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蕾暗暗着急:“参加运动会的都是普通百姓,你这样滥杀无辜,将来就算一统江湖,他们怎么肯归顺你?”

“不肯归顺,我就杀了他们,”上官秋月无所谓,“又不是我们的人,怕什么,再说我们也有许多人死在何太平他们手上,如今总算收服传奇谷,再过些日子我便昭告天下,行祭祀大典,拜祭南教主,千月洞还名星月教。”

雷蕾冷汗冒出来,不知道该说什么,魔教大名重现,势力足与白道抗衡,这消息一公布,就等于是在向白道宣战,今后的江湖肯定战乱不断。

上官秋月仔细瞧瞧她,笑道:“不高兴?忘了我妹妹是好人呢,不喜欢死人,但我们现在要去晋江城走走,你不会告诉何太平吧?”

要不要告诉何太平事先防备?雷蕾竟不能回答,此事关系到许多人命,照理应该报信,可一旦这么选择,就是置叶颜的妹妹不顾了,就算这变态肯放过自己,也很有可能会迁怒于她,那太对不起叶颜,看样子此人是笃定自己不会说。

究竟该不该牺牲一个人去救更多人?雷蕾终于明白何太平的难处,心里发冷,我不是何太平,我比不上他,明知道怎样选择才是对的,我却宁愿什么也不知道。

感觉到她在发抖,上官秋月叹了口气:“你看你这么心软,不该管他们这些事的,等拿到玄冰石,哥哥就带你回去。”

我很想跟你回去?雷蕾沉默半日,喃喃道:“你还是杀了我吧。”

上官秋月看着她。

雷蕾也抬眼看他。

上官秋月微微蹙眉,移开目光。

发现他的态度有所松动,雷蕾语气软下来:“你完全有能力约束他们,千月洞的地盘已经不小了,你一定要跟白道作对?”

上官秋月道:“何太平他们也想除去我们。”

雷蕾道:“你现在的力量还不能打败他们,他们也不能打败你们,这样只会徒增伤亡,自强就可以自保,真正的强大不一定要杀人。”

上官秋月“啊”了声,笑起来:“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还有谁会怕我们?我和许多门派都有仇,就算我们不动,他们有朝一日强大了,也会先来打我们。”

雷蕾愣了半晌,垂首。

上官秋月瞟她一眼,语气不太高兴:“小春花不想有人为她死,那就算了,下次这些事可不能再告诉你。”

听到这话,雷蕾先是大喜,然后五味陈杂,都说一个女人能挑起战争,老娘现在救了很多人的命呢,圣母?

这他妈是什么情节啊,太雷了!

好容易送走上官秋月,雷蕾准备出去找公子,刚走出后院,迎面就撞见一名护卫与公子在说话。

看到她,那护卫就笑:“我说萧庄主方才还在里头和雷姑娘说话的。”

公子意外:“我并没”

雷蕾很快就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不待公子说完,就冲上去抱住他的手臂:“小白!刚又去了哪里?”

被她这么一闹,公子果然丢开先前的疑惑,俊脸微红:“早稻已熟,方才陪何兄出城去看了看。”

雷蕾暗地里松了口气,笑道:“你不在,多亏有这几位大哥保护我们。”

不待公子说话,护卫连声道客气,识相地走开。

记起上官秋月的警告,雷蕾放开公子:“走,吃饭了。”

公子看她:“小蕾,你可是遇上了什么难事?”

雷蕾摇头:“没有。”

公子待要再说什么,忽有一人快步从外面进来,仍是顶着那张万年冰山脸,点头与二人打过招呼,便匆匆进院子里去了。

前面刚走,后头就有人跟进来。

雷蕾很喜欢这位温柔不娇纵的大小姐,见她面色忧郁,急忙拉住:“要吃饭了,一起过去吧。”

温香勉强一笑:“不了,我有些不适,先歇息。”

由于温庭在的缘故,这些日子她与冷圣音几乎连话都没有说过,冷圣音也刻意避着她,一个是未婚夫,一个是老爸,帮着谁都不是,雷蕾明白她的难处,也不好多说,只得嘱咐她好好休息。

温香答应着回房间去了。

雷蕾看着她的背影:“冷掌门也太狠心了,当初温香为了救他差点连命都不要。”

公子稍作斟酌:“冷兄对温姑娘很好。”

雷蕾“切”了声:“对她好,然后在精神上折磨她,冷前掌门就算是温掌门杀的,也不关温香的事啊。”

公子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冷兄也有他的难处”

雷蕾截口:“不能娶温香,就该早点说清楚,免得她这么难过。”

公子看她一眼,不语。

雷蕾忽然想到什么,转脸望着他,半开玩笑道:“小白,若你哪天不喜欢我了,也趁早说。”

公子脸黑,握住她的手:“不会有事。”

冷圣音不娶温香,除了家仇,也是考虑到派中其他弟子的态度吧,幸亏杀“小白”他爹的是上官秋月,老娘也并不是什么“春花”,没有狗血剧情。雷蕾感慨之下,情不自禁道:“是啊,感谢老天”他奶奶的这台词太小言了!她及时刹住,改说别的:“查完长生果的事,还要查冷前掌门的事,够你们忙的。”

公子道:“还有假长生果引出的几桩血案,虽说不急于一时,但仍有些棘手。”

雷蕾拉着他朝卜老先生的房间走:“我们去看看。”

“要吃饭了”

“”

房间里静悄悄的,所有东西都原样摆着,桌上仍有厚厚的尘灰。

“我这些天都来看过,总觉得有点不对劲,案发的经过可能是这样,”雷蕾早就想搞次现场模拟演示,推他,“假如你是卜老先生,我是凶手,那天最后离开的是冷前掌门,送走他之后,卜老先生还没来得及进里面卧室休息,凶手就来了。”跑出门外,屈指作敲门的动作。

公子道:“卜老先生没有惊动旁人。”

雷蕾道:“照理说,送走冷前掌门,卜老先生应该会关门睡觉,很可能是他主动让凶手进了门。”说完,她走进门。

公子点头:“卜老先生认识他。”

“然后凶手跟卜老先生面对面说话,就像我们现在这样,”雷蕾站到他对面,模拟当时的情形,当胸一掌过去,“卜老先生跟他很熟,根本想不到他会下手。”

公子自小家教极严,哪里玩过这些,此刻也被她带得入了戏,下意识避让:“卜老先生应对不及,可见那人出手极快。”

“凶手找到长生果就走,匆忙之际来不及关门”说到这里,雷蕾猛地顿住,眼睛望着不远处那盏灯,喃喃道,“不对,不对。”

她三步并两步过去揭开灯罩,仔细瞧了瞧灯芯灯油,又仰头望望气窗,忽然转身看公子:“快,带我上屋顶看看。”

门为什么开着

下人去报信时,众人正在吃饭,听说这边有了线索,何太平当即放下筷子赶过来,其他人自然不好意思继续吃,连同卜二先生都跟来了,哪知现场作解说的竟是雷蕾,温庭等人不免都有些失望。

何太平倒很认真:“有线索?”

雷蕾点头。

何太平往椅子上坐下:“讲。”

雷蕾也不推辞,指李鱼:“出事第二天早上是李大夫先发现的。”

李鱼道:“是。”

雷蕾道:“发现出事,你在叫人之前有没有做过别的事?”

李鱼很谨慎,想了想才道:“当时门是开着的,我以为他老人家起床了,所以进去问候,待发现出事,确认无救,才出来叫师弟。”

见师父倒在地上,立即上前试探,合情合理,雷蕾点头:“那就是说,你没动过这房间里别的东西?”

李鱼道:“至今未动过。”

雷蕾道:“包括那盏灯?”

李鱼愣了下,摇头。

“这就对了,”雷蕾看旁边的甘草,“我问过甘大夫,他听到消息赶来时,灯是熄灭的,但是”停了停,她走到那盏灯旁,“深夜有朋友造访,面对面谈话,卜老先生怎么会不点灯?既然凶手是趁其不备突然下手,灯就肯定不是卜老先生熄灭的。”说到这里,她抬手摘了灯罩:“这里面还有很多灯油,又有灯罩罩着,也不可能被风吹灭。”

温庭越发小瞧她:“自然是那人熄灭的。”

雷蕾道:“他为什么要熄灯?”

众人也看不起她了。

秦流风笑道:“熄灯,自然是让别人都以为老先生已经睡下,不想事情太早被发现。”

雷蕾马上道:“那他为什么开着门?熄了灯,门却大开着,不更让人生疑么?”

众人果然被问住,神色纷纷转为严肃。

风彩彩道:“或许他抢了长生果急着逃走,忘了关门。”

雷蕾道:“既然能想到熄灯,怎么会忘记关门?”

风彩彩不能回答,想了想:“卜老先生或许根本没有点灯,凶手是天亮才来的”

李鱼忽然道:“待我发现时,师父只怕已经出事两三个时辰了,应该不是天亮。”又冲雷蕾微微一笑:“我们起床素来很早。”

雷蕾喜道:“大夫的话不会错,可见卜老先生出事就是在半夜,凶手得手之后,抢了长生果,熄了灯,却故意开着门。”

卜二先生惊讶:“故意?”

雷蕾道:“对,人人都说凶手是从门进来又从门出去的,但究竟有谁看见?因为门开着,我们才这么认为,密室杀人案不是更悬?凶手让门开着,肯定是有目的。”

何太平微笑:“想必你还有别的线索。”

雷蕾指着头顶气窗:“刚才我们上房顶看过,那里的气窗虽然不大,但上面的木栏却是可以拆的。”

何太平看公子。

公子点头:“有人以指力将钉子一粒粒拔出来,拆了两根木栏,再一一钉回去的。”

雷蕾道:“那时是夜里,外面是黑的,要把所有钉子都钉回原位根本不可能,多少会有破绽,所以他就故意开着门,转移我们的视线。”她指指门:“若门关着,我们第一个想法肯定就是凶手从什么地方进来的,说不定早就发现这条线索了,可现在门开着,我们就习惯性认为他一定是从门进去的,是卜老先生放他进屋的,把嫌疑人限定在卜老先生的好友范围内,而事实上,很可能是凶手偷偷从屋顶潜入房间,杀了卜老先生”

她还没说完,冷圣音就摇头:“老先生出事是在这外间,可见他当时并没睡下,有人在房顶动手脚潜入房间,怎会没有察觉?”

雷蕾早想过这问题:“因为凶手动手脚进来时,老先生并不在房间。”故意停住。

何太平微笑:“冷前掌门告辞离开,多年老友,至少也该送出大门。”

一点就透,雷蕾有些佩服这位盟主了。

何太平道:“照你说,凶手未必是老先生的好友,但这分明是当胸一掌,老先生武功不弱,怎会让外人得逞?”

这话倒把雷蕾问住了,高手的感觉都很敏锐,有自己的安全范围,只要有人靠近这个范围,都会察觉,这是习武常识,上官秋月能多次潜入自己的房间而不被发觉,也是因为自己不懂武功罢了,若让他接近公子或者何太平,肯定会被抓现行,而跑到一个习武几十年的高手面前给他当胸一掌,还不能让对方有机会呼救,便是上官秋月与公子也未必做得到。

何太平又道:“既然老先生出去送人,他更可以从门进来,又何必大费周章去拆气窗?”

因为习惯?那人有从屋顶入房间的习惯?雷蕾心里一凉:“有没有可能是那人轻功太高明,身法太快,卜老先生根本来不及反应?”

何太平看秦流风。

秦流风摇头:“江湖上怎会有这样的轻功高手?”

旁边卜二先生道:“别说家兄习武多年,就是卜二,也自问不会被人如此瞒过,连呼救都来不及。”

雷蕾盯着秦流风:“真的没有?”

秦流风愣了下,似想起什么,脸色微变。

李鱼忽然道:“的确是有一个,但不太可能是他。”

风彩彩忙问:“谁?”

李鱼微笑:“姑娘莫非忘了如花仙子?”

听到这称号,风彩彩也不说话了。

雷蕾差点没晕过去:“如花仙子?”

李鱼解释:“这如花其实是名男子,轻功登峰造极,自称如花仙,但后来叫得多了,不知为何就被传成了仙子,加上他长得”停住。

看来所有人都知道如花的忌讳,不想惹麻烦,雷蕾暗暗发笑。

公子道:“此人虽行为乖癖,却并无恶行。”

雷蕾低声:“气窗被拆过是事实,门开着,凶手怎么会专门拆气窗出去,只能说明他是从气窗进来的,只有这样,这些线索才说得通,而且我们一直都在老先生的好友里查,不是什么都没查出来吗?”她也不太愿意相信这结果,但自己对如花的认识仅限于两次接触,了解不多,如今事实俱在,加上如花听说查案就跑来,很难叫人不起疑心,而且此人经常打赌偷取东西,从屋顶潜进房间应该正是他的习惯,院子这么大,若从门进去,容易被人看到。

沉默。

何太平起身:“仅凭这些不能肯定就是他做的,但不论如何,这也是种可能,此人行踪不定,我会着人查探。”

身为现代人,来到这江湖却处处被欺压,受制于变态哥哥,吃喝跟小白蹭,连诗词歌曲盗版事业都被人抢先,雷蕾自觉境地凄惨,已经失落得近于颓废,今日总算大显身手,连温庭的态度也大有转变,不由沾沾自喜。饭后,她准备出去购买些生活必须品,不料公子跟着何太平出去办事了,温香陪温庭去了卜二先生处,李鱼要坐诊,风彩彩是情敌,冷圣音甘草除外,更不好麻烦几个护卫高手陪着逛街。

正在犯愁,两个人走进院子来。

发现此女神情不对,秦流风笑:“雷蕾姑娘今日有功,怎的还这副模样,可是怪何兄没有奖赏你?”

雷蕾懒得理他。

冷醉难得开口:“怎么了?”

雷蕾道:“想出去买点东西。”

冷醉看秦流风:“我累了,你陪她出去一趟吧。”

秦流风点头:“省得出事,不好跟萧兄弟交代。”

“冷姑娘真大方,”雷蕾拍拍秦流风的肩,“那就借你家风流一用了。”

冷醉微红了脸,自回房间。

穿越来江湖不过短短一年,江湖风云变幻,从动荡到安定,随着传奇谷的瓦解,局势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惟独百姓的生活一如往常,八仙府十分热闹,街道不算宽敞,拥挤的人流却令人倍感亲切,秋风也吹不散融融暖意。

眼见天快黑了,雷蕾提着一个精致小巧的绣花包袱,边走边道:“姓秦的,何盟主不奖赏,你也不谢我?”

秦流风伸手替她挡开挤来的人流:“谢什么?”

雷蕾瞟他:“冷才女怎么会突然理你?”

秦流风失笑:“多谢多谢。”

雷蕾道:“嘴上谢有什么用,要拿出点实际行动。”

秦流风恍然:“雷蕾姑娘想要什么谢礼?”

雷蕾客气:“你看着办就行,钱财乃是身外之物,在礼不在多,我也不稀罕你那点谢礼,不过是意思意思。”

秦流风拍手赞叹:“说得好!”

“过奖。”

“秦某原打算以千金相赠。”

雷蕾眼睛发亮,停住脚步。

秦流风接着道:“但难得雷蕾姑娘心志高洁,钱财乃是身外之物,送给你未免太俗,还是想点特别的好”

雷蕾马上道:“我现在就缺点身外之物。”

秦流风诧异:“百胜山庄有的是银子,莫非萧兄弟舍不得给你花?”

大哥你真不愧是管经济的,铁公鸡!雷蕾不好再说什么,闷闷走了几步,心里终究不甘,忽然停住脚步,指着旁边的蜀客酒楼:“我饿了,就在这儿吃饭吧。”

秦流风看她一眼,笑起来:“好。”

老娘今天不宰你一顿!雷蕾谄媚地弯腰:“秦公子请。”

天还没全黑,蜀客酒楼已经燃起了灯,楼下大厅闹哄哄的,生意火得不得了。二人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雷蕾毫不客气拿起菜单,很快,苏素牌烤鸭、十锦鸡、清炖甲鱼、小蘑菇汤酒楼的招牌菜一道接一道摆上来,直放了满满一桌。

雷蕾吃得欢快。

秦流风看得有趣:“雷蕾姑娘,你吃得了这么多?”

雷蕾含糊:“能能。”

秦流风也拿起筷子,优雅地吃了几口,又放下,叹气。

雷蕾奇怪,正要询问,忽又顿住。

不远处角落里,有桌客人正吃得快活,其中一个身穿黑衣,手持酒杯,一脸惬意,分外眼熟,同桌还有五六个人作陪,相貌都很普通,穿着粗布衣,却都称呼他大哥,不停堆着笑给他敬酒,很是熟络的样子。

雷蕾转转眼珠,故意抬高声音问秦流风:“对了,我们不是说到那个如花了吗?”

秦流风莫名。

雷蕾大声:“我听说,他长得美得不得了,就像个女人!”

厅上有片刻的安静,紧接着所有人都朝这边看过来,目中神色或是同情或是幸灾乐祸,然后议论声四起。

如花果然瞪她。

雷蕾装没看见,继续吃菜。

秦流风愣了下,低声笑:“姑娘,你不怕惹上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