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见瑞娘平静下来了,便赶紧去将春季就已晒干的艾草拿出来,放在水里煮着。据说用艾草水来洗身子,有防病的功效,哪家有怀孕之人,都是早早备好这些的。

张氏将烧好的艾草水端进了瑞娘的屋,瑞娘抱着牛蛋,婆媳两人都一声不吭,气氛有些怪怪的。

最后还是张氏先开口了,心平气和地道:“你摸一摸水,看还烫不烫。”她是怕瑞娘又嫌她的手皮糙,摸不出水烫来。

瑞娘用手摸了摸,道:“差不多了。”

“瑞娘,我来抱牛蛋,你帮他洗吧,我怕自己洗不好。”张氏是怕自己等会儿洗时,用力轻重不合适,惹得牛蛋哭了,瑞娘又怪她一头包,所以她就想着还是让瑞娘自己来吧,反正这是烧开过的水,不是生水,瑞娘是可以碰的。

瑞娘心里又不高兴了,暗忖,婆婆都养过四个孩子,洗三也不会么?她口口声声说得了个孙子心里有多欢喜,可是连给孩洗三这么重要的事,她都不愿费力。

瑞娘绷着脸,跟赌气似的,把巾子扔进艾草水里,搅湿再拧干。给牛蛋洗身子时,她的动作倒是极轻柔的,哪怕心里再不顺畅,也不能把气撒在孩子身上。

牛蛋这回挺乖的,很享受般地横在张氏的怀里,由着瑞娘给他擦洗,脸上还带着甜甜的笑容。

张氏见牛蛋笑了,也跟着笑道:“牛蛋生得跟洛生小时候简直是一模一样,瞧,他笑起来多好看,鼻子虽小,但是直挺挺的。”

瑞娘听了心里一揪,牛蛋长得好看就是因为像洛生?难道像她就丑了?明明知道她有一个缺点,就是鼻子有点塌,婆婆还偏偏要提鼻子的事!

张氏见瑞娘脸色阴晴不定,才意识到刚才那句话惹瑞娘不高兴了。其实她刚才也是无意中感叹一下牛蛋鼻子长得好,没想到就戳中了瑞娘的缺点。

算了,不说了,感觉说什么都是错。

"小茹出招制大嫂"

她们给牛蛋洗三之后,这一个白日过得还算是平静的,压抑的平静。

反正婆媳两人之间现在都不怎么说话,到了必要不得不说话时,也就是简单的好不好?好。行不行?行。

瑞娘躺在床上坐月子,还时不时哼哼着腰酸。腰酸倒是真的,至于有没有她表现得那么酸就不得而知了。若是婆婆这时知冷知热问她一句“你腰酸得厉害么,要找郎中来瞧瞧么?”,她可能心里就顺畅多了。可是,婆婆啥话也没有说,她心里怎么都不得劲。

张氏照顾着牛蛋,要洗尿布和做饭时,她就让小清帮着,小清平时也就是放放牛,去菜园摘摘菜,偶尔会去田地里帮着干农活。

小清如今快十三岁了,也算是个大姑娘了,张氏还说今年若有人上门提亲,有合适的的话,也可以订亲了。订个两年,十五岁成亲,不早不晚的,正合适。

本来小清不敢抱牛蛋的,才出生三日的孩子,她有些发怵,怕自己没抱好,惹大嫂生气。

瑞娘自从生了牛蛋,由以前隐忍的性子变得动不动就生气,动不动就哭闹,小清还是有些忌惮的。待张氏手把手地教她之后,她才敢小心翼翼地抱那么一会儿牛蛋。

抱一会儿之后,她要么交给她娘,要么就把牛蛋放进摇床里。她抢着做饭、洗尿布。张氏见她那样,心里倒是高兴的,好歹自己的闺女懂得远离是非,不爱沾惹事,以后若到了婆家,应该也是拎得清的一个人。

这一个白日也就这么挺过去了。到了傍晚,小茹和泽生如往常一样,相伴着回来了。

才跨进院门,他们又听见瑞娘大哭。

小茹与泽生面面相觑,无奈至极。大嫂这又是咋了?怎么一日哭好几回呀!

他们没有像昨日那样吓得冲进屋去,而是跨着平稳的步伐走进去的。这也不能怪他们太冷漠,哭声听得多了,就没什么感觉了。

进去后,他们以为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没想到还是被里面的景象吓到了。

地上一片白花花的,全是奶水,是牛蛋吐的,而另一边盆里接着一些黄色的清水,是牛蛋拉的。牛蛋的小脸憋得通红通红,精神头不太好,看样子很难受。

原来瑞娘今日有奶了,而且奶涨得圆鼓鼓的,牛蛋好一顿吸,每隔一个时辰,他都要吸上好一顿。因为终于能吃上自己娘的奶了,他吃得特别欢。

可是接下来麻烦就来了,不停地吐,哗啦啦吐了一地。光吐不说,还拉,拉的都是黄清水,屁股都拉得通红通红。

瑞娘被吓坏了,直哭着说是张氏做的饭菜有问题,所以她的奶水也就跟着问题,张氏便驳了她几句,还生气地道:“难不成我还能给你下毒?好好的饭菜,怎么可能有问题?”

瑞娘哭着直嚷嚷道:“我的意思是说饭菜不适合喂奶的人吃,哪里是说你下毒了?你根本一点儿也不肯花心思,哪家有女人哺乳孩子,煮的饭菜都是会万分小心的,有些菜火太旺,有些菜带凉性,没吃好的话,孩子就容易吐的。但我还没见哪家孩子有牛蛋吐得这么厉害的。你对我不愿花心思就得了,对孩子也不肯花心思,你不喜欢这个孙子直说,不愿伺候我坐月子别勉强,有什么事冲我来,别冲着孩子!”

张氏简直脑袋都大了,她还能对自己的孙子不好么?见牛蛋昨日吐得那么可怜,今日吐得比昨日还凶,而且拉得很厉害,自己的孙子才出娘肚子,三日都不满,遭这个罪,她这个当奶奶的怎么不心疼。

至于说她没花心思,她更是不能理解了,做个饭而已,她都做了一辈子,还要怎么花心思啊?炖的鲫鱼瑞娘已经吃三日了,不可能有什么问题,平时的饭菜哪个带火哪个带凉,她的确不清楚,她又不是郎中!再说了,哪家有那么讲究了,难不成坐个月子,还得特意请个御厨来伺候着?

张氏一边打扫着屋子,一边抹眼泪,这眼泪既是心疼牛蛋而流下来的,也是被瑞娘气出来的。

她抽泣地说:“你自己挺个大肚子跑到良子家里,害得牛蛋早产,你怎么就不怪自己?早产的孩子本来就难带,可能是克化不太好才又吐又拉的,这和你吃的什么饭菜能有啥关系。”

瑞娘懒得张氏,搂着牛蛋直哭,“牛蛋,娘的儿啊,你可得好好的,千万不要有事,要好好长大,健健康康的…”

泽生见状,急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只顾着吵、顾着哭!我去找老郎中来瞧一瞧。”

泽生出门后,小茹帮着张氏一起收拾屋子。收拾好之后,张氏想抱牛蛋过来仔细瞧一瞧,看他到底怎么样了。

瑞娘怎么都不肯松手,只是紧搂着牛蛋哭,“都是娘的命不好,嫁到这样的人家,娘没有人在乎也就算了,连着你也不招待见,受这样的罪…”

张氏再也忍受不了了,“你怎么能瞎说呢,谁不在乎你了,一家人都在哄着你,你还想怎么样?牛蛋是我们方家的孙已经,哪个不待见他了,全是喜欢他都喜欢不过来的!”

小茹本不想插嘴,见她们俩已经硝烟四起了,再不拦住,不干扰一下,只会越吵越凶。

“娘,你别生气,大嫂是急坏了,口不择言,你别放在心上。大嫂,你别总是哭,在月子里哭多了,伤身子不说,还容易得产后抑郁症的,哪怕为了孩子你也忍…”

小茹话还未说完,瑞娘突然甩着泪,面向小茹,怒道:“什么产后‘易欲’症,你这是在骂谁呢?你是不是见不得牛蛋好,他吐了拉了,你是不是巴不得呀,只等着你自己生双胎出来,很得意是不是?双胎就很了不得么,要是生出两个女娃,我看你就等着哭去吧!”

小茹傻了,这个瑞娘是怎么回事,见人就咬啊!她可没得罪过瑞娘呀,这几日还帮着给牛蛋洗脸、擦嘴、喂吃的,瑞娘到底是哪只眼睛看她很得意了?又是怎么就觉得她巴不得牛蛋不好了,她有这么坏么?

怎么一旦生了孩子,瑞娘整个人都变了呢?

瑞娘见小茹满脸无辜的样,就更来气了,“你就别装了,平时还觉得你人不错,待我也和气,我到你铺子里买东西,你也从不在钱上计较,都是给我最便宜的价,哪怕你以前处处抢着风头,招人眼,我也只当没看见。只是这两日我才发现,你那些全是装给人看的。你来我屋里好几趟了,装模作样为牛蛋擦洗好几次了,怎么就没见你抱他一下?”

小茹语结了,这是婆婆说她挺着大肚子不能抱的呀,原来瑞娘是因为这个生她的气呀!

“大嫂,你真是冤枉我了,我怎么可能故意不抱牛蛋呢?娘跟我说,因为我挺着大肚子,不能抱小孩子的,怕会犯冲,所以…”小茹说到这里,心里一沉,完了,把婆婆卷进来了。

张氏也跟着说:“是我让她别抱的,快要生孩子的人本来就不能抱孩子,老话都是这么说的,你不知道么?”

果然,小茹担心的事情来了,瑞娘气傻了,她闪着泪花看着婆婆和小茹,不说话了,眼泪如决了堤。

张氏还没明白过来,问道:“你这又是咋了,哭个没完,别把牛蛋给吓着了,来,给我抱。”

“娘,牛蛋不需要你抱了,你等着抱你二儿媳的双胎吧,我一说她,你就帮腔,说什么快要生孩子的人不能抱小孩,我都怀孕快九个月了,也没见你提醒过我一回,我前些日子还抱过明生家的孩子呢,你们都出去吧,我自己能带好自己的孩子。”瑞娘的心拔凉拔凉的。

而张氏的心此时是火燎燎的,“瑞娘,瞧你这话说哪儿去了,茹娘平时我不也没提醒么,就是前日我抱牛蛋回来,她想抱,我才那么说一句的。平时我可是一碗水端平的,怎么扯出我等着抱二儿媳双胎的话呢?”

瑞娘平时就觉得张氏待茹娘比待她亲,偏袒茹娘的事可不是一回两回了。本以为自己刚生孩子,婆婆怎么也该细心照顾自己坐月子,更会好好带着牛蛋的,没想到,还是比不上茹娘肚子里的双胎。

她死心了,不比了,也不巴着了,有气无力地道:“你们出去吧。”

小茹和张氏都没动弹,张氏觉得瑞娘是在钻牛角尖,而小茹觉得瑞娘可能真的是得了产后抑郁症了。

以瑞娘本来的性子,应该算是厉害的,可是她隐忍了两年多,在婆婆面前从来都是顺从的,婆婆一说哪家媳妇生了,哪家媳妇怀孕了,再用那种眼神瞅着她时,她心里都哆嗦,怕自己一直不能怀孕,说不定哪日婆婆会让洛生休了她。

如今她生下牛蛋了,终于喘了一口气,可是…公婆及家里人怎么个个都对她和牛蛋不上心呢?她心里憋屈。

这时泽生带着老郎中进来了。

泽生见她们婆媳三人都不说话,他还以为她们不吵了。

老郎中仔细瞧着牛蛋的神色,还扒开他的嘴看,再看看他拉的黄清水。

最后他十分肯定地说:“牛蛋吐是因为撑坏了,拉是因为吃的奶水太油腻。瑞娘,你哪能让这么小的孩子吃那么多奶呢?还有,你现处哺乳期,不能多吃荤油的。赶紧哄着孩子好好睡一觉,今夜别再喂奶了,让他胃里清一清,明早再喂,每隔两个时辰喂一次,每次少喂一点。”

泽生出门送老郎中了,张氏和瑞娘都不说话,小茹趁此赶紧回自己的屋,她真是怕了,可别把自己给搅和了进去。

张氏现在知道了是自己不该煮了荤油面条给瑞娘吃,因为年前家里杀了猪,存了不少猪油,她认为猪油是好东西,当年她坐月子里,可是一口荤都没尝过的。所以这几日她给瑞娘下的面条,她都放了好多猪油,她认为这样好催奶。

瑞娘这几日又是鱼又是肉,还顿顿吃厚厚的猪油下的面条,今日一来奶,牛蛋就拼命地吃,她自己心里没数,以为牛蛋吃的并不多,因为每次吃时连一边奶都没吃空。

张氏以为瑞娘也知道她自己的错了,不再闹了,就端着那盆牛蛋拉的出去洗去了。

瑞娘怔怔发了一阵呆,觉得在这里坐月子实属憋闷,事事不顺心,完全不像她想象的那样,她想象的可是一家人都会对她和牛蛋千般心疼万般细心,能事事顺着她意的。

她默默地将牛蛋包好,再收拾了自己的几件衣裳,放进包袱里系好,挽在肩上,然后抱起牛蛋出了屋,她要回娘家坐月子去。

张氏正在院子里洗着盆子,见瑞娘抱着孩子出门,吓了一大跳,“你正在坐月子里,怎么能出门?”

瑞娘沉闷着脸,也不看张氏,淡淡地道:“我要回娘家坐月子。”

张氏这时才瞧见瑞娘肩头上的包袱,她…她这是说真话,还是气话呀?

张氏扔掉手里的盆,不管瑞娘这是真话还只是吓唬吓唬她,她都得来拉呀,若不拉她,她就只好回娘家了,这岂不是要让方家村所有的人都指着他们老两口骂么!

张氏拉着瑞娘的胳膊,“快进屋去吧,你要是没坐好月子,伤的可是你自己的身子,到时候洛生怎么向你爹娘交待?”

瑞娘这时心里又苦了一下,她都要走了,婆婆在乎的也是她儿子的处境,至于她和孩子,好像无关紧要。

她绷着脸,抽出胳膊就要往院子外走。别瞧她生孩子没多外,劲还挺大,张氏追上来拉她时,还拉不过她。主要是她怀里还有孩子,张氏不敢用太大力,怕伤着孩子。

泽生和小茹听了动静从屋里跑了出来。

泽生一句话也没说,就从瑞娘手里把孩子抱下来了,“大嫂,你要闹也不能这么折腾孩子,要是孩子掉地上了,你可得后悔一辈子!”

瑞娘见泽生这么训她,气得脸发白,“连你也这么跟我说话了,你还当不当我是你大嫂?你以前可不是这样子的!”

瑞娘看了看旁边的小茹,暗道,泽生自从娶了茹娘,整个人都变了,茹娘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只是跟着茹娘后面转,哪里像个当家做主的男人?以前泽生对她这个大嫂还是极敬重的,知道感恩,毕竟洛生卖命的干活,家里有了钱都供他读书了。

现在可好,有了茹娘,他再也不把她这个大嫂放在眼里了。

她冷冷地道:“二弟,我是你大嫂,我的事不该是你管的吧?你不是耳根子软得很么,到底平时听多了什么话,怎么就学着对我这般不敬了?”

小茹气得瞪大了眼,来到瑞娘的面前,“你…你这是在说我么?我可没在泽生面前说你坏话呀。”

瑞娘拨开小茹,理也不理她,只对泽生说:“把孩子给我,我要带孩子回娘家坐月子。你只不过是叔弟,难道还想做我和牛蛋的主不成?这还轮不到你。”

泽生简直无语了,大嫂这是疯了么?

小茹怕真把孩子闹腾掉地上了,那就悲剧了。她催泽生道:“你快把孩子抱进我们屋吧。”

泽生听话地抱着孩子赶紧进屋了,还把门反拴了,他是绝不会让大嫂把孩子抱走的。在方家村,还没有谁带着孩子回娘家坐月子的先例。

瑞娘火了,来到小茹面前,恨不得给她一个大耳掴,虽然她忍住没动手,但是嘴上可得怎么狠怎么说,“你是哪个葱,竟敢做我和我孩子的主?我是你大嫂,你是弟媳,要管也是该我来管你们,什么时候轮到你们俩在我头上耀武扬威了?牛蛋是我的孩子,不是你的孩子,哪里由得你让泽生抱哪就是哪,还当真是没天理了!”

小茹懒得和她多费口舌,只是简单说了一句:“你快进屋吧,别闹了,叫邻居们见了笑话!”

小茹正要回头进屋,被身后气得要发疯的瑞娘拽了一把,瑞娘咬牙切齿地道:“你还真当你是方家的老大是不是,怎么跟我说话的!”

小茹被她拽得身子往边上一倒,好在旁边是面墙,否则她要摔到地上去!

张氏见了忙上前扶住小茹,呼天喊地道:“老天爷啊,我到底造了什么孽啊,我的孙子才刚出世,这家里就闹成这样,没一日安宁。难道这真是报应?难道是我以前不该抱怨老天爷怎么还不赐给我们方家一个孙子?平时不该用话激大儿媳?老天爷,是愚妇错了,你就放过我们一家吧!”

瑞娘见张氏直呼老天爷,狠狠白了她一眼,心里暗忖,要想开骂就放马过来,何必扯上老天爷这个天大的垫背的。

她来到泽生的屋门前,拼命地敲着门,“泽生,你快把我孩子给抱出来!”

小茹稳住了身子后,长舒了一口气,好在自己没出意外,否则她真跟瑞娘没完!

小茹离瑞娘远远的,向屋里朝泽生喊道:“泽生,你把孩子给大嫂,让她带孩子回娘家,我们谁也别拦着!”

瑞娘听了身子滞了一下,茹娘这是唱的哪出戏?

泽生在屋里犹豫了一下,似乎明白了小茹的用意,还真的打开了门,把牛蛋放到瑞娘的手里,啥话也不说。

瑞娘接过孩子,转身要出去。

张氏急了,见瑞娘手里抱着孩子,她又不敢上前乱拉,只跟在后面哭道:“就算我以前在你头上厉害了一点,你已经闹过好几回了,这气怎么还没出完啊!”

瑞娘可不承认自己只是在出气,头也不回地抱着孩子出了院门。

张氏还要往上追,被小茹在后面叫住了,故意朝外大声说:“娘,你别拦了,就让大嫂带孩子回娘家吧。牛蛋的姥姥都不来给孩子洗三,估计也是不重视孩子的。大嫂这一回娘家,还不知要怎么遭她爹娘的埋怨,嫌她带孩子回去闹腾呢。怕是住不了一日,她爹娘就会赶大嫂和孩子回来。娘别着急,在家安心等着就是。你想啊,大嫂这时候闹着要回娘家,明日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自己回来,估计到时候来家她也不好意思再闹了,觉得没脸。”

张氏听了小茹这话,觉得甚是有理,只是见瑞娘就这么将牛蛋抱走了,她还是很不放心的。

瑞娘走在外面,将小茹的话听了个全,脚下的步子也放慢了。

她知道自己爹娘的性子,待她回去,他们肯定是先将方家破口大骂一顿,然后再狠狠骂她一顿,说她没用、丢脸之类的话。估计她和孩子还真是住不了一日,就会被爹娘给赶了回来。

刚才气急,她没来得及考虑这些,只以为这样能出一口恶气,好让方家知道她的厉害,她可不是以前那个能随便受气的媳妇了。

可是现在好了,一念之差将自己置于如此尴尬境地,到时候她该怎么回来呀?

现在又不能立马改变态度,厚着脸皮转身回家。她不得不迈着沉甸甸的步子往前走着。

她心里难受极了,泪眼婆娑,觉得婆家待她不好,娘家更是视她为泼出去的水,直叹自己的命咋就这么苦呢。

路上的邻居见她这样,也没和她搭她,都知道这几日她闹的厉害,怕一句话没说好,惹了她。

待来到村口大路上,她见洛生和方老爹回来了,顿时大松了一口气,她的救命稻草来了。

方老爹和洛生见瑞娘抱孩子上大路了,吓得不轻。

瑞娘只说是与茹娘、泽生拌了几句嘴,娘也没向着她,她觉得委屈就想回娘家。

方老爹知道事情肯定没这么简单,为了配合瑞娘的心境,他狠狠地骂了泽生和小茹几句,也顺带着说张氏怎么今日这么糊涂,“瑞娘,你别和他们计较了,快回家吧,回去我好好训一训他们,为你出气。”

有了这个台阶,瑞娘自然赶紧借着台阶下,对着方老爹直点头,眼泪直往地上滴,那委屈的劲哟!

洛生心疼地抱着牛蛋,再看看瑞娘,“你也真是,气性怎么就这么大,不顾自己的身子且不说,怎么连牛蛋也不顾了?”

瑞娘这回老实了,啥也不说,默默地跟着一起回家。

张氏和小茹、泽生见他们一起回来了,总算是放下心来,为了不起纷争,都低着头,各忙各的去了。

瑞娘就这么回来了,她并不觉得丢脸,因为是公爹和洛生硬拉她回来的,可不她自己后悔了。

小茹进屋坐下,大喘一口气,朝泽生道:“大嫂总算安静下来了,估计这个月子里她不会再闹了。”

"小茹生产"

不知不觉已是九月初,虽然处暑已过去,但是秋老虎实在厉害,不少人热出了病来。

牛蛋就没逃过去,上吐下泄的,这几日是急坏了瑞娘,累坏了张氏。直到今日,牛蛋才好了些,此时瑞娘正抱着他在一棵大树下乘凉。

小茹挺着硕大无比的肚子从瑞娘旁走过时,她见瑞娘那张憔悴的脸,再看看自己的大肚子,不禁一阵担忧。大嫂才生一个孩子就折磨成那样,整个人好像被掏空了一般。她这还要生两个呢,到时候不会比瑞娘更加水深火热、疲惫不堪吧?

瑞娘还没出月子那会儿,就已十分憔悴了。上个月牛蛋满月时,家里为他办了满月酒。瑞娘的爹娘终于肯露面了,假意与方家寒喧,说牛蛋洗三那日,家里确实太忙了。当他们见瑞娘憔悴伤神的模样,顿时又对方老爹和张氏冷起脸来,感觉自己的闺女在方家真的是遭大罪了。

瑞娘不仅脸色憔悴,身子也不好,腰酸越来越厉害,还总是天眩地转,头晕得厉害。牛蛋在这头一个月里隔三差五的吐,也拉过几回,还发高热过两回,简直是让她及一家人焦心又忧虑。

虽然后来她没有再闹了,也没有力气去闹,可是心里从来就没顺畅过,哪怕有气也只能憋着。本来孩子就难带,还要喂奶,心里又憋闷地慌,她整个人蔫嗒嗒的,一点神采都没有,就像大病了一场,一直没能恢复过来。

洛生见瑞娘心思太重,对孩子又太紧张,怕她这样下去身子会扛不住,经常劝她放宽了心,说孩子虽然体弱了一些,慢慢将养就会好起来的。至于与他娘、茹娘之间的矛盾,更是劝她不要放在心上,说哪家婆媳、妯娌之间没有些小矛盾,忍忍也就都过去了。

张氏也劝她好好坐月子,别操孩子的心,叫她除了喂奶,其他的事都不要管。

可是她哪里能够做得到,身不由心啊。何况婆婆带孩子,她根本不放心,非要在旁瞧着才行。

小茹忧心地来到铺子里,心里一直在想着,等她生下两个孩子,家里就有三个孩子了,婆婆到底该帮谁带孩子?

泽生坐在那儿掰着手指算日子,“小茹,这两日你就要生了,从明日开始,你就好好在家呆着,别来铺子里了。”

小茹搂着自己的大肚子,慢慢地坐下来,微微笑道:“好,我听你的,什么都听你的,免得又有人说你耳根子软,整日围着我转。”

泽生把椅子挪到小茹的跟前坐着,歪着脑袋,伸手将自己的双耳往下拉着,故作可怜状,道:“没办法,娶了你后我耳根子就软趴趴的了,再也竖不起来了,怎么办?

“噗,你就装吧!”小茹拽开他的两只手,“平时什么事都是我们商量着来的,哪有什么都听我的。”

泽生笑着起身,“我去严家村把稳婆请到我们家来住,白日有她守着你,你肚子一疼,由她来引导着你生孩子,我就不用提心吊胆生怕你难产了。”

“啊?这…这样好么?叫别人见了,还以为我多矜贵,竟然提前把稳婆请到家里来住,不太合适吧。”小茹真觉得泽生这种想法有些夸张。

泽生正着脸,十分认真地说:“你不要管别人怎么看,你怀的是双胎,跟人家单胎能一样么?你是我的娘子,你肚子怀的是我们的孩子,我必须想办法护你们母子三人的周全,绝不能让你们有任何一点闪失。”

泽生见小茹听了有些发怔,看来她是感动成那样,他将自己正色的脸立马变成一张微笑的脸,“听说严家村那个稳婆接生的手法很不错,比其她几个都要强。牛蛋当时生出来不动也不哭,就是她处理的。请她来,你应该不反对吧?”

若是这样能让自己的生命更有保障,小茹当然不会拒绝啦,“只是,稳婆她愿意来么?她还得干农活呢!”

“这个你不用担心,稳婆来我们家多等一日,我们就多给她一日的工钱,还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她,她肯定乐意。”泽生很有把握。

小茹心里有些担心公婆的看法,可是为了自己的安全,她也顾不得这些了。瑞娘的想法,她更是不管了。紧要关头,还是自己的性命重要。

泽生请来稳婆,又去跟老郎中打招呼,希望他这几日不要出远门。虽然生孩子只要有稳婆在场就行,泽生还是觉得不够,必须做到万无一失才行。老郎中理解他这焦虑的心情,点头答应了。

方老爹和张氏见泽生把稳婆请到家里来住,确实吓了一跳。别的人家顶多提前跟稳婆打声招呼,叫她别出远门而已,哪有请到自家来住的?瑞娘怀孕时,他们也准备待到了瑞娘临产的头两日去打声招呼的,只是没想到她会早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