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维达这话说的极重。

他语气沉沉,没有半点玩笑的意味。

赵家班飞刀术堪称绝顶,班子里的老老少少浴血奋战抵御外辱,近百年来为国家做了多少事…就连佘维达都数不清。抛头颅洒热血!这才是真正的为国为民!自百年前直到现在,赵家班死伤惨重、人才凋零,以至于唯一的继承者只余下了一个赵寨。

即便是如佘维达这等军阀,也不得不承认,在华夏,这些人才是当之无愧的英雄。

赵家班…想起仅剩自己一人的赵家班,赵寨挺直身子,眼眶有些泛红。他不由得并起双腿,举手利落的啪的一声打了个军礼,抬着下巴朗声回喊:“是!”

枪这种东西,只要是个人,拿到手里练上个一年半载的总是能练熟的。

可赵寨的情况却有所不同,他也并非是天分所限练不成枪,而是他本身的一些局限使他不能练。

百年前“赵家班”的人无论老少皆是专修飞刀术,他赵寨便是自小对着用绳子挂在树上的铜钱看练出的眼力,近可视眼下,远可视一里,毫无偏差。按理说这样的眼力正适合打枪,实则不然,飞刀使出的时候腕力须得强劲,指尖须得灵巧,也因此他在用这般手法使枪的时候,总会打的子弹乱窜。

如今,他只能一心一意的走飞刀的路子。

这样…也好。

赵寨捏着手中的毛瑟,整了整脸色,忽然凝声道:“大帅,袁府派来的人已经都给送上了回程的官路…但是,大帅,就这么草草的将人打发出去,只怕大总统会对您心生芥蒂。”

大总统先前窃取革命胜利的果实也便罢了,想在又开始围着“孔庙”和“帝制”团团转。这样一来,各地的军阀便都不怎么待见他了。尤其是像佘维达这种暴脾气的,更不会给他半点好脸色。

所以听闻赵寨此言,佘维达的脸色立马变了。

还敢派人来当说客?特么的…敢来多少,就给他轰多少!大总统想要复辟?想做皇帝?还得先看看他佘维达手里边的枪答不答应!

“那就打。”佘维达冷哼一声:“他既然敢提出复辟,就得做好躲子弹的准备,别到时候位子没捞着还丢了命!”

“那西边儿的战事…”赵寨面露难色,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之前佘大帅下的命令实在太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英国自去年起便在藏区给达.赖喇嘛提供兵器,这很明显打的就是分裂华夏的主意。佘大帅的主力虽然都在黔江,可实际势力却遍布川、渝、鄂、桂、贵、湘这六省,英国人此举无疑是正面对他对上。所谓狭路相逢,道隘不容车,佘家的军队与洋人的关系正是“两虎相争必有一伤”的架势。

可最让赵寨想不明白的是,为何大帅明知此事严峻,却依然命令己方不得出全力,反而要败下阵来呢?

“让那些小兔崽子都给老子败得漂亮点,就算是败了,也绝不能让洋人小瞧了去!”

佘维达背着手转过身,拿豹子一样的目光直视着赵寨。

“铁鹿,现在是特殊时期,没必要讲究输赢,旁边日本人还在虎视眈眈,如果此时还引来英国为敌实属不智。”

佘维达显然很清楚赵寨的疑惑,他比赵寨要看的长远,对于英国人此行也看得透彻,英国人现在还没过多对华夏出手,多半持着观望态度,而如今华夏的头号大敌只有日本。不管是日本士兵不在战区撤兵还是日本向大总统递交的“二十一条”,都直接证明了日本的野心勃勃。

“是。”赵寨脑子一转便想明白过来,心中对大帅更是佩服。不过,他之所以肯这么死心塌地的跟着大帅,也不正是因为大帅的这份眼光么?

他目光投向西北一处,心中慢慢安定下来。只要大帅心中有底,他就敢勇而无畏的跟着走下去。赵家班,不能就这么在他手里销声匿迹。

佘维达的威望可从来不是说出来的,那都是枪杆子底下打出来的。佩服者有之,不屑者有之,可没有一个人敢上去挑衅。大家伙都是佘大帅手下的兵,自古以来,军令不可违,这个谁都知道。

此时在四川属的军区点,许巍松拿着手中刚传来的电报,却愁眉不展。

大帅今日传来的这个军令也太奇怪了吧?

这样一条军令下去、如何使人信服?

“许、许团长,你刚才说啥?”一个穿着军装的兵蛋子听着听着,嘴巴慢慢张开,这张着张着的就合不上了,“大帅真这么说?俺没听错吧?”

大帅那种火爆的脾气,怎么会下这种军令?!

许魏松将手中的电报搁在桌上,对着传讯员无奈的摇了摇头:“上面让传来的,跟我读得一字不差。行了,你别问了,直接去传令吧。大帅向来做事有一定考究,想必是另有打算。”

“哎,明白,那俺这就去通传。”兵蛋子跑的溜快,没一会儿便不见人影。其实他也觉得大帅不会在这么紧张的时刻随意下这种军令的,但是还是忍不住心情低落。他一路跟着大帅从北方来到南方,直到去年转正成为黔军的一员,他心中是无比雀跃的。

尤其是这一次英国人前来挑衅,他们一群兄弟们正撩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想要一炮将这些洋鬼子赶出国门,只是没想到大帅…却下令让他们输!虽然知道对上英军也许输赢会是五五之数,可上面下令让己方兵败更让人憋屈。

兵蛋子磨磨牙,一头扎进传讯室。

“大帅传来紧急通知,各营营长现在马上进入通讯室。”

喇叭里的声音一下来,营地里那么十几个长腿健壮的军装男子便朝着通讯室一路狂奔而来,这些人无一不是气质悍勇,其铁血之感身为浓厚,从远处一看便知是军人。

“二狗,有什么急事?”第一个进来的人头上还噗噜噗噜冒着热汗,一看就是刚刚训练完毕还未休息,这人大着嗓门问道:“是不是大帅要派兵来?”

“不是。”

传讯的兵蛋子对他敬了一礼,而后同情的看他一眼。文营长太逗了,还派兵?大帅的本意便是要咱们这次输阵,怎么会给你派兵。

文莱斌被这一眼看的茫然,他有说错什么吗?

兵蛋子叹了口气,等到人齐了才将消息报出。果然,大帅的军令一出,一时间通讯室内大眼瞪小眼,鸦雀无声。

“…什么?!要我们认输?打败仗?!”

“…妈蛋!真的假的?大帅是不是下令的时候没睡醒!”

“…”

这则消息引发的反响很热烈,不一而足。这一点佘维达其实早就猜到了,不过他也知道,即便再怎么叫骂,这帮兔崽子也一定会听从军令。

然则听从归听从,他们必定还心有不甘,而唯一能使他们为自己正名的办法,便是能败得漂亮。这不是空喊,这句话…也只有他们能做得到。

因为他佘维达的手下的兵没有一个不是血性十足的汉子!

许巍松通知完传讯员,继续拿着电报左看一眼又看一眼。半晌他长叹一声,大帅这又是打的什么主意?他身为军队里智囊般的存在,此时也拿不准大帅的意图了。

赵寨是直肠子,佘维达三言两语就把他打发了,可许巍松不是,他一直都是干的动脑子的活,有时候站在军阀之间争斗的局外还能看的更透彻一点,佘维达此举并不仅仅是惧怕为华夏再引来一个外敌,肯定还有更深的意味。

而这点,正是许巍松想不通的。

英国人的确是不好招惹,可此时若是在黔江的西北方兵败,岂不是正给了北边派系一个派兵的借口?这南边,若是大帅手下的这六省被奉天的军队找到借给进驻了,那不正就像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竖了根刺一样?大帅啊,您到底在想些什么…

许巍松揉揉眉心。

罢了罢了,一切看后续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章

第四章

英国军队进攻的主力明显不在华夏。换句话说,他们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进攻,而是想要以势压人,因为英国不论是在军备物资还是军队素质方面都要远超此时的华夏,可身为一个华夏人,真的能咽得下这口气?

四川与西藏的边界巴安县内,长身直立的文莱斌双手卡着皮带独自站在坡上,他沉着脸遥望远处,暖橘色的太阳与水平摊一线,金色的水波盈盈,几乎要与之相融。

美景的确是美,可现在他脑子里来来回回却只有那么三个大字:怎、么、败?

不战而逃?半途撤兵?还是跟洋人稍微打上一会儿就认输?…这要是真枪实弹的动手吧,既然早晚都是要输的,就有点太浪费军资了;可要是不动手吧,洋人武器那么先进,己方怕是会有伤亡,一个掌握不好说不准就得全军覆灭,不输也得输了。

当真是愁煞人了…这动脑子可比打仗还难!

大帅也太会出难题了吧!

玛德…早知道他三团能摊上这次的遂事儿,他今天抽签的时候也应该卧床不起的装病才是,看人家一营营长和二营营长可不就是这种“病例”的榜样?

今天早上除了一营营长和二营营长,其余十几个营长杀气腾腾的坐在一起抽签,只要哪个抽中了,哪个就是要完成大帅军令的人,不准反抗,抗议无效。

于是,文莱斌很“幸运”的抽到“大奖”了。

“文营长!”远处脸上还带着黑灰的长腿士兵笑呵呵的跑过来,这人身上也不甚干净,一看就是刚刚被自己队长“操练”过的模样,士兵嘿嘿一笑,连忙擦了擦脸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报告!文营长,咱们弟兄几个商议了一番,给文营长想出个法子!既不会堕了三团的名声,又能不违反上面的军令,保准的能行!”

文莱斌一听此言,眼睛顿时一亮,连带着那双黑黝黝的眸子也顷刻间染上一抹闪光的油色:“快说!什么法子?”

巴安的战线外,英国军队迈着整齐的步伐踏着黄土走过,这些都是英国元帅麦克马洪留着驻华的兵,一个个肩膀上夹着徽章、扛着枪支,走的昂首挺胸、器宇轩昂。

来之前上面曾交待过,他们不是来打仗的,他们是来示威的。

“不对,这里太安静了。”

前面一身英军少校军装的卷发领队挥了挥手让身后的军队停下,他蓝色的眼睛疑惑的看了一眼四周,“奇怪,怎么会没有华夏人的军队呢?”

这些洋人高傲是高傲,也自认为自己比华夏人智商胜过好几筹,可是这并不代表他们会过于自大。像是这种类似于遇到争夺利益的事情,侵犯了别人利益的他们根本不信黔江那个待在佘府的大帅会忍得下来。

一个跟在将领身后的英国士兵眼尖的看到路旁的草木一动,接着他手下的枪支就伸了出去抵在草丛里,他沉声一喝:“是谁?出来!”

草丛动了动,似乎是个动物,几乎所有人都以为里面大约是兔子或是什么小型动物。另一个英国士兵拍拍他肩膀,他觉得他神经太紧张了。

“出来!我看到你了!”先前的士兵没有理会,而是直接拿起枪咔咔两声上了膛,径直朝着上方开了一枪,天空开出两抹鲜艳的弾花爆,只见其上两坨黄云静置了一瞬,而后缓缓随风消散。

他紧接着手臂下压,枪口再次抵着严实的草丛,脸色冷酷的威胁道:“如果你不自己出来…那么,我一定会开枪。”他说的自然是英语,大抵他已经忘了自己现在是在华夏的领地上,而这里,很少有人会懂英文。

草丛里再次动了动,滚出一个一团漆黑的东西。

这东西在枪口下动了动,瑟瑟发抖的趴在地上。直到他抬起脸来,士兵才发现这竟是个五官都生的极为精致的短发半大男孩。十三四岁的男孩灵动的眼珠咕噜噜转了一圈,最后目光仍是停在对准他的枪口上,可见对于这个能向着天空放“爆米花炮”的家伙,他还是怕极了。

见草丛里出来的是个无害的小男孩,队列里的这群英国士兵心中都放松了不少。刚才的那一瞬间,他们还以为这里会是华夏人设计的伏击地点。

少校骑着马过来,瞅了眼这个衣着看上去特别富有“本地乡土气息”的男孩,内心忽然涌起了一股急欲表现的绅士风度,他低下头温和的对他笑了笑:“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眼神瑟缩了一下,他没想到这样一个黄头发的外国人居然会说将藏语说的那么好。直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在少校温和的目光下鼓起勇气,小声的说了一句:“小栓。”

“别怕,我和你们的达.赖是好朋友,我们还曾为你们提供武器,小栓,你告诉我,这附近有没有那些穿着黄斜纹布军装、带着硬壳大檐帽的华夏军人朋友?”少校湛蓝色的眼睛微微眯起,仔细观察着男孩的神色。

男孩眼中闪过一抹惊慌:“没、没有,没有见过。”

“小孩,你在说谎,你见过他们,他们在哪里?”少校盯着他的眼睛,手掌拍在他肩头,凑近他,在他耳边低声道:“我不会伤害他们,而是真的有事要去见这些华夏朋友。但是…如果你不说出来的话…”

一支枪的枪管平平的抵在男孩的肩膀上,少校薄唇向两边伸展开,他微微一笑,手中“砰”地一声响,就这么开了一枪。

后面的大树上叽叽喳喳惊起数只飞鸟。

男孩耳边顷刻轰鸣,他身子抖了抖,眼中紧张的似乎连焦距都不知该放在哪里,他咽了口口水连忙抓住少校的衣袖:“我、我…我说…就在那边!就在桥那边!”

少校鼻孔里哼了一声,华夏人果然有诡计。幸好他们没有这么没脑子直接走过去,险些中了埋伏。少校一把将男孩推倒在地,端着枪轻轻敲了敲他的小脸蛋:“不错。你很不错。”他将抢从手里转了个花儿,说完便扬鞭打马回到军队的首列。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既然打听到前方有华夏人的埋伏,少校大人便很有脑子的立时转了个方向,准备从树林中穿过去,从侧面包抄。他金黄色的发在树林里一闪而没,紧随其后的那些或卷或曲或杂色的头发也跟着在树林中消失不见。

只是这些英国士兵谁也没发现,原先被推倒在地上的小男孩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他抓了两把自己凌乱的头发,拍拍腿上的泥土,围着巴安这个小村子绕了两圈,才朝着与英国军队恰好相反的方向走去。

半刻钟后,一个黄色斜纹军装的汉子从地面一跃而起,一把抱住小男孩,两人头胸相抵,一转眼就顺着土坡轱辘轱辘滑到了坡地的地洞里。

一只电灯啪的一下被人拉开,点亮。

“回来了!”

“怎么样怎么样?他们信了没有?”

四五个大小伙子围了上来,小男孩皎洁的嘿嘿一笑,吊儿郎当的坐在桌子上竖着二郎腿一晃一晃,手把桌子一拍:“废话,本小爷出马,怎么可能会出岔子?”

“栓子真是好样的!没给你爹丢人!”

旁边的人大声称赞。

文莱斌见状走过来,咚的一声一个脑瓜崩敲在男孩的头顶,“什么小爷小爷的?看看你的动作!女孩子家的矜持点,以后还得嫁人呢,你这样,谁敢娶?”

小栓原本乐嘻嘻的脸变苦了一分,精致的小脸如今被湿毛巾擦拭出来,干净了许多,也稍微可爱了一点。她嘟着嘴不满的嘀咕着,文营长这人真不会说话,要真给说的没人敢娶…可不就得就赖上你了。

从地洞里出来的文莱斌握着拳正要对等待的众人下达指令,却不料连着打了两个喷嚏,第三个喷嚏却愣是怎么打都打不出来。

一个会看眼色的士兵连忙断了盆水来,文营长捂着鼻子愣了愣,“干嘛?”

“打、打喷嚏,就洗洗洗洗…脸。土药方…包治、包治百病!”士兵看着文营长瞧过来的目光,忽然自己就变结巴了。

文莱斌:…

众人:“…噗。”

“谢谢啊。”文莱斌僵着脸,就着水盆洗了把脸,洗完后果然觉得鼻子通透了许多。他把盆放下,目光遥望另一方,一想到先前的布置,心中登时大定。这次定叫这群洋人捞不着好,就算是输阵,也要输得精彩,他扬了扬手中的枪支,“走,都跟我去看戏!”

虽然之前在军营里抽了个这么个大粪一样的签,但现在看来,他觉得自己的运气,还不算差。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绒球萌喵君和暗香袭袭君的地雷~╭(╯3╰)╮

第五章

作者有话要说:将前面“巴塘县”改成“巴安县”。

【晚上会修错字】

第五章

马蹄哒哒的踏在草垛里,英军少校握着马缰挺直上身,套着白手套的手缓缓抽出腰间的枪支,桥左这一边一片寂静。少校盯着前方微一晃眼,余光一瞥便隐约瞧见一只硬壳大檐帽忽现而过,他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这里果然有华夏人的埋伏。

不过…

既然他们已经得到了这个消息,还会轻易被偷袭么?

英军少校嗤笑一声,他踏着马镫向后喊了一句什么,双腿夹紧马腹挥鞭而下,马匹下一刻便飞驰起来。

对面的大桥下,几个戴着大檐帽的士兵蹲在一起睁大眼睛看着后方的英国军队,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几个士兵回头看去:“营长。”

“他们来了。”文莱斌拿出脖子上挂的双筒望远镜,眯起眼睛往上面瞧去,圆圆的镜面上突兀的呈现出一个深眼窝的外国军官的模样,文莱斌收起望远镜,口中嘿了一声,果然是从后面“包抄”来了。他对着蹲着的几个士兵挥了挥手:“辛苦你们了,都归队去吧。”

“是。”

文营长颠了颠望远镜,又瞧了一眼目测了距离,才将之宝贝似的捂进怀里,对着身边跟着自己的部下下令道:“抓紧时间,点火!”

“得令!”一个声音欢愉的应了一声,随后只见脚边一个土灰色的引火纸捻“噗”的一下燃了起来,喷涌着细小火花的燃口沿着纸捻挟着奔涌之势冲击到对面。

另一边英国人正骑着骏马向着桥边狂奔,脚下一颗冒着火焰的绳子倏地一下穿梭过来,藏在草垛里一个个大炮似的震天响“嘭嘭嘭”的响个不停,马匹听闻此声,立即受惊,扬蹄乱跑。

就算这些英军的素质再高,受到马匹的影响,一个个却也找不准原本的队形了。

“怎么回事!”英军少校骑着的马匹绕在原地转了好几圈,他扯着缰绳,耳中听着嘭嘭之声,心下不由得一阵惶然,华夏居然拿着大炮来了?

英国军队一个上尉拿着长枪挑开草垛,看清里面的东西,他低声咒骂了句,抬头对着少校叫道:“指挥官,这是华夏的土鞭炮!”

“Shit!”少校也低咒一句。果然是狡猾的华夏人!

如果这时候他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中招了,他也就不用做少校了。他一路追忆下来,眉心紧皱。是那个藏族小男孩…一定是那个男孩出卖了他们!

文莱斌看着这一群洋人自己窝里乱,乐的牙花子都露出来了。但凡做坏事的时候总能令人高兴,尤其是这种能出了胸中一口恶气的坏事。

“好家伙…让你们狂?!吃蔫儿了吧!”

不得不说,说到做坏事,却是没人比这群兵蛋子更有研究。

当兵的有大部分都是乡下家境贫寒、能吃苦耐劳的,这些人自小可不是走的什么练字习贴的文艺青年之路,而是想着法儿的作怪,像是这类手制土鞭炮,既能吓到人还能将地上的泥土崩上天作怪,乃是猴孩子们打群架的必备法宝。

可谓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天空中一排泥点子洒在英军少校身上,他身子一躬,一只脚掏出脚蹬,整个人躲在马腹下,指导缓缓的抹了一把脸,看清上面的东西,嘴里才“呸”了一声吐出一口土气:“哦…该死的!”

卧槽!向来注重风度的他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事!

越靠近水边泥土便越潮湿,土鞭炮一连串的炸开,英军人人脸上都能糊上一大块泥巴,再没有了当初神气勃勃的模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华夏这边三百人的营队笑得七仰八叉,整蛊的时候谁都没想到几截土鞭炮会起什么作用,更没想到这群洋人会这么搞笑,几乎所有人都面带惊恐的看着身上的军服,崭新的英军顷刻间成了泥土黄色的泥人肤,半点不夸张。

文莱斌吐出一口浊气:“真是好样的!行了,恶气也出了,咱们退了吧!”

就在英军气喘吁吁走出天降泥地的时候只见对面桥下三百多个身穿黄斜纹布军装、头带硬壳大檐帽的士兵举手朝这边挥舞着似乎在打招呼。他们一人手中拿了一只冒着火光的土鞭炮,齐刷刷的露出大白牙、不怀好意的呲牙笑着,竟是直接朝这边扔了过来。

“嘭!嘭!”

“啪!”

“哦…”英军少校刚举起的枪“啪噔”一声被泥巴糊了个档口。

华夏军队一个营三百多人一同亮相后,随即在泥塑般的英军注视下呈鸟兽般四面散开。远处一片枯黄的叶子缓缓飘落,一头栽进泥地里,却是怎么努力飞都飞不起来了,这种情形,一如此时洋人们的心情。

简直神烦!

“指挥官,前面没人了,还前进么?”上尉抹抹脸上的泥,策马过来尽职的问道。

还…前进个屁!谁知道前面还有什么鬼东西!

这些全部都是华夏人的阴谋!

英军少校心中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额头上隐隐有青筋暴起。他张开紧闭起的唇,一字一字的说:“回、营、休、整!”

佘维达收到巴安战事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电报上只得一个“败”字,其余的战况还要晚一些以信件的形势送来。

实则,即使三营营长文莱斌将本场战事以“某种戏剧化的方式”演映了出来、使得英军没有讨得半点便宜,但基于佘维达秘密下达的指令,停留在巴安的三百多人的第三营还是全部退出了。

与此同时,佘维达西北兵败的消息立即被不同渠道传向了各地。

佘维达的军队会败在只有几百人英军的手里,委实是太过出人意料。各地得知消息的,有信的有不信的,其中更多人则是在观望京都奉天的态度。谁都不知道大总统会不会就此事对佘维达驻地“借故增兵”,毕竟…大总统对南方的土地馋涎许久,几乎就是日日紧盯着佘维达这块肥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