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生和小茹在屋里忙着做晚饭。

“泽生,你是不是跟娘一样,特别希望头一胎是男娃?”小茹试探地问,她想知道泽生有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

泽生撇着柴火往灶膛里塞,想也没想便回道:“我只盼望着你顺顺利利把孩子生下来就行,不管是男是女,我都会喜欢,反正我们迟早会儿女双全的。”

小茹翻炒着锅里的菜,笑问:“你不会也相信算命先生说的我们两年之内会儿女双全吧?”

“我才不是相信他的呢,我们不是早商量好发要生两个孩子的么?那就一定会是有儿有女的,你放心吧。”

小茹停下手里炒菜的动作,突发奇想地问:“若连生两个女儿怎么办?”

这时泽生没刚才那么随性了,手中动作稍滞了一下,随即答道:“不会的。”

小茹犹不死心,追问:“万一会呢?”

泽生抬头,有些脸红地问:“那你…愿不愿意再生第三胎?我跟你说,避子药可不是那么好买的,买到了也不一定有效果。到时若你再怀上第三胎了,你不想生都难。”

小茹吹了吹额前的头发,很淡定地接受了泽生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果然还是重男轻女的!只不过不会像别人那么严重罢了。好吧,这点也没什么不能容忍的,放在她自己身上,她若只生一双女儿,也还会想生一个儿子的。儿女双全才是个“好”嘛!

泽生以为他这番话会惹小茹不高兴,没想到小茹并没多大反应,只了吹了吹气继续炒菜。

他心里不禁一漾,小茹真好,从不和他耍性子、闹别扭,心也宽。两人这般和和美美地过小日子,真是快哉!

小茹见泽生看着她傻乐,也跟着傻乐,朝他嘿嘿笑了笑,虽然她不知道泽生到底是在笑啥。

吃过晚饭后,小茹兴奋地将新做的棉袄给泽生穿上。

然后她就着紧盯着泽生好一番欣赏。她心爱的男人穿着她亲手做的棉袄,这种感觉让她有点小小的触动。

偶尔她会觉得她与泽生这段感情很不真实,总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会不会是幻梦一场?会不会梦醒之后一切烟消云散?

此时见泽生穿上她一针一线缝的棉袄,她感觉这是最真实不过的生活场景了,她终于踏实了,这绝对不是梦幻一场,是真真实实的。她心里痛快了,眼泪也盈盈了。

泽生看不到全身效果,一直低头看自己的前身,很满意地道:“挺合身的。”趁他抬头之前,小茹飞快抹掉了幸福的眼泪。

待泽生抬头看她时,她给他的是一个美丽的笑颜。

“小茹,明日我就穿给娘看,娘肯定会夸你的,以前娘以为你做不好针线活,这下你可得在她面前显摆一下。”泽生扭过脖子想看看背后,只是看不到。

“嗯,得显摆一下,好让娘喜欢喜欢我。”小茹拿起铜镜放在他的侧身,让他通过镜子看看背后的模样。

看过背后,泽生接过她手里的铜镜放在了桌子上,问:“你自己的棉袄做好了么?”

“嗯,也快了,再过两日应该就能做好了。明日去铺子里卖东西,忙时我和你一起卖,空闲时我就做做棉袄。”小茹将她自己的半成品棉袄在身前比了比,“你瞧,我这件也还不错吧。”

泽生直点头,“你穿什么都好看!”

“哼,你嘴上抹了蜜吧!”小茹拿出针线坐在油灯下缝她的棉袄。

泽生又摆上书册和笔纸,抄起《妊娠正要》来。

他抄了一半,忽然抬头道:“小茹,等这几日你做好了自己的棉袄,在生孩子之前就不要再做针线活了,缺什么我们自己花钱买就是了。”

小茹纳闷,“为什么?我还想给我们的孩子做小衣裳小鞋呢!”

“这书上说了,妊娠期间若费多了眼,待生了孩子后,眼睛就没以前好使了。你知道么,娘的眼睛就不太好使,若离得远了,她就认不出熟人来,肯定是在怀我们兄妹几个时,费多了眼。”

“哦?”小茹看了看眼前这昏暗的油灯,的确是挺费眼的,这里又没有眼镜可配,近视了就只能迷糊地看东西和认人了,这还真不太好,她可得留着雪亮的眼睛看泽生呢。“可是…哪有亲娘不为孩子做衣裳和鞋的?”

泽生思量了一下,觉得小茹这话也对,就道:“那你就少做一点,待孩子出生时,是九月天,还热着呢,你就做两件小衣裳和两双小鞋吧,意思意思一下,实在不够穿就买。”

“好。啊…啊…切!”小茹打了重喷嚏,而且还感觉头有些晕乎乎的。

泽生起身走过来,对着灯仔细看了看她布满红晕的脸,又摸了摸她的额头,再摸摸他自己的额头,紧张地问:“你不会是生病了吧?你的额头比我的烫。”

他这一说,倒是提醒了小茹,她今日的确感觉身子不太爽利,“我上午就感觉有些头晕,到了下午又开始鼻塞,身子乏得很,腰腿都有些酸。因为不是特别难受,我也没在意,难道真是感冒…感风寒了?”

“你怎么不早说,感风寒可是不能拖的!今晚你只吃一碗饭,我还以为你是怕变胖才不肯吃的,没想到你是因为身子不舒服,你怎么能这么大意呢!”

小茹知道泽生是为她着急,被他这么责怪也不好回嘴,只能知错地看着他。

泽生拿起书册拼命地翻了起来,眉头越来越拧,“小茹,这书上说了,妊娠期间若感风寒,容易伤及胎儿,而且还不能随便喝药,这…这可如何是好?”

小茹听了有些害怕,她以前可听说怀孕期间感冒,会有很多病菌侵入体内,对胎儿很不利的。

泽生立马起身,将她手里的棉袄拿了下来,“你快上床躺着歇息,我给你熬碗姜汤喝,若发出汗来还不好些,就得赶紧找老郎中看看,能不能配些药性弱一点的药喝。”

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小茹赶紧上床躺着了。泽生跑到灶前忙活起来,没过多久,他就将姜汤端了过来,让小茹喝了下去。他还烧了热水,让小茹好好泡脚。

折腾了这一阵后,小茹躺在床上有些躁热,喝了姜汤确实让她出了一身汗,感觉身上轻爽了一些。

泽生拿大巾子将她身上的汗擦干,“现在感觉如何?”

“好多了,应该没事了,你也赶紧睡吧。”小茹以为自己发了这一身汗就差不多了,加上身子困乏得很,她很快就睡着了。

泽生见她确实是好多了,此时又睡着了,就不好扰她,也没提找老郎中来看病的事。因为刚才他看了书,见书上说,有些人感风寒发一身汗,就无虞了。

可是到了后半夜,小茹又醒了,身子越来越难受起来,头还发烫,看来那一大碗姜汤虽然让她发了汗,却并没能让她完全好起来。

她来到这里,这还是第一次生病,生病的感觉可真不好受,又不像前世那般,家里会备常用药,自己看看药盒上的说明书,再看是不是与自己的症状相似,然后自己吃药就行,实在扛不住才会上医院。

此时她是浑身难受,心里又着急,担心因为自己生病而影响了肚子里的胎儿。想着再过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还是先扛扛吧。

哪怕这时叫醒泽生,再去找老郎中来,然后熬药,也得等好长一段时间才能喝上药,而且中药的药性慢,难受的症状可不是一会儿或半会儿就能消失的。

她躺在床上硬扛着实在难受,她忍不住轻轻翻动着身子,生怕弄醒了泽生。没想到泽生觉轻,她这轻轻一翻动,泽生就醒了。

“小茹,你怎么醒了,睡得不好么?”他伸手摸一下她的额头,一下惊坐了起来,“你的额头都烫成这样,怎么不叫醒我?”

“我自己也是才刚醒的。”小茹说的可是实话。

泽生起身拿块巾子浸湿,敷在小茹的头上,然后又另找一块巾子浸湿来擦小茹的脖子、腋窝,正准备掀开她的肚兜给她擦胸前,小茹羞涩地捂住他的手。

“你的身子哪个地方我没见过,怎么生病了就变得这么矜持了?”泽生不容分说,就掀开了她的肚兜,擦着她的胸前。

小茹羞赧得不行,做、爱时坦诚相见,和此时这种裸、露的让他看,感觉还是不太一样的。

接着泽生还要擦她的大腿,小茹自然是紧夹大腿不肯分开,但硬是生生地被泽生给掰开了,他可不管小茹愿不愿意。

泽生给她全身擦拭三遍后,感觉她身上好像没那么烫了,小茹也感觉好受了一些。

这时泽生才放心了些,准备出门去找老郎中。

小茹叫住了他,“天都快亮了,还是等一会儿再去吧,何必将人家从床上叫起来呢?”

“都感风寒了,全身发热,你怎么一点儿也不当回事?”泽生小声慎怪了一下她,就赶紧出门了。

在这里感风寒可不是一件小事,有的人的确是挺一挺就过去了,但有的人因拖长了时间没治,就会接着生大病,还有的人一病不起,就这样离开了人世,可不能把感风寒不当病。

好吧,小茹不敢再吭声了,乖乖地躺在床上等着。在她眼里,感个冒而已,确实不算大事,只是怕影响胎儿她才会有些担心,否则她还真不觉得这有多严重。

羞人的禁忌与和美的一家

泽生急忙去找老郎中,因老郎中走路缓慢,泽生是连拉带拽地把老郎中给带过来了。

老郎中喘了好一阵气才坐了下来,仔细给小茹把着脉,再观察她的脸色,然后慢悠悠地道来:“茹娘,你别紧张,并无大碍。泽生行事周全,及时给你喝了姜汤,又为你敷湿毛巾驱热,算是缓解了不少。”这些都是在路上时,泽生迫不及待地先将小茹的症候及采取的措施跟他说了。

小茹一听说并无大碍便放心多了。泽生似乎还有忧虑,“真的不会影响到腹中的胎儿?”

老郎中低头写着方子,边写边道:“茹娘此症候并不厉害,只是攻及虚表而已,还未伤及其里,对胎儿影响甚微。这几日内,要多歇息不能劳累,还要多喝水。”

这下泽生的紧张神色总算舒缓了下来,听说要多喝水,他立马倒了一大碗水递给小茹,要她喝下去。小茹听话地咕噜咕噜将这一大碗全喝了,看来今早吃不下什么早饭了,喝水就喝饱了。

老郎中将写好的方子递给泽生,“孕期不能喝药性过强的药,只有板蓝根和连翘适宜,这两种都清热、解毒,且副症较弱。每日喝两顿,估摸着三日后就能全愈了。”他从药箱子里拿出平时备的几包板蓝根和连翘,“这些不够,我回去再拿三副,等会儿我给你们送过来,你赶紧熬药吧。”

泽生付钱给老郎中,再重重地道谢。要知道老郎中竟然提出亲自跑路给他们送药过来,这在平时可是极为少见的。

泽生让小茹再躺下多睡一会儿,他自己忙着熬药,老郎中回去取药了。

没过多久,老郎中送药过来了,临走时,他神色有些忽闪不定,略为犹豫,最终还是说了出来,“春一秋二夏三,冬则可有可无,实在难抑制,也需着衣行事,身无寸缕,冷热交替,是最易招病的。”

泽生与小茹一头雾水,他到底在说什么?

老郎中意识到是自己的失误,因为他先前没有提醒,以至于他的那本册子致使这两口子过于激烈了,只是,他以为这小两口怎么也会等孕期满了三个月才会行房事,没想到这么快他们就招来了风寒。

老郎中见他们俩没听懂,也不好将话说透,说太透了怕小两口羞得受不住,便含笑地对泽生道:“你看一下《妊娠正要》的倒数第二页就明白了,这些可得谨记着。孕期不生病,来年才能生个体壮康健的大胖娃。”

泽生稀里糊涂“哦”了一声,待老郎中走后,他赶紧翻出《妊娠正要》倒数第二页来瞧,才看几行字,他脸上顿时滚烫。

因为上面写的是,房事应与季节相应,每旬次数要有限,春一秋二夏三,冬则可有可无,冬季行房事,切忌赤、身、裸、体,而孕妇更需谨慎,否则易感风寒,轻则躺床喝药数日,重则毙命!

小茹见泽生脸色炙红,还带有一丝惊吓的表情,纳闷问道:“怎么了,上面写什么了?”

“嗯…就是说…以后晚上睡觉要盖好被子,别受了凉。”泽生含糊地说。

“拿我瞧瞧。”小茹朝他伸手要书册。

泽生以为她就识几个简单的字,根本看不懂这些,就递给了她。

小茹不动声色地看完这些,故作淡定地道:“呃…没看懂。反正以后我们晚上睡觉老实点,不乱蹬被子就是了。”

其实她心里在想,我滴个神,在这个医药不发达的年代,在这重要的孕期,在这寒冷的冬天,可不要因为房事丢了命啊!

泽生端来药汤,小茹捏着鼻子都喝下去了。再苦也要喝呀,现在她是一人两命,可马虎不得。

早饭也是泽生端到她的手里,只是她喝水又喝药,早就喝饱了,何况生病之人本就胃口差,她只吃了几口而已。

张氏和瑞娘得知小茹病了,都进来瞧瞧。

“泽生,你快去铺子里忙吧,有我和瑞娘在家里,你无需太担心茹娘。如今快过年了,我们不需出门干活,都在家呢,无需你守着。”张氏催着泽生去铺子里,进了那么些货,可不能耽误卖。

泽生其实想守在小茹身边,可是小茹也催着他,“你快去吧,估计这时都有不少人在铺子外候着呢。”

泽生思来忖去,最后还是听话地出门了。张氏见泽生身上穿的新棉袄,问小茹:“泽生身上穿的棉袄是你刚做成的吧,瞧上去还不错,你自己的那件呢?”

“还没做完,我本来打算这两日做呢,没想到又生病了。”小茹背靠着床头,有些晕晕乎乎,经张氏这么一问,她想着还是将棉袄找出来做做吧。

她正准备起身去拿棉袄,被张氏拦住了,“在哪呢,我帮你拿,你别起来了,可别又受了凉。”

“在衣柜里,反正我现在也睡不着,就坐在床上缝缝吧。”小茹想着就这么一直躺着或坐着,也怪难受的。

张氏从衣柜里找出棉袄,“你别折腾了,我来帮你做。我瞧着也没剩多少,我手快,无需两日,就能帮你做好了。”

小茹有些不好意思,“这哪能让娘费心呢,我躺在床上也睡不着的。”

“睡不着也要歇着,肚子里还有孩子呢,可不许劳累。”张氏拿起棉袄就坐在床边缝了起来,小茹只好躺进了被窝。

瑞娘见张氏那么心疼小茹,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只好安慰自己,若是自己生病了,婆婆也会这么对她的,这样想想,她就舒服多了,转身要出去。

“瑞娘,你给这火盆里多加些炭吧,屋里凉得很。”张氏吩咐着。

“哦。”瑞娘从屋角的炭袋子里挑出几根好炭,夹进火盆里架好,再把火盆移到离床近一些的地方。

“瑞娘,你们的棉袄都做好了么?”张氏边缝着棉袄边问。

“嗯,我和洛生的都做好了,我还准备给孩子做两身呢。”

张氏停下手里的针线,“你可先别急着给孩子做,孩子得来年七月才出生,你这就把棉袄做好了,孩子也只能等到来年冬天穿,你又不知孩子到时候长多大的块头,做了不合身,岂不是白搭。泽生昨天还跟我说,我的眼不好是因为当年怀他们几个时多做了针线活。你可不要学我,孩子的棉袄你就别做了,等来年入了秋,你提前给孩子做就成。”

瑞娘听了顿时浑身舒畅,婆婆这也算是关心她吧。既然婆婆说不要做了,那就不做吧,反正是为了她好,不希望她以后眼睛不好使。

“嗯。”瑞娘应了一声,然后脸带笑容出去了。

小茹在床上躺了两日,喝了四顿药,觉得身子轻爽了不少,就下了床。第三日,她就和泽生一起去铺子里了,当然,这一日的两顿药,她还是会记着喝的。

还没到二十八日,铺子里的货就卖得干干净净。他们提前一日把铺子关上了,好好在家准备过年。

首先,得把欠的钱一一还上。张氏和瑞娘见借的钱都回来了,而且卖花生的钱也到手了,自然是眉开眼笑。

泽生还特意留了一些年货没卖,炮竹、香、门神、对联、挂画,还有过年的各种炒货和吃食。当泽生分给她们时,她们第一反应是要按平时的价给他钱。

泽生当然不会收,一家人过年图的就是喜庆与和睦,平时她们买东西都是按进货价,这大过年的,他怎么可能收她们的钱?

泽生把那一百一十文钱还给东生娘时,特意进去看了一眼东生。

东生仍然没有变化,眼珠子都不带转的,傻呆呆地坐着,还必须得靠着墙根坐,否则他坐不稳。

泽生瞧他又呆模样,再瞧着一旁流着涕的丫头,甚觉心酸。他除了从衣兜里掏出为丫头准备的一包糖,又能做什么呢?

东生娘收了钱,自然不好给泽生脸色看。她今日碰到一个从县城回来探亲的人,说好似在县城的南面碰到芝娘,但不敢确定是不是,因为只是擦肩而过,没仔细看正脸。她想起这事,就问起泽生来,“泽生,你经常进县城,有没有碰到过芝娘?”

泽生一惊,然后立马恢复平常色,“芝娘?没有啊,她怎么可能会在县城呢?”

“我也觉得不太可能,只是有人说眼熟,很像芝娘。世上长得相像的人多着去了,芝娘怎么可能还能混到县城过好日子去了,她在外面不死才怪,到时候就等着她娘家人去给她收尸吧!”东生娘说得唾沫直飞,两眼发狠,感觉她若碰到了芝娘,定会上去掐死她不可。

泽生听不了那种恶毒咒骂的话,赶紧出来了。

大年三十除夕,小茹和瑞娘都不用做饭了,她们和张氏一起做一大桌丰盛的年夜饭。

在吃年夜饭前,方老爹端着一盆祭食带着洛生、泽生去祠堂了。祠堂已经建了上百年,虽然破落,每到年边,村长都会安排人收拾干净的。

大年三十年夜饭前要去祠堂祭拜祖先,是一代又一代传承下来的。方家村所有男丁,无论老少,哪怕一岁小孩都是要来的。

有可能是因为只有男丁入得了祠堂,所以重男轻女才得以盛行吧。女子不能进祠堂,按这里的话说,长大了就是别家的人,这种宗祠之事,当然不得让女子参与的。

家家户户男丁都端着祭食盆去祠堂,摆在长长的案台上,点上香。然后大家一起围观各家端来的祭食,看哪家准备的最丰盛。往往准备最丰盛的那一家,定是这一年日子过得最红火的。

今年当然算方老爹端来的是最丰盛的了,因为杀了猪,他可是端来了一个大猪头,还有一只大肥鸡、一条鲤鱼、一大盘红烧肉。这些等会儿都要端回去吃的,不会真的留在这里祭着,因为这些都是年夜饭里最重要的几道菜了。

说是比祭食盆,其实就是比年夜饭,看哪家年夜饭吃得最带劲。

方老爹拔得头筹,博得大家好一阵欢呼,免不了要夸一番方老爹和洛生能吃苦,把式也好,而更多的人则夸泽生有头脑,会做买卖,将来方家村的首富肯定非泽生莫属。

泽生不好意思地陪着笑,他可没想当村里的首富,只要和小茹一起把日子过得顺当就是。

接着又要比拼炮竹,看哪家放得多,哪家放得响。泽生可是从县城进来不少炮竹,而且自家留的可是最好的。

虽然他放的炮竹不是最多的,但绝对是最响的。按大家的说法,那就是明年泽生家的日子会过得最响亮、最美满。

这一晚,方老爹、洛生、泽生可是整个方家村关注的焦点啊。

在祠堂外放完炮竹,所有人又都进祠堂,而且要按辈分站列,不可逾越。村长道完贺新春的词,再神色肃穆地感谢祖上保佑方家子孙的话,接着就是所有人齐齐跪地,对着方家祖谱及佛像磕响头,磕完三个响头,然后按辈分一一上前去上香。

上香完毕,这个每年必行的祭拜事项就算结束了。此时各家各户就可以端着自家的祭食盆回家了。

回家后,张氏将祭食盆的菜再倒进锅里热一热。方老爹在家门口放响炮竹,一大家子人就围着大桌开吃年夜饭了。

一共做了十道菜,荤素搭配,丰富可口。一家七口人根本吃不完这些,但过年讲究的就是有余,必须得多做,而且还不能吃得干干净净,每盘都得余一些,这就叫年年有余。

不过,余下来的不是倒掉,而是留着第二天吃。

“今年的年夜饭可是我们家这么多年来最丰盛的一次了!”张氏满脸喜色道,然后夹起一块红烧肉往嘴里塞着,吃得津津有味。

方老爹招呼着小茹和瑞娘,“你们俩可得多吃些,肚子里都有孩子呢,一人得吃两人的饭,这鱼、这肉,快,还不赶紧吃!”

“嗯,我知道,爹,我最近可能吃了!”小茹笑着答应。

泽生在旁还用手比划着大碗,“她胃口好的时候,能吃下这样的三大碗。怀孕前,她可是连两碗都吃不下的!她这可不就是一人吃了两人的饭么!”

泽生这一说,惹得大家捧腹大笑。小茹羞得拧他胳膊,吃下三大碗,这要叫别人听了,多吓人啊。

没想到洛生也比划了起来,说:“瑞娘也能吃下三大碗,还经常半夜叫饿呢,看来三大碗还是没吃饱!”

瑞娘不好意思地横了洛生一眼,“哪是没吃饱,只是消食太快而已嘛!被你说得,我倒像头母猪了。”

这下大家又是哄堂大笑,小清笑得差点喷饭。

方老爹笑道:“这可不是你们俩能吃,而是你们肚子里的孩子能吃呢!来年你们肯定都会生大胖娃!”

张氏也跟着附和,“就是,就是,能吃还不赶紧多吃点!”

泽生见小茹夹不够她爱吃的鱼,他伸手给她夹了许多,放在她的碗里,还小声地道:“小心鱼刺,要我帮你理么?”

“不用。”小茹朝他使了个眼色。这么一家子都在看着呢,可不要太肉麻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