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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两株老梅树,根系虬盘嶙峋,初具人形,让人乍一看便觉古老精怪,心中生惧,平常人家是绝对不喜年岁久的树木的,因为大多数人都认为,树活久了便能成精,这是不吉利的。

可这两株梅树生的实在是好,左边那棵开大红色的花,灿若烟霞,极为绚丽,观之便能激起人对生命的热望,生机勃勃;右边那棵开粉色的花,彷如少女情窦初开羞涩的面容,柔情似水,让人怜惜,驻足片刻更能让人想起年少轻狂的自己,怀想当年之余,叹一声息。

梅树有了此等风骨,又岂是一般的死物?

此院之树怕是已然聚魂成精。

若是一般人早就砍了,可他与旁人想的不同,他自己便常说自己百邪不侵,从来只有精魅妖魔怕他的份儿。

当初他买下这座院子也是因为这两株老梅,他一看便喜欢,第一天住下来的时候还做了一夜春梦,梦中和花精缠绵不休,第二日去寻街便遇见了玉娇娘。

此女娇艳如他院中的那颗红梅,虽无梅的神韵,有形也聊以慰藉。

冷落她三个月,谁会想到三个月后再见,她已脱胎换骨,不仅有红梅之形态,连神韵也逐渐有了。

“小妖精…”他低首浅笑,神清骨秀。

作者有话要说:举着内内求收求评,此书日更,放心跳坑哇。

体香肤滑

东阳初升,白雪化为水,街道上的青砖地面湿漉漉的就像雨水洗涤过,干净了不少,渐渐的有了行人。

车辚辚,马萧萧,一辆红轮华盖车打从一树雪淞下驶过。

娇娘趴在车窗上往外看,就见街道两旁的树都成了白的,晶莹剔透,青砖红门雪淞树,还有那一支支从墙内爬过墙外的枝条,隐隐从那白墙里传来的女子嬉笑打闹声,雕花红楼,铆钉大门,威武雄壮的守门瑞兽,还有那梳着发髻穿着长衫皮袄来往的稀疏行人,这一切都显得那样真实、平淡、古色古香。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

她不知自己为何会来到这里,然,时空转换,可她总归是她,这是不曾改变的。

路,是人走出来的,只要她好生经营,便不愧自己,得意还是失意都与人无尤,那是自己的智慧所产生的结果,是苦是甜,总要自己尝过才知道。

她不是自怨自艾的人,她更不喜欢回忆过去,她喜欢向前看。

“嗯?娇娘竟还会作诗吗?只是这韵律却不对…”凤移花斟酌半响拍掌而笑,“不过,这意境倒是好的。‘墙’犹隔也。墙内佳人,墙外行人,一墙之隔。佳人笑语,行人动情。笑语者不知墙外有人,动情者但闻笑声不见人,怎不让人着恼呢。”

娇娘摇头,怅然感叹,“不是的。”她不是这个意思,而是以这半阙词喻比她自己,那墙暗指时空之隔,墙内佳人是家人,而墙外行人便是她,时空之隔,互不相见,此生无缘再续亲情。

“不是什么,为何不继续说下去。”凤移花抓着娇娘的手将她搂到怀里笑道:“我到不知从小不识字生活在市井之中的玉娇娘会有此等才情和感怀,我的小妖精,你越来越吸引我了。”

娇娘也不挣扎,顺势倒在他的怀里,扬着小脸望他,眸光复杂,她心知此人聪慧无双,敏感多疑,自己的异常又不曾特意掩盖隐瞒,他心里该是有谱了的,可既然他不挑破,她也不会上赶着去找不自在,而是顺着他的话道:“不是我做的,只是我此时的心境倒是和这几句词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就那么脱口而出,让你看笑话了。”

“你的笑话我打算看一辈子。”

他一怔,笑容凝滞,而娇娘的心也是漏跳了一拍,只是此时此景谁都不能说什么,气氛陷入沉寂,凤移花长指捏了捏娇娘的嫩脸,笑道:“会写字吗?”

娇娘摇头,垂眸深思半响,抬头笑望他,“不会写毛笔字,大概也认不得这里的字。”

这是隐晦承认了一些东西了,凤移花没想到此妖竟是如此坦荡。

可他还想知道更多关于她的事情,便又问:“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呢?”

娇娘眸光含情,唇畔衔笑,倏忽促狭,回道:“从来处来,往去处去。”

凤移花哦了一声,凤眸笑意浅浅,垂眸看她,她亦仰头回望,一个彷如墨玉温润深邃,一个如红梅一朵,去皮去骨之后似隐现花形。

“我听闻,神仙精怪有点石成金之能,不知是真是假?”

“大爷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难道在你看来,爷是承受不起真话的人吗?”

“既如此,那我便说真话,所谓点石成金,并非指不劳而获把石头变成金子直接拿去用,而是形容人的智慧,在别人看来废物若石头者,经他一运营之后,石头也变成能赚钱的东西,此谓点石成金。”

这一番不过是她促狭捉弄他之语,而听在凤移花耳里却有了别样味道和意义,他越发珍视她,搂在怀里紧紧的,“此言极对。就应该让世人都听听你这话,天上不会掉馅饼,点石成金是做梦,可人的智慧却是能真正带来财富和权势的。出身不可选,可往后的路却能自己一拳一脚的打出来!”

她喜欢这样的男人,脚踏实地,顶天立地。

这可怎么办呢,她真的越来越喜欢了。

心里,又甜又涩。

“在看什么?”凤移花调整了下身子让她偎在他的怀里更舒适些。

娇娘摇头,闭了眼,“有些困,我在大爷怀里睡一觉可好?到了地方叫醒我。”

她出门时做了男装打扮,学着凤移花的模样,在发顶扎了个髻,戴了他的一顶玉冠,还穿了他的红袍,又肥又大,亏得姜妈妈手艺好,不过半个时辰便改的适合她穿,只是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靴子,她便把鹿皮小靴上装饰的流苏剪了下来,这样一来就显得不那么女气了。

当亭亭玉立的小公子站到他面前时,他愣了一会儿,莫名惊艳,为她的貌也为她的玲珑心思,她的身份是外室姑娘,说白了比丫头也就高那么一点,他带着她出去不可能给她摆大室夫人的排场,顶多怜惜她一些当个有脸面的大丫头带出去。

这会儿她做此打扮,虽还是一眼能看出是女儿家,可至少能含混过去,她也不会陷入尴尬的境地了。

小公子,粉妆玉琢,白净无瑕,他越看越爱,忽然就明白了为何会有那么多人爱好男风,若男子都长成她这模样,爱了也不冤枉。

“凤兄安好。”她款款走来,衣袂生风,身姿单薄却骨韵风清,含笑抱拳,一揖到底,公子风范十足。

若非他亲眼看着她从红粉内室里走来,恍惚间他也会相信此为佳容男子。

心底忽的就生出将她珍藏起来不让人看的冲动,可是她眼底的坚持和渴望那么深,他也不禁软了心肠,但得佳人一笑,不悔,这才有了这一趟出门游玩。

被一道灼热的视线一直盯着她羞窘非常只得睁开眼,伸着手去捂他的眼睛,“别看我,我好累,要睡觉。”

语调软绵甜糯,霎时便勾的他来了火气。

车厢宽敞明亮,布置的舒适美观,长塌靠枕,小桌茶杯,还有被放在雕花盒子里的点心,应有尽有,便是来一场欢好这地方也是尽够的。

“不要!”娇娘警醒着呢,一见他这模样便知不好,示弱哀求道:“等回去好不好,不要在车上,外面还有车夫呢。”

凤移花不管,唇舌抵在她幽香的脖颈上,舔了一口,咂摸一口笑道:“只是换了身衣裳罢了,你却不同了。”

那手便在娇娘胸口位置按压了一会儿,愤愤不平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再若让爷知道你虐待这对兔儿爷便对你不客气。”

公子装是具有一定的诱惑性,可凤移花最爱的还是那对大白兔,软绵绵像面团,香喷喷似甜糕。

那骨节分明的手摸着她的腰线下去便去扯玉带,娇娘急的瞪人,踢蹬着腿要从他身上下来,娇嚷道:“你放手,我好不容易才束好的。”

天知道那对呼之欲出的大白兔有多难弄,她能把那高耸的女性特征压缩成现在这样平平的容易吗?

“无碍,过后爷帮你束起来。”他依旧嬉闹,搂着她不放手,此时他虽动yu情,却理智尚存,他并非随处可发情的大犬,昨夜折腾的有些厉害,今儿早给她上药的时候便发现那处有些红肿,若再行房事她必会受罪,这会儿他不过是看她唇红齿白,玉雪可爱起了逗弄的心思罢了。

从贤德里去往东市书肆还有一段路程,无聊的紧,逗的她面红耳赤,娇声喝斥,欣赏她又羞又恼又惧怕他的小模样最是享受不过。

“来吧,一会儿就好,昨夜也不知是哪个小妖精,一会儿要,一会儿不要,一会儿还死死缠着爷娇声哼哼。”

“你别说!”娇娘气死了,她何曾见过这样不要脸面的男人,床上的话是能说出来的吗?

“有何说不得的,只我们两人罢了。”他一边歪在榻上,一边抓着她的双手不让她远离,眸子含笑,姿态闲散慵懒,嘴上犯贱,“娇娘的身子是最美的,体香若兰,肤滑若贡品绸缎,紧致、温热、水润,总是含着不放,贪嘴。”

“你、你还说。”她的脸红若芙蕖,挣扎不得,她气的跺脚,索性爬上塌扑在他身上,恨的用牙咬他的脖子。

冬天,出门在外穿的厚厚的,唯一露肉的地方也就是脸和脖子了,男人的脸面她是不敢咬的,看是藏在黑毛边里面的脖子她就不顾忌了。

这男人就是让人又爱又恨,她才刚心生涟漪,对他有些好感,不过半响她又恨死他了。

那种事怎么能挂在嘴上说呢,就算只有他们两个当事人在也不行。

她呜咽一声,羞愧的恨不得钻入地底,她也不知自己怎么了,怎么在他身下就成了贪恋欢爱的女子了。

那些话,虽是他逼着她说的,可她心里却并没有多少抗拒,甚至会以自己能使得他尽兴而暗自得意和自豪。

床榻上,她爱他的健硕和持久,可是事后她又后悔,总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像自己,太、太yin靡了。

凤移花哈哈畅笑,从心到身都快乐起来,搂着她,翻过身压在身下,继续逗弄,“小乖乖,你就从了爷吧。”

边说边笑,看着她羞恼的马上要哭的模样,实在是爱不释手,揉搓着,搂抱着,真恨不得把她变成香囊随时带在身边。

精魅之事,信则有,不信则无,他凤移花本就邪妄,妖如何,鬼如何,但要他喜欢便会捧在手心里捂着,含在嘴里宠着,谁敢说个不字。

青阳侯府,花大奶奶歪在榻上生闷气,脚踏上坐着的大丫头兰翠正拿着小剪刀为她修理指甲,见主母怒火中烧,便小心翼翼劝慰,“大奶奶莫气,大爷过几日便会回来了,又不是第一次了,大奶奶看开些。不管外面女人如何兴风作浪,谁也越不过您去。新鲜劲过了,倦鸟归林,大爷还是大奶奶的。”

杜元春冷哼了一声,“我知道他心里恨着我呢,恨不得我死了,从成亲第一日,他掀开盖头看我的目光我便知。”

作者有话要说:来人呐,快收了这妖精吧。(*^__^*),嗯嗯,大家都来,快收了吧。

极品大妇

“谁让我是他嫡母的亲侄女呢。”杜元春收回手把玩着自己涂了鲜妍蔻丹精致修剪的指甲,冷笑道:“任凭我打扮的九天玄女一般,他也不会看进眼里去。”

“别的先不说,大奶奶但凡能哄着些大爷,大爷也不至于被外面的狐媚子笼络了去。”兰翠是她从娘家就带来的,故此在杜春娘面前颇能说得上话。

“还要我怎般哄他,我连最疼爱的丫头都给了他!”杜元春猛的提高音量把兰翠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便道:“我的奶奶,且小点声,莫要人家看笑话。”

“我看谁敢看我的笑话!”杜元春不仅不消停,反而变本加厉,“噌”的从榻上站了起来,飞奔到门口对着院子便大声道:“小贱蹄子们,都给我安分的缩在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里老老实实的混吃等死,若让我发现你们有甚恶毒的心思,仔细我剥了你们的皮!你们那点小心思,你们奶奶我一清二楚,不就是想看我倒霉,想把我从这大妇的位置上拉下来自己上吗,能耐的你们,一个个都是下贱货色,也不撒泡尿照照,你们也配?!”

兰翠连忙去拉,陪着小心,“大奶奶您消消气,和那些人生气,不值当的。”

越是有人拉着,杜元春越是来劲,推开兰翠,径自跑到院子中间大发小姐脾气,她乃是泰国公府庶长女,虽然是庶出,可占了一个“长”字,在家中也是被老太太捧在手掌心里疼爱的,加之泰国公府小姐们相对少些,她这长姐的地位就更尊贵些,以前在家中做姑娘时,无论嫡出庶出都敬着她,故此养成了她飞扬跋扈的性子,那便是,她说什么便是什么,谁也不能回嘴的霸道强势人。

又因她嘴甜心灵,精明强干,在管家上很有一手,在家中时就协助嫡母管理奴婢仆妇,转眼她嫁给了青阳候府的庶长子,嫡母婆婆又是自己的亲姑母,往常便疼她多过其他姐妹,嫁进来不几日便哄得侯夫人把管家权给了她一大半,这更是助长了她的气焰,真个以为自己无往不利的了。

可她嫁的人却不是省油的灯,她心有七窍,那凤移花便有十窍,她若是那孙猴子,凤移花便是那如来佛,小夫妻从成亲洞房夜开始便开始过招,几次三番在凤移花那里吃了亏,她早就记恨在心,一心想把凤移花调,教的如同西府里十三爷一样,惟夫人命是从,可她却打错了算盘。

人和人不同,西府十三爷凤辰良和他妻子柳氏,那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人家那算是闺房情趣,到了她和凤移花那就完全不同,这里面夹杂着一个凤移花暗恨的嫡母,侯夫人杜氏在里面,她杜春娘的“大志向”这一辈子就别想在凤移花手里实现。

杜春娘却是个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明知凤移花是个硬茬她却依然不怕死的去碰,好似凤移花是一匹烈马,别人都驯服不了,当她驯服了的时候,她便是高人一筹,和别人不同的。

这院子里住的无非就是那些人,妾室、通房,还有野心勃勃攀高枝的丫头们,她这是故意给那些小贱人难堪呢。

她这也不是第一次骂了,凤移花一个月里有二十八天不在,她逮不着人弄他,就找这些个小贱人出气。

各屋里反映各异,有隔着窗户缝往外看,撇嘴的;有让小丫头往门口泼了一盆水,打扮的花枝招展出来看笑话的,还有性子软,胆子小,门窗紧关当缩头乌龟的,嘴脸百态,又把杜元春气个倒仰。

“我说姐姐,谁又惹了您不痛快,妹妹替你教训她。”这女子穿了一件水红色的对襟袄,梳了斜鬓,上头插了一朵牡丹绢花,整个人看上去妖里妖气的,名为彤儿,乃是老太太所赐,故,便是杜元春也要避让她三分。

“谁惹了我?哼。”杜元春嘴角一歪,拿帕子装模作样抿了抿嘴,“还不是那些个小贱蹄子,一个个都是不省心的。”袖子一甩便要回屋,不想,门外走来个串门的,也不知她是刚来啊,还是躲在暗处看了好半天的笑话。

“大嫂,和谁生气呢。”

“呦,我当是谁,原来是大姑娘来了,快屋里坐。”转瞬笑靥如花,和方才那一副狰狞狠厉模样判若两人,闭口不提刚才的事儿,仿佛不曾发生过,脸上一点尴尬痕迹也无,这便是杜元春的高明处,一张甜嘴,一颗聪明的脑袋,精通人情世故,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主子无不对她又爱又恨。

“不坐了,大嫂,我来找你是想要你陪我出门转转。”凤芸儿亲热的抱住杜元春的手臂,笑道:“好嫂子,这一场雪一下便是五六日,人家都在屋里闷出病了。”

“也不是不行,只是,也得太太同意才行,她若说行,那咱们就立刻出发,她若说不行,我的好妹妹,你呀还是继续留在屋里读书作画绣荷包去吧。”

“这是自然,便是母亲让我来寻大嫂的,母亲说了,我跟着旁人出去她担心,可跟着大嫂她是放一千个一万个心的。”

这话说的好,杜元春心里听着受用,便笑道:“合着我在你们娘俩心中便是那武夫那护院了,专门护你这大小姐安全。”她亲昵的点了点凤芸儿的鼻头。

“那可不是,有嫂子一个就能顶好几个护院呢。”凤芸儿笑道。

“你且等我,我这就去安排车马。”杜元春道。

“不用了,我来找你,母亲便安排好了的。走吧,大嫂,我屋里的薛涛笺、生宣从昨儿个起便缺了,只是雪大我没想让人去买,这会儿好不容易晴天了,我可要好好去书肆里添置几样。”

“你就是好心,家里那么多下人,你吩咐谁去买不可,他们也就是这个用处,你不用白不用,省的他们偷懒耍滑。”杜元春轻声训责道。

姐们俩好的一个人似得,手挎手往屋里去,杜元春道:“妹妹等等我,我换了衣裳,咱就走。”

凤芸儿乖巧的点点头,“大嫂自去便是。”

她乃是从杜氏肚子里爬出来的嫡女,凤移花的大妹,在她出生之前,青阳侯府里只有一个孩子,那便是凤移花,自从她出生之后,杜氏第二年便生了嫡子,自那之后,青阳侯的儿子女儿便如雨后春笋般往外冒,把个判了多年嫡子的青阳侯喜的什么似得,满心里认定这都是凤芸儿带来的,故此疼她胜过所有姐妹,她在青阳侯府的地位便是第一姑娘,金尊玉贵,谁都宠着她,难得的是,这姑娘没养成跋扈的性情,反是温顺乖巧,让众人又更爱她几分。

十里长街,道路两旁店铺林立,各色旗帜高挂长杆,有酒肆,有米铺,肉店等等不一而足,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大齐因是破了唐而建国,风俗习性深受唐代的影响,对女子的约束开放许多,故此,街上穿着男装带着丫头护院出来逛街置物的女子也不是没有,只她就发现了两个,似乎都是跟着家中长辈出来的,一个跟着兄长,一个似乎跟着自己的父亲。

这发现令娇娘欣喜,兴奋的拉着凤移花问道:“爷,你快看,那个穿着灰毛皮裘的小个子是不是女扮男装和我一样?”

凤移花歪了歪头往外看了一眼,嗯了一声,笑道:“还是熟人呢。待机会合适,爷请几个兄弟去你院中坐坐,吃顿酒席。”

他话里的意思便是要升她做如夫人了,只是娇娘满心都在外面的风景上,这会儿并没听出,而是继续道:“爷,往后我换了男装也能随意出来吗?”

小手有些可怜的揪扯住凤移花的衣袖,“好不好,你依了我吧?”

凤移花捏了把小嫩脸,搂着她道:“叫声好听的来。”

娇娘嘟了嘟嘴,仰头笑道:“你想听什么我便叫什么。”那一副乖巧精怪的模样惹得凤移花手痒心痒,低头在她耳边笑言几句,她便红了脸,一把推开他娇呵:“怎这般不正经!”

“你允我一月出来…五次,五次如何?”娇娘伸出手掌在他面前晃了晃。

凤移花但笑不语,娇娘恨恨跺脚,忍痛割舍扣下两根手指,“三次,不能再少了。”

她皱着眉,眼睛有些冒火的瞪着他。

真是的,怎这般不可爱,圈养只小狗还要每个晨昏拉出来溜溜弯呢,她只是要求一月出来三词放风罢了,怎就比登天还难。

“并非不让你出来。”凤移花攥住她的三根手指,压下,“而是怕你遇上不能碰见的人吃亏。”

“嗯?”难不成玉娇娘还有仇人?

凤移花摇摇头,心知她还不知府中大奶奶的厉害,便道:“也罢,一月三次,你不能来东市,东市多是达官显贵来的,你去西市,身边最少要跟着十人。”

“爷的意思东市是富贵人逛街的地方,西市才是下贱人呆的地方?像我这等的就该去那地方?去就去有何大不了。”娇娘气苦,可又不得不承认,人分三六九等,在古代尊卑嫡庶尤其分的清楚。

“你个小妖精,爷这是为你好,竟跟爷耍起小性子来了,瞧爷如何罚你。”猿臂一伸,将人压下便要亲弄。

“别、别,帘子还没放下呢。”

凤移花逗她玩罢了,并非真要如何,伸手去勾帘子时打眼瞧见了一顶轿子,上面青阳侯府的标志极为明显。

此时他们正在东市的主干路上,路面极为宽敞,容纳四顶轿子同时进出也宽绰由余,他们坐的轿子在路东,而青阳侯府杜春娘和凤芸儿乘坐的轿子则在路西,中间隔着挑担的、行走的,还有一辆驮着粮食的独轮车,凤移花眼尖的瞅着了杜春娘等人,那边的人却没瞅见他们这辆没甚标识的普通红轮华盖车。

凤移花看了眼身下娇喘可爱的小娘,直接扬声吩咐道:“暂且不去彩衣阁了,直接去东南角翰墨书肆。”

原先他是打算给娇娘重新购置衣物首饰的。

作者有话要说:O(∩_∩)O~,求包养。

飞上枝头

翰墨书肆坐落在东市主干路东南角的一条深巷里,人迹相对于热闹的主干路便少了许多,然,酒香不怕巷子深,这书肆里面卖的笔、墨、纸、砚价格虽贵质量却是上乘,加之店中各色书籍齐全,故,备受文人墨客并闺中才女的青睐。

车辚辚,驶出了摩肩接踵的热闹人群,又走了一段路,娇娘便觉外面的喧嚷声小了,渐渐的周边环境便安静了下来,纱帘被肃冷的冬风吹来,一股幽香钻入她的鼻子。

“哪来的香味儿?”挑开帘子往外一看,街道两旁满树黄花,树底洁白的雪地上,落英缤纷,白似练,黄若初春嫩柳叶,让人看了心情便不觉欢畅起来,嫩嫩的黄色,那是早春的信使。

“此为腊梅。”凤移花唇角一撇,“有何稀奇,不比咱们府上,你那院中的两株老梅,皮皴骨鳞,虬盘若龙,枝桠延伸错落有致,玲珑有特性,花红似火,白若雪,香味儿清幽,那才是梅中之王,哪里是这等随处可见的黄腊梅比得上的。”

娇娘见他如此不屑此花,便嘲笑道:“爷是见惯名花金草的,故,眼里才没有这寻常的黄腊梅,可婢妾却是个没见过什么大场面的,眼里心里也只看得见黄腊梅罢了。”

话才说完,她便后悔,蓦地咬住红唇,睫毛簌簌颤抖,眼睛垂了下去,模样怯怯。

凤眸斜睨定定扫了她半响,他在她下巴上捏了一下,“你倒是聪明,爷还未说你什么,你到先示弱,怎么,弄出这般惹人爱怜的小模样,想以美人计抵消你方才的无礼还是怎的?”

娇娘仰起小脸,身子也弱弱的偎依上去,软着声嗓道:“婢妾说实在话也不行了?”

整个小身子小心翼翼往他怀里挤,见他敞着怀任由她偎过来,心里长舒一口气,脸上便笑道:“是真的没见过什么好花,所以才觉得无论咱们府里的红梅白梅还是这巷子里的黄腊梅都是好的,爷想到哪里去了,你看你,那心思深不可测,明明只是简单的话罢了,爷非要往深处想。”她躺在他怀里,小手揪扯着他领子上的黑毛,小声撒娇抱怨。

凤移花气笑了,在她小屁股上重重拍了一巴掌,“合着,到了便成了爷的错,是爷想多了?”

“就是你想多了。这人话呀,听过就该忘了,越是咂摸里面的事儿越多,闹腾的自己反倒不开心了,忘了,忘了吧,莫要当真。”

这话里的深意凤移花听出来了,气不得,笑不得,掰着她的小腰折到怀里压着,揉搓着,“你那意思莫不是暗指爷心胸狭隘,你一个小女人的话爷都要在心里琢磨半响?”

和他相处短短几日,他的脾气她也摸到了一点,感觉他这会儿并未真生气,便继续和他瞎谈,有一下没一下扯着那黑毛,笑盈盈道:“这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说,我的意思是,人话难琢磨,琢磨来琢磨去里头的深意便大了,倒还不如左耳听右耳冒,只要自己知道自己听懂了些什么,将会怎么做这便是了。话在耳中过,不在心中留。”

“你说的到还有几分意思。”想到那些和他打交道的人,无论是外面的生意人还是家中的妇人,都喜欢拐上许多个弯,有时他也烦得慌,便笑道:“你倒豁达。要真正做到却难,这境界不是一般人可有的。小妖精,上下嘴唇一合,什么话都由得你说,只是说易做难,你可能做到吗?”

“就算做不到也要努力学着做到,我一直在努力。”职场上什么样的明褒暗讽她没听过,人场,是非场,她若真能做到话从耳中过,不在心中留,那她这一辈子也便平安喜乐了。

“你呢,爷做得到吗?”眸光流转,她眨着杏核美眸认真望他。

凤移花微掀唇角,似讽非讽,眼睛看向了别处,“人生在世,争的便是那一口气。是非口舌之争虽是下路子,可那也要争!我是不许别人占了我上风的。我若弄坏一个人,口舌上要胜,真刀实枪去做时更要胜。”

“以牙还牙,无可厚非。”娇娘自省,而后笑道:“我的意思也是如此,只不过,反击之后,我不会再让那些伤人的话影响我的心情,你也要如此。”

她看着他,奇异的,她似乎感觉到了他隐藏在凤眸深处的不甘和恨,还有远大的抱负。

是啊,像他这样的男人又怎能没有凌云之志?

“爷是做什么的?”她还不知他的职业呢,总不能只有一个侯府庶长子的名头吧。

凤移花眸光一转睨向她,轻捏她的脸,淡笑:“不管爷是做什么的,总少不了你的吃食穿用便是,爷若连养活妻儿的能力都无,早无颜活在世上了。怎么,你也怕爷给不了你锦衣玉食的日子?”

娇娘挥开他的手连忙摇头,“我只是问问罢了,既是爷的妾,妾却不知爷是做什么的,别人若是问起来岂不是我的过错?若是不能说,那妾不问便是。”

“爷便是说了你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懂。”凤移花低头抚弄腕上的珠串,讽笑,“你可以称呼我为巡街的,没出息的,又或者像市井里骂我的话,朝廷的鹰犬。”

娇娘双眸顿时精亮起来,心想,原来她家这大爷是城管吗?无敌城管吗?她可以不用担心被人欺负了吗?

凤移花见她用这般崇拜的目光看着他,好笑之余,心中熨帖,点着她的小鼻子道:“爷一看你这模样便知,你是不知道什么是巡视街道的官,正四品下的品阶,在皇城根儿下遍地跑,爷这职位,没几个人看得起,还招人骂。也只小东西这样的还会用这等无知的目光看我。”

娇娘睁着明亮的杏眸看了他半响终于反映过来他的弦外之音,歪头睨他,轻哼,“爷是骂我目光短浅呢,打量我听不出来?可是爷难道真不觉得巡视街道这职位很威风吗?爷所到之处,片甲不留。”

凤移花被她逗笑了,一把搂过来便亲了一口,“你这小嘴可真甜。”

趴在他怀里,趁着他看不见的时候,娇娘撇唇,心想我这可是真心话呢。只是,这朝廷的鹰犬是谁的鹰犬,皇帝的,皇子的?

能摆布得了侯府庶长子,又能使得凤移花甘心情愿为“他”在这吃力不讨好的官职上坐着,这个“某人”怕是“皇”字打头的了。

难不成他参加了什么皇子争霸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