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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子,丰神玉立,灼灼若骄阳,那女子娇艳娉婷,皎皎如明月,他们站在一起,端的是般配的狠呢。

院子门口,闻风而来的杜元春静静伫立,望着庭前那对璧人,面上无悲无喜,看了好半响旁人的恩爱缱绻说了句似是而非的话:“他若宠爱一人,便把她捧到天上去,满眼满心都是那一人;他若厌憎一人,便把她诋毁到尘土里,满眼满心都是那人的恶。”被宠爱的那个日日欢声笑语,被厌憎的那个夜夜独寝到天明,几近被寂寞吞噬。

兰翠不解她的意思,迷惑的问:“大奶奶在说谁?”关世子吗?可是不像啊。

“说咱们的大爷。”杜元春冷睨了里面的温馨一眼,挺胸昂头,转身离去,可一离了那人的视线,她挺直的脊背便弯了,那心一阵阵的疼,她病了,脑海里皆是新婚时那段令她难忘的好韶光。

“他早已忘了他的妻子!”杜元春撇开众人,带着兰翠在花园里漫步,可她的眼睛看的不是花园里的常青植物,而是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嘴角掀起冷峭的笑,“都是喜新厌旧的混账东西!”

兰翠紧咬牙关才没有说出以下犯上的话,心里只祈祷着她的大小姐能及时醒悟。

“兰翠,你以后可千万别相信男人说的话,看看咱们的大爷吧,他早忘了曾经跟我说的话,这才过去几年,转身便投入了狐狸精的怀抱!”

“大奶奶…”你怎不想想自己呢。

“你要说什么?”杜元春蓦地看向兰翠,那眸光几近嗜人。

兰翠低下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来对她依旧恭敬有加,忠心耿耿,“奴婢、奴婢是说,大爷对那位玉姨奶奶很是宠爱。”她不曾爱过什么人,可她有眼睛,会看,大爷看玉姨奶奶的目光太柔了,还带着蜜,若她是玉姨奶奶,那心早就醉了。

杜元春不说话,过了好半响才道:“她那样低贱的身份,那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可不是吗。”兰翠附和。

“不过,我确实该对她好些。”杜元春淡淡一笑,“咱们的四小姐贯会算计人,不声不响的竟设了那样一个局,既得了岳表哥的宠爱,又在侯府这边放了人膈应我。这玉娇娘还真不是蠢货。”没上赶着来奚落她,看她的笑话。

可是,别以为这样她就会承她的情。

说到那日的事儿,兰翠至今心有余悸,缓和着声音,婉转着劝道:“看样子,四小姐似乎早就知道了呢。”

“这一点,我早就知道。可她能拿岳表哥如何?”杜元春颇为得意的哼笑,“一个是她的夫君,一个是她的庶姐,就她那样爱面子,那样顾全大局的性子,她不仅要哑巴吃黄连,还要撑着笑脸出来给我遮掩,她更不敢和岳表哥大吵大闹,便是为了她那儿子,她也得殷勤小意,绕着弯儿的固宠。我在想啊,她心里憋着气呢,总有一天得气出病来。”病了好啊,病死了就更不会碍眼了。

“大奶奶…”兰翠咬了咬牙,便是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她还是要劝说一回,“如今已有好几人知道了啊。”她现在天天都战战兢兢的,看人都不敢看了,就好像谁都知道这奸,情一般,“大奶奶,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再也不能错下去了。“大奶奶便是不为了自己,也该多为了馥姐儿想想。”您现在是痛快了,可一旦被人发现,馥姐儿的一生便毁了。母亲和人通奸,馥姐儿真正不用做人了。

“馥姐儿命苦啊,她怎就托生到了我的身上,让我把她生了下来。”杜元春叹了口气,看着满园覆霜的花草,泛黄萎靡,怔怔道:“我也想为了她好好的过日子,可她若欢快锦绣了,那我呢,我一辈子就要不痛快了。我天天想,夜夜想,就和他断了吧,长此以往下去我什么好处也捞不着,可是不行啊,我就跟着了魔似得,春夏秋冬都盼着那一天,每到那天来临的时候,我就兴奋、害怕、激动、紧张,浑身上下都鲜活鲜活的,见面了,完事了,我就想去杜意浓跟前转转,我就爱看她心里恨的冒烟,脸上还强挂着笑的模样,好生的痛快。”

“走吧,咱回自己的院子里去。今儿个都二十八了吧,明儿个二十九,晚上要吃团圆饭,大爷不想回也得回了。对了,晚上你再去给玉姨娘送点东西,随便编排个理由便可。”

入夜了,华灯初上,璀璨光明,大厅里摆着饭,三荤三素,胭脂米,色泽诱人,冒着香喷喷的热气,可娇娘却吃不下,捧着痰盂坐在一边干瞪眼。

凤移花又往外冒坏气,自己捧着白米饭,咬着鸡腿吃的有滋有味,边吃边笑眯眯的瞅娇娘,气得她直跺脚,灵机一动,不想吐也做出吐的样子来,就是要恶心的他吃不下饭,让你坏,让你坏,我吐吐吐。

凤移花却不在乎,那边吐的厉害,他这边吃的欢,姜妈妈在一边看着,脸上的老肌肉抽啊抽,抽了半响,随即淡定的无视之。

倒是那被扣在架子上的鹦鹉黑眼睛滴溜溜转着,一会儿看男主子,一会儿看女主子,呱呱叫着说话了,“讨厌,讨厌死了。死鬼,回窝窝去吧,回窝吧。”

“去。”娇娘撑不住乐了,抓着一把瓜子就扔它,瞅着食物,它乐的屁颠屁颠的,扑凌着翅膀上下乱飞一通就接住好几颗瓜子,歪着头咕咕道:“再来点,再来点。”

凤移花也笑了,吃饱喝足让人把饭食撤下去便坐到娇娘身边,颇有良心的道:“辛苦了。来,抱抱。”

“来抱抱,来抱抱我。”娇娘不回,倒是有鹦鹉替她说话了。

娇娘那个气,抓起一把瓜子又洒向它。

“这鹦鹉成精了是吧,不仅会跟人吵架,还会接话呢。”

“那倒不是。”凤移花接过丫头递上来的燕窝粥,搅拌几下,道:“听银宝说,这对鹦鹉的前主人是一对有趣的,波斯的胡商娶了酒馆的歌女,夫妻两个恩恩爱爱没个顾忌,夜间睡觉便把鸟笼子挂在卧房里,久而久之便学了这一口,嗯,有趣的话。”

就着他的手吃了一口,娇娘道:“我不信,鹦鹉再聪明也不会自学成才,若说是它的前主人花了大力气教的我倒是信。”

“是不是被人特意教的我也不知,不然咱们也学他们,把这鸟儿挂在咱们的卧房里,一试便能知晓。”

“不行!”娇娘登时严词拒绝。小脸沉着,脸蛋却通红通红的。

凤移花但笑不语,催着她道:“快吃吧。”

回廊上,兰翠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一张俏脸都冻的通红,隐约听见里面的干呕声,这症状她了解,侯府里的奶奶们不少,生过孩子的那就更多了,状似无意的问守门的佩蓉道:“玉姨奶奶病了吗?我怎么听着屋里有人不舒服。”

“我们如夫人有喜了。”这小丫头喜滋滋的道。

“有喜了…”兰翠搓了搓脸,忙道:“那正好我该去恭喜玉姨奶奶一声。你进去替我通报吧。”

“你等着,方才我见屋里往外撤饭菜了,这会儿大爷和如夫人应该用完膳了。兰翠姐姐你也别怪我,大爷交代过,主子用膳的时候不让我们随意打扰的,这才让你在外面等着。”

“我明白,你进去吧。”兰翠温和的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噗噗一个先,今天要写一只鹦鹉,话说某山也没养过鹦鹉,就去网上查资料,看视频,尼玛,遇上这些萌货,某山一看就不可收拾了有木有,顿时萌生了一种,我要养一只,马上要养一只的冲动。

嗷——太萌了有木有。

然后,悲剧鸟…好吧,不废话了,第一更奉上瘀凑???

恘???,两人拥抱在一起亲密接-吻,那一刻,他真的觉得很幸福…

可这样的幸福,还没超过一天的时间,迎面就突然浇下来一盆冰凉的冷水。

理智上说,这件事的确跟徐少谦无关,可是感情上,安岩根本没办法坦然面对徐少谦。不止是他一向敬重的哥哥差点被活活打死,还有他最爱的妈妈,也无辜受到牵连惨死在那场车祸中,她还那么年轻,原本还有很多年可以活…

如果她在天有灵,知道自己的儿子居然跟仇人的儿子在一起,她会不会很难过?会不会觉得这个儿子太没出息、也太不孝顺?

安岩怔怔地看着来电显示,电话响了一会儿,因为没人接而通话中断,过了片刻又响了起来。徐少谦锲而不舍地连续打了五次,安岩却始终都没有勇气按下那个接听键。

片刻之后,徐少谦传来一条短信:“是不是在洗澡?看到短信回电话给我。”

安岩沉默了很久,才回复了一条短信:“对不起,少谦,我们还是分开吧。”

徐少谦有些疑惑地道:“怎么了?”

安岩强忍着心底的刺痛,手指僵硬地一个一个的打着字:“可能是我跟你一起拍无尽之城拍了太久,入戏太深了,把自己代入到小七的情绪当中,所以才会在杀青的时候冲动之下跟你告白。我冷静下来好好想了想,我们两个在一起,其实并不合适。”

徐少谦沉默着,没有回复。

安岩等了很久都没等到他的回复,只好接着打字道:“我们还是趁早分开吧。以后你要回徐家接手生意,我还要待在娱乐圈继续演戏,我们之间是不会有结果的。”

“接电话。”徐少谦发来三个字的短信,然后就打来了电话,安岩手指微微颤抖着按下接听键,就听耳边传来徐少谦低沉的声音:“安岩,到底怎么了?”

安岩压抑着心底的难受,故作轻松地说:“就是我短信里说的那样,我们分开吧。”

徐少谦沉默了片刻,声音突然冷了下来:“安岩,你昨天说要跟我在一起,今天又说要分手,你以为我徐少谦是那种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人吗?”

“这是你第二次赶我走。你好好想清楚,我会不会再给你机会。”

“…”安岩的声音哽在喉咙里,沉默了良久后,他才强忍着心底的难过,轻声说:“对不起,少谦,我…没办法跟你在一起。”

电话被直接挂断。

安岩听着耳边嘟嘟的忙音,心底猛然一阵空落。他紧紧攥着手里的手机,轻声说:“少谦,我爱你…是真的爱上你了…根本不是演戏的缘故…”

“可是…我父母尸骨未寒,我哥哥差点丢了性命…我不能那么自私,不顾一切的继续跟你在一起…”

“少谦…我爱你…”

眼眶中浮起的水雾很快就模糊了视线,安岩怔怔地看着手机里结束通话的徐少谦的头像,心脏像是被一双手用力扭曲了一样,难受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他想…这一次,他可能彻底的失去了少谦,彻底错过了这份来之不易的爱情。

作者有话要说:感冒了流着鼻涕码字,咳咳,一把鼻涕一把泪啊,真不容易 60富贵荣华(七)

欢声笑语,济济一堂。

凤移花进门便看见了少爷小姐一堆一堆,面颊带笑,穿花蝶似的来来往往,衣香鬓影,锦缎纱裙,手里有的捧着画着钟馗捉鬼的桃符;有的手握毛笔,静立深思;有的伏案作画,一气呵成;还有的的围拢在老太太身边撒娇要东西。

这些个一部分是他的年幼弟弟妹妹,一部分则是他的侄儿侄女。

老太太喜欢热闹,每年家里要写桃符的时候,她都不许让书画上乘的幕僚们写,只把两府里的孙子、孙女、曾孙子、曾孙女都叫到跟前来,让他们弄。

“老太太,我回来了。”见着老太太如此高兴,他亦扬唇而笑,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近前,躬身一揖。

“你这猴儿,竟还知道回来。”老太太拍了拍坐在她身边的芸姐儿,“你先去跟着姐妹们玩,我和你大哥说说话。”

“好的,老太太。”芸姐儿虽不高兴被抢了位置,却还是起身从榻上走了下来,到了凤移花身边有礼的打招呼,“大哥。”

“你去吧,我陪老太太说话。”

“你们这些调皮捣蛋的,见天的不懂礼数了,还不快叫人。”

“花大哥。”这是同辈份的弟弟们。

“大伯伯好。”这是两府的嫡长孙,凤怀志家的一对儿女。

“叔叔好。”这是比凤移花的弟弟们家的孩子们。

“都乖,我给你们买了些小玩意回来,都放在外面的马车上了,你们自己去找,喜欢什么拿什么。”凤移花笑道。

小一点的豆丁们欢呼一声就跑了出去,大一点的有礼的道谢之后相互携着手慢慢走了出去,至于矜持的小姐们,则按照从大到小的辈分排列,优雅慢行。

等这屋里彻底清净之后,老太太便假作不高兴的道:“你看看,你一回来便霸道的把他们都撵走了,你这小子,也不过是仗着我这老婆子宠你。”

凤移花长揖到底,笑答:“可不是这样吗。就是仗着老太太疼我。”

“去年的时候,二十五六上你就乖乖的回来了,今年是闹什么,熬到年根底下才回来。”老太太把脸往一边一扭便做出生气的样儿来。

凤移花连连告罪,甜言蜜语把老太太哄的展颜欢笑,这才道:“孙儿心里可是时刻不忘老太太的,这不是知道老太太喜欢鸟儿,便让人去找了只蓝鹦鹉回来,孙儿听那胡商说,这鸟种是什么蓝金刚,极为罕见,脑袋像人一样聪明,你教它什么它就学什么,端的喜人。”

“真的?”老太太来了兴趣,笑道:“你还不让人把那鸟儿给我拿来。若是让我发现你哄我,我可不饶你。”

“孙儿怎敢。我已把鸟儿交给了喜儿,让她给这鸟儿洗干净,弄的香喷喷的再给老太太拿到屋里来放着。”

“这样好。我最是闻不得那股儿鸟粪味儿。”老太太越看越觉得自己没白疼这孙儿,摸着他的手道:“还是你孝顺。”

“那也是老太太疼我。”

祖孙两个寒暄过了,这老太太就开始兴师问罪了,“你尽想着哄我,你给我说说,我那娘家孙侄女去哪儿了。”

“老太太看来已经听到风声了,如此孙儿也不隐瞒,月表妹似乎跟着人私奔了。”

老太太的脸色顿时铁青,低斥道:“这个不给我长脸的东西。”

“孙儿便是知道会惹您生气,这才一直隐瞒着。总归不是正经亲戚,老太太可别为那无关紧要的人生气,您保重身子最要紧。”

老太太经历的事儿不少,生气过后就当机立断道:“这是丑事不宜声张,对外直接说病死了,官府里把她的户籍消了,让那贱蹄子就算活着也活不出人样儿来。”

“孙儿便是这么处置的,只是月表妹的娘家那边还要老太太去通知一声为好,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这个不用你担心。”老太太还是气不顺,说话都硬声硬气的。

凤移花亲手倒了杯茶放到老太太手心里,接着道:“聘则为妻奔是妾,便是咱们不处置她,她也到不了好。依孙儿说,咱们就真当她病死了,就算往后再见了她,也只当不认识这个人。”

老太太摆了摆手,淡淡道:“谁认识她,谁知道她是谁。花儿,祖母知道你心里也不好受,可你记着,再是什么亲戚也比不上你,祖母人虽老了,可不糊涂,你才是我的孙儿,谁亲谁疏,我分辨的清。你也不需看在我的面子上替她遮掩。”

“老太太,咱不说那不愉快的,孙儿还有喜讯要告诉您,玉姨娘有喜了。”

“这样的消息好,我爱听。”老太太有点埋怨的道:“你院里的莺莺燕燕也不少,这些年却只得馥姐儿一个,这里面可是你媳妇的功劳?我冷眼看着她就不是一个贤惠的,也就嘴上她说的好。若早知放在外面你能得子嗣,我该早赏你几个人放在外面伺候你。”

“正要问老太太要一个可靠的妈妈过去服侍几个月,她年轻不知事,又是头一次,孙儿怕出现个意外,想来想去还得来求老太太,您身边的人都是好的。”

“那么麻烦做什么,你把她接回来,就放在我的院子里搁着,我给你好好照看着,谁也别想动手脚。”老太太意有所指的道。

“孙儿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后来一想,为了她一个妾劳动的老太太不得安生,不值当的。还是让她在那边生吧。”

老太太冷眼瞪他,“你心里想什么,我一清二楚。你是不是一心一意想离了这里?现在就开始做打算了?你给我说实话。”

凤移花赶紧道:“孙儿就算有那个心,也舍不下老太太啊。您可真是冤枉孙儿了。更何况她还在这府里。老太太,你瞧,我还能放着生母不管吗?孙儿不让那玉姨娘住进来,这不是怕她言行粗鄙吓着了您,又或者得罪了府里的嫂子弟妹什么的,她被罚事小,惹着了旁人生气就不好了。”

老太太年纪到底是大了,先前和那些孙子孙女们就已折腾了一会儿了,这会儿又和凤移花说话费了半天精神,这会儿就有些气虚,往后倒靠在大圆枕上道:“花儿,咱别急,你呀,就算想离开这儿也得等我死了,听见了吗?”

凤移花喉头一哽,眼眶有些红,给老太太盖上薄被,温声道:“老太太说的哪里话,孙儿没想走,这里有老太太,有姜姨娘,这里就是我的家,我哪里也不去。”

老太太握住凤移花的手便笑了,“你能这么想就对了。这里再是不好,可也是生你养你的家,哪儿也不许去。”

“老太太睡一会儿吧,孙儿就在您身边陪着,您睡觉,我画桃符,还画您喜欢的神荼(shu)郁垒(lu)二门神如何?”

“好。”

凤移花给老太太掖好被角,转身便提笔在打磨好的桃木板上作画。

“凌二爷。”

“都有谁在里面?”

“回凌二爷,只有花大爷一个。”

“大哥回来了?”少年的声音有些兴奋,毡帘一掀便疾步走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加快剧情,多更,握爪

61富贵荣华(八)

“大哥回来了,怎也不去我那里坐坐。”凤凌一边任由丫头给他解斗篷,一边扭着头高兴的看凤移花。

凤移花停笔抬头,看一眼这又长高了少许的雅致公子,点点头道:“刚回来,没来得及。你过来看看大哥画的这门神如何,有无气势。”

“不用看,不用看。”凤凌连忙摆手,走过来就道:“大哥的画技咱们两府里的少爷们加在一起也比不过。大哥,改日你指点指点我吧。”他殷切的望着凤移花的神色,有些紧张的要求,似乎随时都怕凤移花变脸似得。

凤移花俯身继续未画完的画,淡淡道:“我听说你今年下场了,考得如何?”

见凤移花避而不答,反是转移了话题,凤凌的眸光暗淡少许,听见他关心他会考的事情,转瞬又高兴起来,略微腼腆道:“都答完了,题目不深。”

“哦。”凤移花不再说话,专心致志的作起画来。

凤凌围着凤移花转来转去,急得抓耳挠腮,没话找话道:“大哥,我觉得我的策论答得不好,要不我背给你听听,你帮我分析一二如何?”

“不用。”凤移花微有些嘲弄的道:“会考之前,侯夫人不是已为了你的德行做了很大的文章吗,主考官们怕是都收到你的行卷了吧,也都知道你是个德厚流光,高情远致,玉洁松贞,举世无双的人物。”

凤移花每说出一个赞扬他品性的词,他的脸便白一分,盯着凤移花的背,喏喏低喊:“大哥。”

“我说的不对,难道你不是这样的人?”凤移花转身瞅着他笑,摸了摸他的头,“大哥说的难道真的不对吗?”

感受到凤移花的抚慰,他的脸色好了不少,赶紧猛点头。

“这便是了。”凤移花再度垂头作画又不知声了。

凤凌扭捏了一下,也拿起笔在一块画了半个的桃符上接着画,那眼睛还时不时的偷觑凤移花,一副渴盼哥哥爱的小弟弟模样。

凤移花只当不知道,他觉得,他能维持着同凤凌和平共处已是他最大的让步,真要他去兄友弟恭了,他会觉得对不起自己。

一切因由皆因凤凌而起,可凤凌却心性纯稚若此。

凤移花微斜唇角自嘲,凤凌啊凤凌,你怎就不是个面甜心苦,内里藏奸的人呢。

都说是龙生龙,凤生凤,可为何那杜氏所生的儿子却是这般模样,明明他从小就在那毒妇手里长大不是吗?

这定然是长歪了才会有了如今的凤凌。

老太太眯瞪了一会儿醒来时便看见这兄弟俩如此和谐的一起作画,顿时高兴的什么似得,招招手把他们都叫到跟前去,一手搂住一个,口里心肝肉的叫了半响,最后殷殷嘱咐,“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一笔可写不出一个凤字,咱们家可是要长长久久富贵下去的,莫要因了些小恩小怨的就兄弟相残,可记住了?”

“嗯,老太太,我一定不会的。”凤凌立马保证道。

凤移花也淡淡点头。

过年了,府里上至主子,下至奴仆都忙的像陀螺,一会儿挂红绸,一会儿挂灯笼,一会儿厨房里又缺了鱼,一会儿说缺了几块桃符,忙忙碌碌的,不知不觉便到了天色将暮的时候。

“大奶奶,二老爷带着西府里的大大小小都来了,老太太高兴的很,嚷着要咱们这边开席呢。”兰翠满头汗的跑进来。

“我知道了。莺儿你去春晖楼看看,若是桌椅板凳都安置好了,便直接去厨房传话让开席,若是那边还懒懒散散,拖拖拉拉的,你直接教训就是,那些个刁奴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不紧上一紧,严上一严,骂到他们耳朵边上,他们都不带勤快的,平时贪个嘴偷个懒里面一个个比谁都精到。呵,家生子,我看是家生的老鼠贼还差不多,尽会往自己屋里扒拉东西。你们也不想想,连你们都是侯府的,那东西再是有多好,任凭你们藏到床底下地底三层,那还是侯府的东西。有朝一日犯了错,抄了你们的家,光溜溜打将出去,这东西一件也别想带了走悱忛仑覃。”

她一席话把屋里的人都臊的脸子通红,这里面家生子可真正不少。

“大奶奶,这话哪里说的。”兰翠扯了扯她。也不知是怎么了,大奶奶这脾气真是越发古怪,嘴上也没个把门的,真想把所有人都得罪干净不成。

“还不快去,你愣着作甚!”杜元春狠瞪了僵立当场的莺儿一眼。

“是,奴婢这就去。”莺儿吓的一哆嗦哦,提着裙子便跑了出去。

杜元春揉了揉一阵阵疼的太阳穴,往榻上一坐便道:“心里没鬼的听了自然无事,该干嘛还干嘛,可那些心里有鬼的,便是我不说,但看她平日里的表现便可知,贼头贼脑,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罢了,反正也不是我的陪房,我管那么多作甚。这是过年吗,这是累我。”

“大奶奶,大太太让您过去陪客。”杜氏身边的大丫头白芍笑着走进来。

“我马上就去。”杜元春叹了口气,摆摆手道:“你先走吧,我安排完这边的事儿就过去。”

“那好吧。大奶奶您可快点啊,春晖楼已收拾整齐了。”

兰翠见她一走,便上前去给杜元春揉按太阳穴,关心的道:“大奶奶好些了吗?”

杜元春有些愣神,盯着地面道:“有时真不知我在干什么。兰翠,他们都说我精明,可我有时就觉得我是这天底下最笨的人。”

兰翠一听便笑了,“大奶奶这又是说的什么胡话。”

她摇曳起身,面若芙蓉,笑起时清丽绝伦,可真正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便是兰翠服侍了她多年,也时常会被晃的失了神,也怨不得那关世子至今也放不下她。

“走吧,老太太的春晖楼里此时怕已是灯火璀璨,锦绣繁华了。那样的场面里,怎可缺了我?”

春晖堂是老太太住的地方,这春晖楼便是青阳侯和勇毅侯为了老太太能享天伦之乐而特意建造的了,这楼里宽阔明亮,容纳两府的所有主子们那是够够的。

早在二十八之前,春晖楼便派了专人来洒扫、布置,今儿个需要准备的便是放置桌椅板凳了。

上首桌面位置上,安排的是一张独坐榻,上面搭着一张喜庆的绵柔厚实软垫子,花纹是福寿纹,这是老太太的。

紧挨着老太太的位子,左右两边搭着灰鼠皮垫子的便是两侯的,依次往下便是大太太,二太太,嫡长孙,嫡长孙女,这一桌子还有个特殊的位置,和老太太正对着,那便是庶长子凤移花的位子。

最尴尬的位子。

凤移花来到春晖楼时,这里面来来往往的都还只有伺候用膳的姨娘和有脸面的媳妇们正在忙碌,有的摆放碗筷盘碟,有的指挥上菜,还有的正在训斥出了差错的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