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自己引起了外界多大的震动,佘家还是处于一片平静当中。

佘维达坐在佘家的前厅,牛饮了一口茶水,看着下首老老实实站着的李管家,忽然目光一哂,开口问道:“钟庆龙也死了快三年了。他有几个儿子?”

“回老爷的话,加上庶子,三个。”被唤来的李管家身子躬的更低了。

以往这些有关各地军阀之事,老爷是从不询问他们这些下人的,今天…老爷突然问他这种事究竟是何意?

佘维达静了半晌,站起身子走到偏厅的案前,一手拿起狼毫笔,泼墨似的往铺好的宣纸上挥了几下,几颗大字跃然纸上。

李管家往上面瞄了几眼,只见笔走龙蛇的字体尽显风骨,竟是“虎父无犬子”五个大字,他心下一念,这是说的钟庆龙钟大帅的那个儿子?

佘维达写完字,粗犷的脸上隐约浮现出点点温暖的笑意:“家里的五丫头…也是时候该定下了。钟庆龙虽有三个儿子,可到底也只有一个嫡子。你从现在起开始备着吧。”

“是,老爷。”李管家弯了弯腰走出去,直到踏出门口才显出一脸的惊讶之色,听老爷的意思是…要将后院那位卧床不起的五小姐…嫁给钟家大少爷?!

“大帅,您是想…”赵寨在一旁听着,终于对佘维达的想法明白过来。

难怪大帅不怕被奉天借口驻兵,原来心里打的还是联姻的注意。的确,如果换做一个普通的军阀联姻,对京都奉天不会有什么影响,可此时若是联姻的对象成了占驻华夏中部的偌大钟家,那自然是不同了。

钟家乃是钱庄兵器起家,资源丰厚。虽然去年钟家的主事人钟庆龙虽然死了,可钟家却依然是个庞然大物。而且宏观的看,各地军阀中能与大总统一拼的,却唯有钟家一个。大帅现在选择将五小姐送去联姻…这明摆的是在借势啊!

但五小姐这么病弱的身子…先是在进过贼窝受了惊吓,后又被当做筹码嫁去钟家,实在是可怜了些。

看着赵寨有些不赞同的目光,佘维达摇摇头一笑,他搁下笔,只是背着手走到窗边,过了好一会儿才沉声道:“此事,我意已决。”

赵寨动了动唇,叹了一声,终是没说什么。

婚嫁之事,父母之命,天经地义,外人也不便多说什么,只盼…钟家这位嫡子能是个有担当的。

第六章

第六章

在床上又待了两日,佘芫梓终于能够得到准许下床走走。铜雀搀着她往园子里走,佘维达虽然是北方人,可佘维达的夫人、也就是佘芫梓这个身体的娘则是不折不扣的南方人,因而佘家的后院带有很明显的南方色彩。

这里的亭台楼阁,一水一榭都灵气逼人。

佘芫梓耳边听着铜雀说着后院的八卦事,心中不由自主的想起自己异界的那具分.身,她边脚下的雪白色缎靴轻轻踏着青石板,却冷不防被身后一道娇柔的声音叫住。

“五妹?”

佘芫梓身子一顿,转过身来静静看着身后之人。

虽然这人她并不认识…

不过…她目光微闪,其一,来人与她姐妹相称,定然是佘家五女之一,而佘家五女忠除去她之外,不说大姐和二姐已经出嫁必定不会出现在佘家、就说头上的发髻也不该是眼前女子一般的闺阁打扮,因而只有三姐和四姐两个选择;其二,日前她已经见过那位“四姐”,一身民国学生装,她印象很是深刻。

这般想来,只怕眼前这个便是最后一个“三姐”佘芫晓了。

“五妹这般瞧着我做什么?莫不是几日未见,竟然不识得姐姐了?”来人掩嘴一笑,眼中犹如水光流转。

佘芫梓心中暗赞,这位三姐眉目间的风情果真是远超她所见的佘家众女。

“三姐真是说笑了,小妹怎会不记得三姐呢?”佘芫梓微微一笑。

看着不似寻常模样的佘芫梓,佘芫晓眼中不由得闪过一道惊异,她随后上下打量佘芫梓一番,轻笑道:“原先听四妹说小妹大病一场却转了性子,未想此时一见,不单单是性子稳重了些,居然连样貌也变了不少…”

说完,佘芫晓便侧过身子,隐晦的微微皱了皱眉。

佘芫绿之前说的果然没错,佘芫梓的确是变了不少。只是,倘若单说是变得聪明些倒也还罢了,可这佘芫梓分明是连样貌都生的愈发美艳了。

一念到此,佘芫晓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名唤嫉妒的情绪…她曾跟着自己娘亲学过看美人骨,几日未见,但见佘芫梓眉眼间竟是突生了绝色之资,此时还未显只是因其容貌未长开罢了。

样貌?什么变化?佘芫梓有些不明所以,她刚穿越来的时候也曾照过镜子,这个身体因为常年体弱未见多少阳光而使得面色苍白,看起来顶多只能说是清秀,难道是她最近身子稍稍好了些所以面色也跟着恢复了不少?

佘芫梓低下头,身旁湖面上泛出带着涟漪的波纹,只见湖面上的面孔朦朦胧胧。待得佘芫梓定睛一看时,竟是隐隐与分.身有了三分相似。

而除去一些细微之处,无论是脸型和五官的轮廓都与那具分.身的轮廓半分不差。

她心下大骇。

怎么…可能?

“啊,对了,今日我来寻五妹,实则是特意来恭喜五妹的。”

佘芫晓压下心中的情绪,亲亲热热的拉着佘芫梓的双手道:“怕是五妹还不知道吧?爹想要给你定下一门亲事,听说对方还是钟大帅的大公子。咱们这边的简讯已经发出去了,想必过些时日对方便会有消息传来。我便在此提前恭喜五妹了。”

佘芫晓话虽这么说,可心中却冷笑一声,钟庆龙那可是比佘维达还要厉害的人物,想当年钟庆龙就是一手用钱一手用武器,打下了华夏三分之一的江山。即便钟大帅现在已经去世,可是身为他的儿子,谁会去娶一个身体病弱的小姐?即使这个小姐…是军阀的嫡女又如何?

钟庆龙的儿子就是有这种从各地军阀里面随意挑女人的资本。即便是大总统的女儿,若是给钟家大公子看上了想要求娶,只怕大总统也不会说半个不字。佘芫晓敢肯定,佘芫梓这事成不了。到时候,佘芫梓必定会成为整个黔江的笑料。

似乎勘破了佘芫晓的心思,佘芫绿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温温的道:“那就谢过三姐吉言了。说来,小妹也没想到自己会先于三姐定下婚约。”

佘芫晓听闻此言脸色一绿,她生来就是庶女,且还是戏子生下的庶女,在佘维达心里自然是半分都比不上佘芫梓。佘芫晓袖中的手指紧紧攥紧,家里的奴仆对她娘和已逝的大夫人简直是截然相反的两个态度,因而她也自小就知道了嫡庶的分别。从那时起,她便决心要做人上人。

“你身子弱,爹向来心疼你,先给你定亲也是应当的。”佘芫晓瞧着她的身后,不知看到了什么眼神猛地一阵瑟缩,她急急的捏着帕子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回房了。”

说着便转身离去。

佘芫梓应了一声,目视佘芫晓走远后才慢慢转过身子。回头只见一道身影正朝着她走近,她瞧着这人,待他走到面前的时候,才忽然弯眉一笑:“爹?”

黔江佘府要与青海钟府联姻的消息不胫而走,钟庆龙有三个儿子,却只有一个嫡子,名为钟钺,确是虎父无犬子,钟钺参军五年,二十岁的时候钟庆龙去世,这便初步有了“少帅”的名头。

如今的政治接替虽然口头上说是不再父子相传,可实际上,谁都知道钟钺就是下一班的继承人,只不过因为钟庆龙去世的太突然,以至于权力交接的时候出了些问题,不过,这些问题三年来已经被钟钺有条不紊的一一化解了。

青海的钟府。

钟府的大管家周泰安接过门外骑着骏马的大兵递过来的信件,犹豫半天,还是挺着老寒腰慢悠悠的爬上了楼。一想起先前听说的消息,他捏着信件的手一紧,心里就不由得生起一阵担忧。

佘大帅要把他们家卧床不起的五小姐嫁过来,少帅您可千万千万不能答应啊!钟家还指望着您传宗接代呢,您要是真娶了佘家五小姐,他这个老人家…有生之年还不知能不能抱得着绵绵软软的孙少爷…

他对着二楼的书房敲了敲,门咔哒一声被人从里面拧开。

一个大兵走出来,对他敬了个礼,转身下楼。

周泰安心酸的抽抽鼻子,进了屋子把门一关,规规矩矩的走到桌案前递上去:“少帅,这是佘大帅派人送来的信件。”

桌案后的男子眉目英俊,连带着身上的军装穿着都比别人的多了几分凌然气质。

周泰安诚惶诚恐的看着自家少帅,看着他从自己手掌接过信件…然后展开信件,忽然灵光一闪,忙道:“少帅,前些日子听说宋府的大小姐已到了及笄的年纪,宋局长正往咱们这儿打听您对此事是否有意…这位宋小姐我也见过,的确是少有的美人,又受过高等教育,与少帅很是相配。”

宋局长乃是会计局局长,现任国民政府主计处。

钟钺手下动作顿了顿,声音是一如往常的清冷:“宋府支持大总统,道不同。”言下之意则是,宋府力挺大总统的决策,而他反对大总统决策,道不同不相为谋。

钟家的观念摆的很正,华夏人可以窝里斗,可以争权夺利,而这一切的前提是,谁都不能成为外人控制华夏的棋子。斗得再凶再狠,也要先保证自己华夏人的身份。

周管家叹了口气,又想了想:“还有…赵二小姐,这位小姐小时候您也见过,性情极好,现在也正待字闺中…还有…”周管家冥思苦想中。

展信佳。

修长的手指将新建拆开,迎头便见三个霸气十足的大字,这样的字体与佘维达此人,果真是相得益彰。

“庆龙乃吾之友,吾终年未得一子,则视余为半子…江山残破,时奉天施行旧政,不可长久,旧政必不容于世,…”

信不长,除去前面对局势的描述,之后的文字便可见一位父亲对自己病弱女儿未来的考虑。但看到最后一句时,钟钺顿了顿,神色微怔,半晌没作声。

“信与友约,十年之期已至…不求余一心相对。若女香逝,只愿余以妻礼葬之。”钟庆龙生前与佘维达曾定过口头上的儿女亲家,这件事钟钺小时候也曾听父亲提起过,却未想十年后佘维达果真依约而来。

如今虽然父亲已逝去,他又如何会做不守诚信之人?

周管家见他这般表现,自是以为他不愿娶这五小姐,他心中大乐,却故意摆出一副痛苦的表情道:“若是少帅真不愿娶这佘府的五小姐,咱们拒了便是,佘大帅与大帅乃是十年之交的好友,必定不会对此事心怀芥蒂…”

岂料,正在周管家说着这番话的时候,却见钟钺抬手在信尾处郑重签了“允诺”两个字。

一诺而出,必允。

钟家金字招牌立足华夏,断然不会不守承诺。

第七章

第七章

佘家后院里,父女两人这样面对面坐在一处的情景确实是少见。

佘维达见着出落的越发秀气的闺女,心中倒是有些说不出拘谨。自发妻亡逝后,他和嫡亲的这三个女儿便有些疏远…身为一个老父,他的确有愧于她们,对她们关心不够。何况,这五姐儿的身体向来不好,身子比她大姐二姐远远不如,这一点更是令他担忧。

余晖下,佘维达目色少见的柔和下来:“你…都知道了。”

“恩。”佘芫梓颔首。

她自然能听出佘维达问的什么,方才佘芫晓走来之时说的也正是这件事。

“你一向姐妹中是最乖巧的一个。不似你大姐什么事都藏在心里,喜欢一个人默默地承受;也不似你二姐懵懵懂懂。我知你心中也有想法,所以…对于这件事,你如果不愿意,可以和父亲说一说。”佘维达叹息一声,看着她,声音愈发放缓:“你们母亲走了这么多年,你们姐妹几个也一个个的长大了,我虽然身为一个父亲,却半点不知你们需要的是什么。”

他声音微微低了一度,似在追忆:“倘若当年我不是那么武断的将她出嫁,现在她也不会年纪轻轻便活的这般没了滋味。”

佘芫梓眨眨眼,心中也不知有什么干涩着。

她能感觉到一个父亲爱女之心,只是,这个身体的原主早已经不在了,这么一份感情搁在心上,沉甸甸的。她受之有愧。

“父亲,您把女儿后半辈子的路都给铺好了,如此康庄大道,自可庇护女儿一生,女儿怎会有不意之处?至于大姐——悉知您的苦心,大姐是绝不会怨恨您的。”

佘芫梓的大姐乃是嫡长女佘芫仪,多年前嫁于焦滇给陆中庭做继室,虽是占了正妻的位子,却因为是个继室而处处受婆婆压制不得掌权后院,一朝从大小姐变成饱受婆婆欺凌的儿媳,要谁来试试都会心理上承受不了。

好在佘芫仪也不是个软弱可欺的,身为佘维达的女儿,她怎么会没有一分虎父的悍勇之心?身为儿媳,虽尽孝而远避之,只要老夫人不触碰她的底线,惹不起她还是能躲得起的,有些事只当没看见就是了。

佘芫梓对佘芫仪的这种心态是极为佩服的,佘芫仪生活在这般境况还能一面保持着自己的平常心、一面尽了孝道,表面上看着是步步退让,实则心中自有秤砣,偏还让人指不出诟病。这一点,即便是放在古代,那也是正统大家闺秀的作为。

“钟庆龙家的我也见过,小时候长得虎头虎脑的,精神!想来现在也不能差到哪去。”佘维达咳了两声:“当年钟家与咱们佘家定下了儿女亲家,这一晃就过了十年,要是钟钺那小子敢不认账…闺女你放心,老子亲自去青海,抓也得把他抓来!”

佘芫梓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位父亲果真是兵头子出身的,三句话不离一句“老子”,不过,此时听着这种粗语…佘芫梓却意外的觉得心安。

她点点头,很郑重的道:“好,都听父亲的,到时候把人抓来当个上门女婿。”

佘维达惊异的看她一眼,不由得哈哈笑出声:“有志气!”

暮色里,佘维达远去的背影虽然依然挺拔却还是显出些老态,毕竟他也是年华已老,加上年轻时候受的那些伤,一到上了年纪就一个个复发了起来。枭雄又如何?最后也不过是黄土一抔,只求一辈子没白活过而已。

佘芫梓看的鼻头发酸,她出来民国人生地不熟,有这么一个父亲在,却是严严实实的将她护在了身后。

她整了整情绪,快步回到屋里,将铜雀劝退。自己则拿出妆奁台上的镜子,这镜子自然不是古代的铜镜,而是做工精巧的西洋镜,背后的花纹以及镜缘的雕刻无一不美,不顾此时佘芫梓却没有心情看雕刻了。

她对着镜子观察自己的脸,佘芫晓说的没错,她现在虽然还是苍白病弱的样子,却生生多了一股别样的发展势头,使得原本只堪清秀的容貌变得愈发精致,然而只是精致倒还罢了…可现在自己的容貌无疑已经成了分.身那般容貌的雏形…

潜移默化?

难道自己这个身体最终会长成和分.身一样的容貌?佘芫梓突然意识到自己得到的这个分.身并不是可有可无的,而是与自己紧密相连。想必在不久之后,自己的本体和分.身将会是一样的长相。果然好神奇。

她闭上眼睛,神念再次转移到分.身体内。

入目还是原先的洞穴,从储物袋中掉落的书籍佘芫梓曾翻开几本看过,上面的文字都是些不认识的符号,不过好在分.身的本能能够看懂,也省了她一些麻烦。书籍里面讲的都是一些关于“玄气大陆”的奇闻异事和关于玄气的修炼方法,然而这种玄气乃是玄气大陆所独有的成分,所以佘芫梓如果想在民国也修炼玄气的话——

想法很好,可行性为零。

所以在民国修炼的“妄想”只得作罢。

对于分.身的身份问题,佘芫梓还没有搞清楚,不过据她猜想,这个分.身来头一定不小,因为储物袋里面掉落的那种红色的果子她在一本书籍中曾看到过,名为“朱果”,乃是朱雀守护的梧桐金树上结的果子。

朱雀是玄气大陆四大上古异兽之一,能从朱雀屁股底下夺得朱果,那不光是胆识问题,而是实力问题,自古以来,非八十级破虚强者不可接近梧桐林,而分.身身上居然有这么多朱果…现在,佘芫梓深觉自己福运深厚。

这个分.身一定有八十级的破虚实力了!

佘芫梓这般想着,便将朱果、书籍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连带着玉床一起收进储物袋,再次出了洞穴。外面空气宜人,花香甜人,清风醉人,她走在林中,只见远处那群庞大的“奇异生物”只站在原地静默的看着她,一点进攻的意思都没有,反而两股战战定格了一般,动也不敢动。

佘芫梓心下轻舒了一口气,看来她想的没错,这个分.身的确是玄气大陆的强者。

第一次出洞穴的时候她看到这群动物便吓得转身就跑,却是半点都没看清这些动物僵硬的动作——分明是对她怕极了的表现。

佘芫梓不由得扬起一抹笑意,看来自己想要走出这片森林也不是那么难了。

这个地方是玄气大陆的西北角,名为寂灭之森,之所以叫这样的名字,则是因为这片森林生物物种繁多,动物实力强大,四十级五十级的比比皆是,更甚者再往里面还有六十级七十级的强大存在,有不自量力进入寂灭之森的人差不多都葬身在里面,比如说…佘芫梓已经是第三次踩到人骨头了…

这地方,真心好渗人。

她面无表情的退后一步,绕过骨骸继续在森林中穿行,幸好在森林的不是本体,不然就看本体的那种虚弱程度,佘芫梓不敢保证在自己踩到第一块人骨头的时候她不会晕过去。

走了大约几个时辰,远处隐隐传来一阵人声。

佘芫梓脚步顿了顿,身子微移,慢慢靠近有声音的地方,只是还未等她看到前方是否有人,一柄折扇便顷刻间破空而来,她心下大骇,身子在本能的反应下腾挪到半里外,只见她指尖一道蓝光射出,折扇撕拉一声断成两截,它自半空中原路返回,被一双洁白的手紧紧握住。

这双手洁净如斯,几乎是白玉天成,虽未经半点雕琢,却天然荟萃,端的是难以用笔墨形容。然则只间其指尖白光一闪,掌心扣住的断成两截的扇子一瞬间恢复原样,半点瑕疵也无。

“来者何人?”是不是高手,单听声音便可听得出,这声音犹如天外洪钟,轰隆隆的在耳边响起。

佘芫梓心中一悸,立时头皮发麻。

玄气大陆…好危险。

这是要打架?该怎么打?那些书籍中虽然有玄气的修炼方法,却没有教导人控制玄气去对战的本事。

佘芫梓想了想,刚才的身体本能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她觉得自己不该坐以待毙,于是只得试着对身体下指令。果然,凭着本能,分.身右手一展,一条两丈长的水蓝色绫缎一闪而现。

她素手微扬,蓝绫犹如利剑一般直取那双玉手的主人。

这一道蓝绫速度极快,不过一眨眼间便已逼近对手。

“你,你是…”那人原本淡然的脸色看到蓝绫后立即变了个颜色,似惊奇似恐惧,而后这双玉手径直抓上蓝绫,拦在身前一扯,抬起一张玉洁的不似凡尘之人的俊脸,他抱拳一礼道:“是晚辈惊扰了蓝灵前辈,还望前辈恕罪。”

蓝灵前辈…前辈…

佘芫梓欲哭无泪,她难道还是什么成名已久的人物?不过此时莫说是叫她前辈了,只怕叫她祖宗都无望了。她现在全身筋脉都被玄气进驻,不全部激发出来只怕是要爆体而亡了。她虽然能用意识指挥分.身的本能对敌,却根本不知道控制这些玄气的法门。

实在对不起了…这位晚辈…

佘芫梓手中打决,一道玄气注入蓝绫,原本软在对方手中的绫缎一瞬间又回复了刚直,铁柱一般扬尘而起。

她左手扯住绫缎的一边,不要命似的调动起体内全部的玄力,右手一道道水蓝色的玄力不断向前冲刷…直到握着另一边的那人玉手上冒起一阵浓烟。

对方似乎被烫焦了一般,立即放开手中的蓝绫,焦黑色的手心在佘芫梓眼前一闪而逝。

“既然前辈不容晚辈在此,晚辈自当速速离去…”

这人俊脸上满是惶然,收起另一只手上的折扇,一个闪身没了踪影。

对战之人已经跑远,佘芫梓只觉的分.身体内玄力鼓荡,无处可发。她尽力用书籍中的修炼方式运气,体内的力量有一小部分跟着她的运气方式转动,另一部分却如脱缰的野马一般横冲直撞,忽然某一瞬间,两头的玄力相撞。

她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面色苍白如纸。

与此同时,身在民国的本体也突兀的喷出一口血来,原本休养了两天稍显面色红润的脸色顷刻间煞白似金。

佘家后院里,三姨太太在铜雀的瞪视下慢悠悠的合上梅妆阁的门儿,看着后面也来探望的二姨太太,不由得轻笑一声。

“原以为这段日子能好些,可没想着,老五这修养了两天倒是越养越回去了,要我说啊,就是没有这个命,一说要嫁去钟家这人就不行了,福薄能怪得了谁?”

“妈,您少说点吧。”佘芫绿冷冷的打断母亲的话,她心中不愿让自己母亲提起这件事。嚼人舌根不对,说人命短也不对,虽然她没从把佘芫梓当亲妹妹看,可不管佘芫梓是不是福薄,配不配的上钟家,都和她没关系。

佘芫绿今日不曾上课,于是换下了学生装,只穿了一件湖绿色的旗袍,此时她琼鼻微翘,更显的气质清冷。

三姨太太对这样的佘芫绿很是满意,她生的孩子,哪能比不过正房生的?看看屋里那个,再看看眼前自家的这个,嗤——高下立断。胎里带下来的病,能怨得了谁?

“怎么啦?我说的不对么?你不是一直崇拜钟府少帅么?还说什么真龙之姿…我看啊,这钟府,由你嫁过去正好!否则一个病歪歪的小姐,对方也不会放在眼里…还生生堕了咱们佘府的名声。”

“好了!你别说了!我只是单纯的欣赏钟钺而已,现在与钟府要结亲的是佘府的嫡女,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佘芫绿说完这一通话,羞恼的跺跺脚走开了。

一个云英未嫁的女子被自己母亲说觊觎自己妹妹的男人,换到谁身上怕也不会好受。佘芫绿又是个受过教育的姑娘,羞耻心比旁人还要多些,自然不会白白站着被人议论,还不如现在离开此处。

“哎哎…走什么呀…难道妈说的不对吗?”三姨太太讶异的看着她的背影,还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惹怒了女儿。

二姨太太嗤笑一声,二姨太太是三小姐佘芫晓的母亲,在来到佘家之前乃是戏子,见过的人不知凡几,遇过的事也多,所以对于面前这对母女俩的对话听得明明白白的同时,心里也多了几分弯弯绕绕。

这三姨太太出口没个把门儿,竟是把佘芫绿的心思全透了出来。

想来…佘芫绿既然喜欢钟府少帅,佘芫梓这次的婚约怕是给她添了不少堵吧?一看到别人的闺女难受,她这心里头就说不出的舒坦。

二姨太太冷哼一声,三姨太果真是连点见识都没有,当现在民国时期了,就能自由恋爱了?佘府上和钟府上结亲,明显是两大军阀的联姻,关你一个庶女什么事儿?别说就佘芫梓这病弱的身子,只嫡女身份也比佘芫绿强个百倍。

二姨太太摇了摇扇子,“既然都走了,那咱们也走吧,香月,今儿可是钟府来人的日子?”

“太太记得没错,青海离咱们这儿不近,若是坐上洋车的话,这时候应该到了。”她身后的丫头低声道。

“那就去前门儿看看吧,省的刚回去就得被叫来迎接客人。”

“哎。”

钟府的人当天果然来了佘家,一辆黑色的洋车缓缓驶来,停在佘家的门口,军装司机摇下玻璃窗户,将拜帖递过去,佘家门口的守卫连忙双手接过,不论来人身份如何,只看这洋车和这阵势就与寻常人不同。

一个士兵对着洋车敬了一礼,打开后座的车门。

只见一对黑色的小巧坡跟皮靴迈了下来,这皮靴高高的跟、薄薄的皮料,正是春夏季穿的。来人上身则是一身半花旗袍,绣功上等,就是绣线都是一等一的布庄里提供的,而后是一头烫卷了的头发,一对金色的大耳环,其身上的气质更是旁人比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