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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两个在前头倒总让人忽略她,”郭嬷嬷接茬道,“往后留心着就是,总会捏住不是的。只是她毕竟是夫人给的人,说起来反而比那两个还要让人为难。”

“再说吧!”姜玉春摆了摆手,“这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杜妈妈见姜玉春说了许久,又摸着壶里的茶不烫了,便掀起帘子来想叫柳儿倒水。正巧思琴进门,柳儿下了炕笑道:“思琴姐姐舍得回来了?”思琴笑骂道:“好你个小蹄子,连我也敢打趣,看我不拧烂你的嘴。”说着就上去掐她的脸。

杜妈妈倚着门框笑道:“都老实些罢,柳儿赶紧去倒茶。”柳儿答应着跑了出去,思琴转身进了内室,将窗子支了起来,回头说道:“这窗子外头有树枝遮着,又起了些凉风,开了窗穿堂风会凉快些。”说着话柳儿送了新茶进来,思琴接过来,洗了手倒了一杯送到姜玉春面前。

姜玉春歪着身子和郭嬷嬷努了努嘴,郭嬷嬷笑道:“思琴姑娘这会回来,不怕二奶奶打趣你了?先是巴巴地开了窗子,之后又做起了端茶倒水的小丫头做的事。你无事献殷勤,是不是想求二奶奶成全你什么事啊?”

思琴闻言红了脸道:“看嬷嬷说的,我刚才瞧着二奶奶有嬷嬷陪着说话,这才同玉棋躲了会儿懒。可今天毕竟是我当值儿,所以不敢离了太远,在屋里坐了一会这不就过来了。况且这端茶倒水又不是什么大事,我能做的就顺手做的,难道还要巴巴地叫来个小丫头进来倒水,倒显得我和闲人似的。”

郭嬷嬷啧啧两声,和姜玉春使了个眼色:“瞧这思琴丫头,口齿越来越伶俐了,竟然连我也说不过她。”姜玉春笑道:“那是嬷嬷不和她小孩子计较,否则哪有她说话的份儿。”

思琴抿嘴一笑,姜玉春见玉棋没在跟前,问思琴道:“这玉棋哪里去了?”思琴连忙说道:“她一下午脸上红红的,我只说她晒着了,她这会打水洗脸呢,想必这就过来了。”

姜玉春闻言也没在意,只想着周天海同莫少青说了这么久的话,也不知饿了没有,叫人收拾了几样点心,拿食盒盛了,这时玉棋正好进来,姜玉春看见她招了招手道:“你替我跑趟腿,给二爷和送点点心过去。顺便问下二爷,晚上他是在前院吃还是回来吃?若是在前院吃,你便问问想吃什么,吩咐厨房做去。”

郭嬷嬷见状一边说道:“随便找个小丫头去就是了,怎么又让她去?”姜玉春笑道:“小丫头我怕说不清楚话,她躲了一下午倒让她跑跑腿使唤使唤她。”

玉棋脸上一红,提着食盒飞快地走了出去,眼前不由地浮出一张年轻男子的面孔。

作者有话要说:备注:“扬州女儿忒风流,每到花朝镇日游,手弄白团不掩面,生来哪管见人羞。”这首诗是引自资料,出处不详,说的是扬州闺阁女孩的生活。

啊啊啊,好困,下巴上起了个大痘痘,好痛好痛~~我先去睡觉,各位晚安。

35、玉棋...

玉棋到院中叫了小丫头提着食盒,两人一路无话出了二门。门口当值的小厮见玉棋出来,满脸堆笑地上去请安。玉棋斜眼扫了他一眼,站住了:“你不是蓉嫂子家的柱子,有事求我?”

柱子忙道:“姑娘好厉害,我还没等开口呢就知道我有事相求。”玉棋不耐烦地说:“少油嘴滑舌的,我时常也出来几次,每次你们有事求我的时候都笑的这么谄媚。”柱子闻言搓着手嘿嘿直乐,眼见玉棋皱起眉头了连忙回道:“求姑娘个事,刚才浆洗上的朱大娘说我妹子二妞病了,我想着替我妹子求两天假,接她回家里住一日。”

玉棋略微一踌躇,随即点头道:“如今天气越发热了,别说我们,就连三等小丫头的衣裳也一天换一回,她在浆洗上还真不得闲。只是这夏天病了本来就不爱好,每日手不离水弓着腰洗衣裳怕是好的更慢。”玉棋顿了一顿,吩咐二门上的婆子道:“你叫个小丫头给浆洗上的林嬷嬷传个话,就说我说的:二妞虽不是伺候人的,但拖得久了过了病气儿给旁人总归是不好,今儿她哥哥又特意为这事求我,索性就给她几日假,待病好利索了再回来。”

柱子一听这话里的意思不止给二日假,不禁喜出望外,搓着手连声道谢。玉棋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吩咐道:“你明日到账房给你妹子支二两银子瞧病,别耽误了。”柱子听见脆生生地应了一声。

这二门离书房也不远,拐个弯就到了。两人到了书房院里,玉棋接过小丫头手里的食盒,请门口的小厮通报了一声,待里头传出话来,小丫头才撩起帘子先请玉棋进去。

此时周天海和莫少青两人对着两张地图说些什么,桌上满写满了东西的草纸。两人见玉棋进来,便结束了话题。周天海笑着问道:“二奶奶叫你送什么好吃的来了?”玉棋洗了手,笑着将食盒里的碟子一样一样摆在一边的花梨洋漆小几上,嘴里回道:“是下午刚做好的几样点心,有:糖蒸酥酪、玫瑰香饼、丹桂花糕、水晶虾饺、蟹黄汤包五样。”

周天海看了两眼,指着丹桂花糕问道:“此时怎会有丹桂?”玉棋笑道:“去年秋天选好丹桂花放坛子里封起来的。”周天海听了这才了然道:“我说上次吃那什么糕也有桂花香味,还疑惑吃错了。”玉棋笑着叫人送了干净的水来,小丫头跪在周天海前头高高举着脸盆,玉棋伸手将周天海的袖子挽了起来,又依次递过胰子、手巾等物。待周天海洗好了手放下袖子,小丫头换了干净的水跪在莫少青前头。

玉棋腰肢款款走到莫少青跟前,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不自在。这莫少青打小跟着周天海,身边一直是小厮伺候着,如今这么个如花似玉的丫鬟要帮自己挽袖子洗手,莫少青顿时有些拘谨起来。而玉棋自打跟姜玉春起,除了周天海就没伺候过其他男人,今天下午她立在屏风后面听莫少青侃侃而谈,已对这少年心存好感。临出门前的一瞥,更是将莫少青明亮的目光深深地记在了心里。

玉棋见莫少青眼神左右游离就是不敢看自己,她只能大着胆子看了莫少青一眼,轻声道:“玉棋帮莫爷挽袖子。”莫少青闻言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连忙坐稳身子红着脸道:“姑娘是二奶奶身边的人,少青怎敢劳烦姑娘,还是让我自己来就好了。”

周天海此时已经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个虾饺,完全没有察觉到那对男女的纠结,只一味催促说:“少青,赶紧洗了手来吃点心,这虾饺和蟹黄汤包凉了就没法吃了。”

莫少青连忙答应,手忙脚乱地挽了自己袖子去洗手,玉棋捧了胰子递上去,莫少青闻到玉棋身上传来的淡淡香气,有些心不在焉,也不敢大大方方去拿胰子,只胡乱估摸了位置,就伸手去够,谁知一下子没摸准,反而将手覆在了玉棋手上。

两人都不防备,顿时一惊,忙不迭地将手抽回,慌乱中将胰子被打翻在地。周天海嘴里叼着虾饺,听见声音诧异地看了过来。只见他二人都红了脸,半低着头不敢看对方,周天海将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奇怪地问道:“怎么洗个手也闹成这样?”玉棋闻言更是羞的耳根子都红了,莫少青回过神来,三下两下胡乱地洗了把手,也不擦手就跑去吃点心。

周天海见他坐下了,指着去了一半的虾饺盘子笑道:“你再不来我都吃光了。”莫少青笑了笑,拿起筷子夹了一个塞进嘴里,耳朵却不由自主地竖起来听玉棋带着小丫头收拾地面的声音。

莫少青吃了一个虾饺,又伸筷子去夹,却不想伸到盛着糖蒸酥酪的碗里,把好好的一碗酥酪搅的乱七八糟,而他自己还不知道,把空空的筷子往嘴里送。周天海见莫少青魂不守舍地样子,不禁有些奇怪,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忽然问道:“你这脸上、耳朵、脖子上怎么都红红的?可是出疹子了?”

莫少青听了一愣,下意识去摸脸,果然入手热热的,怔了怔才道:“许是太热了。”周天海听着理由倒也说得过去,便没继续追问。莫少青恐怕旁人看出破绽,也收敛了心神,这时才看见被自己戳坏了的糖蒸酥酪,面上不禁有些尴尬。

玉棋收拾完东西,洗了手倒了茶水过来,两人此时吃了半饱,便都放下筷子端起杯子吃茶。小丫头将食盒一一收好,玉棋笑着问周天海道:“二奶奶问二爷今日晚饭是在前院同莫爷吃还是回后院去吃?”

周天海略一沉吟,方道:“我同少青还有事情没商议完,今晚上在书房吃。”玉棋闻言盈盈笑道:“二奶奶叫问莫爷喜欢吃什么样的菜式,好叫厨房做合口的来。”

莫少青闻言忙道:“随便什么都好。”周天海笑道:“少青喜欢吃竹笋炒腊肉,太湖脆鳝、火腿煨鱼肚,你叫厨房做这三样菜。另外昨天不是有人送来了果子狸来,叫厨房收拾了做个梨片伴蒸果子狸,再选大肥鸭子做一个徽州馄饨鸭,其他的看着做罢。”

玉棋心里记下了,便福了福身子,带着小丫头退了出去。那小丫头见玉棋出来就收了笑容,只当她是累了,连忙卖好说:“去厨房传话这样的事情哪里用姐姐去说,姐姐先回院子歇着,我去厨房跑一趟吧。”玉棋点了点头,刚要吩咐两句,却又迟疑了一下,半晌说道:“还是我去说罢。”说着自顾往厨房走去。小丫头心里纳罕,却不敢表露出来,只得乖乖地在后头提着食盒跟着。

厨房的管事的婆子乔嫂子听说玉棋来了,连忙迎了出去,嘴里笑道:“姑娘想吃什么只管打发小丫头过来说就是,怎么亲自过来了?”又说道:“这里油腻腻地怕脏了姑娘的脚,我们到外头亭子里说话。”说着将玉棋往院子里的亭子里引。

玉棋住了脚笑道:“二爷今日要在书房吃晚饭,说了几样菜叫你们送去,其他的掂量着做就成了。”接着便把菜名说了一遍。

“姑娘放心,一会就叫人把东西都收拾了,二爷吃的东西,我们自然不敢粗心。”玉棋笑着点了点头:“二爷是同莫爷一起吃饭,二奶奶叫问莫爷喜欢吃什么样的菜式,叫嫂子一并做上。”乔嫂子笑道:“莫爷寻常回来,也有那爱吃的几样菜,我回头叫她们预备下来。”说着便将菜名报了一遍。玉棋心里默默记下了,面上却不显,只装作不在意一样,说了几句闲话,起身就要回去。乔嫂子见状连忙笑道:“姑娘好容易来我这一遭,好歹吃口茶再走,算是给我的面子。昨儿上头新赏的好茶,锅上还有热的水晶虾饺和蟹黄汤包,预备着主子们点心的,我盛出来一盘子给姑娘垫垫肚子?”

玉棋来回也跑了大半个时辰,听着一说也觉得饿了,便洗了手,乔嫂子连忙叫人收拾了几样吃食过来,整整齐齐地摆在亭子里的石头桌上,除了两样点心,另外又海参烩蹄筋、糟鹅掌鸭信、燕窝鸡丝汤,玉棋洗了手,坐下来吃了半碗汤,就着鹅掌鸭信吃了些点心下去,末了吃了几筷子海参烩蹄筋。

吃完了东西,乔嫂子又亲自端了一盏茶来,笑道:“姑娘也尝尝我们的茶,虽不是顶好的,但也勉强中吃。”玉棋吃了一口茶笑道:“我吃着倒还好。”两人正说着话,就见柳儿打外头过来,见玉棋在这吃茶,不由地停下脚步笑道:“刚才二奶奶还说算着姐姐该回去了,这会子没回指不定到哪躲懒去了,可不是让二奶奶说着了。”

玉棋听了笑骂道:“就你会学舌。”柳儿嘻嘻笑着也不还嘴,正待玉棋起身要走时,张雪雁打发人来问她要的海参炖蹄筋做好了没。乔嫂子笑道:“火上煨着呢,一会叫人送去。”那小丫头本来想进来等着,见玉棋几个在,便撇了撇嘴转身走了。

玉棋见状心里有些恼火,转头指着桌上自己吃剩的海参炖蹄筋和乔嫂子道:“想是张姨奶奶饿了,不如就把我吃剩的给她送去。”乔嫂子闻言一愣,瞬间又明白过来,取了食盒将石桌上几道剩菜都放了进去,拿起筷子略微整了整形状,又放上一盆粳米饭,才吩咐小丫头送过去。玉棋、柳儿见状不禁都握嘴大笑起来。

张雪雁今天晌午饭没吃,歇晌起来就觉得饿了,又想吃样合口味的菜,便打发小丫头去厨房叫做海参炖蹄筋。张雪雁本来就是性急的,想吃什么恨不得马上就吃,可偏生这道菜里的蹄筋要小火慢炖才成,张雪雁耐着性子等了又等,打发小丫头去催,仍不见厨房送来,正想发脾气砸东西,就听外头有人说厨房送菜过来了。

雅诗见张雪雁沉着脸,连忙使眼色让小丫头拎了食盒进来,自己则洗了手,把食盒里的几样菜摆在炕几上,又拨了半碗米饭放到张雪雁面前。张雪雁冷着脸先往桌上看了一圈,随即撇嘴道:“这家里越过越穷,看这菜少的和喂猫似的。”雅诗忙笑道:“菜放在食盒里拎过来,盛少些才不容易洒。”张雪雁冷哼一声:“你也不用为他们说话,我知道这些人都是踩低捧高的。她们见二爷几个月不来我这了,一个个都开始想法作贱我了,连厨房的人也敢欺负到我头上来了。想我刚来那几日的时候,我说要吃鱼唇,她们还不是屁颠屁颠的用了几十条鱼给我做了那道菜。”

雅诗盛了汤放在张雪雁跟前,赔笑道:“她们哪里敢作贱姨奶奶,您瞧您只说想吃海参炖蹄筋,可厨房的人除了蹄筋还不是巴巴地送来了燕窝鸡丝汤什么的,其实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张雪雁听了这才舒心了,吃了半碗汤,撇了撇嘴:“燕窝虽然不差,可汤都凉了,定是先给二奶奶送去,剩下的才给我的。”

雅诗笑道:“她们也不敢坏了规矩,要不我放在咱院子的炉子上给姨奶奶热热?”张雪雁摇头道:“罢了,反正大热天的也吃不下热东西。”说着就着米饭将玉棋吃剩的菜吃光了大半,方才放下了碗筷,心里也觉得舒爽了许多,脸上也有了笑模样:“还是饿了吃饭香,我今日倒比平时多吃了半碗饭呢。”众人皆笑着称是。

张雪雁吃饱喝足以后歪在榻上,雅诗倒了茶送过来,张雪雁吃了一口茶朝她招了招手道:“这二爷总不来我这也不是个办法,你快帮我想个法子,总该叫二爷来我这几回才好。”雅诗为难地道:“如今二爷白日除了在前院书房就是在二奶奶院里,我们就是想找个借口请二爷过来都不成。”张雪雁闻言也不由地生起气来:“可不是,我平日多给二爷使个眼神,二奶奶都会扫我两眼。这二爷又不是她一个人的,凭什么老霸占在她屋里。”

雅诗见她说的不像,连忙拦着,张雪雁见状一股火蹭地上来了,坐直了身子指着雅诗骂道:“你这个贱小蹄子也是个吃里爬外的主儿,跟在我身边不为我想法子,倒整天顾忌着二奶奶高不高兴。我就说让她不高兴的话怎么着,有本事她撵我出去。”张雪雁骂完见雅诗委屈地眼泪都下来了,不禁冷笑道:“你也别一副委屈的样子,我这里可容不下你了,你赶紧去那院找二奶奶舔她脚后跟去。”

屋里的小丫头见连雅诗都有了不是,一个个连忙屏声禁气地退了出去,只有优歌笑着上前道:“姨奶奶快别生气,为了旁人气坏了自己身子可不值得。”张雪雁瞪了雅诗一眼,转头看了优歌:“你平时是个有主意的,帮我想个法子。”

“二爷最迷姨奶奶的戏,只要姨奶奶唱上一段二爷喜欢的段子,二爷定会想起以前和姨奶奶恩爱的情形。”优歌自得的一笑,“到时候二爷定会来找姨奶奶,只要姨奶奶使些手段,不愁留不住二爷。”

张雪雁闻言点了点头,遂又皱眉道:“可是我现在根本没有单独见二爷的机会,怎么唱戏给他听?”

优歌忙道:“二爷今日不是在前院书房吗?姨奶奶就在路上等二爷啊。”

张雪雁闻言迟疑了一下:“可是,上回我拦二爷的路可是被二爷罚了,若是再拦路,恐怕…”

“姨奶奶别在路正中间等着,二爷回来的这一路上也有几处亭子,姨奶奶只管在那亭子里坐了,远远地看见二爷来,再唱起来。到时候二爷看见月光下唱戏的姨奶奶,想起往日温存的日子,任凭他再怎么铁石心肠也会被打动的。”

张雪雁听了不禁扬起了笑容:“好,就这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内牛满面爬上来,一不小心又半夜十二点了,周末三天没更新,先捂脸道歉。临时遇到些事情,心情变得很糟糕。今天依然有点心不在焉,写完才发现都12点半了。看哪天有空我会将更新补两章~~积分满二十五字送分,要积分的童鞋留言中记得带“要积分”字样。长评优先赠送~

36、夜半唱戏...

玉棋回了院子,姜玉春把她叫跟前来仔细问了外头书房的情形,听见周天海吩咐厨房做的那几样菜,不由地皱起眉头:“除了肥鸡嫩鸭就是各样的肉,整日油腻腻的,也不知二爷怎么就那么爱荤腥。”郭嬷嬷听了忙笑道:“男人都是爱吃肉的,哪像女人家吃两口菜就饱了。”姜玉春道:“整日这样油腻的吃,对身子不好,往后还要慢慢地给他改改才是。”郭嬷嬷道:“怕是不容易改呢,这些日子二奶奶总叫二爷吃那些野菜瓜果,我看二爷脸皱的什么似的,好像叫他吃毒药一般。”姜玉春想了想周天海的表情也忍不住笑了。

玉棋笑道:“还有件事回二奶奶:浆洗上的丫头二丫病了,她哥哥替她求了几天假,说接回去养两天。我想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应了他,叫他去账上支二两银子领妹子回家,等好了再过来。”

姜玉春点了点头笑道:“这种小事你们办就好了,不用都回我。”郭嬷嬷在一旁接口笑道:“玉棋这个丫头最是飒爽明快又怜弱惜贫的,心又公道,府里的这些小丫头小厮们有事都爱求她。”

姜玉春道:“就是性子野了些,嘴上也常是不饶人的。”几个人说着话,眼见着天色暗了下来,李嫣红三人到了,站在一边陪着说笑了会子,厨房差人送了晚饭过来,李嫣红、思琴几个人洗了手摆饭放箸,请姜玉春用饭。

姜玉春晚饭只吃一碗粥、几样素菜,吃完了就到廊下教“小苹果”说话,李嫣红几个也跟了出来,姜玉春一边拿着松子喂鸟一边说道:“二爷不在,我这也没什么事,你们这就回去罢。”三人福了一福便离开了。

张雪雁回了屋子,连忙叫人打水沐浴。优歌乐颠颠地到跟前邀功说:“我打发小丫头到二门盯着去了,打听到信立马回来告诉姨奶奶。”张雪雁随手将自己鬓上的簪子取了下来插到优歌的头上,嘴角挑起:“好丫头,如果这事成了,我重赏你。”优歌知道张雪雁箱底丰厚,打赏向来也大方,连忙喜滋滋地谢了赏。雅诗见张雪雁主意已定,只得默默地找了几件颜色艳丽的衣裳出来,备张雪雁挑选。

张雪雁沐浴出来,优歌拿大毛巾将她头发拧干,细细地梳了,才扶着她去看榻上铺的衣裳。优歌见张雪雁挑挑拣拣,不时地拿着衣裳在大镜子前比照一番,似乎觉得哪件都好。她眼睛一转,有意将雅诗压下去,上前谄笑道:“这些衣裳艳了些,反而衬不出姨奶奶的颜色。依我说,不如穿身素净飘逸地衣裳,到时候微风一吹、月光一映,飘然若仙,还不把二爷的魂给勾来?”

张雪雁想象了一下优歌说的情景,脸上酡红,带了几分羞涩。优歌看这情形,知道张雪雁依了,连忙开箱子选了件月白色的滚雪细纱暗绣水仙长裙,替她换上了,又从首饰匣子里取了一只玛瑙荷叶银脚簪,却没有替她挽妇人发式,只简单的挽了一下,后面仍留了头发垂下来。

张雪雁穿戴好后对着镜子照了一照,觉得自己超凡脱俗恍若仙子一般,脸上遂带了几分喜色。优歌喜滋滋地奉承道:“姨奶奶这模样这打扮说是九天玄女下凡都有人信。”张雪雁闻言脸上闪过一抹得意神色,扶着优歌慢悠悠地向外走去。雅诗犹豫了两回还是没敢上前劝阻,只红着眼圈叫了小丫头进来,把洗澡水拎出去倒了,转身去替张雪雁铺床。

如今已是七月天,晚上微风徐徐,一扫白日的闷热。优歌拿着个玻璃盏的小灯笼,引着张雪雁往外走,嘴里笑道:“二爷回来路过的几个亭子我都瞧好了。泉蝶亭离我们院子最近,而且半隐于花木之后,又能借到后头院子廊下的灯笼光,姨奶奶不如就在那里的亭子候着。等二爷远远地来了,姨奶奶便唱一段二爷最爱的曲子,把他引到亭子里。这样一来,也没有姨奶奶拦路之说了。”

张雪雁含笑点了点头,拿手指戳了下优歌的脑门,嘴里笑道:“你这丫头最是机灵,不枉我疼你。”优歌笑着扶张雪雁到泉蝶亭坐下了,过了大约一刻钟,派到门口的小丫头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连气也没喘匀就急忙忙回道:“二爷才刚出了书房,想必快要过来了。”

优歌一听,一把拉住那丫头的手,把她拖到花丛后面,张雪雁见两人藏好了,才转过身静静地坐在亭中。

姜玉春吃过晚饭就派了两个小丫头去外书房候着,等周天海忙完,两人前头提着玻璃盏的灯笼给周天海照亮。因已过初更,各处的丫鬟们婆子都回了院子,此时后院一片寂静。

几人刚进了二门没两步,就听见一串慌乱地脚步声,两个小丫头浑身一激灵,不由地住了脚,可是细一听,脚步声却又听不见了,只剩清风吹过树叶的簌簌声。周天海心里琢磨着事,倒没注意什么声响,只是他见两个丫头停了脚,脸色一片煞白也不由地住了脚问道:“怎么了?”

那丫头惊魂未定,支吾着说道:“刚才听到一串脚步声,可是细听又没了,四处瞧了又没看见人。”周天海皱眉道:“许是哪个院子的小丫头乱跑吧,我们快些走罢,二奶奶还在家等着呢。”

两个小丫头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眼前方路上的重重树影,不禁都缩了缩脖子,提着灯笼在前头照亮。走了大约一刻钟,远远地着看见张姨奶奶院子门口亮的灯笼,两个丫头这才舒了口气,脚步也快了起来。忽然一个丫头停住了脚,指着花丛中一处悄声说道:“你们瞧那里,怎么像是有亮光一般。”这下不仅连周天海都忍不住转过头去往郁郁葱葱地花丛后头瞅。

一抹亮光若隐若现地从重重叠叠地枝杈中透了出来,正在三人疑惑那是什么的时候,忽然从花木后面传来一声幽怨地叹气打破了满园的寂静。

两个丫头对视一眼,皆面露惊恐神色,饶是周天海也不由地觉得头皮发麻,惊出一声冷汗。他接过小丫头手里的灯笼往前走了几步,小丫头见了立马跟上,三人转了个弯去见泉蝶亭里站着一身穿月白色衣裙的女子,朦胧月光下,也看不清脸面,只见她立在那里似哭似叹地唱道:偶然间人似缱,在梅村边。似这等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待打并香魂一片,阴雨梅天,守的个梅根相见。

一阵细风吹过,那女子没束好的头发随风飘舞,把脸盖住了大半。站在周天海身后的两个小丫头撑不住,手里的玻璃盏灯笼跌落在地打了个粉碎,腿上发软摔倒在地,嘴里还不忘哭喊一句:“鬼啊!”

张雪雁正自顾自怜地唱着自己拿手的《牡丹亭》,似嗔似怨地望着周天海,等着他到走过来将自己拥入怀中。可惜她刚唱了几句,那小丫头一声“鬼啊”把张雪雁辛苦营造的氛围都打破了。当下张雪雁铁青了脸,迈着小步走了出来。那丫头看见“女鬼”徐徐逼近,更吓得爬不起来,忍不住缩在周天海腿后带着哭腔道:“二爷,救命!”

周天海脸都气绿了,几步走到张雪雁跟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喝道:“三更半夜的你装神弄鬼的想做什么?”张雪雁惊愕地看着周天海,不明白为何他的反应和自己预估的怎么相差如此之大。

周天海拽她到跟前,瞅见她梳了个不伦不类的发型,气的骂道:“大半夜的你跑这里唱什么戏?”优歌缩在花丛后面有小半个时辰了,听见周天海发怒,也不敢再躲了,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提着灯笼从花木从里出来了。

那两个丫头这才说道:“怪不得刚才隐约总瞧见花丛里面有灯光,原来是优歌姐姐提着灯笼藏那里。”

张雪雁这才知道自己吓着二爷了,不禁懊恼不已,心里不住地骂优歌这个“飘然若仙”的主意。周天海捏住她下巴喝道:“二奶奶难道没和你说过,以后这种半路拦人的事少做?”张雪雁登时眼神游离,就是不敢看周天海的脸,半晌才咬着下唇哭道:“婢妾没拦二爷的路,婢妾是因为心里哭闷,出来散步见月朗星稀的,想起以往和二爷恩爱的情形,忍不住唱了这么一段。”周天海冷笑道:“若是这样,为何你的丫头不好好的守着你,躲在花丛后面做什么?你打的什么主意以为我不知道吗?成日里不好生伺候二奶奶,反而把脑筋动在勾引男人身上,我看你也是个不知羞耻的。”说着手往下一掼,将张雪雁摔在地上,

张雪雁听了不禁哭道:“我勾引男人也是勾引自己家男人,没勾引到外头去,二爷做什么拿这种话羞辱我?”周天海听了更是气得发抖,嘴里骂了句:“荡妇。”一拂袖子转身离去。

两个小丫头见玻璃盏的灯笼都打碎了,不由地苦着脸,好在月光如水,可以看清脚下的路,两个人跟在周天海后面匆匆地回了院子。

姜玉春估摸着周天海要回来了,索性在院门口坐着纳凉,远远地瞧见几个黑咕隆咚的身影过来,待那身影到跟前了才发现是周天海跟两个丫头回来了。姜玉春见周天海面色难看,两个小丫头惶恐不安不由地站起来问道:“怎么了这是?怎么也不提个灯笼?”

周天海住了脚,看见满院子的丫头婆子,也不愿意多说,只吩咐打水洗澡。姜玉春伺候他坐进浴桶里,便出来到厢房,把两个跟周天海回来的小丫头叫到跟前来,问道:“回来的时候遇到什么事了?怎么二爷脸色那么难看,你们连灯笼都没提?”

其中一个小丫头哭丧着脸道:“回二奶奶:回来的路上,路过泉蝶亭的时候,张姨奶奶穿着一身白衣裳披头散发的站在那唱戏,我们远远地瞅着又看不清脸,还以为是遇到鬼了,一慌张跌倒了把灯笼给打碎了。”

“唱戏?”姜玉春惊愕地看着那丫头,“这都几更了,她唱什么戏?”那丫头低着头道:“奴婢没听过,不知道是什么戏。二爷也被她唬了一跳,发起狠来骂了她几句,这才回来。”

姜玉春点了点头,看两个丫头这么半天脸色仍然没缓过来,知道她俩吓得不轻,回头吩咐思琴道:“先拿两粒安神的药给她俩吃了,明日若是好了便罢,若是发热了记得叫大夫来瞧瞧。”思琴应了,取了药看着她俩吃了,便打发她们去休息。

姜玉春坐在榻上想了一回,不禁气笑了,摇头和郭嬷嬷道:“这个张氏,我都不知道怎么说她。大晚上的穿着白衣裳在黑咕隆咚的亭子里唱戏,搁谁谁不吓一跳啊。按理来说她学戏这么多年,也该是个伶俐的人才对,怎么做出来的事就这么让人哭笑不得呢。”

郭嬷嬷冷哼道:“我就说学过戏的粉头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二奶奶没看出来?她这是想勾二爷呢。她刚进府那几日,整天在屋里给二爷唱戏,又是献媚又是西子捧心的,每天不知闹出多少事来,满院子的婆子没有不烦的。直到二奶奶出了事她才算消停下来。”郭嬷嬷叹了口气,又说道:“说起来我那时我真怕二爷恋上这个戏子,她惯做张狂样儿,若是真得了二爷的心,还不知怎么作践二奶奶呢。幸亏二奶奶打起精神将二爷笼络住了,没叫那小蹄子安分下来。说起她路边唱戏这事来,还不是为了让二爷想起和她往日的情形,好叫二爷回心转意?真亏得她是晚上唱,若是青天白日的,保不齐二爷就心软了。”

姜玉春听了心里不禁一股气,冷笑道:“她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姨娘,我都不许旁人说她是戏子,就怕她没了脸面,也让二爷脸上没光。她倒好,非得拿戏子的样出来,她不是想唱戏吗?我明日让她唱个够!”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被哪阵风吹到了,感冒了,吃了药以后各种困,连着睡了两天才缓过劲来,一看就少了两天更新,内牛满面。不过说起来有件开心的事,卡卡的《宛在水中央》(原名穿越后的悠闲生活)已经下印厂了,今天朋友告诉我说囧囧商城已经有预售了,嘿嘿~~有兴趣的读者可以预定。封面其实很美的,但估计囧囧商城像素的原因,看不太清楚。

37、玉春发怒...

周天海那边洗完澡了,打发人来找姜玉春,姜玉春将怒气掩了,起身回了屋子。周天海正坐在榻上吃茶,见她回来随口问了句:“刚才去哪里了?”姜玉春在他身边坐了,叹了口气回道:“那两个小丫头吓得发热了,我叫思琴找了两丸药先给她们吃了,等明日再叫大夫来瞧瞧。”

周天海听了脸色又难看起来,坐在榻上骂道:“也不知道哪辈子做的孽,纳了个这样的一个东西回来。别说小丫头了,连我都被她吓得一身冷汗,要不是后来听出是她的声音,我还真以为是鬼呢。”

姜玉春刚想说“世上哪有鬼怪这种东西?”又想到自己是穿越来的,鬼怪之事还真不好说,便掩口不提了。周天海依然忿忿地骂道:“就她这样的,没鬼都让她招来鬼。”

姜玉春听了不禁“扑哧”一笑,推了推他肩膀问道:“不都说唱戏的女子是极伶俐的,怎么她做事这么着三不着两的,又没个眼力价,说话行事全凭自己高兴。就这么个性子怎么在吴府呆那么多年的?”

“她在唱戏上极有天分的,嗓子又好,长的又美,当初学戏的时候她师傅就宠她。第一回登台,吴爷就发下话来,叫好好教她,不许为难了她。有了这话,吴府戏班子里的人谁也不敢惹她,每天任她高兴。等唱了一两年,她又有了名气,不仅诸府女眷爱她的戏,连扬州城内的官员盐商们都盼着能听一回,这回不连吴爷,连吴夫人都对她另眼相待,众人把她捧得更高,她性子也越发骄纵、任性。”周天海叹了口气,半晌说道:“原来我只‘娶妻娶贤、纳妾纳颜’,她不但生的美,又难得真性情,喜怒哀乐都摆在脸上,不像旁人一样藏着掖着,因为对她额外怜爱几分,谁想到却是个这么不省事的。”

姜玉春愕然,随即笑道:“是呢,我也想着她以前没伺候过人,又养尊处优惯了,但凡她行为不过分,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她过去了。只有实在看不过眼的才说她两句,为的是二爷喜欢,怕伤了二爷的心。”

周天海听了转过头睨了姜玉春半晌,才在她脸上捏了一把:“我知道我刚才说的话你心里不自在了。你也不用拿话刺我,我就是再喜欢她也经不起她这么折腾,早对她没了那个心思。你明日罚一罚她就是了,只是别打发了她,毕竟是吴爷送的,还要顾着吴爷的脸面。”周天海见姜玉春脸冷了下来,连忙又笑道:“我是知道二奶奶的本事的,你若是连她都降不住,我白看你了。”

姜玉春起身倒了杯茶,吃了一口才冷笑道:“我也不用二爷高看我,我宁愿没这些糟心的事,好安安生生过日子。我父亲做官那么多年,统共也只有一个妾室而已,更何况我们只是平头百姓。以前还有个法度,曰‘民年四十以上无子听之’,现虽然没人把这当回事了,但也不能左一个又一个纳个没完,到底是不像样。”

周天海听她言语里心怀怨怼,心里一软,连忙上前作揖道:“二奶奶快别生气了,是我说错话了。你看她们不顺眼打发出去可好?”

姜玉春冷笑道:“打发出去?我打发出去哪个?王氏是夫人给你的,她没错没过的,我有什么理由打发她出去?退一万步说,就是她真有什么错事,非逼得我撵她不可,也得回过夫人才敢打发。那张氏,十天里她能消停三天我就念佛了,简直就是个狐狸精变得,每天不知闹出多少故事来?可但凡我说一句不喜,你就拿是吴爷送来的话堵我,叫我忍耐,这自古以来没有听说过要正妻忍耐妾室的。今儿我和你说明白了,再有这一回,我直接拎着包袱走人。她是吴爷送的,打发不得。我没什么靠山,我走就是。”

周天海从没见过姜玉春发过这么大脾气,不由地心中一惊,连忙叱道:“你胡说什么?我是那种宠妾灭妻之人吗?这几个月下来,我以为你该明白我的心意才是,怎么今天说出这么伤人心的话来。”

姜玉春道:“说伤人心的话总比行伤人心的事要好的多,我问二爷一句:可还记得我们的孩子是怎么没的?”说着也不管周天海,自顾脱去外面的衣裳,躺去床上睡觉。周天海立在屋里站了许久,终究叹了口气,也脱了衣裳上了床,将姜玉春揽在怀里。姜玉春挣扎了几下,但仍然推不开他禁锢自己的手臂,只得松了手,闭了眼假装睡去。

周天海贴着她的发丝,半晌说道:“我何尝不羡慕前人说的‘结同心尽了今生,琴瑟和谐,鸾凤和鸣。’,我以前不明白那是怎样的感情,只以为夫妻之间相敬如宾就尽够了。这几个月来,我才有些体味出那句话的意味,我才明白什么才是我想要的婚姻。”周天海松了松胳膊,握住她的手指揉捏道:“以后别为了旁人负气说离去的话了,在我心里只有你,没有旁人,难道你不知吗?”

泪水从姜玉春紧闭的眼睛中流出,顺着脸颊,落到周天海的胳膊上。周天海叹了口气,将她的身子扳了过来,低头去看她的脸。姜玉春依旧倔强地阖着眼不去看她,周天海凑过去,吻了吻她颤抖的嘴唇,将她腮边的发丝撩开,轻声道:“以后我只守着你,不去找她们好不好?”

姜玉春闻言睁开眼,不信地看着他:“真的?”周天海笑着将她搂进,吻去她脸上苦涩的泪水,嘴里哼道:“小醋坛子。”姜玉春闻言撇过脸,抗拒着他的吻。周天海连忙发誓道:“真的真的!就像这几个月一样可好?”姜玉春听了这才露出一丝笑意,言语中仍带着倔强:“就怕二爷觉得我善妒,犯了‘七出之条’。.”

“停停停!”周天海忙不迭地打断,语带哀求的说:“我的好二奶奶,你就当心疼我,以后万不能说‘七出’‘离家’这样的话可好?一听见你说这话,我心就像刀扎了一样,拧着疼。”

姜玉春顿了一顿,半晌才道:“看你表现吧,希望你以后不要做让我寒心的事才好。”

周天海连忙摇头发誓道:“不会不会!以后甭论谁送人给我,我一概推却。家里这几个也随你打发,只要你别离了我。”

姜玉春听着周天海有些孩子气的赌咒发誓,心里叹了口气:纵使周天海驰骋盐业,在感情上其实也不过是个懵懂的少年而已,这几个月和自己相处虽明白了一个“情”字,但却不明这字的深意。

姜玉春道:“我曾经听过一首诗,其中一句让我念念不忘,叫‘一生一世一双人’。”周天海听见这句诗,宛如参禅一般,细细品味了许久,方才笑道:“是了,我明白二奶奶的心了。”姜玉春道:“此时二爷爱我,自然海誓山盟随手拈来,可等他日激情退去,不知二爷是否如今日一般。”周天海正色道:“商人重信誉,我从来没有出尔反尔的时候。”

姜玉春略略放下心,闭着眼睛想了一会,突然说道:“我再和你说一句。那李氏收银子的事张氏为何会知道?你想去吧。”周天海一愣,随即搂着她闭上眼睛道:“我当真明白了,不信你看我往后行事就知道了。”两人再不言语,都阖眼睡了。

翌日一早,莫少青打发人来请周天海,周天海洗漱了,连早饭也来不及吃,就急急忙忙去外书房了。姜玉春将早饭打点了,命人送去外书房,这才转过身回来吃饭。

姜玉春吃过了饭,让李嫣红三人到外间屋子去吃,自己坐在榻上吃茶。郭嬷嬷近身低声道:“昨晚上听见二爷和二奶奶拌嘴,唬杀老奴了。依老奴说,二奶奶忒心急了些。毕竟二奶奶的想法于礼不合,不该这时就将话说得这么透亮,还得缓缓地来才是。”

姜玉春笑道:“我本也打算慢慢来的,谁知昨日被一气就忘了分寸了。”杜妈妈咂舌道:“其实也无妨,二爷本来心里就有二奶奶,此时早厌了李姨娘,昨儿又烦上了张姨娘,那王姨娘二爷就没上心过。此时二奶奶将心事说出来,正好绝了二爷往后再纳人进来的想法,以后也不怕有新人来争宠。而这家里三个又都是二爷不喜的,既不会抢了二爷的心去,又占了姨娘的位置,有她们三个在,家里的老夫人、夫人也不会往二爷房里塞人。若是她们三个真去了,保不齐明日就送俩来。”

郭嬷嬷道:“只是这李姨娘和张姨娘还得罚一下才行,省的闲的生事。”姜玉春点头道:“我心里有主意,去叫她们进来罢。”

李嫣红三个吃了几口,听说二奶奶叫人,连忙漱了口来到堂屋,垂着手立着。姜玉春拿着茶盏拨弄着茶叶,漫不经心地说:“把窗户、门都敞开,闲着的丫头都叫过来。”思琴一愣,连忙去吩咐,不一会功夫,院子里就聚了十来个人,都目目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姜玉春看了眼张雪雁,淡淡地说:“听说张氏昨晚技痒,在亭子里唱戏。我这屋里从我到小丫头都是爱听戏的,你就给我唱一段吧,也算解解闷。”张雪雁闻言脸上涨红,不禁抬头怒目而视。

姜玉春用力将茶盏顿到桌上,震的茶水溅出几滴,姜玉春语气更加轻缓:“就唱《游园惊梦》吧?”张雪雁手里绞着帕子,见众人眼带嘲弄神色,心里明白想必昨晚的事府里上下都知道了。雅诗在一旁看的着急,不住地使眼色给张雪雁,示意她开口认错。

姜玉春等了半晌,也不见张雪雁有动作,才冷冷笑道:“怎么?我听不得你的戏?还是你觉得我使唤不动你?”

张雪雁这才动了动嘴,勉强挤出一句话:“奴婢不敢!”

姜玉春似笑非笑地睨着她:“原来你还知道自己的身份,我以为你忘了你的卖身契在谁手里了呢!”听到卖身契三个字,张雪雁脸上不由地有些灰败,忍不住想起王嬷嬷所教导的身为妾室的规矩,以及被恐吓的卖出去以后的情形,不由地浑身抖如筛糠。

“唱吧!”姜玉春扫了她一眼,端起茶盏来,忽然嫌弃地说道:“这是什么茶?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也敢出来现眼,还不赶紧去换了!”

思琴连忙换了新茶上来,姜玉春吃了一口,扫了张雪雁一眼。张雪雁含着泪依依呀呀地唱道:“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直到唱满了两出戏,姜玉春才叫张雪雁停了,漫不经心地笑道:“不愧是名旦,唱的果然好。昨晚听二爷说起你半夜唱戏,我才想起来倒是我亏了你了,也总不给你个唱戏的机会,才逼得你深更半夜在外头唱。既然这么着,你每日来给我唱上一回,倒省了我买小戏班子的银子了。”

张雪雁心里早就怕了,此时也明白二爷没将自己放在心上。只得服软跪下哭道:“二奶奶,奴婢错了?”姜玉春道:“何错之有?”张雪雁哽咽道:“奴婢不该存了那见不得人的心思,使计勾引二爷。”

听她这样说,姜玉春反而笑了:“你进府来大半年,头一回听到你这么明白的话,真是难得。”

张雪雁垂着头不敢接言,姜玉春又道:“听说你有件牡丹花样的衣裳?我怎么不知你的衣服上头也能绣牡丹?”张雪雁心里一抖,妾室的衣裳只许绣桃花李子花或是蝴蝶之类的小花样,只有正室才敢用牡丹这样富贵的花样。她存了小心思,自己偷偷摸摸做了一件,却一直压在箱子底下,却不知姜玉春从何得知,当下她连忙哭道:“求二奶奶饶命,往后再不敢了。”

姜玉春冷笑:“别以为你是吴爷送来的,我不敢拿你怎样。就是我真赶你出去,吴爷也不会因为你跟二爷翻脸。这回先饶了你,再有一回错处叫我捏在手里,我直接叫人卖了你出去。”张雪雁磕了头,伏在地上。

姜玉春看了她眼,又将视线挪到李嫣红身上,李嫣红一惊,连忙跪下。姜玉春一笑:“你跪的倒快!”李嫣红低头道:“奴婢背着二爷、二奶奶擅自收了李家送的两万两银子,请二奶奶责罚。”姜玉春冷笑道:“那你说说李家为何要送你银子?”李嫣红连忙辩解道:“二奶奶明鉴,当初汤夫人只说李家想卖园子周转银子,并没有提旁的事。奴婢想着她家的园子好,二奶奶喜欢,帮着说说话也没什么罪过,因此就应了。谁想到他们内心藏奸,想害二爷。若是奴婢知道,借给奴婢十二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啊!”

姜玉春冷笑道:“我不管你们从谁家来的,有什么靠山。到周家来就是我周家的人,若存了吃里爬外的心思,帮着外人对付周家,可别怪我和二爷心狠。”跪在地上的张雪雁察觉到姜玉春的视线扫过,浑身僵硬地一动不敢动。

姜玉春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们俩犯了错,我也不能就这么饶了你们,否则往后我也没办法当这个家了。张氏,不守规矩、对主母不敬,罚禁足半年。至于李氏,背主之罪,禁足半年,擅自收受的两万两银子归于官中。”

待下人将二人带回院落,姜玉春才将视线挪到一直低头沉默的王氏身上:“抬起头来。”王氏恭顺地抬起头,任由姜玉春打量。

“王氏,你可做过对不起我的事?”姜玉春声音轻柔许多,却瞧见王氏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奴婢不敢。”

“下去吧。”

王秋华福了一福,默默退下。

38、调笑...

姜玉春发作了两个人,歪在榻上发呆,直到快晌午,周天海回来了,姜玉春才回过神来,一边拧了毛巾给周天海擦脸,一边缓缓地把上午发作张、李二人的事说了,周天海沉默了一下,随即说道:“她们不安分自然要受罚,内宅的事你做主便是。”姜玉春见周天海不甚在意的模样,脸上不由地带了几分笑容:“还不因为都是二爷心肝上的人儿,我怕罚重了,二爷心疼。”

周天海趁丫头们不注意,在姜玉春腰上捏了一把,低声笑道:“如今爷心肝上只有你一个人,哪里还敢有别人的存在啊,快收起这样的话罢。”姜玉春腰间的嫩肉突然被周天海一拧,只觉得腿上一软,连忙红着脸推开他,小声嗔道:“又耍嘴。”随即转身倒了茶过来,递给周天海吃,又问他道:“今儿外头没事?怎么这会子回来了?”

周天海慢悠悠地吃了两口茶,才说道:“上午和少青又商量了会馆的事,他这会儿去街上看地方去了。”姜玉春道:“建会馆一定要选最繁华的地方,叫少青去东关街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地方。现成的楼房估计没有相应的,不如买一处自己盖,只要地方够宽阔就行。花个五、六万两银子也能建个极好的了。”

周天海微微皱了皱眉头:“要盖好也要一年的时间,时间久了些,我恨不能明天就能把会馆张罗起来。”姜玉春笑道:“即使有现成的房子也没那么快把会馆开起来,好些事不是一时半会能准备好的。”

“哦,你说说听听。”周天海起身给姜玉春的杯子里续了茶,姜玉春吃了一口,方才说道:“会馆除了是建立人脉、拉拢关系,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方面就是收集消息。自古以来,饭馆茶铺都是各种消息最密集的地方,能收集这些消息的自然是店里的伙计了。二爷不如现在就从老家找些伶俐能干的小伙子来,不仅要能说会道还要有眼力价,重要的是头脑要灵活,叫少青手下的人好好教导几个月,等学个差不多了二爷的会馆估计也开业了。”

周天海笑道:“这个容易,去年族长还送信来说几十个十二三岁的小子想出来闯荡,等我抽空回去,亲自挑选,把那伶俐的都带出来。”

姜玉春点头:“另外这会馆里头不能没有戏班子,二爷看是请现成的还是买小孩子现教呢?”周天海思索了一会,方才说道:“请一个好戏班子再买十几个伶俐的孩子跟着学罢,总要自己有个戏班子才稳妥。”

姜玉春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连忙问道:“汤总商家里以前的戏班子都遣散了吧?二爷不如挑几个顶尖的买回来,偌大的会馆一个戏班子够呛忙的过来。平日里的小戏,谁家请客宴席都少不了戏班子,趁着有空不如都置办出来,省的到时候打饥荒。”

周天海笑道:“使得,不如趁这个时候,再买十几个女孩子回来,也教她们学戏。我们搬到那边园子去,正好地方大,家里人又不多恐你无聊。不如沿着围墙圈起一个地方来,叫女孩子们住在那里学戏,平日或是你听,或是请那些夫人来家里看戏都极便宜。”

姜玉春点了点头:“那你看着办吧。说起来那边房子,我这几天正准备打发人去收拾收拾,我想尽快搬过去住呢。”周天海道:“那边的库房里先要派人去盘点下才是,当时虽然给了册子,但始终没来得及去查看。”姜玉春道:“明日叫周二家的带几个人过去,另外我叫玉棋也跟着去盯着点,顺便瞧瞧那边屋子需要添置什么,一起记下来。房子恐怕要重新粉刷,园子也要略微修剪一下,二爷帮我想个人,叫谁做这个差事?”

周天海想了想道:“周二的侄儿如今出息了许多,把这个差事给他罢。”姜玉春笑道:“只要手脚麻利就成,我打发个人去吩咐他,叫他下午来领银子。”

夫妻两个嘀嘀咕咕商议了半个来时辰,把最近要忙的事对了一遍,才松了口气。周天海见丫头们都去了隔壁屋子去摆饭,便一点点蹭到姜玉春身边,将头枕在她的肩膀上搂着她的腰,轻轻摇晃着:“二奶奶,有你帮衬着,我能少操心许多事。”

姜玉春听到周天海撒娇的语气,脖子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顺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嘴里哼哼道:“天海乖,二奶奶宠你。”姜玉春刚说完,自己就忍不住笑了出来。周天海转身将她压在身上,两只手不停地呵她痒,嘴里笑道:“你刚才说的什么?你刚才说的什么?”姜玉春一边躲一边笑得喘不上气来,嘴里不住地哀求道:“我不说了,好二爷,快饶了我吧。”

周天海见姜玉春脸色绯红,便住了手,改为搂住她的腰,嘴里却仍然不饶她:“你和谁学的那样的话,也不怕臊得慌。”姜玉春伸出手指,在脸上划了两下,故意臊他:“你撒娇都不怕臊得慌,我自然也不怕臊得慌。”周天海听说也忍不住脸红了,攀在她身上缠道:“不许说,不许说。”两个人笑着缠成一团,彼此取笑对方,闹了好一会子,方才慢慢地止住了笑。

周天海把姜玉春从榻上拽了起来,见她发髻松散、脸上绯红、眉目含春的样子,忍不住在她嘴上啃了两口,然后无比满足的舔了舔嘴唇。姜玉春红着脸啐了一口:“大白天的没个正型。”周天海也不在意,反而从梳妆台上拿了抿子,替她把头发抿上。

姜玉春起身对着镜子照了一照,用手将发鬓拢了拢,开了匣子取了一小锭银子丢给周天海:“头发抿的不错,赏你的。”周天海捡起碎银子上前作揖道:“谢二奶奶赏。”夫妻两个忍不住又笑了,直到外头丫头来请吃饭了,方才手挽手一起出去。

姜玉春在位置上做好了,看见王氏低眉顺眼地站在一边盛饭,不禁诧异道:“不是叫你回去吗?怎么又过来了?”王秋华摆了饭上来,低头回道:“我在屋里呆着也没事,索性过来帮着做做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