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起西北的战事,这些老百姓都是心有余悸,说西戎部落兵强马壮残虐异常,而且不要命似的只是强攻,他们逃出来的时候,驻军褐水城的何欢和温玉两位西北戍军将领都快要抵挡不住了,所幸西北将军玉珂率领新军驰援褐水城,双方正褐水城一带对峙。

孟苹没有说话,倒是瑜之问了一句:“黑水城的形式现在怎么样?危险么?”

有一个大叔开口说道:“只要褐水城不破,后方的黑水城就没有危险,玉将军已经到了褐水城,想来黑水城是没有危险的了。只是…”

“只是什么?”孟苹急忙问道。

这位大叔长叹了一口气道:“听说北方的乌吐国已经派军队参战了!”

孟苹一下子愣住了,她没想到原来事态这么严重。

到了出发的时候,孟苹把瑜之和珏之叫到了自己的马车里,说自己有一封信,想要瑜之和珏之给明珠郡主送过去。

瑜之一下子就识破了孟苹的用心,他懒洋洋道:“苹果姐,你消停点吧,我和珏之是一定会护着你的!”

孟苹原来准备好的一肚子话全被瑜之堵了回去。

她是抱着与玉珂同存亡的心去黑水城的,原想着把不相干的瑜之和珏之支走,没想到被瑜之给揭穿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道:“好。”不再多言。

孟苹一路走来一直担忧的心意外地沉寂了下来,她想:若是玉珂有什么三长两短,自己就留在西北永远地陪着他吧!

有了这样的想法,她一下子平静了下来。

又行了两日,孟苹他们距离黑水城只剩下二三百里了。他们一路上遇到的都是从褐水城和黑水城逃出来的,从没遇到过往黑水城方向去的。

这天晚上,孟苹等人宿在了一个小镇上。

小镇只有一家客栈,挤满了逃难的人,孟苹他们最后只得和另一伙客挤在了一处院子里。

孟苹正在房内歇息,出去找玉箫打听情况的白菜走了回来,对孟苹说道:“姑娘,你猜和咱们住一个院子的人是谁家!”

孟苹恹恹的,哪有心情理她。

白菜看她不感兴趣,只好道:“听说是先陈夫人的娘家呢!”

孟苹一听是玉珂母亲的亲,这才问道:“到底是谁?”

“那家人姓陈,好像是世子的大舅舅家的表妹,说是从东疆过来的,本来预备到黑水城投奔西北将军,谁知道就碰上了战乱。”

孟苹沉吟了一下,道:“如今兵荒马乱的,先别表明身份,看看再说吧!”

白菜忙道:“玉箫也是这样说的呢,让我来问问你的主意!”

孟苹急着赶路,晚上只是在客栈里稍稍歇了两个时辰,天还黑苍苍的时候,他们一行人就出发了。

出发没多久,他们就听到了后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和马车声。玉箫珏之他们马上做好了迎战准备。

后面的车马赶了上来,距离越来越近,玉箫过去探查了一番,发现是自称西北将军亲戚的那一帮人。

两方一前一后向黑水城方向而去。

行到了中午,人困马乏,玉箫请示了孟苹,众人在一个小河边歇了下来。

他们刚歇下,后面那帮人也歇了下来。没过一会儿,四个健壮的家丁护着几个女子向这边走了过来。其中一个女子衣饰繁复头戴帏帽,疑似是女主人。

这些人越走越近,被玉珂的两个家丁打扮的亲兵拦住了,中间那个头戴帏帽的女子喝退自己的家丁,掀开帏帽看着坐树下歇息的孟苹:“这位姐姐,小女子想向您打听一下路径呢!”

孟苹看着她轮廓有点像玉珂,想着她说不定真是玉珂的亲戚,就点了点头。

那两个亲兵这才放行。

这位姑娘带着四个丫鬟向孟苹走了过来。她大约十六岁七岁,身材苗条,五官精致,看起来颇有一份大家闺秀的气度。

孟苹起身望着她,含笑道:“这位姑娘是…”

“小女子出身龙州陈家,要到黑水城投奔亲戚,没想到进了西北,才得知西北战乱…”

孟苹已经听玉箫说了,这个陈小姐行走远路,却只带着两个丫鬟、四个家丁和一个车夫。那么她现在放低姿态来接近自己,大概是看自己这方也是女眷,想着想和自己这帮人同行会稍微安全一点。

她因为担心玉珂,不愿多生枝节,就给白菜使了个眼色,让白菜来问,她自己只是不语。

那陈小姐原本就是想傍上他们一起赶路的,倒也表现了些诚意,告诉白菜说自己的父亲正在黑水城,她要到黑水城去看望自己的父亲,请求孟苹能同意她们一起出发。

白菜看了一眼孟苹,看她依旧是恹恹的模样,就没多说什么,只是说己方也是要到黑水城投亲的,谈不上谁保护谁。

孟苹她们并没有答应这位陈小姐提出的保护她的要求,不过,等出发的时候,陈小姐的马车跟她们后面,她们也没有驱赶,只是珏之骑着马行在了己方队伍的最后,以防万一。

第七十六章冷艳高贵

稍事休息后,玉箫就禀了孟苹,继续赶路。

他们刚站起来,就见陈小姐一行人也起身准备出发了。

孟苹一行人走在前面,陈小姐一行紧紧跟在后面。

孟苹担心玉珂,同玉箫商量了之后,决定加快赶路的速度。

因为距离黑水城只有一百多里路了,玉箫也怕横生枝节,想着赶紧护送孟姑娘回到西北将军府,他开始安排整个队伍加快速度。

这些日子孟苹见了太多百姓逃难路上的惨状,因此只要经过还在营业的驿站或者客栈、饭铺,孟苹总是交代玉箫多购买一些要常用药品和干粮,多携带一些饮水。

距离黑水城越来越近,逃难的百姓也越来越多。不少百姓都是扶老携幼一家人一起逃难,老人病倒孩子饿得哭闹不止的事情时常发生。

每当看到这种状况,孟苹总是让白菜陪着玉箫带了对方需要的药品、食物和水送给对方。她做了好事,却从不露面接受对方的感受,她觉得自己只是尽了自己的心。

这日中午,距离黑水城只余下五十多里了,在玉箫的安排下,队伍在一个丁字路口的大杨树下歇了下来。

玉箫指挥着士兵埋锅造饭,白菜和青椒在杨树下的草地上铺了一块红毡,又在红毡上铺了一层锦垫,然后服侍着孟苹下了车,在锦垫上坐了下来。

孟苹这几日因为担心玉珂,原本白里透红的脸变得有些苍白,原先常常带着笑意的凤眼如今始终含着一缕轻愁,就连身上的衣服似乎也宽松了不少。

她一向忍耐惯了,心里有事却很少向外倾诉,只是自己默默承受着。

孟苹在锦垫上坐了下来,眼前很快就摆好了食物和水——她一直坚持和保护自己的士兵吃相同的事物。孟苹早上就没有吃东西,早该饿了,可她还是一点食欲都没有,眼睛一直望着黑水城方向。

正在旁边和玉箫一起用餐的瑜之和珏之看到她这么模样,都很是担心。

瑜之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珏之拿了个热馒头掰开,往里面夹了些虾米熬白菜,起身向孟苹那里走去。

双胞胎心灵相通,瑜之忙端起自己还没喝的稀饭,也跟了过去。

珏之走到孟苹那里,在孟苹左边坐了下来,把馒头夹白菜递给孟苹:“吃吧!”

孟苹看了珏之一眼。

珏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漂亮的桃花眼一瞬不瞬盯着她。

孟苹虽然没有食欲,可是感受到了珏之对自己这个当姐姐的关心,她不愿让珏之难过,就接过馒头慢慢吃了起来。

瑜之端着稀饭在她右边坐了下来,拿了孟苹面前摆的银匙在稀饭里慢慢搅动着散热。他一边忙活,一边宽慰孟苹道:“玉大哥身在战场,如果知道你不爱惜自己,他能安心么?”

孟苹慢慢嚼着馒头,半晌才道:“我只是很担心他…”

瑜之和珏之年纪尚小,如何识得情之所钟愁之滋味,无从安慰。

珏之陪着孟苹发呆,瑜之舀了一勺稀饭尝了尝,冷热正好,他就开始喂孟苹喝起了稀饭。

孟苹被他这么一喂,觉得怪不好意思的,正要把瑜之手里的碗接过来,就听到一个清亮的女声道:“孟姑娘,你这边好生热闹啊!”

孟苹抬头一看,原来是这两日一直跟在己方队伍后面的那位陈小姐。

虽是一路风尘地在赶路,可陈小姐明显着意妆饰过了,脸上粉妆玉琢,头上梳着攒珠髻,戴着华美的珍珠串红宝石围髻,身穿白绫袄,下面是遍地金裙子,松松裹着一件白狐裘袅袅婷婷走了过来。

孟苹虽然心里忧愁,可是依旧很给陈小姐面子,含笑起身道:“陈小姐请!”

陈小姐扫了一眼孟苹身旁坐着的瑜之和珏之,嘴角含了一丝冷笑:“这两位是…”

陈小姐名唤陈素心,正是玉珂大舅陈志远的大女儿,她原先急着赶路,又怕路上不安全,正在忧心,就遇到了这位同样急着赶往黑水城的孟姑娘。

陈素心细细观察了一下,发现这位孟姑娘衣饰朴素,为人低调,但衣裙的质料很好,而且护送她这队青衣家丁,训练有素纪律严明,明显是军人出身。

她就猜想这位孟姑娘是黑水城哪位官员或者将军的家眷,本来想着认识一下,顺便向对方打听一下西北将军府的状况的,没想到这位孟姑娘寡言少语郁郁寡欢,似乎不愿交际,显得很是高傲。

陈素心自从开始交际以来,一直活跃在龙州城的商户圈子里,还没遇到过这样油盐不进不识抬举的女人,想着快要到黑水城了,也用不着沾她的光了,就来告别一下刺她两句,谁知道就看到一路上一直保护姓孟的的那两位孪生美少年正在光天化日之下喂她吃饭。

陈素心觉得恶心极了,她很是看不惯,猜想这个姓孟的生得如此美貌,怕是有名的娼妓优伶之类人物,而这两个美少年是她豢养的男宠。

她不待孟苹回答,当即就道:“他们难道是哪个班子里出来的?”

孟苹一愣,马上挺直背脊,盯着她正色道:“陈姑娘,他们是我的弟弟!”

陈素心还一幅冷眼高贵的道德底线模样:“真的?”

柳瑜之和柳珏之面容酷肖父亲柳狸,生得柳叶眉桃花眼,极是漂亮,又因为年纪小,所以常被人视为倡优一流。只是他俩功夫高强,下手狠辣,敢这样说他们的人几乎没有活在这个世上的。

现在亲耳听到这个陈大小姐如此出言侮辱他们兄弟,哪里耐受得住?瑜之珏之兄弟可没有怜香惜玉的念头,当即就要上前。

孟苹都懒得搭理她了,可是看到旁边的瑜之和珏之一起站了起来,瑜之脸上似笑非笑,珏之没有一点表情。孟苹知道自己这两位弟弟的武力值有多恐怖,忙伸手拉住他们,低声道:“她好像是玉珂的表妹,你们别惹事!”

瑜之和珏之看到孟苹脸上的担忧,齐齐笑了笑:“苹果姐,我们怎么会让你难做呢!”

他俩扶着孟苹在锦垫上坐了下去,像没有看到陈素心一样,继续陪着孟苹。

孟苹被陈素心这么一说,也不好意思再让两个弟弟喂自己了,自己端起已经凉了的粥,三下五去二喝了个干干净净。

陈素心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在鬼门关转了一大圈,她还想再刺孟苹两句,找找存在感,却发现自己被这些人无视了,只得带着两个丫鬟离开了。

陈素心一回去,就命家丁和车夫赶紧出发。她不愿意和那种败德之人一起赶路。

待陈素心的马车走远了,玉箫这才禀了孟苹,让大家准备出发。

马车出发之前,玉箫走到马车外面,隔着窗子压低声音道:“禀报孟姑娘,这个陈姑娘名唤陈素心,是将军的舅家表姐。”

孟苹闻言,沉吟一下,道:“不是表妹?”

玉箫:“确实不是,陈大小姐比将军大两岁。”

孟苹觉得胸臆间闷闷的。她知道玉珂怀念亡亲,那么对母亲的娘家人一定很照顾的,只是孟苹没想到玉珂的表姐竟然是如此的奇葩,奇葩到她无话可说的地步。

队伍没走多远,就又停了下来。

孟苹正在纳闷,玉箫已经带着一身甲胄的陈湖走了过来:“将军派陈湖来接姑娘了!”

孟苹隔着窗子同陈湖谈了一会儿,这才知道玉珂亲自带领西北戍军去解褐水城之围,又命新军的统领舒雨和军师邢锦云带着新军突袭西戎部落大本营,他擅长进行闪电战,现在已经把西戎叛军围在了西戎部落和黑水城之间的小城摩诃城。

听了陈湖的话,孟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直悬在半空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陈湖本来就是玉珂怕孟苹担心自己,特地派了他过去接应孟苹并让孟苹知道自己战况的,现在看孟苹放松,陈湖也轻松起来,想着孟苹是将军府实际上的女主人,接着又道:“孟姑娘,陈家的大舅老爷前几日来到了黑水城,命人送了帖子到府里,您看怎么处理?”

若是按照孟苹的本意,陈家既然有陈素心那样的奇葩,自然是来往越少越好的,可她仅仅是在心里这样想了想,口中依旧交代道:“等我回去再说吧!”

“是。”陈湖告退,牵着马候在路旁,待孟苹马车过了,这才带着士兵缀在了队伍的后面,以行护卫之职。

孟苹回到将军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好在陈湘提前过来了,由他招呼着,府里还算妥当。

第二天一早,孟苹就起床了——她和玉珂两个多月没在将军府,需要处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这一天的时间,孟苹带着玉箫和白菜,指挥着人把将军府里里外外彻底打扫了一遍,又处理了账务,检查了府里的厨房、针线上、打扫上、园艺上等各个部分,这一天忙的是人仰马翻。

第二天,孟苹累得浑身酸痛,却依旧一大早就起来了。她带着玉箫和白菜一起整理库房,统计造册后把玉珂军队需要得着的布匹、粮食和药物找了出来,命陈湖带着士兵押着去了城西大营,交给玉珂的军师齐明群统一调配。

白菜这两日一直跟着孟苹,日日和玉箫近距离接触,大为感激孟苹给自己创造机会,悄悄对她说道:“姑娘啊,这可是你大出风头建立威信的时刻,你为什么不亲自出面带着陈湖押着这些物资过去,在将军的下属面前好好露露脸!”

孟苹看了她一眼,笑了:“我又不是女强人,又不爱出风头,何必呢!”

她是真的懒得出这个风头,再说了,她也不是会出这种风头的人,何不藏拙做好自己能做的事情呢?她只不过想帮玉珂解忧罢了!

这时候已近中午了,因为一直在正院忙碌,孟苹就没有回后面的内院,而是让人把饭摆在了正院的起居室。

孟苹刚坐下吃了两口,外面侍候的丫鬟就进来禀报道:“孟姑娘,陈大舅爷和大表小姐来了!”

第七十七章雨夜归人

知道是冷艳高贵的道德帝陈素心大小姐来了,孟苹原本舒展的眉头一下子皱在了一起,变成了一幅苦瓜脸。她双手托着腮,长长地销魂地“唉”了一声,这才道:“让玉箫去见陈大舅爷吧,我来见陈大姑娘。”

她不准备迎了出去,而是让白菜和青椒帮自己好好妆饰了一番。

这些年陈家同玉府素无往来,听得外孙玉珂被任命为西北将军,镇守西北,陈家老太爷就打算同玉珂把亲戚情分给续起来,因此命大儿子陈文昌赶往西北去见玉珂。

得知陈文昌要去西北见西北将军,陈文昌的妻子陈大奶奶就打起了小算盘。陈大奶奶和丈夫嫡出的姑娘总共是三位:陈大姑娘、陈四姑娘和陈五姑娘。四姑娘和五姑娘还小,还没开始跟着母亲交际,唯独大姑娘陈素心,今年都十九岁了,偏偏眼界太高,整个龙州城没她入眼的男子,挑来拣去耗到了十九岁。

陈大小姐从爹娘那里得知玉珂今年都十七岁了,却还没有订婚,房里也只放着一个通房,她就开始打起了主意。

陈文昌一听妻子说女儿想要陪着自己去西北,稍作考虑,也就答应了——他倒没把主意打到外甥玉珂身上,而是想着自己的大女儿已经剩在家里了,除了做填房,很难在来往的商户家中寻得一门好亲事了,若是能在玉珂军中找一个未婚将军做夫婿,大金朝一向马上封侯,只要有仗打,又有外甥玉珂帮衬,何愁未来女婿不高升?

父女俩行到中途,陈文昌听说了西北战事爆发,就灵机一动,到别的府县去调配布匹、粮食和银两等战争所需物资去了。他想着距离黑水不远了,就让家丁护着女儿去黑水城,觉得玉珂治下,应该不会出什么大碍的。

父女在黑水重聚之后,因玉珂尚在前线未归,陈文昌就开始考虑置买房产的事情。陈家素来豪富,只要是生意做到的州县,都会在那里置买房产,因此他也不太当回事。

陈大小姐一听,立即反对道:“爹,您不如先去玉府拜访,他们若是留客,亲戚间正好亲近起来;他们若是不留,咱们再置买房产也不迟呀!”

陈文昌觉得女儿说得有道理,就带着女儿来到西北将军府投帖拜访。

玉箫接了陈文昌在外面大花厅坐了,自去招待不提。

这边孟苹命人收了饭菜,自己略收拾了一番,这才带着白菜和青椒迎了出来。

陈大小姐一向讲究排场,在路上的时候不得不权宜从事,如今在黑水城一落脚,就大肆采买丫鬟婆子。这次来将军府,她带着四个丫鬟和两个婆子,在将军府管接待的徐婆子的引领下,浩浩荡荡往正房而来。

她这一路行来,略略浏览了将军府的间架布局,觉得将军府占地颇广,可是不曾用心布置,过于寒素和简陋了,不够豪华和气派。

陈大小姐不由暗自忖度着若是她做了这将军府的女主人,定要把这将军府全部推倒重建,建成一座处处雕栏画栋,种满奇花异草的神仙府邸!她又想到了资金的问题,玉珂既是清远侯府世子,清远侯府的财产将来都是他的;而她嫁过来,爹娘的陪嫁一定也不会少......

她考虑了很多,单单忘了考虑玉珂长相怎样,人品如何,对她有没有那个意思。

引路的徐婆子笑嘻嘻道:“表小姐这边请!”

又道:“我家将军不在府里,府里的事情,外面是管家玉箫管着,里面由孟姑娘总理。”

陈大小姐给自己的贴身丫鬟绿竹使了个眼色。

绿竹会意,拿出一锭银子悄悄塞给了徐婆子,小声道:“我家大小姐赏给妈妈买酒喝。”

徐婆子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连声道:“谢谢表小姐!”

陈大小姐矜持地一笑。

绿竹笑着问徐婆子:“妈妈,孟姑娘是什么身份啊,怎么这么大的脸面?”

徐婆子和玉珂的奶娘林妈妈素来交好,受林妈妈影响,最是嫉恨孟苹,闻言小声道:“孟姑娘是我家将军的房里人,最会讨我家将军欢心,将军对她一向是‘含到嘴里怕化了,捧到手心怕摔了’,宠爱得紧呢!”

绿竹轻笑一声:“我不信呢,将军房里还能少了女人,就她一个丫鬟得宠了?”

徐婆子见她不信,忙辩解道:“老婆子说的全是真的,她容不了人,将军房里只摆着她一个活菩萨,白菜青椒也是内院侍候的丫头,可她们连将军的边都挨不到,更不用说别人了!”

陈大小姐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信息,瞟了绿竹一眼。绿竹很机灵,很快把话题引开了。

到得正院门口,徐婆子表情一下子肃穆起来,先请陈大小姐稍候,她进去禀报孟姑娘。

孟苹很快迎了出来。

她不愿意给陈大小姐磕头请安,因此换了一身妆扮——简单的同心髻,只斜插着一支明珠钗,耳朵上也只是坠着两粒明珠,银灰色绣折枝花卉的旋袄,白色绣银灰云纹八幅裙。

陈大小姐看着做少妇打扮的孟苹,微微愣了一下,她本来是要等着这位孟姑娘来给自己这个表小姐来请安的,她连赏银都准备好了。现在一看,这个孟姑娘分明是一路同行的那个架子忒大的孟姑娘,而且这个孟姑娘衣饰虽然简单,却华贵无比,而且是少妇打扮…看来是打算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了。

她抬高下巴望着孟苹。

陈大小姐有自己的骄傲,让她给一个小小的通房丫头行礼,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孟苹也不愿意陈大小姐面前屈着自己。

若是别的玉珂长辈,她或许还会礼遇有加执奴婢之礼,可是对这个傲慢的陈大小姐,她越是谦卑,陈大小姐会越发的上头上脸。

孟苹屈膝福了福:“见过表小姐!”

说罢,她起身一摆手:“表小姐请!”

陈大小姐见一个通房丫头这样对待自己,一股怒火填满胸腑,颇有替自己没见过面的玉珂表弟管管家务调教调教丫头的意思。可是她用眼角看了看,发现这个贱丫头的身后簇拥着两个大丫头四个小丫头,旁边还侍立着几个婆子——估计了一下双方实力之后,陈大小姐很识时务地打消了念头,昂首进了正院的起居室。

孟苹引着陈大小姐进去,把陈大小姐安顿在了客位,自己在主位上坐了下来,然后命青椒泡茶。

陈大小姐没想到她这么嚣张,又听见素来用来送客的“泡茶”两字,眼角不由一抽,还是按捺住了。

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说了没几句就冷场了。

陈大小姐实觉得和一个通房丫头交际,太降低自己身份了,很快就告辞了。

看着陈大小姐昂首离去的背影,孟苹不由想要冷笑三声。

她知道自己这样做,名声传出去可不太好,可是她又不和人交际,要那贤良淑德的名声做什么?

玉珂从来不在乎这些,也用不着她去巴结别人。

若是别人想来结交,自己自会来结交;若是别人看不起她,那也没有结交的必要。

这一点上,她和玉珂很像。

已经是初春二月了,园子里的桃花都开了,这天夜里却突然刮起了风下起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