀里,也哇哇的大哭了起来。

林瑜还听明白了朱七娘这指桑骂槐的话,小脸立刻就气红了,她尖叫道:“能生不能养,谁让你生这么多了?从小到大,你管过我什么?吃吃不饱,穿穿不暖,还得天天给你带孩子,三柱四柱五丫六柱,哪个不是我带出来的?大舅和舅母疼惜我,想给我找个好亲事,你这当娘的不替我高兴就是了,还一个劲的哭哭哭,还骂我忘恩负义,你是我亲娘吗,你为我的以后考虑过吗?难道你想让我这辈子和你一样,吃不饱穿不暖吗?”说着说着,林瑜的泪也流下来了,后来她也不说了,只是一个劲的干嚎,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李氏把林瑜搂在怀里,掏出帕子给她抹泪,慈声道:“瑜儿不哭,以后你就是娘的女儿了,娘肯定不会让你再受一点委屈的,走,娘领着你家去,这个地方以后你爱来就来,不爱来咱就不来。别哭了,哭的脸上的妆都花了,娘早晨白给你抹粉了。”

朱炳臣也过来训斥朱七娘道:“本来是好好的事,你看让你搅和的。瑜儿嫁个好人家以后日子过的好,不比跟着你吃糠咽菜强?何况咱们离这么近,你想她了不会去看她呀,也可以把孩子接回来住几天啊。我和你嫂子又没说以后不许你登门看她,也没说不准她回来看你。过几天我去县里把瑜儿的户藉迁到我们家,三月十八是个好日子,家里摆桌酒,让瑜儿改口认亲,你们要是想来就来,不来拉倒。好了,瑜儿别哭了,咱们回家了。”

一边说着,朱炳臣一马当先的迈过门槛走了,李氏拉着还在哽咽的林瑜跟在他后面,也离开了。

见女儿走的时候连头都没回,朱七娘心里更加的难受,哭的更厉害了。

林守平擦干眼角的泪,劝朱七娘道:“七娘,你就别哭了,孩子大了,咱管不了。把他们拉扯大,尽了咱当爹娘的心就好。她愿意去哪,就去哪吧。”

林琪也挤过去劝道:“娘,没事,你还有我呢,等我挣钱了孝敬娘。”

二柱也说道:“娘,还有我,我长大了孝敬你。”

三四六柱也争先恐后的表态,一声声的叫着娘。

朱七娘知道事情已经不可挽回了,在丈夫和孩子们的劝慰下,也就渐渐止住了哭。

林守平打来盆水,让朱七娘洗脸,朱七娘洗着洗着,象想起什么来似的,问林守平道:“把女儿过继出去,是不是要和爹娘还有族长族老说说呀。”

“过继儿子肯定得说,过继女儿就不一定了吧,我去问问娘去。”

“那你赶紧去吧,要是爹娘不同意过继,趁着大哥还没给大丫改户籍呢,也好把大丫领回来。”朱七娘到底还是不愿意把女儿过继出去,催着林守平去问。

林守平答应着去了。

四个柱子临中午的时候都出去找林琪了,到现在还没吃午饭呢,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了,不过见娘亲在生气,谁也没敢吃。

林琪见六柱盯着那只烧鸡一个劲的咽唾沫,不由出口说道:“娘,让哥哥们和六柱吃饭吧,这都饿半天了。”

在六柱眼巴巴的期盼中,朱七娘很无情的把那篮子里的东西都收了起来:“这个先别动,要是事儿成不了,东西还给你大舅家还回去,你们还是先吃窝头吧。”

一听吃窝头,孩子们的脸顿时都垮了下来,六柱跑过去把地上的苹果捡了起来,小心翼翼的看了朱七娘一眼,见朱七娘没管他,急急忙忙把那沾了灰尘的苹果塞进了嘴里。

一看见儿子那副什么东西都没吃过的馋相,朱七娘一阵心酸,对大女儿的怨念,不禁也少了一些。

再环顾一下自己这小小的家,又穷又破,拥挤不堪。

不怪女儿要弃他们而去,怪只怪,她和相公太没本事,挣不来钱,没法给孩子们更好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两篇文章都没几个留言的,一章就那么两三个,写着都没劲头,今天好几次摸摸键盘都懒得写,觉得好象自己在唱独角戏一样,有点凄凉。

第 15 章

过了没一会儿,林守平回来了,后面还跟着脸拉的老长的林老太太。

朱七娘赶紧过去打招呼:“娘,你怎么亲自过来了,有事叫我过去就行了。”

林老太太也没理她,径自坐到椅子上,待朱七娘斟上茶后,才缓缓开口道:“你们胆子也太大了,这么大的事儿,不和我们商量商量就擅自做主了?大丫是我们老林家的人,我和你爹是她亲爷亲奶,这事儿让你说,我们管得上管不上?”

朱七娘强挤出一个笑容道:“娘,我就是做不了主,这才让他爹叫您去了吗?您是大丫亲奶奶,这事横竖也越不过您去。”

见朱七娘态度这么好,林老太太的脸色舒缓了下来,不过语气仍是很严厉:“说说吧,你大哥和你大嫂这是发什么羊角风了,要过继大丫?有什么重要的事非得过继不可,认干亲不行吗?”

朱七娘赶紧把朱大舅的话复述了一遍。

听完之后,林老太太才慢条斯理的说道:“照你大哥这么说,这还真是为咱大丫好,我这个当奶奶的,不阻孙女的好事。过继这事儿,要是过继儿子,是必须禀过族长和族老的,过继女儿就不用了,女儿又没入家谱。咱家私下办了就是了。”

一听林老太太竟然同意了,朱七娘是寡妇死儿子,彻底没指望了。

看来,大丫是过继定了。

既然连爷爷奶奶都同意了,林琪也本以为事情到这儿就完了,可没想到,老太太在喝了一口茶后,继续说道:“不过这过继,也没有白过继的。前几年咱们村李寡妇过继了一个侄子当嗣子,给了嗣子的爹娘二十两银子,还有三牲祭礼。嗣女虽然跟不上嗣子,可咱们辛辛苦苦养了十三年的大姑娘,没有白白送人的道理。”

这番话一出,真是让林琪眼界大开了,原来老太太不是因为朱七娘把林瑜过继出去而不高兴,而是因为没把林瑜卖上价去而生气呢。

看来老太太也是打算来分杯羹了。

林守平老实的过头了,对自己的娘亲也不敢隐瞒,在旁边说道:“七娘他大哥是带了东西过来的,没有白要大丫。”

剜了多嘴的林守平一眼,朱七娘赶紧解释道:“我大哥说的清清楚楚的,他们是来看五丫的,带来的东西也是我娘让他们给五丫送来的,过继大丫的事,我还没拿定主意呢。”

林老太太精明的眼光一直盯着朱七娘呢,朱七娘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她却不动声色道:“我怎么听老三说,大丫连头都给你们磕了,连口都改了呢?那些东西要不是送的过继大丫的礼,你能让大丫改口?”

“大丫愿意去,我大嫂一支使,她就给我们跪下了。我本来就不同意把大丫过继出去,那是我闺女呀,我哪舍得呀…”朱七娘说着说着,泪又掉下来了。

“哭什么哭,不过是个丫头片子,有什么舍不得的?”林老太太大喝一声,止住了正在哭泣的朱七娘,然后厉声道:“明儿个你就回一趟娘家,和你大哥大嫂说,咱们老林家养了十三年的姑娘,没有白给他家的道理,让他们拿十两银子和三牲祭礼过来。明儿个你先把大丫领回来,不见钱礼,大丫就不能过去。”

林琪这才真正看清了林老太太的居心,原来孙女在她老人家眼里,根本就不是亲人,是明码标价可以卖出去的货物。林琪顿时下了个决定,在这个男尊女卑的社会里,自己还是好好挣钱养活自己吧,省得哪天几两银子就被人卖了。

听林老太太让自己回娘家要钱,朱七娘就觉得有点尴尬,再说了她本就不乐意把女儿过继出去,不由哽咽道:“我明儿把大丫接回来是行,接回来了,我就不让她去了,好歹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舍不得把她过继出去。”

听到朱七娘说不想把大丫过继出去后,林老太太气的眉毛都竖起来了:“你个笨东西,你也不算算,大丫要不过继过去,能找着什么好人家?总不过和你们一样穷的掉渣,连个正经聘礼都拿不出来,咱们多少还得陪点嫁妆。要是过继出去了,咱们既能得过继银礼又不用陪嫁妆,这是多好的买卖?再说了,得了银礼,光我一个人花吗?大头还不是给你们?你们用那几两银子再起间房子,二柱说大就大了,你们就这一间房,娶来媳妇往哪放,放猪圈吗?”

老太太一顿猛训,最后几句二柱娶亲的事,真真正正触动了朱七娘的心事。

二柱已经十二岁了,还有三年十五岁,就可以娶妻成家了。

可现在,自己家七口人在一个屋里挤着呢,二柱娶妻,是真没地方住了。

本来她就一直在和林守平商量,再起间新屋呢,可惜手里的钱不够,这房子就一直没盖成。

如果大哥真给银礼了,那起两间新屋是没问题的,二柱三柱就可以都解决了。

想到这里,朱七娘擦干了眼角的泪,没再吭声了。

林琪却在旁边看得心底直冒凉气,为了二柱,这哭得撕心裂肺的朱七娘也同意把林瑜卖了?

这可是亲娘啊,为了儿子也可以舍得女儿。

林琪的心,拨凉拨凉的。

挣钱,一定要挣钱自己养活自己,这个世道,谁也靠不住。

亲生爹娘又怎么样啊,为了儿子,随时随地可以牺牲女儿,她可不想当被卖的那一个!

见儿媳妇服软了,林老太太满意的笑了,站起身来道:“这几天你爹身子不好,不思饭食,我正思量让你们给你爹买点果子点心垫补垫补呢,既然你家有现成的,我也来了,就顺便给你爹拎点回去吧,也是你们的孝心。”

林琪在旁边听得直翻白眼,见过不要脸的,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随便找个理由就要人家的东西,这可真是穷疯了。

既然老太太开口了,朱七娘再不愿意也得把东西拿出来了。

那个放东西的篮子,朱七娘是藏到柜子里的,老太太坐的椅子,也是在柜子旁边放着的,当朱七娘开柜盖去拿东西的时候,老太太那两只眼睛如雷达般就一直在扫视着柜子里的东西。

见婆婆盯得紧,朱七娘也不敢做假,只得将篮子拎了出来,放到柜子上:“都在这儿了,一共这点东西,说是五丫病了,我娘让送来的。”

“是看五丫的最好,这么点东西就想把我孙女要过去,可是门都没有。既然五丫病着呢,我就少拿点,让你爹尝个鲜就行了。”说着话,老太太拿了四个苹果一包点心放到了外面,从烧鸡上撕下了两个大腿一个鸡头也放在了蓝子外面。

朱七娘见婆婆没把烧鸡全拿走,顿时就长出了一口气,六柱馋得都流哈喇子了,虽说孩子吃不上鸡腿了,吃鸡肉也行啊。

可没等她这口气出完呢,林老太太拎起了篮子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道:“这篮子我先用用,等过几天再给你送来。”

老太太如一阵风般,拎着篮子一路小颠着就走了,等朱七娘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以后,老太太已经没影了。

林琪也傻眼了,这还是看在她生病的份上“少拿点”,那多拿又该怎样啊?岂不是全拎了去,一点不剩啊?

苹果拿走了一半,点心拿走了一半,烧鸡只剩两只腿一个鸡头,那块蓝布也拿走了,篮子也拿走了…

朱七娘气的浑身直哆嗦,回过身去在林守平脸上就挠了一爪子,大声怒吼:“一个大老爷们,你怎么这么多嘴多舌,你那老娘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啊?蚊子飞过去她都得扯条腿,你看你看,这还剩什么?”

林守平自知理亏,只是捂着被挠破的脸,一声不敢出。

“你给我滚,滚你娘那去,和你娘过去吧?我和你过了十多年了,你竟然还不和我一条心,事事向着你娘。别的我就忍了,我娘家给五丫送点吃食来,你还让她拿走多一半,你滚,你滚,你这个不中用的老爷们,给我滚远点!”朱七娘连叫带骂,连踢带踹,把林守平踹出屋去了,然后啪的一下,把房门关上了,把林守平给关外面了。

林守平绕到窗根下,隔着窗户叫道:“七娘,有事说事,你别生气。她是我娘,她要拿什么,我能有什么办法?你开开门,咱们慢慢说。”

朱七娘也不理他,气呼呼的把两个鸡腿上的肉撕下来一半,分成五份,一个孩子给一点:“早知道那个不要脸的来,我还不如早早把烧鸡给你们吃了。我可怜的丫头小子啊,谁让你们命苦,摊上这么个不要脸的奶奶和不中用的爹呢。”

四个柱子接过鸡肉,三两口就吃光了,吃完后,还一个劲的舔手指头,吮的手指啧啧作响,看样子是连手上那点油渍也不放过了。

六柱吃完后,见林琪没有吃,立刻扑过来热切的盯着鸡肉,讨好的对林琪道:“五姐,你要是不吃,给我吧。”

林琪把手中的鸡肉给了六柱,六柱刚要往嘴里塞,朱七娘啪一下从他后脑勺上拍了一下,生气道:“你五姐生病呢,你还抢她的东西吃,你咋就这么馋呢,吃吃吃,你就知道吃,把鸡肉还给你五姐,滚一边去。”

知道她心里有气,不管是林瑜还是林老太太,都让她打心里往外冒火,可不管怎样,孩子不应该成为她的出气筒,林琪懒得理这个只会窝里横嘴上硬的女人,把鸡肉塞给已经咧嘴哭起来的六柱,小声对他说:“快去二哥身后吃去。”

六柱接过鸡肉,一溜烟跑到二柱后面去了,还未站稳,已经把那些鸡肉全塞到嘴里去了,塞的两个腮帮子鼓的都嚼不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写文章,最怕的就是下面一条评论也没有。因为这样会让写手心里非常没底,不知道写的是好是坏,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看。每次刷新看到没人留言,都会有些灰心,我估计这是每个写手都有的心态吧。

所以说,看文的亲们,哪怕你什么都懒得写只点个回复,哪怕是零分,也会让我受到鼓舞,最起码,让我觉得我不是在做白功,我打了半天的字没有白打。

谢谢大家~

第 16 章

四个柱子吃完了鸡肉,又一人拿了个窝头,然后在二柱的带领下,打开门出去玩了。

林守平见朱七娘没有再关门,就悄悄的溜了进来,刚进了屋,就看到朱七娘黑着一张脸瞪了他一眼,不过倒没有再让他滚出去。

“七娘,你别生气了,气病了身体,不值当的。”林守平脸上堆着笑,陪着小心。

他不说话还好一点,这一说话,又把朱七娘的火气给勾起来了,朱七娘放声怒骂道:“我嫁给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以前我当姑娘的时候,在娘家没挨过一次饿,再你家了可倒好,没吃过一顿饱饭。你娘花言巧语的骗我,说老四老五成亲送不起聘礼,把我的嫁妆都骗去了,给他俩个儿子都娶上媳妇了。等我手里没东西了,立刻就摆出一副婆婆的脸来,天天横挑鼻子竖挑脸的,你说说,你说你娘这是不是叫忘恩负义?”

听了朱七娘的话,林琪还真是意外。

本来她就有疑问,既然朱家过的富裕,那朱七娘应该有陪嫁的,日子怎么也不至于过成这样。

现在这才明白,她不是没嫁妆,而是嫁妆都被老奸巨滑的林老太太骗走了。

想来以知道,朱七娘刚进门时,是娇羞的新嫁娘,岁数也不过十几岁,估计也抹不下面子来应对林老太太,所以就吃了个大亏。

不过,她说的“老四”,林琪知道,应该是五丫的四叔林守全,那“五叔”是谁呀,五丫的记忆里根本就没有这个五叔呀。

“娘,谁是老五呀?”林琪做出天真的样子,问朱七娘道。

一提起老五,朱七娘竟然咬了咬牙,显然她对这个老五,恨的不是一点半点。

“还有谁呀,就是你爹的好五弟,你奶奶的小儿子。”朱七娘剜了林守平一眼,继续说道:“你这个好五叔,那可是你奶奶的心头肉啊,从小读书,一天农活没干过,你奶奶就指着你五叔给她挣个‘诰命夫人’呢。”

朱七娘那满脸的讽刺,连林琪都可以想象得出,林老太太当初是如何的痴心妄想,提起这个小儿子时是如何的趾高气昂满怀希望。

“考到二十多岁,连个秀才都没考中,后来说是谋了个什么差事,带着妻儿就走了。一走就是十来年,连个音信都没有,到现在都不知道是死是活。”

既然人都走了,朱七娘不该这么恨他吧?

一个小叔子,走就走了呗。

林守平拽了拽朱七娘的衣服,小声说道:“和孩子说这些做什么,她又听不懂。过去的事就过去了,说那些就没意思了。”

朱七娘猛的一拽,将衣袖从林守平手里拽出来,大声训斥他道:“过去了?这事总也过不去,你想过去也行,你去和你娘说,以后老五家的税别让咱们交了,把以前我替他交的税还回来,这事我立马就让它过去。”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呀,怎么还和交税扯上关系了?

林琪觉得自己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这个破家,事儿怎么这么多呀。

一提到交税的事儿,林守平明显气弱了,他耷拉着脑袋坐在炕沿上,一声不吭。

朱七娘继续数落道:“老五一家子走了,可朝廷的税还得交着,要是不交,官府就把老五家的户藉消了,老五家就成了黑户了。怕她儿子一家成黑户,你奶奶就让你大伯家,咱们家和你四叔家,一起平摊了老五叔家的税。自家的税都交不过来,还要替他家交,都一直交了十二年了,再加上你那个好奶奶年年要不少粮食,咱们一家没饿死都是命大。”

对于古代的税收,林琪知道的不多,不过听朱七娘这口气,这税收似乎不轻松。

林琪本来想问问朱七娘税收的事情,可一想到自己现在是这个六岁的小姑娘,对这些事若太过热情,怕朱七娘和林守平会怀疑自己,所以只好假装听不懂,没再继续追问。

不过对于林守平家为什么会穷的连间房都盖不起,林琪是彻底明白了。

不是林守平和朱七娘不会过日子,而是林家这个无底洞太深了,怎么都填不满。

闹了这么大半天,见不管她怎么说,林守平也不还嘴了,朱七娘大概觉得没意思了,也就逐渐的偃旗息鼓了。

一家三口谁也没说话,都那样静默的坐着。

林琪本想和朱七娘说说要烧点水洗洗澡,昨晚的虱子虮子把她恶心坏了,她想清理下个人卫生,还有,她还想弄个小背心穿穿。

可现在这形势,明显不适合再开口,林琪只得闭上了嘴,乖乖的在炕上坐着。

过了好大一会儿,林守平率先开口道:“七娘,我知道这些年委屈你了。我对不起你,你要打要骂,我绝不还手。看在咱们这么多夫妻的份上,你多担待些。大丫的事,还得你拿个主意,你也别光听娘的,你想咋办就咋办,有事我顶着。”

他这话,是在变相的向朱七娘妥协,意思是在林瑜的事上,让朱七娘按心意办,要是他娘来闹,他就把责任全揽过去。

朱七娘自然也听懂了丈夫的意思,心中顿觉安慰了许多。

不过这一次,她并没有立刻就说让林瑜回来不要过继的话,而是斟酌了许久,才缓缓说道:“你的意思呢?你是同意把大丫过继给大哥,还是不同意啊?”

林守平讷讷道:“要我说,既然大丫愿意,就让她去吧。她都不想认咱当爹当娘了,咱强留着她,只怕会落埋怨。”

想起女儿那坚决的态度,朱七娘叹了口气道:“那就由她去吧。你说咱还和大哥要过继的银礼吗?大嫂本就和我不对付,怕不是个好相与的。”

“你拿主意吧,爱要就要,不要拉倒。”

朱七娘想了一会儿道:“明儿个我去和大哥提提这事,就说你娘非得要钱,我也不说要多少,让他们看着办吧。”

林琪在旁边听着这夫妻俩的商议,知道朱七娘是对林老太太的提议动心了。

二柱马上就要到了娶亲的年纪了,她不得不为二柱的将来考虑。

林瑜是过继定了,剩下的只是过继费多少的问题了。

那夫妻二人商量好了以后,林守平出去拾柴了,朱七娘就烧火做饭。

林琪见她心情好点了,凑到她跟前说道:“娘,我身上太脏了,我想洗个澡。”

“大冷的天,洗什么洗,冻出病来怎么办?再说了,你头上顶着个大口子,沾水就更糟了,赶紧炕上坐着去,等天气暖和了再说。”朱七娘毫不犹豫的对女儿的要求给予了驳回。

林琪无奈,只得灰溜溜的回屋了。

晚饭是一大锅高梁米的粥,水多米少,林琪喝了一肚子水,根本没吃饱。

晚上仍是照旧,一大家子挤在一个屋子里睡觉。

临睡前,朱七娘吩咐孩子们道:“二柱,明天娘和你爹去你大舅家,我做出中午饭来,中午的时候你添把火热一热,别让弟弟妹妹吃凉饭,不然会闹肚子。”

“知道了,你们走你们的。”十二岁的二柱很勇敢的承担起了照顾弟弟妹妹的责任。

第二天一大早,朱七娘早早的就做好了早饭,还捞出了一盆子糙米饭放在了锅里,用锅盖盖好了。

喝完粥,刷好碗,朱七娘又找出两身干净的新衣服,招呼林守平换上。

说是新衣服,其实是穿过好多次了,不过平时不穿,只有探亲或去镇子上的时候才穿,所以看起来比较新。

那夫妻俩个走了以后,二柱对林琪道:“五丫,你在家看家。我们和永生他们约好了今天要打仗,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和一群孩子,林琪是肯定玩不到一块的,于是很大度的说道:“你们去吧,我在家看家。”

二柱率领着三个弟弟,嗷嗷叫着走了。

家里人都走了,只剩下了林琪一个人。

林琪一想,这是难得的好机会呀,赶紧烧水洗澡吧。

五丫大概一冬天都没洗澡了,身上的黑泥都硬成鱼鳞了,林琪可真是受不了了。

把那一大盆子糙米饭端出来放到了北炕的锅台上,林琪把南边的锅刷干净,添上一大锅水,然后从外面抱了点柴,学朱七娘的样子,用火石打着了火,把水烧热。

从墙角拖出一个大木盆,刷洗干净,放到屋地上,林琪把热水一瓢瓢舀进去,然后把门后都闩上,自己脱了衣服坐了进去。

初春虽然比冬天要暖和了,但还在穿棉衣的天气又有多暖和?屋里还没有暖气,把林琪冻的直哆嗦,不过再冷也阻止不了林琪洗澡的热情——五丫的身上,实在太脏了!

足足搓了一盆子黑泥,林琪才把身上搓干净了,然后才从已经凉了水盆里出来了。

哆嗦着穿好衣服后,林琪开了北门,把水泼了,然后赶紧又跳到炕上扯过被子盖在了身上。

这个破屋子,也太冷了。

炕头还是很热的,不一会儿功夫,林琪身上就暖和了。

枯坐无聊,暖着暖着,林琪歪在炕头就睡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二柱把她从睡梦中推醒了:“五丫,五丫,娘不说做了饭嘛,饭在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