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这种把稳婆接家里来住,可是方家村的头一例啊,至于别的村有没有这事,他们不得而知。

方老爹见张氏神色夸张,怕她失了分寸,嘱咐道:“你可别不高兴,要是叫茹娘心里不痛快了,像瑞娘那会儿一样,闹得鸡飞狗跳,可会影响她肚子里的孩子的!你可得笑脸哄着,让她安心地把孩子生下来。”

张氏剜了他一眼,“不用你提醒,我心里明白着呢。何况茹娘怀的是双胎,这般小心也没错。瑞娘那会儿闹可不是我的错,别赖在我头上。”

方老爹没搭理她,只要她知道这个分寸就行。

张氏笑呵呵的与稳婆寒喧着,安排她和小清住一屋。她从泽生嘴里得知稳婆要在这里吃住,每日还得给她三十文钱,顿时心肝深深地颤了一下,这真是够贵的,要是茹娘几日不生,岂不是要花好多冤枉钱!

算了,她也不管了,自从与瑞娘闹得不开心后,她已经学会不掺和他们的事了。如今,她与瑞娘除了说孩子的事,其他的话几乎都不说,互相冷着脸,这日子过得也实在闷得慌。她可不想和茹娘也闹成这样,花钱就花钱吧,反正他们现在挣的也不少。

本以为这两日小茹就要生了,可是稳婆足足在这里住了四日,小茹的肚子都没什么反应,每日都是早上起来疼一会儿,然后又一点儿都不疼了。

小茹和稳婆都安心地吃、安心地睡,慢慢等着,她们俩还没等急呢,张氏已急得不像样子,两条腿整日在院子里瞎转,但又一字不敢说。

瑞娘这两个月来又回到以前隐忍的状态了,本来想对小茹这事打算视而不见的,可是见稳婆住了四日,日日吃吃喝喝,与小茹唠得开心着呢,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看了脑袋都疼。

她手里拿着一个盆,因为心里窝着火,她放下盆时,是“砰”的一下,像砸盆子似的。

洛生正搂着牛蛋在床上睡觉呢,硬是被瑞娘这么一砸,给吓得坐了起来。好在牛蛋觉沉,没被吓醒,否则又要哭闹一阵。

洛生给牛蛋盖好薄被,皱眉道:“你这是怎么了,好好地发什么火?”

瑞娘将土豆放在菜板上,用刀狠狠地切着,“我哪里是发火,就是看不惯茹娘那样,得瑟什么,只不过铺子里挣了些钱而已,就这么不把钱当回事,花钱供着稳婆在家,我活这么大也没听过这种张扬的事!”

洛生叹道:“谁说不是呢,他们这钱花得确实冤枉,这都四日了,也没啥动静。二弟舍得花这个钱,我们就别瞎操心了,茹娘怀的是双胎,谨慎着点也没错。”

瑞娘咬牙切齿,暗自嘀咕着,双胎!双胎!双胎就这么了不得?!怀个双胎,被捧到天上去了!

待一家人都等得万分着急时,第五日,小茹的肚子终于有动静了。清早时,泽生还在做早饭,小茹肚子就有些疼。

吃完早饭后,小茹就疼得喊了起来。稳婆见小茹是一阵疼一阵不疼的,而且下一阵比上一阵疼的厉害,她认定小茹是要生了。

泽生见小茹要生了,当然不会再去铺子里了,而是在旁守着,想到今日他就能见到自己孩子了,是既兴奋又紧张,见小茹疼成那样,他又心疼,这种滋味真是煎熬得很。

稳婆在旁故意跟小茹搭着话,想让她分心,这样感受的痛苦能轻一些。泽生本来也想跟小茹说话的,稳婆却把他赶到一边,说他在旁说话,只会惹小茹更脆弱,容易哭闹。

泽生就去煮瘦肉面,小茹早饭只喝几口粥,他担心等会儿小茹体力不支,若生孩子时没劲了,会很难生的。

小茹一会儿没事样的,一会儿疼得哇哇直哭,开始她还愿接稳婆的话茬,到了后来,她疼得感觉身上的骨头要裂开,好似有人要把她的身子给拆了似的。

疼得昏天暗地,开始还哭闹,慢慢的,她奄奄一息了,感觉自己要死了,肯定活不了了,这一关估计是也不去了。

泽生见小茹疼得精神涣散,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他在旁跟着流泪,好怕小茹这一关挺不过去,他也跟着完了。

稳婆直骂泽生没出息,说生孩子哪有不疼的,叫他去端肉面来,再喂小茹吃几口。

泽生按照稳婆的吩咐,哄着小茹再吃一些。小茹闭着眼睛,麻木地张口闭口,麻木地吃着,慢慢的好似身子有了些劲。

再过一会儿,她就感觉孩子要从肚子里出来了,此时她哪怕想憋着不让孩子出来都不行了,因为孩子在里面一直往外拱。

奇怪地是,她刚才疼得要死要活,感觉已经进了鬼门关,这会儿却疼得没那么厉害了。

刚才是拆骨头的疼,现在只是孩子往外拱得她疼。后面这一种疼,让她感觉还能接受,也就是叫唤叫唤,再拼命地用力往外挣。

没过多久,她就听见“哇!哇!哇!…”的哭声。

孩子生出来了一个!

稳婆将孩子抱出来,发现胎盘也跟着出来了,咦?还有一个呢?

稳婆直惊呼:“不是双胎么,另一个还没出来,这胎盘怎么出来了?难道不是双胎?”

她为产妇接生十几年,也碰到过五次生双胎的,但全是待两个孩子都生出来后,才有胎盘的。胎盘一旦出来了,肚子里应该不可能再有孩子了呀!至少她没见过!

稳婆在接生时,是不让泽生在旁边看的,怕他急叨叨的耽误事,把他推了出去。泽生在外一听到孩子的哭声,顿时兴奋地冲了进来,见稳婆在那儿一惊一乍,他更是稀里糊涂的,急道:“一个就一个吧,你赶紧将脐带剪了。”

泽生见那一片血糊糊的,实在是心疼小茹。他都没来得及看孩子一眼,就趴在小茹的面前,拿巾子给她擦汗,问:“小茹,孩子生出来,没事了,你还撑得住么?”

小茹虽然人不是很清醒,但是稳婆说只有一个孩子,连胎盘都出来了,她还是听得很真切的。

她虚弱地哭道:“不是说双胎么,还有一个孩子呢?”

泽生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再往小茹肚子上一瞧,见还是凸起的,朝稳婆喊道:“另一个肯定还在肚子里呀!”

稳婆却仍在纠结,胎盘都出来了,怎么可能还有一个在肚子里呢?难道有两个胎盘?

泽生这时突然想起来了,《妊娠正要》上说,有的是单卵双胎,有的是双卵双胎。他当时没太明白,现在顿悟了过来,急道:“小茹这肯定是双卵双胎,应该是有两个胎盘的,你是稳婆,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啊!”

稳婆听得稀里糊涂,她确实没见过这种情况呀。她虽然接生的手法不错,这也是跟着以前一位老稳婆学的,而那位老稳婆只教过她几回,从没跟她细讲过双胎的各种情况,她也根本不懂什么单卵双胎、双卵双胎的。

这些年来,她的手法也是自己摸索出来的。她接生过六对双胎,全都是两个都出来后,才见着胎盘出来的。

此时她也来不及去想这是为什么了,她急急地将手里的孩子剪掉脐带,包好,放在摇床里,再来小茹的身下看动静。

泽生这时又想起一件十分重要的事,那就是给孩子做个标记,否则等会儿都分不清谁大谁小了!他赶紧拿一个小布条系在孩子的手腕上,笑着瞧了孩子一眼,又来到小茹面前了。

没过多久,小茹肚子又开始疼了。这一次比刚才一次顺利得多了,虽然还是有些疼,但她是一声叫唤都没有,就生出来了,这一个哭的声音没刚才那一个响亮。

待这一个孩子出来时,泽生仔细一瞧,才知道刚才是瞎担心了,根本无需担心分不清谁大谁小。因为这个块头明显要比那个小一些,而且长得和大的也不一样.

虽然是双胎,但两个相貌并非如大家想象的那样会相似得分不清。这时泽生又想起来了,书上说双卵双胎本来相貌就不会一模一样,大都是一个像爹一个像娘的。

小茹微睁着眼,见泽生把两个孩子抱着并在一块,就问道:“你把他们放在一块也不怕弄混了?男娃女娃?你抱过来给我看看。”

男娃女娃?泽生竟然忘了看!

这时张氏跑进来了,因为稳婆一开始不让她进来,后来又没听到什么动静,她以为还要等好久才生,就去河边洗衣裳了。等她回来时,没想到两个孩子都已经生出来了。

她急急地揭开孩子的襁褓看,大的这一个,男娃!

再揭开小的这一个,还是男娃!

躺在床上的小茹见婆婆如同被人点了穴一般,也不知她这是啥意思,是男是女,你好歹说句话呀!

还是泽生怕她心急,惊道:“两个都是男娃!”

小茹脑袋一嗡,她幻想龙凤胎的美梦破灭了。男孩子太淘,一下来两个,她有些晕乎,感觉接下来的日子她可能过得像打战。她本想让泽生把孩子抱过来她看看,可是此时又累又晕,眼皮子一搭,还是先歇息吧。

泽生见小茹一听说两个都是男娃,立马神色不对,然后又眼睛一闭,他吓得直扑过来,摇着小茹,“小茹,小茹!你醒醒!”

他以为小茹是被吓晕过去了!

小茹慢慢睁开眼,“你嚎什么呀,我想睡会儿。”

“哦。”泽生松了一口气,呵呵笑道,“你睡,你睡。”

稳婆已为小茹擦净了□,嘴里还小声地嘀咕着,两个胎盘?双卵双胎?她又长见识了。

见小茹要睡觉,她赶紧闭上嘀咕的嘴,和张氏一起忙着给孩子称重量,大的四斤六两,小的四斤整,在大多数的双胎里,这个重量算是重的了,看来在娘胎里养得很好。

再看时辰,是午时之始。据算命先生以前跟村民们说,午时出生的人,性格明朗,待人诚恳,且运程吉利,大富大贵。尽管泽生不信算命先生的话,此时也忍不住遐想,难不成真的是“财才星”?

两个孩子刚才都是出娘肚子时哭了几声,然后就一直是睡着的,任由着被抱来抱去,称重量又是观详,他们两个都睡得香喷喷。

忙完这些,张氏就坐在两个摇床中间,一会儿看看大的,一会儿瞧瞧小的。泽生这才发现他娘热泪盈眶,看来她是一直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稳婆说两个孩子都足月生下来的,身子健康着呢,应该很好养的,不容易生病。泽生向她道谢,再付了钱,还特意多给她二十文。

见稳婆笑眯眯地揣着钱走了,泽生也坐了下来,陪着他娘一起瞧着两个孩子,轻声地说:“娘,瞧你,哭啥?”

张氏不好意思地抹净泪,凑在泽生耳边小声道:“大的像你,小的像茹娘。”然后无声地笑了起来,那张脸像一朵褶皱的花。

泽生忍俊不禁,娘还真是不矜持,一哭一笑的,跟孩子一般。

这小茹怀孕的这几个月里,许多人说她怀是肯定是双女。因为都说怀女娃时,娘会变漂亮,怀男娃时娘会变丑。瑞娘怀孕时,脸色发黑,皮肤冒痘,所以生了个男娃。而小茹虽然身子臃肿了些,但脸色红润,气色清爽,总是笑盈盈的,大家就都认为是双女无疑了。

张氏虽然一直没说出自己的担忧,但心里可一直是揪着的。她倒也没奢望两个都是男娃,觉得若是龙凤胎就好了,可千万不要是双女呀。

现在得知是双男,她自然是激动万分,虽然不是龙凤胎,但这结果她认为也不比龙凤胎差。

“嗷…嗷…”孩子哭了,不是小茹刚生出来的两个孩子哭,而是院子里的孩子哭,是牛蛋在哭,哭得还挺凶。

张氏腾地一下起了身,不知牛蛋怎么了,难道是摔着了?她又怕牛蛋哭声太大吵醒了正在睡觉的茹娘,赶紧跑出门去看个究竟。

原来是牛蛋很不乐意躺在摇床里,便拼着命哭。他平时被瑞娘抱惯了,喜欢在娘的怀里呆着,哪怕是奶奶的怀里也好,就是不喜欢摇床。

而瑞娘正忙着洗菜,因为到了午时要做饭了,她昨日还跟张氏说,她今日吃过午饭,还得去地里锄草呢。

见瑞娘丝毫不为孩子的哭声所动容,一心洗她的菜,张氏只好赶紧过来抱起牛蛋,牛蛋立马不哭了。

张氏抱着牛蛋来到自己的屋里,看看小清在做什么菜,吩咐道:“少放点猪油,你二嫂要发奶呢,煮两个荷包蛋。等你爹回来了,可得让他赶紧买瘦肉和鲫鱼去。”

小清一会儿在灶上炒菜,一会儿来灶下烧火,忙得汗流浃背。她知道她娘和自己这下得忙死,家里现在有三个孩子需要带,她这个当小姑的,哪能清闲得下来。

“娘,二嫂也生了,你准备给谁带孩子呀?”小清不得不为她娘忧心。

张氏刚从新得两个孙孙的喜悦中缓过来,现在她也是一个脑袋两边大,不知该怎么办?想不偏不倚,实在难啊。

"轻轻松松坐月子"

待小茹醒来时,已是下午申时了,她是被饿醒的。

泽生想让她多睡会儿,吃午饭时就没叫醒她。这时他见小茹双眼一睁开,就喊小清:“小妹,快去把炖的鲫鱼给热一热,还有饭菜也热一热,你二嫂醒了。”

“噢,知道啦。”小清在院子里应着。

泽生扶着小茹坐了起来,欣喜地道:“我们孩子可好带了,刚才我和娘给他们喂米汤时,他们喝得一个比一个带劲,喝饱后就睡着了,尿湿了也不哭,就是屁股扭几下,可把我跟娘逗乐了。”

小茹睡了这几个时辰,精神好多了,兴奋地说:“快快把他们抱来我看看,我到现在还没看一眼呢!”

泽生先把大的抱过来,“这是大宝。你说我们给孩子取的‘大宝、小宝’好听么?”

“好听,怎么不好听。”小茹对她自己取的名字可满意了。自从她被周郎中认定有九成把握怀的是双胎时,他们俩就开始给孩子取名字,取了两个月,最后才定了下来,无论孩子是男是女,大的就叫大宝,小的叫小宝。

当然,这是小茹坚持要取这样的名字的。她可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叫猫蛋、狗蛋的。至于大名,他们足足取了好几十个,男孩名和女孩名都有,只是一直没能定下来。

小茹搂着大宝瞧了又瞧,笑问:“咋这么像你?”

泽生自豪地道:“本来就像我嘛,他是我的儿子当然像我啦!”

小茹把大宝交给泽生,“你再把小宝抱来我瞧瞧。”

当小茹搂着小宝瞧时,顿时乐了,“小宝是不是像我呀?”

“像!娘说了,大的像我,小的像你,我瞧着也是。”

泽生抱着大宝,小茹抱着小宝,两人乐呵呵地把这一对并在一起对比着。小茹摸了摸大宝的脸蛋,再摸摸小宝的脸蛋,“肉乎乎的,摸着真舒服。泽生,你说是大宝好看,还是小宝好看?”

泽生瞧来瞧去,觉得都好看,为了哄小茹开心,他就道:“小宝更好看一些。”

小茹瞅了瞅,却道:“我觉得大宝更好看一些。哎呀,都是我们的孩子,都好看!”

“就是,都好看!”泽生亲一下大宝,又亲一下小宝。

小茹笑着推开他,“你别肉麻了,亲得孩子脸上都是口水。”

这时小清端了两个大碗进来了,一碗鲫鱼,一碗饭菜。

小茹真是饿了,让泽生把孩子放进摇床里,她要吃饭了。泽生只把大宝放下了,小宝还一直抱在手上,而且还抱着走来走去,轻轻地左右摇晃着。

小茹见他那样,心里一阵好笑,“你别抱了,快把小宝放下来吧。可别把孩子养得跟牛蛋一样,屁股都不肯沾床,醒着要抱,睡着还要抱。本来睡得好好的,一放下来就醒,多闹腾啊。你瞧大嫂和娘累成啥样了,都老了许多。”

泽生想想也是,可不能让孩子养成这娇惯的毛病,就把小宝放了下来,然后找出纸笔写着什么。

“你在写什么?”小茹好奇地问。

泽生已经写好了,递给小茹看,“明早我要去你娘家送‘报喜’礼,你看这些礼够么?”

小茹一瞧,被惊着了,肉十六斤、面十六斤、白糖十六斤、鸡蛋一百个、两只公鸡、两只母鸡,还外带两壶酒!

“送这么多干嘛,十六斤肉得吃到哪一日去?还有四只鸡?竟然还有酒?”小茹放下了单子,“你这是成心要气死大嫂!她生牛蛋时,家里都忘了给她娘家报喜。你倒好,送这么重的礼,我怕这样连爹娘都不乐意呢,不是因为钱的事,就怕觉得我们太张扬了。”

泽生却不这么认为,“你生的是双胎,当然每样都要送双份的了!怎么能和单胎一样呢?这两壶酒是孝敬你爹的,他一高兴准要喝酒,明日听说你生了大宝和小宝,少不了是要吃上几盅的。”

小茹想到瑞娘那眼神那脸色,还有以前她和婆婆闹得鸡毛狗跳,觉得这样肯定不妥,“泽生,这回你还是听我的吧,就按八斤的来,多出五十个鸡蛋和两壶酒就行了,只要比生单胎的礼稍重一点,我爹娘肯定就会高兴的,又何必惹大嫂不痛快呢。”

泽生有些不尽兴,感觉自己当爹了,一下有了两个儿子,不张扬挥霍一下,似乎很不爽。可是小茹说的有道理,他不能自己高兴了就往大嫂的伤口上撒盐,也只好作罢,收起了那张单子。

小茹吃着吃着,就想起瑞娘坐月子时,她和婆婆之间闹的那些矛盾,再想着家里这么多孩子,婆婆现在肯定在发愁,不知该带谁才好。她吃饱后,放下碗筷,道:“你明日跟娘说,叫她后日来给孩子‘洗三’,把我妹妹小芸也叫来,让她带上换洗的衣裳。”

“好,让小芸也过来耍耍,她都好久没来我们家玩过了。”

“不是让她来玩,是让她帮着给我们带孩子,等我出了月子,就不需她帮了。”小茹答道。

“这样不妥吧,不是有娘和小清在家么,用不着小芸的。”泽生纳闷道,“哪有让娘家的人来带孩子的,会叫人笑话的。”

“笑话啥呀?要是我也和娘闹起来,那才真会让人笑话呢!我和娘带孩子的方法肯定不一样,免不了会有矛盾,所以…娘就带着牛蛋吧,小清和小芸给我们帮忙就行。”小茹越想越觉得这样比较好,又道,“小清性子直爽,小芸温顺听话,有她们俩帮着,我才能好好坐月子,把身子调养好。”

她可不想在月子里与婆婆或大嫂发生矛盾,把自己身子气坏了,孩子又没带好,最后倒霉的还不是自己。大嫂就是前车之鉴,她可得学乖一点。

到时候让小清和小芸一人带一个,她只要指导指导一下就行,自己该吃就吃,该睡就睡,坐好了月子她才有力气带孩子嘛。

“还有,我们自己做饭吃,不用吃娘锅里的,我喜欢吃你做的饭菜,”小茹呵呵笑着,“早上和晚上你做,中午由小清或小芸做,你不会不愿伺候我坐月子吧?娘最近做的菜越来越咸了,我吃着不舒服,又不好直说。”

“哪能呢?你爱吃我做的,我就给你做。只是…你刚生大宝和小宝,娘应该是想帮我们带的。”泽生其实是担心小茹心里会觉得委屈。

“泽生,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可得老实回答我。”小茹鼓着腮帮道,“今日我们的大宝、小宝都在旁边看着呢,你可不许说谎!”

泽生被她问得有些紧张了,“你问吧,到底是何事,你这般郑重?”

“若我和娘吵起来了,你帮谁?”她见泽生眼睛忽闪忽闪的,又道,“不许说哄我的话!”

泽生挠了挠后脑勺,只好老实回答了,“心里肯定是想帮你,但是…当着娘的面,我还是得帮娘。”

小茹肩一耸,叹了叹气,“我就知道会是这样,只是心里想帮我有啥用?为了不和娘正当发生矛盾,也不让你在中间为难,还是让娘接着带牛蛋吧。”

这时张氏端了一碗红糖水进来了,“茹娘,快趁热喝了,今日你失了那么多血,可得好好补补。”

张氏把碗递到小茹手上,就来到大宝、小宝面前,琢磨着先抱哪一个呢,想了想,还是先抱大宝吧。

小茹瞄了一眼婆婆那神情,就觉得她以后肯定会偏大宝一些,因为大宝长得像泽生啊,没办法,哪怕对待自己的儿子都会有一些偏向,更何况是对孙子呢。

小茹朝泽生挤眉弄眼,让他跟婆婆说带孩子的事。泽生会了意,就接过他娘怀里的大宝,“娘,大宝现在是睡着的,可别抱了,否则他以后就不肯离手了。牛蛋现在小清在带么?”

张氏努了一下嘴,“你大嫂自己带着呢,她刚锄草回来了,我就把牛蛋交给她了。”

“等会儿大嫂还要做饭,你就带着牛蛋吧。小茹刚才跟我说了,打算让小清和她的妹妹小芸一起来带大宝、小宝,你就接着带牛蛋,不要为大宝和小宝操心了。”

张氏张大了嘴,惊讶地道:“这哪成,我带牛蛋都两个多月了,怎么能不带一带大宝和小宝呢?”

小茹真的不想为这件事和她牵扯老半天,就直截了当地说:“牛蛋确实需要人带,他整日要抱着,大嫂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她有时候还要下田下地。我有小清和小芸就够了,再说了,大嫂上次吵闹时就说你平时偏袒了我们,这次你就干脆不要管我们,她也就没话说了。何况你平日里也太累了,昨日深夜里牛蛋哭了一个多时辰,可都是你起了床才将他哄好的。”

张氏本来一直为这件事发愁,尽管她心里还是想带大宝小宝的,因为这两个才刚出生啊,她这个当奶奶的很想出点力。可是牛蛋也是她心头上的肉,身子又弱,实在也需要她。

“茹娘,还是你通情理,我这个当娘的真要好好谢谢你了。”张氏说着,竟然眼眶湿润了,在瑞娘面前,她觉得自己受了不少气,看在牛蛋的面子上,她一直忍着没发作,没有像别的婆婆那样直接训斥儿媳。本以为到了茹娘这里,会因为带孩子的事又要受气,没想到茹娘直接说不让她带,还说了这么些体恤的话。

张氏觉得在儿子和儿媳妇面前因为这个落泪有些不好意思,连忙道:“我去磨米粉,晚上给我的大宝和小宝熬米糊糊吃。”说完她弯腰用额头碰了碰大宝,再碰了碰小宝,和她的两个小孙孙亲热了一下就出去了。

小茹见婆婆这样,忍不住笑了,“娘还真像小孩似的,爱笑也爱哭,平时说话也是直来直去的。”

泽生忽然朝她脸上亲了一口,“小茹,你真好,什么事都想得开,也放得开,和你一起过日子,心里一点负担也没有。”

“那是,我也不想让自己心累,我得好好坐月子,得保持心情愉快,得做最好看的娘,千万不要像大嫂那样,变得那么憔悴,她才十九岁呢,看上去就像二十好几,快三十了。”小茹可是想想就觉得怕,还伸手勾过来铜镜,好好照了照,“还好还好,脸上一点褶子都没长。”

“你才十六岁多一点,长什么褶子呀。”泽生将她的枕头放倒,“你再接着睡一会儿吧,就怕深夜里大宝和小宝会闹,会耽误你睡觉。”

小茹想来也是,牛蛋就经常闹夜,有时候大人去蹲个茅坑,他都要在屋里哭得稀里哗啦,好不悲惨。希望自己的大宝小宝可不要这样啊。

小茹眯了好一会儿才睡着。她一睡着,大小宝就跟着醒了,不过他们醒了不哭也不闹,睁着小眼,左转转后转转,泽生就在旁跟着他们玩。虽然孩子还太小,可能看不清他,但是他们玩得很开心,两手举拳在头顶,腿在摇床里直蹬蹬。

泽生捏着嗓子,用蚊子般的声音骄傲地对他们说:“你们还真心疼爹娘,知道白日里多玩会儿,晚上好睡觉不吵闹,真是爹娘的好儿子!”

他左手握着大宝的小拳头,右手握着小宝的小拳手,轻轻地伸展着他们的小胳膊玩着。大宝和小宝嘴里发出一阵“哦、哦、哦”的声音,声音很小,但足以听出他们的欢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