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这些图已经十分形象了,泽生还是跟他爹解释了很久,他爹慢慢地终于明白了一些,好奇地问道:“嗯,真的不赖,这都是你想出来的?”

泽生厚着脸皮点头,因为小茹跟他交待过,但凡有人问起来,就都说是他想出来的,他向来都是很听小茹的话。

张氏在边上瞅了一眼这些图,她自然是更看不懂了,担忧道:“泽生,就盖跟我们家这一样的房子多好,你瞎画的这些都是啥呀,可别盖出个不能住的房子,叫人家笑话,这些钱你挣得也不容易,千万别糟践了。”

泽生笑道:“娘,你放心好了,我们定能盖出最好的房子,怎么会不能住呢?”

方老爹捋着胡子点头,“泽生说得没错,怕是这样的房子盖出来,还不知要惹多少人羡慕呢,确实是好看又好用,住进这样的房子,不知有多舒坦。”

泽生听了心里更加向往起来,有些迫不及待了,“爹,如今已是十月底了,若想年前盖起来,是不是该早点开工?”

方老爹掰着指头算了算,道:“后日是个好日子,我和洛生就从后日开始帮你盖吧。”

“好,你和大哥盖,我当帮工。新房就盖在铺子的后面,我顺便还可以开着铺子做买卖。”

张氏在旁打趣道:“你打算给你爹和大哥什么样的工钱?”

泽生现在是有了钱,底气十足,乐呵地道:“爹和大哥商量吧,等他们商量好了工钱,我往上翻一番,可行?”

张氏心里高兴,嘴上却不饶人,“听着倒是真好,你现在是挣了几个钱,就大手大脚了起来,动不动翻一番,跟大财主似的。”

泽生与方老爹听了皆大笑了起来。

“娘,下雨滴了,快把衣裳收进屋里去吧。”洛生挑着一担木桶进了院子,他刚从小麦地里浇水回来,“这雨怎么不早一点儿下,害得我今儿个白费力气从河里挑水去浇地了,河水现在只没过脚脖子,挑的全是沙泥水。”

张氏赶紧出来收衣裳,喜道:“哎哟,老天爷开眼了,终于要下一场雨了,再不下麦子都要干死了。洛生,我就说靠你挑水浇地,累死累活还顶不上事,你还不信,你瞧,这会儿不就下雨了么,估计还是场大雨。”

泽生见要下大雨了,半喜半忧,“爹,这雨若是下大了,是不是就得推迟开工了?”

方老爹抬头看天,根据几十年的经验看着一片片黑色云团,“这雨怕是要下好几日了,后日开不了工,至少得等十日后了。”

洛生又担忧起来,“要下好几日?不会才刚给麦子解了渴,这会儿又要闹涝吧?这都快十一月了,今年这天怎么就这么不正常呢?”

“你放心,地底下都干涸了这么久,哪怕下个五六日,也不会闹涝灾。”方老爹十分肯定地说。

方老爹说得果然没错,这雨一连下了六日,每日都是大暴雨,虽然田地里都蓄满了水,只需给田埂和地埂挖小缺口让水流出来就行了,并没有发生涝灾。不过,小麦苗也都淹得奄奄一息了,好在没绝命,还可以接着长下去。

第七日,天气晴朗,太阳高照。瑞娘挑着一担衣裳去河边洗,因为下暴雨的这些日子没洗衣裳,哪怕洗了也晾不干,而牛蛋一日就得换几身,不是屎就是尿。加上她和洛生两人的衣裳,就积出了一担子。

河边水已高涨,瑞娘蹲在旁边的石头上洗得十分痛快,因为以前水太浅,洗得太憋屈,经常是衣裳没洗干净,还沾带上不少泥沙。

没过一会儿,小茹和张氏也来河边洗衣裳。小茹有大小宝这一对儿子,她也是挑了一担子。

河边洗衣裳的人太多,小茹和张氏来晚了一些,就没抢到好地方,只能蹲在水流不太急的地方洗。

小茹洗着洗着感觉有些累,抬起头来往河上游瞧了瞧。这一瞧便吓掉了她的魂,因为上游突然来了一道浪高的河水直冲下来,湍急凶猛,她吓坏了,也不知该怎么喊,直呼:“发…发大水了!快跑!快跑!”

她自己猛地站起身来,往后退跑了一丈。因为妇人们都一直埋头洗衣裳,有几个人还在说笑,根本没注意这些。

待小茹这么一喊,有的人反应过来了,慌忙跑开。有的人反应慢,还直发愣。瑞娘离急流最近,她刚要站起身来,来势汹涌的河水便冲到了她身上来。

小茹吓得一阵尖叫:“大嫂!大嫂!”

瑞娘顿时被湍流冲了下来。张氏正要往边上逃,见瑞娘冲到她身边了,她已顾不得自己逃命,一把抓住瑞娘的衣裳,死死拖住她,另一只手猝不及防地抓住河边的荆棘,手掌顿时血淋淋的,她也不知道痛。

与此同时,有两位年纪大一些的老婆婆反应迟钝,不知被激流冲到下游河处去了。

逃开的人在河边又哭又喊,都吓傻了。

小茹见急流已经没过婆婆的脖颈了,瑞娘只有头发是飘起来的。哪怕她吓得傻了,也知道这个时候该来拉一把。

她一手抓荆棘,一手拉着婆婆,还朝边上呆立的那些妇人急喊:“快来帮个忙啊!求你们了,快点来啊!”

有些人害怕,不敢过来。还是邹寡妇和香娘心软一些,瞧着在边上拉她们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便过来拉。

她们俩力气都大,这么一拉,小茹和张氏及瑞娘便被拉到岸边,倒了一地。然后其他人就跟着上来,把她们再拖到离河水远一点的地方。

张氏刚才是使出全身的力,她感觉自己和瑞娘就要被河水冲走了,没想到被小茹一下拉住了,后来又被几人拉到边上,她就安心地松了一口劲,便累晕了过去。

瑞娘已经被淹得晕迷了,脸色卡白,肚子鼓胀胀的。小茹呛了几口水缓了过来,便听到大家惊叫:“瑞娘死了,死了!”而且还都吓得跑得远远的。

小茹知道婆婆只是晕过去了,应该没事,就来到瑞娘身边。见瑞娘这个模样她也害怕,可是难道就在边上瞧着不管,说不定还没死呢?

她突然想起以前老师教过无数遍的溺水急救。若是小孩,可以拎起孩子的腿,倒立背着跑,水就能排出来,然后再进行人工呼吸。

可是瑞娘是大人,她也没法将瑞娘倒立背着跑啊。她喊着叫大家过年帮忙,将瑞娘倒立起来,却没有一个人敢过来,那些人还叫小茹算了,瑞娘已经死了。

小茹只好将瑞娘拖到一个大石头旁边,把她翻个身,让她俯卧着,然后把她的腿抬起靠在大石头上,这样就像是斜倒立了。

一会儿,她就见好多水从瑞娘嘴里流出来。流了一会儿,没再流了,瑞娘仍然像死了一样。

小茹急得满头大汗,难道大嫂真的死了?她再把瑞娘朝上放平,只用石头垫高腰部,拼命地按瑞娘的肚子,可能是她刚才受了惊吓,又拖动瑞娘这么远的地方,浑身累得没劲了,双手按下去根本没一点力度。

方老爹刚才一直在河边不远的麦地里整地,见河水突然涨高了水,还十分湍急,很是纳闷。

忽然,他明白了,肯定是葛家镇大水库的水蓄满了,再不开闸就要破坝了,而大水库最大的分流就是涌向这条河的,所以这一开大石闸,河水顿时高涨,急流顿下。

想明白这些,他才想到在河边洗衣裳的妇人们肯定要遭危险!然后他就听到一阵阵尖厉的叫声,虽然麦地离妇人们洗衣裳的地方很远,他还是听到了如此尖锐穿透的声音。

他慌忙扔下手里的铁锹,一路急奔过来,因为他知道他的老伴,还有瑞娘和茹娘全都在洗衣裳呢。若是这三个人被水冲跑了,他们家就全完了,都不想活了!

可是距离毕竟有那么远,等他跑了过来时,见小茹在哭喊着:“大嫂,你快醒醒呀!大嫂!”她手上实在没劲了,按不动了。

方老爹最关注的自然是他的老伴了,他吓得腿发软地来到张氏的身边,却见张氏两睁虚睁开着,嘴里还一动一动的,手撑着地,想要坐起来。老伴没事,方老爹终于缓了劲过来。

“爹,你快来救救大嫂吧!娘没事,只是晕过去了。”小茹朝他喊着。

方老爹这一生见过好几次溺水而亡的人,当然也见过被救活的人,也懂一些急救的方法。他当即来到瑞娘这边,跪在地上,双手用着拼老命的力,一下又一下地往下按。

“咳…咳…”瑞娘嘴里呛水出来了。

"搬家啦搬家啦"

一些胆子大的妇人还敢围在瑞娘的旁边看,胆小的都跑回家去了。往回跑的妇人们在路上碰到洛生还在地里干活,啥事都不知道,就嚷道:“洛生,瑞娘在河边出事了!”

洛生见她们都吓得跟丢了魂似的,心头一紧,“瑞娘出…出什么事了?”

她们也不肯说,毕竟瑞娘是死是活还不一定,只道:“你快去河边看吧!”

洛生慌里慌张地跑到河边时,只见瑞娘坐在地上,背靠着大石头,虚弱地喘着气,他爹娘和小茹在旁边守着。他再瞧着那高涨的河水,就知道瑞娘刚才肯定被水冲倒了,又被家人救起来了。

方老爹见洛生跑来了,就道:“性命是无忧了,你快背瑞娘回家,让她好好歇息一下。”

洛生见他娘和小茹的手掌都鲜血淋淋的,就知道肯定是救瑞娘时受的伤,而且张氏还是有些晕乎,站起来走路都歪歪倒倒的。

“娘,我先背你回家吧。”洛生到张氏面前弯下腰来。

方老爹朝洛生嚷道:“你背瑞娘吧,她刚才差点都丢了命,你还在这里不知轻重。道成他娘和明生他奶奶都被水冲走了,恐怕是已到阎王爷那里去了,若不是你娘和茹娘救了瑞娘,怕是也要跟她们一起去见阎王了!”

洛生没见到刚才那一幕,确实感觉不到刚才的那种惊险。他见瑞娘只是有些虚弱,以为就是呛了几口水而已。这里听他爹说,已经被急流冲跑了两位老婆婆,他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这时,道成家及明生家的人都跑过来了,朝着河水哭喊,然后沿着河边往下游跑去,人死了总得找到尸体吧。

方老爹见他们哭喊,也落了几滴老泪,来到张氏面前,背起她就走。他们做夫妻这么几十年,估计这次他还是头一回背老伴。

方老爹背着张氏在前面走,洛生背起瑞娘在后面跟着。小茹来河边找衣裳,她的一担衣裳被冲跑了一桶,婆婆的也被冲跑了一桶,瑞娘的两桶衣裳早被水冲得没影了,一件也不剩。

小茹只好将自己的和婆婆的凑成一担挑了起来,跟在他们后面走着。

迎面又碰到惊慌失措跑过来的泽生,他见一家人一个都不缺,才抹了抹头上的大汗,稳住了神,然后从他爹的背上接过他娘,背着往前走。

到了家后,泽生给小茹擦净手掌上的血,再拿出针来给她的手掌挑刺,小清也在旁给张氏挑。大的刺用手拔就行,小的刺密密麻麻,得一根一根的挑。

每挑一下,小茹都嘶一下嘴。有的刺都扎得太深,挑起来真的很疼。泽生一边给她挑,一边跟着小茹一起嘶着嘴,眉头还紧蹙着,他是看着就觉得很疼很疼啊!

他不仅与小茹一起感受着挑小刺的那种疼,而且看到她手掌上那些被大刺扎的血口子,他就能想象出当时小茹用力一把抓荆棘的那种情景,感觉那样抓上去,肯定会疼得大叫起来吧,就像几十根大小针一齐深穿手心掌一般,怎么可能不疼?

张氏虽然手掌粗糙一些,照样疼得直叫唤,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小茹只记得当时在情急之中,奋力一把抓住河边的荆棘,也没觉得有多疼,现在只是在挑刺而已,怎么就觉得这般钻心疼呢?

挑完刺,泽生去老郎中那里买来了愈合伤口的膏药,让小茹和他娘都敷上了,然后再用纱布缠上。

估计没个七八日,这些伤口是愈合不了的,看来小茹和张氏这几日都得用一只手干活了,好在伤的是左手,否则连饭都不会吃了。

次日,瑞娘已经完全恢复过来了。成叔家和明生家都在办丧事,悲戚的唢呐吹得让她觉得吵闹得慌,因为她根本不知道人家是在办丧事。昨日她被洛生背回来后,就一直在睡觉,直到今日早上才醒,还没有人告诉她,当时是怎么回事。

她到明生家前来看是怎么回事,见是办丧事,吓了她一大跳。然后许多邻居跟瑞娘搭腔,说她福大命大,有婆婆和茹娘救她,才没被急流冲走。

她这才想起当时被水冲的危险情景,后来的事她是不可能记得的,但是有这些人夸张的描述,她想不知道都难。

她明白了,若不是婆婆和小茹,恐怕方家今日也要办丧事了。她的命是婆婆和小茹从阎王爷手里给拉回来的。

何况婆婆为了救她,差点舍了自己的老命,想起以前她对婆婆的怨念,此时后悔不已。无论婆婆以前对她好还是不好,若说不看重她,又怎么可能这么舍命救她呢?

她也知道了若不是小茹帮忙,她和婆婆两人恐怕都要丢命,想起以前对小茹说的那些过份的话,心里也很不好受。

她不知道该如何去向婆婆和小茹道谢,从明生家回到自家时,见婆婆和小茹都在院子里,她像犯错般走过去,涨红着脸道:“娘,茹娘,对不起,我…”

她一低头,再看到婆婆和小茹缠着纱布条的手,眼泪便簌簌地流了下来,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倒是想说,我的命是你们给的,以后你们若遇到这种危险,她也要舍命去救你们。但仔细一想,觉得这话似乎不吉利,便没说出来。

张氏叹道:“命捡回了就好,要是你没了,牛蛋可怎么办?别哭了,赶紧给牛蛋喂奶吧。”

瑞娘自从这件事后,也爱跟家里人说话了,时常带着些许笑,不再像以前那样将脸拉长了。

过了几日,泽生和小茹的新房子开工了,第一日就是打地基。泽生选了个吉时,放了好几挂鞭炮。

鞭炮声息后,方老爹朝地上铲了一锹,嘴里严肃地喊道:“新屋开工,大吉大利,儿孙满堂,鸿福齐至!”

这是每家盖新房下第一锹时,由户主的长辈必须要说的祈福的话。

因为家里有小清和小芸帮着带孩子,小茹也有空来这里瞧瞧。她怕地基挖错了,就和泽生一起拿白石灰洒出线来。

没过多久,瑞娘也扛着锄头和铁锹过来了,这让泽生和小茹很是惊讶。

小茹见瑞娘来了后一声不吭,便下锹照着白灰线挖。

小茹上前道:“大嫂,你身子不好,可不能干这种累活。”

瑞娘抬头笑了笑,“没事,越是不干活,身子就会越懒。多干活,身子活络了,才能好得快呢,反正也没多大毛病,头晕的次数越来越少了,腰也没以前那么容易酸了,都快好了。”

瑞娘见泽生和小茹还是傻愣愣地看着自己,又道:“你们放心,我给你们帮工不要工钱。有娘帮我带着牛蛋,以后我只要得了空,不需去麦地或菜地干活时,我就来给你们干活。”

不要工钱?这让小茹很不好意思,哪能让大嫂白干?

泽生正欲开口说一定要给工钱,被小茹使个眼色止住了。小茹知道瑞娘心思重,若是说非给她工钱,没准她又要伤心了,她会以为泽生和小茹心里认为她是为了钱才来干的。

既然瑞娘是真心想来为他们干活,又何必惹她心里生出这等心思呢。待泽生来到北头洒灰线时,小茹才跟过来,小声地说:“待房子盖好了,我们再把工钱给大嫂,反正少不了她的,在这之前,你不要给,免得她多心,以为我们把她看成是那种图钱的人。”

小茹这么一说,泽生觉得十分妥当,这样既不让大嫂吃亏,又让她心里舒坦了。

泽生朝小茹竖起一大拇指,夸赞她会出主意。小茹笑着朝瞪了他一眼,就这么点事,有啥想不到的。

盖这个新房子,还真是一项复杂的工程,很多有关细节的地方,小茹都会有很多新想法。好在泽生脑袋灵光,每当小茹向他表述要达成什么样的效果时,他都能听得很明白,还画出草图来。

方老爹和洛生几乎每日都能遇到难题,因为这全都是他们以前没干过的,好在一家人齐心协力想办法,最后都一一解决了。

小茹因为急切地想住新房,这边在盖着呢,那边还让泽生请木匠来打木沙发、圆桌、靠椅。

一个半月过去了,这个结合南北风格的四合院差不多盖成了。虽然说是像四合院,但比现代一般的四合院要大。不是每个房间大,而是院子大,将院墙盖得很长很长,院子的空间大,以后就够孩子们随意玩耍了。

泽生当初设想是要盖六间,经过小茹的建议,最后盖了七间。三间正房,两间东厢房,两间西厢房。小茹说了,六间不够,七间正好,因为还得要一间客房,来了亲戚,就可以留在家里住了。

厨房也特别新颖,小茹设计了一个长长的灶台,以后切菜或揉面时,就不用缩手缩脚了。

小茹提出建议,所有房间都要铺上青石板。这里没有地面砖,也没有木板条,但是青石板还是有的,价钱也不是很贵。

泽生听了很兴奋,感觉若是所有房间都铺上青石板,而不是土地面,那踩上去该多舒服啊,当然,此时他还没想到小茹还要铺地毯的事。

方老爹和洛生都说这样太铺张浪费了,哪怕是李地主家,都还没全铺青石板呢。但是泽生一再坚持,他们也没办法,浪费就浪费吧,这回盖房子,已经不知道浪费多少钱了。

花了两千多文钱,买了青石板铺上了,不仅窗台上铺上了,灶台上也铺上了,就连卫生间也要铺上。

院子里大部分的地上也都铺上了,只留两块地方没铺,小茹说要留着种花草,还要种一棵树,反正院子的空间足够大。等树长大了,两个孩子也大了,到时候就可以架上秋千,让孩子们坐在上面玩。

一日,洛生蹲在卫生间铺青石板时,向泽生笑问道:“以后我想上茅房,能来你家么,我可从来没上过这么干净的茅房。”

泽生听了开心地大笑起来,“好,只要你从家里跑到这里来,还能憋得住就行。”

待所有该铺的地方都铺好后,再清扫一下,处处都显得整整齐齐的,干净利落。

然后再搬进木沙发,还有好看的圆桌、靠椅。泽生在自己的新房里,来回不知看了多少遍,越看越觉得好,他真的无法想象,自己竟然有一日能住上这么好的房子。

这时,小茹拿根木棒,往上面绑破布条。

泽生好奇,“你这是在干嘛?”

“做拖把呀!等我们搬进来后,我每日都要拖一遍地。”小茹兴奋地说。

泽生大惊小怪地道:“地还要拖?扫扫不就行了么?拖得跟水洗似的,怎么进来,一踩不就全脏了?”

小茹哈哈大笑,“你个土包子,进门得拖掉在外面穿的鞋,换上干净的拖鞋,你没瞧见我这几日一到晚上就做布拖鞋么?”

泽生想象一下那种进门脱鞋的情节,嘻嘻地笑了起来,“被你说的,我感觉我要住皇宫了。”

小茹得意了起来,“这你就觉得像住皇宫了?明日你要去进货,你去那个和裕楼里买两条地毯来,铺上后,那感觉才叫好呢!”

“什么地毯?”泽生还不太明白。

“就是你上次说的从番疆贩来的那种带毛毛的毯子。买两条回来,我们卧房一条,孩子的卧房里一条,这样哪怕是光脚踩在上面,也不觉得凉。待大宝和小宝会走路后,他们肯定经常穿不住鞋的,有了地毯,他们还可以坐在上面玩,多好。”

“可是,听说很贵呢,一条得五百,两条就得一千。”泽生虽然被小茹说得很心动,但是不得不考虑价钱。

被泽生这么一提醒,她才想起得算算帐,“我们已经花了一万文钱了,手里还剩四千文钱,若是买地毯花掉一千,还剩三千,等开春了想进一车粮来卖,钱够么?最近粮多少钱一斤了?”

“现在已经涨到五文钱一斤,只能买到六百斤粮了,若是买一趟回来卖出钱,再去买,这么倒腾着也能够。只是还有十几日就要过年了,不留点钱哪行?可别为了布置新房子,到时候过年两手空空啊。”

小茹再琢磨着到底还能从哪里可以凑上钱来,冥思苦想了一阵,喜道:“我们那头猪不是已经长大了么?除了留一部分肉自家吃,也能卖个五六百吧,够过过年了!”

泽生顿悟,“对呀,我怎么把家里的猪给忘了,而且明日我开始进年货来卖,应该也能挣一些钱的。虽然大家都不能像去年那么舍得花钱了,但有些东西也是必买不可的,凑凑也就够了。不过,这其中可有爹和大哥大嫂的很大功劳,他们每日那么辛苦,本来说要多给工钱的,可是他们见我们的钱花得差不多了,都只收一日二十文的工钱,大嫂还死活不肯收,最后才硬塞给她两百。要不是在工钱方面少了这么多,我们手里就没剩多少钱了。”

“为了感谢他们,到时候请他们多来我们家上厕所,可行?”小茹挤眉弄眼地笑着。

泽生“嗤”的一声,笑开了,“行,当然行。”

小茹又突发奇想道:“爹和大哥以后肯定能挣大钱!”

“这是为啥?”泽生又迷糊了。

“爹和大哥现在不是泥匠么?待来年有个好收成,家家又都有了钱,估计到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请他们俩去盖房呢,我们的新家就证明了他们的高超技术啊。只要看了我们新房子的人,都想待以后有了钱,要盖成我们这样的记子么?哪怕钱不够多,盖个小型的也行,这些可都是你说的。”

泽生茅塞顿开,他感觉自己脑子平时挺好用的呀,怎么到了小茹这里,却经常会慢一拍呢。他开心地道:“如此说来,此后爹和大哥也会越来越有钱了!”

“那是肯定的!”小茹心里暗忖,她这算不算是带着全家奔小康?

钱的问题解决了,小茹就想着搬家的事来,“我们大年初八就搬家吧,这个日子挺好。我问过爹娘了,他们都说这一日是个好日子,严家村有一家盖了新房,也是选在大年初八的。”

泽生喜形于色,一个劲地点头道:“好!”他也着急住进来呢。

接下来几日,泽生忙着进年货做买卖,小茹忙着打扫新房子,做沙发棉垫、拖鞋、窗帘。

她也没有将孩子完全交给小清和小芸两人带,她每日都会花一部分时间陪孩子玩,一日四顿奶也是不能少喂的。好在现在大宝和小宝能喝一点稀饭了,否则一日得喂七八次奶。

转眼就到了大年三十,今年他们家去祠堂祭祖时又博了个头彩,年前他们可是杀了两头猪,端了两个猪头去呢,因为瑞娘喂的猪比小茹喂的猪还要壮。

在祠堂里,泽生抱着大宝,洛生抱着牛蛋,方老爹抱着小宝。这一年家里一下添了三个小男丁。泽生还盖了全镇都没有谁能比得过的新房子,哪怕李地主家的房子占地大,房间多,但比起泽生家的优越感来,李地主家可是差远了。李地主确实很有钱,但他们不会盖这样的房子啊。

所以,今年的头彩非泽生一家莫属。

一家人吃年夜饭时,与去年同样热闹,因为家里多了三个小孩,饭桌上闹得不可开交,虽然乱得很,但实在喜庆。

紧接着大年初八到了,也就是说,泽生和小茹搬新家的日子到了。

这一日,他们一家人都起了个大早。天才微微亮,就把早饭吃了,然后开始帮泽生和小茹收拾。也就一间屋子的东西,全家人一起帮忙,没过多会儿就全部收拾好了。一些新打的家具,早早就搬进新房子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