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有什么?”

“”

“雷蕾姑娘?”

“”开始冒汗。

窗外传来一声驴叫,雷蕾突然来了灵感:“床上一头驴。”

秦流风愣了愣,飞快站起身,离开床远远的。

雷蕾无奈留在床上当驴,心中不甘继续念:“床下大公鸡。”

“好诗!好诗!禽兽满屋,”秦流风再次坐回床上,苦笑,“雷蕾姑娘兴致不错,夜里到后院乱跑,竟然得了这样一首好诗。”

监视老娘?雷蕾像乍了毛的猫,狠狠瞪他。

秦流风似乎明白她在想什么:“秦某只是睡不着,出去赏月而已。”

雷蕾冷哼:“不只看月亮吧?”

秦流风道:“还看见有人不识相,打扰冷掌门的约会,然后想嫁祸别人。”

女人天生对八卦感兴趣,雷蕾顾不得计较许多,放低声音:“你难道看不出来?他们两个嘿嘿,关系不一般哪。”

秦流风道:“他们本来就定过亲。”

定过亲的?雷蕾噎了噎:“冷前掌门可能是温掌门杀的。”

“所以他们只好自求多福了,可怜了温姑娘温柔又贤惠。”

“你的冷才女呢?”

秦流风瞟她:“什么叫我的,我是欣赏她的文才。”

雷蕾鄙视:“你敢说不喜欢她?”

秦流风看了她半晌,笑起来:“家母姓颜,东山派颜掌门之妹。”

雷蕾愣了下,冷笑:“世代为江湖献身。”

秦流风不紧不慢:“联姻的事不稀奇,冷家女儿也不只她一个,你可知冷掌门还有一位嫡亲的妹妹待嫁,若果真如你所想,我也就不必费心挑了。”停了停:“这种事不可强求,流水有意,落花无情,也会累,或许她本就不合适我。”

“是秦老先生太风流,人家才女害怕。”

“你这么看?”

雷蕾凑过去端详他:“虽然你看起来经常调戏良家妇女,不像什么好人,但实际也没做什么坏事,还是不错的。”

秦流风侧脸看了她半日,叹气:“你虽然又凶又不通诗文,倒也很特别,身在其位,将来免不了有这些应酬,你都明白的道理,她却不能明白。”

雷蕾眨眼:“那我们不是很合适?”

秦流风笑得风流:“就怕时日一长,你没这么特别了,我不敢保证还会有兴趣,你看,你我根本是志趣各异。”

雷蕾怒,揪过他:“会两句诗有什么了不起!我会的多了!”

“可惜只方才那首是你自己作的。”

“”

“白天那些好句怎么来的?”

“我作的!”

“我相信,‘床上一头驴’是你作的。”

“一头驴怎么了!”

“高明得很,让秦某大开眼界。”

“”雷蕾不再反驳,鼻子里哼了声,丢开他,老娘大发慈悲没有念原版,不然还要吓死你!

“明日便到架空城。”临出门,秦流风忽然说了这么句话。

雷蕾笑嘻嘻:“打算怎么整治钟老板?”自从前两天被叫作老先生,这一路上此人找了钟花无艳茶水店不下十次麻烦。

秦流风回身看她:“你大哥这次有功,何兄很是赞赏,你可以放心。”

大哥?雷蕾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花阕,顿时默然,她并没将花家受制千月洞的事说出来,毕竟借了花小蕾的身体,就有义务保护家人,若惹怒上官秋月,中毒的花老爷必定是凶多吉少,而且也不能保证某些人会不会为江湖牺牲他们,如今唯一的办法,是先为花家拿到解药。

“花家人不认你,必有古怪。”

“我记得的事不多。”

“几时想起来,可以找我,”停了停,秦流风微微一笑,补充,“不方便告诉萧兄弟的话。”

雷蕾沉默片刻:“谢谢你。”

“许多事不是一个人就能解决的,高估自己的能力没有好处。”秦流风似是随口,又似大有深意。

雷蕾不语。

秦流风摇头:“我先回房间了。”

目送他离开,雷蕾心里很不平静,石先生梅岛已经死了,幸亏花大哥知道线索,明天就要抵达架空城,既然人人都以为石先生卖出的长生果是真的,那么只要找到拍走长生果的蓝门主,假长生果惹出的一系列祸乱就会终结,道理上是这样,然而雷蕾总感觉有点不安,上官秋月那个混蛋已经回千月洞了,总不会又出什么意外吧。

正想着,旁边忽然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不要被他骗了。”

雷蕾差点没被吓出心脏病,转脸看清来人之后,不由连连拍胸脯,长长吐出口气:“你你你吓死人啊!”

映着灯光,冷醉脸色不太好看。

才女误会了,雷蕾有意问:“你说谁?谁骗我?”

“萧公子就很好,不是他能比的,你知道多少女子被他引得团团转,有眼无珠,将来可别后悔。”淡淡地说完,冷醉转身就走。

意思就是,小风流不是好人?雷蕾冲她的背影笑:“我有什么后悔的,后悔的是你才对。”

冷醉倏地转身,怒视她:“与我什么相干!”

雷蕾眨眼:“风流才子喜欢你。”

冷醉不自在,别开脸:“有才又如何,奈何品行不端。”

雷蕾反问:“你什么时候见他品行不端了?他上过妓院?调戏过良家妇女?”

冷醉果然答不上来。

“别人喜欢风流才子可不是他的错,你当他是你,成天作诗,”雷蕾走到她身旁,“他是男人,有职责在,当然要应酬,你见他真跟哪个女的鬼混了?”

冷醉不语。

进了天雷文,咱穿越女能不当红娘撮合上两对么,雷蕾碰碰她:“总让他来讨好你,迟早有一天也会累的,那时候他真放手,后悔就来不及了,喜欢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你好歹也该给点回应。”

冷醉羞恼:“谁说我喜欢。”

“不喜欢就算了,说说嘛,紧张什么,”雷蕾打个呵欠,抛媚眼,“我说呢,你怎么会喜欢他,才子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会两句诗吗,酸得要死,浪得虚名”

冷醉脸色更难看:“你懂什么,才子之名他当之无愧。”

不喜欢,也不许别人诋毁他,雷蕾一拍手:“反正你不喜欢就对了,我才劝他,冷姑娘看不上你,你趁早死心,只不过他说,人生难得志趣相投的知己,现在错过,将来后悔就来不及了,若过些日子她还不理我,我就再不纠缠她了。”

沉默。

见冷大才女发呆,雷蕾走进房间,缓缓合上门,留个脑袋在外面招呼:“喂,我要睡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他真这么说过?”低声。

雷蕾略略点了下头,也不算是骗,他真的喜欢你。

冷醉垂首,不作声。

雷蕾暗笑:“你觉得他很风流,不可靠?”

点头。

“你很了解他?”

摇头。

“你又不了解,怎么知道他不可靠,”雷蕾叹气,“喜欢就试试看,除非你认为他还不及你的面子重要,你敢女扮男装,还怕这个?”

“谁说我怕了。”冷醉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蓝门主的意外

第二日到架空城,来不及停歇,何太平便带着众人找上蓝门。

蓝门其实就是蓝家,世代擅长枪法,当初也是威名赫赫,只可惜如今一代不如一代,蓝门枪法早已没落,蓝家人多改行从商,生意越做越大,在这一带也小有名气,要拿出一千万买长生果并不算太困难。

应门的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头。

秦流风作礼:“敢问老伯,蓝门主在否?”

老头奇怪:“蓝门主?”

秦流风意外,忙问:“这里不是蓝府?”

老头道:“敝主人姓柳。”

姓柳?众人面面相觑。

何太平转身笑:“只记得五年前曾拜访过一次,可是我记错了。”

老头恍然,忙道:“公子没记错,你说的是会枪法的蓝家吧,这里原本的确是蓝家的宅第,只不过早在几个月前,蓝门主手头吃紧急须筹钱,因此将这所房子卖与了我家主人,如今他们一家子都已经搬去城外别宅了。”

蓝家也算富商,竟然为了筹钱要卖祖屋,什么大事需要花这么多钱?众人心里有数,可见石先生那枚假长生果真是被蓝门主买走了。

何太平问:“搬去城外何处?”

老头摇头:“这老朽就不清楚了,好象是南边城门出去那一带。”

城外南边住着许多人家,此刻炊烟处处,家家户户都准备着吃午饭了,众人下了车,不知道该从哪里寻起,未免苦恼。其实何太平出发之前,曾给这边的丐帮帮主送过一封信,下令派人暗中保护蓝家,只不过事情紧急,他只当自己记得蓝家的具体位置,因此也没来得及和丐帮接头就带众人寻找,哪里想到蓝家竟会搬家了。

大道旁几个小孩儿各自在玩耍。

雷蕾灵机一动,上前拉过最近的那个,笑眯眯:“小孩儿,你知不知道蓝家?”

小孩七八岁模样,俊俏机灵,手上拿着架小风车玩,闻言警惕地推开她的手:“我不叫小孩儿!”

雷蕾吃瘪,改口:“那你叫什么?”

小孩没有回答,指着路旁玩风筝的另一个小孩:“他是我大哥,叫一万。”又指另一个玩泥巴的:“我二哥,二万。”

你老妈是玩麻将出身的?小小年纪也来为难老娘!雷蕾笑了:“你叫三万?”

小孩白眼:“错了一个字。”

雷蕾马上改口:“小万?”

小孩更鄙视:“又错了个字。”

旁边公子抽抽嘴角:“小三,你认得蓝家人么?会使枪的。”

“我娘是叫我小三儿啦,”小孩显然也是外貌协会的,望见公子立即眨眼笑了,丢下手中风车,拉起他的手,“我知道会耍枪的蓝家,我带你去!”

眼睁睁看老公被小三儿拐走,雷蕾差点没气歪鼻子。

果然小三儿最讨厌!

蓝家别宅修得很漂亮很有气势,只是门庭略显冷落,并不像普通生意人家,平白凑出一千万银子买长生果,蓝家家底想必也就这些了。

蓝家大老爷蓝金已年近五十,矮矮胖胖的,知道众人身份后,惊得立即出来迎接,问及蓝门主,竟面有悲色:“家父两个月前外出访友,归来便染了风寒,不幸已于上个月去世了。”

众人愕然,这才留意到他在服丧期。

何太平面色沉沉,据卜二先生所言,那长生果寻常人吃了是强身健体百病俱除,若说有人吃了长生果还染风寒死了,那只能证明,这枚长生果是假的。

这绝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尽管这果子本来就是假的,但要堵住攸攸众口,要结束江湖祸乱,它只能被证实是真的。

见众人神色不对,蓝金疑惑:“诸位驾临舍下,莫非有什么要紧事?”

何太平直言:“长生果在哪里?”

蓝金愣了下:“什么长生果?”

公子冷冷道:“初一长生果拍卖会,令尊带回来的东西,你果真不知?”

蓝金挺直了身,似有不悦,正色:“萧公子此言差矣,初一长生果拍卖会,蓝某也是后来才知道,至于那夜的买主,如今江湖上说法不一,蓝家有些银子是不错,但无凭无据怎的偏偏找上我们,若被那起小人知道,岂不是要招来祸害?”

何太平淡淡道:“蓝大老爷既这么说,好办得很。”转向秦流风:“叫他们查查蓝家的帐。”

平白少了一千万银子,岂有查不出来的,听到查帐,蓝金的态度果然软了下来:“何盟主何必动气,蓝某岂有不肯说的,此事实在是不知情,几个月前先父的确急急调用过一大笔钱,连祖屋也不得已卖了出去,如今累得我们兄弟手头紧得很,许多生意也因此耽搁下了,唉!”

何太平道:“蓝门主高寿?”

蓝金忙道:“若还在世,这个月初就该满七十了。”

何太平冷冷看着他:“长生果号称能治百病,蓝门主却不幸因风寒过世,想是寿数不到还未来得及享用,可惜。”

蓝金支吾:“这只是先父无缘罢了。”

雷蕾听得发笑,其实这枚长生果根本就是假的,蓝门主就算吃了也会死,只不过何大盟主很会诓人,他要认定此果是真的,谁敢反对?不知道他会从哪儿找出这个长生果来平息事端?

何太平道:“长生果在哪里,你果真不知?”

蓝金慌得跪下:“蓝某决不敢有所欺瞒,何盟主明鉴!”

何太平却微微笑了:“蓝大老爷既不知情,何罪之有?”一手扶起他,温和地:“何某今日正是为追查此事而来,如今江湖祸乱四起,长生果既落入你们蓝家,事关重大,稍有不慎恐怕就要招来杀身之祸,依何某看,不妨先进去商量,或者蓝门主生前将它藏在了什么地方。”

蓝金连连称是,忙请众人去厅上,同时一叠声吩咐下人去唤兄弟。

蓝家二老爷蓝铁四十岁上下,瘦高身材,不善言辞,看上去倒也老实规矩,行礼招呼过后便坐在旁边不说话,一同进来的还有个十来岁年纪的小孩子,长得倒也伶俐俊俏,由一位年轻美丽的妇人陪伴着,妇人穿着素净,低眉顺眼,楚楚可怜。

这是他老婆孩子?雷蕾正在纳闷,忽听得大老爷蓝金不太自在的声音:“此乃舍弟蓝承,那是庶母王氏。”

妇人伏了伏身作礼。

蓝门主老来得子?何太平笑着端了端茶杯,又放下:“蓝门主平日里是谁在伏侍?”

妇人低声:“正是贱妾。”

蓝金也感慨:“先父病重时,也多亏她衣不解带,悉心照料。”

说话间雷蕾留神观察,发现蓝金对这妇人的态度虽不算很恭敬,该有的礼节还是有,只不过,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会真看上一个快七十岁的老头?当他的孙女还差不多!她不由转脸看何太平,却见此人依旧神色平静,不知道有没有同样的想法。

秦流风问:“蓝门主在世时,可曾提起过什么特别的物事?”

妇人眼帘低垂:“不曾听说。”

何太平道:“弥留之际也无交代?”

蓝金忙解释:“先父自染了风寒,一直服药调治,当日他老人家原本精神好转,因见她伺候辛苦,便打发她回房歇息,不想夜里忽然病势转沉,连遗言也来不及留一句便走了。”

秦流风惋惜:“风寒也并非重症,怎的没有好大夫?”

蓝金道:“请的正是城里有名的赵子青赵大夫,卜老先生的高徒,事发突然,委实连我们也没料到。”

何太平起身:“如此,我们就不打扰了。”转身看蓝金与蓝铁:“长生果之事刻不容缓,稍有差池便会大祸临门,蓝门枪法当年也是美名在外,两位该多多衡量。”

蓝金跟着起身:“蓝某这就叫他们查找,若有消息,必不敢隐瞒。”

何太平点头。

蓝金再客气地挽留两句,便送众人出门。

风寒说轻点就是感冒,的确不算大问题,但年老之人因此送命也说得过去,只不过像这种年纪的老人缠绵病榻,通常都会留下遗嘱以防万一,蓝门主没有留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肯定不会死,有长生果在,他原想等到七十岁再食用吧,无奈寿数天注定,病势转重,他已经活不到那天——但长生果功效神奇,普通人服用也能祛病强身,此人病势沉重的时候,难道就没想过用它救命?

雷蕾心中疑虑,不经意回头,竟与旁边王氏的目光对上。

准确地说,不是对上,而是对方早就等在那里。

就在她愣神的工夫,王氏已经迅速移开视线,低头轻抚孩子的肩,似乎方才只是无意的一瞥。

蓝家表面上看的确没什么破绽,但何太平也不是好糊弄的,不动声色回到客栈后,他立刻派人去找赵子青大夫查证,同时召来丐帮帮主询问了一番,架空城一带都是丐帮的辖地,丐帮弟子遍天下,有什么消息打听不清楚的?

然而结果仍令众人大失所望。

正如蓝家兄弟所说,两个月前蓝门主的确受了极重的风寒,找过赵子青医治,其实此病说严重也不严重,只因蓝门主仗着自己习武多年,素日身体又硬朗,初时咳嗽气喘些也不理会,待严重了才找到赵子青,已是上吐下泻成了大症候。

“赵大夫素有妙手回春之名,纵然蓝门主病重,只要他肯尽心,也不至于这么快就送命”何太平沉吟,转向秦流风,“秦兄弟也是卜老先生的高徒,你看此事是否有蹊跷?”

秦流风摸摸下巴:“也对。”

何太平道:“照你看,风寒至死的可能究竟有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