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诗看佳词站在张雪雁旁边对自己得意的笑,连忙跪下,道:“我打小就服侍姨奶奶,对姨奶奶从无二心。我只是担心姨奶奶做的太过了,反而不入二爷的眼。”佳词插嘴道:“我们姨奶奶不入二爷的眼还有谁入?王姨娘吗?不是我说她,就她那相貌,虽说是有几分姿色,但看着就有些小家子气了。别说二爷,连我都瞧不上。李姨娘倒是婀娜多姿、风情万种的,可她进门多久了,二爷怕是早腻了。”

张雪雁点了点头,得意地笑道:“佳词,你姨奶奶我又要得宠了。

李嫣红回屋倒是没哭也没笑,只平静地打发人提了桶热水进来,将身上的香气都洗净了,从箱子里找出了一件颜色淡雅的衣裳,脸上也只淡淡地涂了一层胭脂,并没擦太多香粉。冰梅、兰枝、妙竹原本面上有几分忧色,但等李嫣红打扮完,反而眼前一亮,只觉得除了代表已婚身份的发髻,身材容貌皆如少女般清纯曼妙。

而王秋华回到屋里,把所有人都打发出去,自己从药罐子里取出一丸药,在鼻子下闻了闻,脸上布满了疑惑。

姜玉春吃了晌午饭,趁着日头好,沐浴洗头。郭嬷嬷亲自进去伺候,一边帮她擦洗后背,一边将家里这两个多月的事捡重要的都说了。姜玉春听见三个姨娘各处安插自己的人手,只轻声道:“先别言语,也别动,我自有安排。”郭嬷嬷点了点头,又道:“浆洗上的王妈妈、针线上的李嫂子、厨房的张嫂子,二管事朱妈妈和王姨娘来往过密。李姨娘虽这两个月没叫人去说话,但她的丫头妙竹经常趁人不注意和咱们院的小丫头黄莺接触,这黄莺性格好、嘴巴甜,二等丫鬟都喜欢她,怕是能知道不少屋里的事。另外李姨娘还派人去过厨房管事的王嫂子家里。张姨娘虽各处安插人手,但做的太明显,怕是那两位姨奶奶也都知道。她也拿钱买通过几个婆子,但瞧那架势并没有人对她死心塌地。”

姜玉春点了点头,从浴桶里站了起来,玉棋和郭嬷嬷连忙拿大毛巾给她擦干,换上干净的中衣。巧书拿毯子将她裹上,扶着她坐下,玉棋又拿大毛巾替她擦头发。杜妈妈倒了杯温水递姜玉春手里,姜玉春喝了半杯,将杯子放下,问道:“新院子收拾的怎么样了?”

杜妈妈道:“周华倒是个能干的,园子被他收拾的极其利索,二奶奶走之前叫买的唱戏的小丫头也买好了,在靠西角门的一个院子里住着,请了两个稳妥安生的师傅教唱戏。”

姜玉春点了点头:“收拾妥了就好,趁早搬过去,将她们几个远远地分在园子里,省的在我眼皮子底下闹心。”巧书将姜玉春头发擦拭的一点水珠都不见,才松松的替她挽了个髻,扶着她到床上歇着。姜玉春睡了有小半个时辰,才悠悠转醒过来,见周天海躺在外侧,正撑着胳膊看着她笑呢。

姜玉春脸一红,捏了捏他脸道:“回来也不好生歇着,又跑哪去了?”周天海握住她的手,道:“同少青到会馆瞧了瞧,房子建的不错,屋子也都拾掇妥了。前头大厅能容数十桌,又搭了个大戏台。楼上还有后头楼里的雅间修的十分别致,风格各不相同。我同少青说了,从老家带回来的孩子,甭管是族人还是买来的小子,都一视同仁,提拔的时候择贤录用。”

姜玉春笑道:“少青做事稳当,二爷只管放手叫他去做。上回我找人拾掇那个园子,今儿我问郭嬷嬷了,说周华料理的不错。我想着趁着天气还不太冷,早些搬过去才好。”周天海犹豫了一下,道:“你如今有了身子,现在搬过去怕累着你了。”姜玉春道:“我这还没显怀呢,这时候搬过去正好,等肚子大了,或者生了孩子再搬过去且有的等呢。再者说有丫头们收拾东西,也累不着我。”周天海闻言只得点头应了,又嘱咐道:“虽说如今不冷,但那边屋子一直没怎么入过人,只怕屋子冷冰冰的,先打发人去烧几日炭盆,把屋子烘暖了再搬过去。”

姜玉春应了,夫妻两个说了会话便起来了。当晚家宴,三个妾室都来了,因逢喜事,姜玉春也没叫她们伺候,都让坐了。张雪雁虽然想争宠,但又顾虑着上午被训斥的事情,也不敢太张扬,只时不时替二爷布菜。李嫣红笑吟吟地说着吉祥话,王姨娘凑了两句趣儿,方才大着胆子试探着问了一句:“二奶奶这么快有了喜讯,想是上回的方子有效。”

姜玉春含笑看了她一眼,轻笑道:“说起那个方子啊,当时雪雁配了药给各屋送去,我出门方才发觉发现把那装药的坛子落在家里了。”王姨娘一愣,心道:原来如此。又一寻思,二奶奶屋里的人都是稳妥不够的,怎么单把这个调养身子的药丸给落下了,难道二奶奶知道了什么?王姨娘一惊,抬头望向姜玉春,只见她似笑非笑地睨了自己一眼,王姨娘瞬间心里一凉。

73、大夫人入府探小姑古嬷嬷来家管食膳...

因姜玉春有孕在身,周天海怕她坐久了累着身子,吃了饭就打发妾室们散了。趁着周天海沐浴,姜玉春悄声把郭嬷嬷叫来,耳语道:“盯紧了王姨娘。”郭嬷嬷应了一声,忽然又道:“说起王姨娘,倒有件奇事。二奶奶可记得王姨娘有个弟弟?”

姜玉春道:“记得,前几个月不是还来过,从他姐姐那拿了许多银子,记得思琴说王姨娘还把自己的毛斗篷都包了给她弟弟,许是让他去变卖。”

“就是往年,她那后娘同弟弟也常来打饥荒。”郭嬷嬷轻声道:“可前个月,她弟弟来瞧她,送了二十两银子给她使。二奶奶你说这事奇怪不奇怪?”

姜玉春略微一迟疑,说:“上回不是说拿银子给她兄弟做生意?也许是做买卖赚到钱了?”郭嬷嬷冷笑道:“二奶奶还不知,就是把那些东西变卖了,再加上二奶奶赏的、王姨娘给的,还有家里攒的银子统共也就能有个百十两的样子。可做什么样的生意能这么几个月的功夫赚这么多银子?二奶奶还不知道她兄弟那德行,若不是赚到钱了,怎可能送回来二十两银子呢。”

姜玉春点了点头,轻声道:“安排个人去打听打听,看他做的什么营生。”郭嬷嬷点了点头,见姜玉春没什么其他吩咐,便轻轻地退了出去。

翌日一早,有二门的人递帖子进来,说是两淮盐运司副使府打发人送来的。姜玉春刚用罢早饭,闻言起身笑道:“可是大嫂的帖子?”玉棋将帖子呈上,姜玉春仔细一瞧,笑道:“果然是,大嫂也太心急了。我这昨天刚回来,今天就给我下帖子。原本我还打算这两日去瞧她呢,倒让她抢了个先。”

玉棋见二爷不在屋里,悄声笑道:“当初二奶奶在姜同知府上被大夫把出喜脉,姜二夫人就打发人回京城报喜去了,我估摸着扬州姜副使府上也给送了信儿了。”

姜玉春笑道:“快差人回帖子去,我请大嫂来吃茶。”卉儿应着去了。柳儿赶紧去大厨房安排茶点、又去安排午饭的菜色。不到半个时辰,全府上下都得了信,说二奶奶的长嫂要来府上。姜玉春又特意打发人去和三个姨娘说,今日不必到上房伺候。

巳时初刻,扬州姜副使府的轿子就上门了。门房上的人早打开大门将马车迎进来,换了轿子抬到二门后,粗使婆子将软轿抬到正房附近的廊下,才停了下来。姜玉春早带了丫头媳妇们在那等着,见轿子里出来一个端庄美貌妇人,嘴角带着笑容,显得十分和气。姜玉春便知道是自己的大嫂,忙上前去见礼。

姜大夫人回了礼,方才拉住姜玉春手,笑道:“我和你哥哥来扬州以后就打发人到你府上,方才知道你们回徽州老家了。我左等右等,没等来你,倒等来了你二嫂报的喜讯。”姜玉春笑道:“我也没想到大哥这么快就到任上。我和二爷回老家,正巧赶上二哥哥上任,我想着好几年没瞧见二嫂了,舍不得她,便多留了几日。”

姜大夫人故意嗔怒道:“你舍不得她就忘了我了,可苦了我,天天盼着你回来。”说着又拉着她手笑。姜玉春忙道:“我这不是想着以后可以长长远远地陪着大嫂,倒是二嫂,也只有回老家才能在一起聚聚。”

姜大夫人道:“罢了罢了,我不过逗你罢了,谁真和你计较这些。”姜玉春笑道:“瞧我这记性,光顾着和嫂子说话了,却忘了礼数,叫大嫂在门口站了这么久。”说着就拉着姜大夫人的手回屋去说话。

姜玉春怀有身孕,不敢吃茶,只拿红枣泡了水喝,陪着应景。姜大夫人叙了离别之情,拉过来身边一个嬷嬷笑道:“这是古嬷嬷。”

古嬷嬷朝姜玉春一拜,姜玉春忙叫起了,看着姜大夫人却不知她何意。姜大夫人笑道:“前两年母亲身子不大好,想请个药膳嬷嬷回家来调养身子。后来是大理寺卿于夫人推荐,聘了这个古嬷嬷来。这古嬷嬷原是郡王府负责老太妃药膳的嬷嬷,早年专门学过医学药理,又会把脉。后来老太妃仙去,郡王妃体恤,将服侍老太妃的人放出府去。这古嬷嬷早年丧夫,身旁并无子女傍身,母亲便将她请回家来。这两年多亏古嬷嬷帮着调养,母亲身子已大好了。因你成亲三年未有身孕,母亲担心你身体过于虚寒。后好容易听到喜讯,又听闻你小产之事,心里担心不已。又怕你年轻不知道调养,难免亏了身子。因此特意叫我带了古嬷嬷到任上送到你府里,专门帮你调养身子的。如今听闻你又有身孕,乃一大喜事,吃食尤其要慎重仔细,有古嬷嬷在你身边,想必母亲也能更放心。”

姜玉春心里一暖,有感慈母爱子之心、长嫂关切之情,忙起身郑重谢了姜大夫人,让玉棋请嬷嬷到西次间去坐,又让王嬷嬷陪着说话。王嬷嬷原本出身大理寺少卿谢大人府上,以前跟着小姐夫人到郡王府也做过客,两人又都是官宦人家出来的嬷嬷,很快就聊的投机起来。

当初这古嬷嬷听说老夫人要让自己服侍出嫁的姑奶奶,原本是有些不愿意的。她本是郡王府的药膳嬷嬷,愿意到姜府来当差本就是屈就了,因打听到姜府待人谦和,内宅安稳才去的,为的是找个舒服的养老地方。哪知刚服侍了两年多,这老夫人想让她帮着出嫁的姑奶奶调养身子。听说那姑奶奶嫁的是商贾之家,她便有些不情愿了。后还是老夫人好说歹说,她又想着扬州到底比京城适合颐养天年,才勉强跟着来的。

到这府上,见这二奶奶举止大方有礼,心里感叹到底是官家小姐,之前那不悦之心便去了两分。又到内室叙话,见这嬷嬷也是官宦人家放出来养老的嬷嬷,心里仿佛见故人般喜悦,那不悦之心又去了两分。等那王嬷嬷说二奶奶如何和善,待人如何宽厚,这不悦之心又去了一分。待说了一会儿话,古嬷嬷借着喝茶的空,打量了下屋里的摆设,但见那墙角的小书架摆了满满的书,打眼一瞅,竟大半是医书。这古嬷嬷心里一喜,叫随身的小丫头拿出眼镜戴上,细细一看,竟有几本难见的孤本。此时古嬷嬷的心里哪里还有不悦,净是满满的兴奋和惊喜。

王嬷嬷见古嬷嬷神色激动,忙笑着唤了她一声。古嬷嬷将眼镜摘了下来,问王嬷嬷道:“我瞧这屋子竟摆了许多医书,难道二奶奶也会医术不成?”王嬷嬷道:“我也不知,不过听说二奶奶时常闷了就拿医书瞧。也听几个小丫头说过二奶奶在庄子上避暑的时候给一个农妇开过个方子,连后请去的大夫都说好的。”

古嬷嬷道:“既这么说,必定是好的。只是我在姜府的时候怎么没听老太太提过二奶奶学过医术呢?一般官宦家的小姐,哪有让学这个的?”王嬷嬷道:“我听说以前二奶奶也不会这些,还是打那回小产,也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忽然看起医书来。二爷见二奶奶喜欢,也花了好多钱淘换了些孤本回来。二奶奶时常说不过是看着解闷罢了,谁真要学那些呢。二爷也说看些医书也不值什么,难道还能真去给人把脉不成?于是就随她喜欢了。”

古嬷嬷啧啧赞了一番,又叹道:“我打小跟着父亲学医,进府后老太妃又专门请了宫里的太医教我们医术、请御厨教我们做菜。我一辈子针线女红都没碰过,唯一让学的东西就是医术和厨艺。小时候学医的时候只是觉得稀奇,后来也不耐烦,常常不专心看书,被发现了就或打或骂。直到大了,才学出了兴趣。只是身为女子,就是学的再好也只能呆在后院里做些药膳,帮着夫人奶奶们调理身子。自打我学做药膳后,正经的医书就没瞧过几本,这一晃几十年,这一瞧见二奶奶一书架的医书,倒让我惊奇的有些失态了,让老姐姐见笑了。”

王嬷嬷笑道:“你打小学这个的,喜欢这些也正常。我有好话告诉你,二爷买了个宅子,这几日就要搬过去,里头带着好大一园子。二奶奶早就吩咐要开辟出一快地方种药材,你若喜欢这东西,不妨同二奶奶说,让你去照看药圃好了。”

古嬷嬷刚面露喜色,但很快又迟疑起来:“老夫人叫我来是让我帮二奶奶调养身子的,况且如今二奶奶有了身孕,这孕期各种汤汁补药的都少不了,各色入口的东西也要严格防范。我既领了这件差事,照顾药圃的事自然也就落不到我头上了。”

王嬷嬷见她神色沮丧,忙安慰她道:“二奶奶是打算自己照料的,有了身孕虽说不能天天守着药圃,但隔三差五来看一回肯定是有的。老姐姐在二奶奶身旁伺候着,若是得空问二奶奶借那些书看,二奶奶又不是小气的,难道还会不给你看不成?得了空陪着二奶奶去药圃转两圈,指导下小丫头如何照料草药不更有趣。”古嬷嬷闻言面露喜意,言语间对王嬷嬷更亲热起来。

小厅里,姜玉春姑嫂也聊起闲话,姜大夫人随丈夫来扬州后,各大盐商家里时常有送帖子来,或是赏花或是听戏的。姜大夫人捡那总商家递的帖子应了两回,那些总商夫人也能对上名姓了。姜玉春两三个月没在扬州,便向姜大夫人打听这期间发生的事,姜大夫人把自己都知道的说了。

两人一会说些家里的事情,一会说些扬州盐商的闲话,不知不觉到了晌午,柳儿请了姜玉春示下,将宴席摆在小厅里。姜玉春又叫摆一席上等的席面,让郭嬷嬷、杜妈妈、王嬷嬷陪着古嬷嬷吃酒。古嬷嬷来谢了赏,又瞧了瞧姜玉春前面的菜色,点出了两样不适合孕妇吃的菜色,方才退下。

姜大夫人面带欣慰之色,悄声和姜玉春说道:“这古嬷嬷很有些本事的,她出郡王府的时候就被消了奴籍,并不是咱家下人。她只想有个舒坦的地方养老,其他的钱啊利啊,她都没那心思搀和,你只管放心用她。但有一条,你得好生待她才是,若是留不住人,再想请个这样的来家里,可就难了。”

姜玉春笑道:“嫂子还不知道我的性子,是那种会苛责下人的嘛?说起来,我家那个王嬷嬷也是同她一样的,官宦人家出来的嬷嬷。如今在我府里养着,平常只要略微帮衬着我些,我就能省不少的心。”

姜大夫人道:“古嬷嬷刚来的时候其实有些不情愿的,我瞧着她这会似乎欢喜了好多,想必你那王嬷嬷帮你分辩了不少好话呢。”

姜玉春叹道:“官宦人家出来的人,难免会瞧不上商贾之家。我也不强求,只以诚相待就是。”

姜大夫人想到小姑原本堂堂的官家小姐成了今日的商贾之妇,未免又觉得有些心酸,忍不住叹气起来。姜玉春忙笑道:“嫂子何苦叹气,你看我如今过的多好,我心里知足着呢。”姜大夫人也不便说公婆的是非,只轻声道:“你觉得过得好就好。”

吃罢了午饭,姜大夫人便回去了。姜玉春叫人给古嬷嬷收拾了屋子,又亲自选了棵人参拿盒子装了给古嬷嬷当见面礼。古嬷嬷谢了礼,又笑道:“我瞧见二奶奶屋里好多医书,不知可能借我一本瞧瞧解闷。”

“嬷嬷只管挑喜欢的去看,看完了来换就是。”姜玉春笑道:“还有不少的医书我放在院子里的小书房里,嬷嬷也可以借去看看。”古嬷嬷闻言不禁喜笑颜开,再三和姜玉春道了谢,又上前给姜玉春把了脉,方道:“胎儿稳健,我晚上做几样汤水给二奶奶吃。”

姜玉春忙道:“不忙不忙,嬷嬷歇两天再忙活。”古嬷嬷笑道:“我在大太太府上已经歇了好些日子了,往后二奶奶的膳食只管交给我便是。”姜玉春这才罢了,亲自选了个干净的屋子给她,又叫人送了舒服的被褥,又加了各色摆设,方才回屋去歇着。

郭嬷嬷替姜玉春换家常衣裳,见屋里除了两个大丫头并无外人,才悄声道:“今日王姨娘趁着大夫人来做客,府里忙乱的时候,打发小丫头出了府。我派人跟着,那小丫头去了王姨娘的娘家,呆了有小半个时辰才回来的。”

姜玉春轻声笑了笑:“她这是慌了。”

74、细访王氏兄弟生意事暗查三位姨娘养身丸...

姜玉春依然让放在王姨娘院里的心腹盯紧了她,自己则不紧不慢地看着丫头收拾箱笼,待都收拾利索了,带着府里众人搬到新宅子里去。

姜玉春夫妇在主院住下,主院附近的院落都不叫住人,说是给未来的小主子留着,单在园子里选了三处连着的院落叫她三人搬了进去。三个妾室虽有满腹怨言,却不敢明说。就连素来有些张狂的张雪雁,也因自己并未像自己想当然那样重得周天海的宠爱而老实了许多。好在姜玉春也在园子里选了几处院落做为给周天海消暑用的住所,让三个妾室多少也有了些盼头。

待姜玉春在新房子里歇了两日,休养的精神头好些了,郭嬷嬷才将调查出来的事情禀给姜玉春:“这王中平和王姨娘是一奶同胞的兄弟,王姨娘的亲娘去世后,她爹又娶回来一个。这后娘一直没有生养,指望着王中平养老送终,加上王姨娘每年都送银子回家,因此对王姨娘这个弟弟倒是不差。上回王中平来找王姨娘要银子说做生意,当时二奶奶赏了五十两银子,王姨娘那时刚被罚了月例银子,只给了些首饰衣裳,估摸着也值个五六十两银子。王中平还打着二爷的旗号,问一些在二爷手底下过活的几个小盐商那又借了三百五十两银子,这前后加起来就有将近有五百两的银子了。”

姜玉春闻言冷笑道:“看他这敛财本事,还没等做生意,就先弄出这些钱来,比那些做生意的一年还赚的多呢。问那些小盐商借的钱,只怕二爷都不知道呢,他还真有胆子,真以为自己是舅爷呢?”

郭嬷嬷轻声道:“就是打着这个旗号借的银子,外头小盐商摸不清他的底细,只知道他是咱家姨娘的亲弟弟,又都不知道咱家里的姨娘不得宠,因此谁不敢得罪他。”

姜玉春点了点头,冷哼道:“二爷素来厌恶这样的行径,若是二爷知道了,只怕能扒了他的皮。你且往下说,他拿了那么多银子到底做的什么生意?”

郭嬷嬷道:“扬州多为盐商,他看惯了盐商的富庶,自然打的是行盐的主意。”姜玉春闻言不禁笑道:“呦,他也打起做盐商的主意了,那五百两银子够做什么的啊?买上船,雇上船工,还剩多少钱买引窝的。况且各处的盐引都有人领了,那些附在大盐商下头的小盐商也都有些资本的,早在大盐商底下挂了号的,为了拿多余的盐引。就他这百十两银子的,哪个大盐商愿意卖给他呀。”

郭嬷嬷赔笑道:“二奶奶说的是。这五百两银子虽然多,但是在盐商圈子里,根本不够看的,自然没有大盐商肯卖引窝给他。他在扬州转了十来日,也没寻到门路,便揣着银子去了浙江。二奶奶也知道,如今煎盐都用的是铁盘,这些东西也不值什么银子,小门小户就能置办,因此这盐的产量也比以前多了。虽说江浙相邻,但浙商的资本却不如扬州盐商资本雄厚,这灶户产的盐往往盐商没有资金全部收购,因此便剩下不少余盐卖不出去。王中平到了浙江,花了十来两银子请几个灶户吃了半个月的酒,私下里协商了拿银子买那些剩下的余盐。二奶奶不知,这盐场的灶户都是些穷人,他又请吃酒又给银子的,那些灶户哪有不依的,恨不得他将余盐都买了去,好解家中穷困之急呢。”

姜玉春缓缓地喝了口水,慢慢地说:“他是做私盐买卖了?”郭嬷嬷道:“正是。二爷做的是官盐生意,二奶奶也知道,这场价只怕就比灶户私下出售的价格就高了,再加上高额税负、卤价、驳船、载运、燃料这些费用,成本就翻上几番了。而贩卖私盐的,成本少又没有税负,高价卖到少盐的地区哪有不赚的。”

姜玉春问道:“可查到他卖到什么地界去了吗?”郭嬷嬷冷笑道:“说是卖到了安徽凤阳、寿州这些小地方去了。那些偏僻穷困的地方运去的盐是有限的,历来都是缺盐吃的地方。王中平带了私盐去,卖的盐价竟然是官盐价格的五倍,那里的百姓要吃盐,也没法子,只能向他买了。我打听说,他这几个月来回几趟,净赚了几百两银子呢。”

姜玉春诧异道:“竟然赚了这么多,怪不得那么多人冒死贩卖私盐呢。”郭嬷嬷道:“他那时只偷偷给王姨娘送来二十两银子,我还琢磨着这小子挺孝顺呢,知道心疼他姐姐,谁知道这二十两还不到他赚的零头呢。”

姜玉春若有所思,半晌道:“贩卖私盐本是重罪。他本金又多,短短数月又赚了那么多银子,只怕贩卖的数量不是少数。若是查出来,可不是杖责一百,流放三年就能解决的,只怕杀头都有可能。我且问你,你查的这些可属实吗?”

郭嬷嬷忙道:“回二奶奶,事情属实。这百姓素来都知道有私盐这回事,虽知道官府不许,但是贩卖私盐是怎样的重罪,这些市井百姓并不知晓的。这王中平买卖私盐并未刻意避人,因买的私盐量大,他买了船,还叫了从小玩的好的十来个人帮衬着,每次来回都有几两银子相赠。这王中平的后娘嘴也不把门,四下里说儿子贩盐赚了钱,要买房子云云。这些事只要稍微一打听便能知道,我怕王婆子言语不实,还花钱买通了几个跟着去贩盐的小子,那些小子喝了酒,都尽数说了,我将他们的话都对起来了,方才敢和二奶奶说。”

姜玉春半晌也没言语,郭嬷嬷见状悄悄地走到门口,掀起帘子朝守着门的玉棋招了招手,玉棋心中领会,将火上温着的鸽子汤盛了一碗端了上来。郭嬷嬷笑道:“二奶奶喝口汤。”

姜玉春回过神,见郭嬷嬷手里端的汤碗,不禁笑道:“这不早不晚的,喝什么汤,还不到饭点儿呢。”

郭嬷嬷看着她,眼里写满了不赞同:“二奶奶如今怀着身子,要多补些汤水才好。这古嬷嬷做的汤即滋补又不油腻,二奶奶喝上两口罢。”姜玉春听了只得将一碗汤都喝尽了,郭嬷嬷这才笑了。

玉棋上前伺候着漱了口,姜玉春又问道:“那药丸子的事可查清楚了?”郭嬷嬷忙道:“因二奶奶不叫声张,并未敢大张旗鼓的查,只差了人悄悄打探,如今只是有些线索。”

姜玉春道:“你如今只盯着王姨娘,见她的人最近都和什么人接触,你都一一记下来,顺着去查,八成就能查到了。”郭嬷嬷笑道:“原来我只当是张姨娘,叫人盯了一阵子,可是没瞧见张姨娘跟外头的人有什么来往。后来我想个辙,打听到张姨娘每日都吃那丸药,便让咱的人去偷一丸药出来,看是不是那绝育药。若真是,换药的凶手自然不是张姨娘了。可这事说是容易,办起来却有些麻烦。张姨娘屋里旁的丫头倒罢了,大丫头雅诗却把屋子守的紧。咱的人虽说是二等丫头,却从没进过张姨娘的卧房。好几回刚找借口进去就被雅诗给撵出来了。还好那个丫头聪明,见这阵子佳词跟雅诗争权已经闹到明面上了,便趁机抱了佳词的大腿,趁着雅诗被佳词挤兑的回屋哭去,劝着佳词伺候张姨娘去园子逛的机会,偷偷溜进去摸了张姨娘吃的一丸药回来。那药我叫人拿出去找个陌生的大夫瞧了,正是绝育的药,里面的成分和当日二奶奶说的差不离。”

姜玉春冷笑道:“这张雪雁虽然有些张狂,但心机却没那么深。她若是聪明的人,就不会让自己眼前的两个大丫头闹成那样。当日的方子是王姨娘说的,咱也找大夫瞧了,确实是个补养气血调养身子的方子。可配药的时候她建议府里一起配了吃,即便宜又方便。可配药这事偏生她又推了出去,让给了张姨娘。这李姨娘当年是从总商府里出来的,也是有些陪嫁的,前几年又是她管家,捞的银子可不少。张姨娘是名角出身,身家银子只怕比李姨娘还丰厚些。只有这王姨娘,小门小户的出身,只怕当年的卖身银子都没得一分。这些年的月例银子,多半都送回家去。全府里只怕有头有脸的管事娘子都比她手头宽裕。府里但凡一件差事,中间能得的银子都不少。按说她手头紧张,这件事应该争着抢着应下才是,偏生她给推了。当日我心里就有些怀疑了,因想看看有什么故事,便佯装不知,顺着她的意思教给了张姨娘,想必是王姨娘怕事情败露先找了个替罪羊。”

郭嬷嬷点头道:“若是李姨娘得了这个差事,怕王姨娘想耍些手段也不容易。论心思缜密,这王姨娘比李姨娘可差了些。只是有一事我不明白,这药若是王姨娘替换的,那她自然是不肯吃的了。李姨娘和张姨娘没有防备,若是吃了这药再不能生育,将来这事闹出来,大夫查那药自然知道不妥。给众人都把回脉,身子无碍的自然就是下药之人了。想她的计策,是想让二奶奶一并服用的。”

姜玉春疑惑地点了点头,思索了半晌,和郭嬷嬷道:“你让人把三个姨娘叫来,就说我闷了,让她们陪我说说话。我再使人把她们院里留守的大丫头调开,你趁机让三个姨娘院里的人各偷一丸药出来。”郭嬷嬷领命去了。

三个妾室在园子正闷的慌,张姨娘素来和人相处不好,一个人躲在屋子里睡觉。王姨娘拿了针线到李姨娘屋里说话,俩人正说着花样,就见二奶奶院里的两个二等丫头来了,笑着道:“二奶奶今日精神好,叫请姨奶奶们去说话。两位好姨奶奶快换了衣裳跟我去罢。”李姨娘闻言放下针线匣子,起身笑道:“二奶奶好兴致,我们这就过去。”王姨娘抚摸了下鬓角,笑道:“刚才去了园子里,怕衣裳沾了花粉,我去换身衣裳,这就过去。”那丫头笑嘻嘻道:“那劳烦王姨奶奶快些,我在院门口候着您。”王姨娘点了点头,和李姨娘打了声招呼便走了,李姨娘也转身回卧房换衣裳,自有李姨娘屋里的二等丫头拉了那两个丫头出来到外头屋子吃茶。

三位姨娘都去了身上的香囊,换了干净无味的衣裳,各带着两个大丫头出了园子往二奶奶屋里去了。

等三人请了安,姜玉春方才笑道:“我今日闷了,就想起你们来了。那园子你们可细逛了,有什么景致好看,和我说说。”三人笑着都说了一段,姜玉春又说张姨娘手上的镯子精巧,叫她到跟前,把手指搭在她腕上瞧了一回镯子。又让李姨娘、王姨娘也到跟前来,也搭上手去拨弄那镯子,夸了几句。

等说完了首饰,姜玉春又提议打牌,张雪雁笑道:“我们身上的荷包素来不装钱的,二奶奶一人借我们一串钱吧。”姜玉春笑道:“好小气,借你们有什么意思,只管先玩着,我打发人去让你们丫头送钱来。”

三个妾室见姜玉春难得好兴致,都不敢推辞,围着桌子坐了,身边的大丫头替着洗牌。郭嬷嬷见玩了一圈,又笑着提议道:“今日二爷说不回来吃晚饭,二奶奶一个人吃也怪闷的,不如留三个姨娘晚饭吧。”

姜玉春笑道:“这个主意好,能玩到尽兴,晚上你们就在这吃罢。”张雪雁玩瘾重,听说玩到尽兴,旁的都不顾了,只连声叫好。倒是李姨娘眼中划过一丝疑惑:这二奶奶有了身孕,若是闷了玩一会牌也就罢了,时间久了怕是会累着身子。怎么二奶奶身旁的老嬷嬷不但不劝着,反而纵着她玩呢。而王姨娘没什么表情,只无意间打错了几张牌,让姜玉春暗暗地冷笑了一声。

不多时,各姨娘留在屋里的丫头都出来送钱了,她们前脚刚走,后脚又有二奶奶打发的人到了,说晚上二奶奶留饭,叫姨奶奶身边伺候的人到厨房去点几样姨奶奶们爱吃的菜。这各屋剩下唯一剩下大丫头虽不放心,但也不敢违了二奶奶的话,只能把二等丫头叫过来,好生嘱咐了一番,才从匆匆跟着去了。

姜玉春带着三个姨娘打了两圈牌,就见古嬷嬷带着个小丫头拎着食盒进来。郭嬷嬷,忙回道:“二奶奶,古嬷嬷来了。”姜玉春搁在手里的牌,忙笑道:“请嬷嬷在小杌子上坐。”

古嬷嬷笑着接过小丫头手里的食盒放在桌上,揭开盖子,端出两份点心,一份汤来,说道:“二奶奶进些汤水,也不必吃的太多,时不时吃一点就是。”姜玉春借着这个话头,离了牌桌,洗了手去吃汤。

古嬷嬷叫了玉棋在跟前问:二奶奶牌玩了多久了,可不许久坐。又问了问吃汤水的情况。姜玉春喝了汤,吃了半块点心,笑道:“不过打了两圈牌解闷罢了,好嬷嬷,我今儿不玩了还不成。”古嬷嬷这才佯装息怒,赞许地夸了几句。

因说了留饭,三位妾室都没走,陪着说了会话,待晚上在姜玉春这吃了晚饭才各自回去。待人都走了,郭嬷嬷呈上三个纸包,纸上写着姨娘的姓氏,里面包的正是要寻的药丸。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家里网络问题,所以一直没更新,今天更三章

75、二奶奶用计诈姨娘周二爷情暖妻子心...

姜玉春让郭嬷嬷把古嬷嬷请了进来,先请她坐了,方才笑道:“我请嬷嬷替我看几丸药。”古嬷嬷忙笑道:“不知是什么药?”姜玉春笑而不语,先将一个纸包打开,自己轻轻闻了闻,将药丸递给了古嬷嬷。古嬷嬷接过药,也先闻了半晌,又轻轻地咬了一口,细细地嚼了两下,方才将嘴里的药渣吐到玉棋捧过来的漱盂里。巧书奉上清水供古嬷嬷漱了口,姜玉春又将第二包药丸递了过去。古嬷嬷依然像刚才那样行事,待三包药丸都尝过以后,古嬷嬷漱了口,道:“三个药丸是一样的,都是滋补身子的药,女人吃了补养气血的。”

姜玉春轻轻点了点头,转头吩咐玉棋道:“把罐子里药取一丸拿来。”玉棋依言行事,取了一丸药递给了古嬷嬷,古嬷嬷只略微一闻,便皱紧了眉头,又略微舔了舔,冷声道:“这是让女人不孕的药。只要吃上七天,只怕这辈子就再也怀不上孩子了,将来不管吃多少补药怎么调养怕都无济于事。”

姜玉春将药递给玉棋,吩咐道:“仔细收好。”方才和古嬷嬷、郭嬷嬷道:“下午郭嬷嬷问我,这王姨娘将补药替换成绝育药,若是大夫把脉查出来,再一查这药,不就露馅了?当时我也想这个问题,后来才琢磨明白。”

郭嬷嬷忙道:“二奶奶给我们细说说。”姜玉春道:“当日我吩咐让张姨娘配三个月的药来,因为急着回老家,张姨娘只盯着药方的人配了一个月量的丸药。我和二爷回老家,本来打算在老家至少住上一个月的。若是我带了那药去,只怕回来药丸早就吃光了,家里的其他两位姨娘肯定也是如此。张姨娘后续让药房的人配的药,估计就是现在我们看的真的补药了。”

古嬷嬷眼中闪过一丝明了,道:“王姨娘肯定打着这样的主意:就算是请了大夫把脉,察觉身子有些不妥,但也不能肯定是吃了药的缘故,毕竟女人不孕的因素有很多,即使大夫也说不清具体原因。即便二奶奶怀疑到那药上,把药拿给大夫一瞧,已经都是没问题的补药了,自然不会有什么纰漏。”

姜玉春冷哼:“古嬷嬷说的没错。下午的时候,我借故看她们的镯子,轻轻地摸了她们的脉。李姨娘和张姨娘身子都有些不妥,宫寒之症尤为明显。只有王姨娘身子无碍,甚至比上回给她把脉还强了不少。脉象上的问题,想必王姨娘早就打探清楚了,只是只是她不知道,我拿回那药就发现是绝育药,根本没带去徽州,因此她慌了。”

郭嬷嬷道:“怪不得自打二奶奶回来,她屋里的大丫头越来越频繁的私下里接触咱院里的小丫头。那日二奶奶说忘了带药去的那句话,王姨娘隔天就派人家去了,她那后娘这阵子常去咱院子二等丫头明儿家里,又是带花布又是带酒菜的。前两天我派去盯她的人回来说,她后娘还买了银镯子送明儿家去了。二奶奶您说,她是不是打着让明儿来偷药的主意啊?”

姜玉春点头道:“只怕是想让明儿把那绝育药换上补药吧。我们只装不知道,看那明儿是不是忠心的。若真有偷药的举动,你们再来回我,这事我另有主意。”

郭嬷嬷忙应了一声:“是。”古嬷嬷道:“府里自己配药,那药材采购的人、制药的人、打下手的人,二奶奶都派人去查查,看哪个家里和王姨娘家里有牵扯。再者说绝育药里头几种成分都是其他药不常用的,府里配了四人份一个月的量,那采买的药材也不是少数。二奶奶打发人在城里各家药方都打听打听去。药方掌柜的定有印象,看是什么人买的,且不更方便?”

姜玉春点了点头,玉棋在一边冷哼道:“要我说,明摆着就是王姨娘,可有什么查的?二奶奶直接将药丸给二爷看,就说古嬷嬷说这药不妥。然后请大夫来给三个姨娘把脉,自然这事就清楚了。到时候让二爷把王姨娘打出去,不就轻松了。”

姜玉春笑道:“你说的倒是简单,但我想的不止是把王姨娘赶走这么简单。否则当日我发现药丸不对的时候就声张了,何苦等到现在?”

玉棋听了这才罢了,又咬了咬牙道:“这明儿我盯着,若是这小蹄子背主,看我不剥了她的皮。”

姜玉春瞪了她一眼,哼道:“你只管盯紧了,别露出来。你且看着罢,这事好玩着呢。”郭嬷嬷也跟着嘱咐了玉棋几句,玉棋才愤愤不平地应了,保证一定不让人看出异常。几个人商议定了,就听院子里有说话声,姜玉春估摸着周天海回来了,停了话头,改说些闲话。

小丫头打起帘子,周天海带着笑意进来,郭嬷嬷等人行了礼轻轻地退了出去。姜玉春上前替他换了衣裳,问会馆的情形。周天海道:“今日我让买回来的戏班子唱了几出戏,倒真是不错。那扮花旦的孩子长的极为美貌,声音又好,我乍一看还以为他们买了个女孩子回来唱花旦呢。就冲这孩子的天分,估计不出一年定成名角。”

姜玉春拿热手巾给他擦了擦手脸,笑着问道:“如今房子建妥了,伙计也都有了,戏班子也得了。二爷打算什么时候开业呢?”

周天海笑道:“找了先生算了,说十二月初一是好日子,就定在那天开业。如今还有些日子,让少青好生操练那些伙计,务必要能说会道有眼色。再者徽州老家我也请了几个名厨过来,做的一手好徽州菜。如今先让他们熟悉熟悉,看厨房里缺什么,好找人置办去。”

姜玉春闻言喜笑颜开,笑道:“如今二爷是万事俱备只欠开业了。”周天海点头道:“那是。打明天我就叫人写帖子,开业那天把在扬州的安徽人都请来吃酒。无论是徽商,还是小手艺人,或是安徽学子,甚至是跑堂的街头买菜的,只要是安徽人,都请来一聚。”

姜玉春道:“那我提前祝二爷开业大吉。”周天海扬声大笑,将姜玉春搂在怀里,大手搭上她的小腹,轻轻抚摸:“今儿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呕吐?吃了多少东西?”

姜玉春将手覆在周天海手上,轻声道:“宝宝很乖,没有闹腾我。古嬷嬷做的汤水极好,每个时辰给我吃一回,即使吐了些东西也不妨碍,二爷只管放心就是。”姜玉春说完,犹豫了一下,轻轻问道:“我很好,只是不知道二爷好不好?”

周天海一愣,抬眼往姜玉春看去,只见她眼中似乎含着泪,瞬间明白她的心思,忙把她抱在怀里,轻声道:“只要你陪着我,我就好。玉春,我们成亲快四年了,虽然四年跟一辈子比起来不长,但这四年足以让我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样的生活。成亲头三年,我虽有美妾环绕,跟你却一直有着隔阂,外人赞我们相敬如宾,我却无奈于我们生疏的感情。那样的日子纵使身边的女人再多,可总觉得心里缺着什么。而今年,自打你小产,我看着你身下都是血,我第一次觉得慌了,也明白什么对我来说最重要。我照顾你陪伴你,你安慰我劝慰我,我第一次觉得我们走进了彼此的心里,打那以后的日子,我们更是有说有笑有喜有怒的像一对真正的夫妻。玉春,如果说这辈子我会爱上一个女人,这个人不会是雪雁不会是嫣红,只会是你。我爱上你,不仅因为你是我的妻子,而是因为我只有在你身上才能感觉到那种夫妻间甜蜜的恩爱,只有你让能让我松懈下来,忘记一切心烦的事情。”

周天海顿了顿,轻抚着姜玉春的头发,叹道:“上次你说了两个人一辈子的话,我应了你。自打那以后,无论是家里的姬妾还是外头逢场作戏的女人,我一概都没再碰过,因为我对你承诺过!我知道你心里总是有些不信的,因此今天才拿这话试探我。对于我来说,她们不过是奴才玩物,而你是我的相爱的妻子,再没有为了奴才而伤了妻子的心的道理。扬州城里,叱咤风云的大盐商有不少,可有几个能像我们这样夫妻恩爱的?还不都是家里姬妾成群的伤了妻子的心,夫妻俩没有恩爱不说,反而成日算计起来。再者妻妾争斗祸延子孙的事也不在少数,这哪门哪户妻妾小产、孩子夭折的事都时有发生,我们在外头吃酒,说起这种事来也都唏嘘不已。但那有什么办法,男人本来就不管后院之事,即便查清楚了是什么缘故,估计寒心的还是自己。因此打上回你说了如果我宿在妾室屋里你便自求下堂的话,我细细想了,我宁愿一辈子只守着你一个人,让家里没有那些肮脏的争斗,让我们的孩子能健康平安的出生、长大,我便知足了。只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说什么自求下堂的话,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怎会让你下堂而去?”

姜玉春泪水溢出眼眶,她哽咽地点了点头,将脸埋在周天海的怀里,小声的啜泣。周天海忙扶起她,擦拭她脸上的泪,轻声道:“说的好好的,怎么又哭了,快擦了泪罢,你怀着孩子,可哭不得。”姜玉春含泪笑着点了点头,用帕子将眼角的泪水拭去,又靠在周天海怀里。是夜,两人相拥而卧,姜玉春虽然动情,但顾忌着身子,不敢肆意妄为,只用别法替周天海纾解了一番,此处不再细说。

夫妻俩经过这一番谈话,心比以往更贴近了许多。一早,周天海吃罢了早饭,神清气爽地出门了,姜玉春依旧按着时辰吃汤水,又不时地在院子里转上两圈。接连几日,府里看似一片平和。

某一日下午,姜玉春歇晌,玉棋、巧书两个不敢走远,只在外头的屋子里绣花,云画这两日头上有些发昏,古嬷嬷给她把了脉,说是着了凉,叫她在屋里歇着,怕过了病气儿给旁人。柳儿正带着几个二等丫头,擦拭小厅、西次间的瓷器、桌椅。

巧书竖着耳朵轻轻听那屋的动静,许是知道二奶奶在睡觉,丫头们并不敢说话,连手脚都放轻了许多。玉棋嗤笑道:“这能听到什么,不如你在这坐着,我去那屋瞧瞧去。”巧书忙悄悄摆手说:“别去,就怕你去了明儿不敢动手了。”玉棋冷笑道:“她都敢接那些银子,还怕这些?若不是蝶儿机灵,听到王姨娘屋里的红叶嘱咐明儿打碎二奶奶的那个药坛子,再故意泼上水去,只怕我们还以为她拿补药回来换那绝育药呢。”

巧书悄声道:“院子里这么些人,她又不是自己一个屋,那药也有个几十丸呢,她就是拿回来放哪呢,一不小心只怕就被当成贼了。就是没被人发现,想拿那药去换出绝育药来,也不是那容易的。咱这屋里,无论什么时候都留着人呢。”

俩人正说着话,就听隔壁“哐啷”一声,俩人对视了一眼,玉棋刚要起身,巧书就按住她,轻声道:“你这火爆的脾气再忍不住,我去。”玉棋只得抿嘴又坐下了,巧书下炕穿上鞋,掀了帘子往那屋去了。

西次间一片狼藉,满地地瓷器碎片不说,还有几十个药丸滚落在地上的污水里。巧书一见这情景,便竖起了眉毛,压力声音道:“怎么回事?不知道二奶奶在歇晌吗?”柳儿瞪了眼站在一边瑟瑟发抖的明儿说:“也不知道这小蹄子怎么回事,让她挪花盆她非跑来擦柜子,擦柜子也不好生擦,把二奶奶的药罐子给打翻了。我还没等说她,她倒唬的什么似的,一脚把地上放的涮抹布的水盆给踢翻了,你看看这屋里被她糟践的。”

巧书冷着脸,瞪了明儿一眼,转头和柳儿说:“先让人把这地扫了,别扎着人。剩下的事回头再说。”明儿听了赶紧上前说:“姐姐我错了,我这就扫。”柳儿一把推开她,冷哼道:“你别搅和了,先到一边跪着去。”说着亲自扫了,将地上的药丸、碎片倒在脏水桶里,卉儿和蝶儿一起把脏水桶拎了出去不知往什么地方倒去了。

屋里几个二等丫头手脚麻利的将屋里都收拾干净后退了出去,巧书见明儿仍然跪在一边,便到她前面,围着她转了两圈,嘴里冷笑道:“本来看你勤快又机灵,才把你提拔上来补了这二等的缺,怎么才一两个月功夫就越活越回去了。从今儿起,你依旧降为三等,给我扫院子去。”

明儿闻言,浑身抖如筛糠,满眼的不可置信:这院子无论是二奶奶还是一等的大丫头,都是出了名的和气好心。即便是脾气火爆的玉棋,也是十分心软的,真有什么急事求她一求,八成就成了。以往小丫头们打碎东西的事也不在少数,不过是说上一嘴,骂上一顿就罢了,怎么倒降了她的级去。她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可是想到家里收到的五两银子,想到自己枕头下面的金簪子,她咽了咽口水,终于低下了头,什么都没说。

巧书眼里闪过一丝失望,转身朝柳儿走去,只甩下一句话:“还不赶快起来。”明儿撑着地刚要站起来,忽然试到手边似乎有个什么东西,她抬眼望向巧书和柳儿,只见她们说着什么,并没注意这边。她轻轻低下头,见自己手心里压着的正是一丸药,眼里闪过一丝喜色:王姨奶奶特意吩咐要拿回来一丸药给她瞧,她正愁着药丸都被扫走扔了,自己没有东西交差。谁知这药还滚到这边一丸,可是帮了她的忙了。

明儿将药丸轻轻拢进袖子里,柳儿转过头来,斥了她一句:“还不赶紧滚出去?”明儿忙低着头跑了出去,巧书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

76、王中平散尽家财买私盐王姨娘自掏箱底助娘家...

东次间,姜玉春正枕着胳膊闭目眼神,巧书掀了帘子进来,回道:“二奶奶,明儿拿到那丸药了。”姜玉春睁开眼睛,巧书忙扶着她坐了起来,嘴里问道:“二奶奶不再睡一会?”姜玉春摆了摆手道:“心里有事,也睡不着?我大嫂子那边可有信送来了?”巧书道:“二奶奶睡下的时候,姜府派人请了郭嬷嬷去,估计已经准备妥了。”姜玉春点了点头。

王中平最近可算意气风发,贩了几个月私盐,赚回来不少家当,如今在他家那片,谁见了不叫声王爷啊,就连他嫁进周大盐商家里当小妾的姐姐也指望着他做事了。

这日王中平中午吃了酒回家,就见他后娘正喋喋不休地和他爹说姐姐的事:“这大丫头最近越发不晓事,上回我去给我十两银子,倒为她自己的事花了七八两,我还为她的事赔着笑话费着口舌,又赚不下什么东西。”

王中平皱了皱眉头,随手将门关了,和他后娘道:“你说话时好歹把门关上,看让人听了去。”说着自己在桌前坐了,倒了杯茶,都喝了,又和他后娘道:“姐姐原本打的好盘算,指望着把人家老婆小妾的肚子都绝了种,自己好生下周家长子继承家业。当日爹和娘都是赞同的,如今这算计差一筹,她们家奶奶偏生忘了带药去,如今不但怀了孩子,那绝育药还在屋里放着呢,你说姐姐能不急吗?若是那二奶奶察觉到什么,只要让大夫看下那药,不但连姐姐,就咱们一家都跑不了。”

王老娘吐了口唾沫,哼道:“我这不是为了这事跑了好几回明儿家了嘛,她家银子也收了,事情也应下了,就不知道能办的怎么样。”

王中平摆了摆手说:“府里姐姐盯着呢,差不了。”王老娘冷哼了几声,骂道:“当初我脑子拿屎尿糊住了才信了她的话。如今可好,不但怀孩子没抢上先,前前后后还为这事费上了十几两银子,如今还拿钱擦屁股呢。还指望生周家的长子,也先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王老爹本来就气不顺,听见老婆这么说,不禁喝道:“行了行了,她也不是为了家里好嘛。当日你也为了吃香的喝辣的才跟着搅合的,如今说这些有什么用?现在中平也能赚钱了,咱也不指望周家了,这事了了再不管她就是了。”

王老娘这才罢了,又和王中平道:“她在府里买通下人,也少不了银子,我觉得她月钱未必够花,你可别往她那搭钱去。有那钱还做生意的,不许填那个无底洞。”

王中平听了不耐地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说着又不耐烦在家呆了,抬脚又出去了。

这刚出胡同口,就见这附近一个小混子李全福凑上前来,谄笑道:“王爷,正要找你去呢,可巧就碰上你了,走走走,跟我去聚福楼喝酒去。”

王中平瞅了瞅他,似笑非笑地撇了撇嘴:“呦,你请我吃酒啊?怎么发财了?”李全福忙赔笑道:“是有个发财的路子,不过还得指望您王爷搭把手,咱俩酒楼里说去。”王中平正闲的发慌,就顺着话跟他往聚福楼里去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道,王中平剔着牙抖着脚,斜着眼瞅李全福:“我这菜也吃了,酒也喝了,怎么着,该和我说说发财的事了吧。”

李全福忙道:“前几天我在城里吃酒,碰到一旧时朋友,许多年没见了。我问他忙什么呢,他说跟着主人做走盐的买卖。我知道这是发财的事啊,忙问能不能带我一个,反正我闲着也没事。他说哎,发财也得看命,主家刚买了两万斤私盐,一高兴喝多了酒,脚下打滑摔坏了腿。他主家的哥哥闻讯来了,打算带他主家回老家养病去,可他全部身家都压在盐上呢,因此兄弟俩商议着要将船带着私盐都低价卖了。我打听说,比从灶户收购的价格还便宜呢。我那朋友托我找买主,说事成了给我赏银,我想到王爷您了,就应下这事了。这事成了,王爷您怎么也得赏我一两二两的是不?”

王中平冷笑道:“你倒贪财,不过这货怎么样还得看看再说。今儿你先过去递个话,明天我去看船验盐谈价。”李全福忙应了,又倒酒给他吃。王中平摆了摆手,只说:“今日已经吃醉了,不吃了。”又随手丢了一块碎银子在桌上,笑道:“你平日又没有买卖营生的,我怎好意思吃你的酒,这顿算我请了。”李全福见那块碎银子怎么也有一二两重,喜得都不见眼睛了,一个劲哈腰点头的,奉承的话一串一串的从嘴里出来。王中平得意地大笑,摆了摆手,摇摇晃晃地家去了。

闲话少叙,且说翌日上午,李全福果然来寻王中平了,说去邹老板家吃茶,谈好价格再去验货看船。王中平收拾利索了,随着李全福到了城南一个一进小院子里。这小院的主人姓邹,如今摔断腿在床上歇着,他兄长邹言出面,俩人商议了价格,最后以两文钱一斤盐的价格谈妥。邹言又带他去码头看了船,五艘八成新的大船,市价怎么也得七八十两银子,王中平以总计两百六十两的价格谈妥。俩人又去仓库看了盐,皆属上等食盐。王中平心里略微估算了一下,自己每斤盐比从灶户那里还便宜一文,虽说买船要花上自己大部分积蓄,但只要有了这些船,自己能运出的盐量就更为可观了。估计不出几个月,就能赚回本来了。

俩人回了邹府,签了契约,王中平从贴身的衣裳里取出三百两银票付清了船和银子的钱。邹言另请他吃了酒,到晚上方才散了席。

王中平醉醺醺地回了家,王老爹听说他把银子都换成了船和盐,不住的皱眉,连声道:“如今已经冬天了,哪里那么好走船的?”王老娘也不禁咂舌埋怨:“刚赚了些银子就都花进去了,我都和街坊说了咱家要买房子了,你都买船了,咱家拿啥买房子?”

王中平不耐地道:“趁着还不太冷,我还能走一遭船,过年就能回来,这年前只怕盐价会更高。等赚回来了银子,给你们置办新衣裳,再给娘打两个金镯子带。”说着晃晃悠悠地进屋睡觉去了。

王老娘听说给她打金镯子这才觉得稍微舒坦了些,但一想着三百两银子就这么没了,又觉得肉疼的紧。王老爹看他老婆抽动的嘴角,自然知道她在琢磨什么,只说:“儿子也是去赚钱的,有了船将来能赚大钱呢,家里剩下的银子都给中平带着罢,等拿回钱来再置办年货。”

王老娘一听心里更疼,忙道:“家里原本也没剩下许多,这阵子为了大丫头的事已经糟蹋了不少银子了。”王老爹喝道:“少给儿子拉后腿,他赚回来银子有你花的。若是没钱,问闺女要去。她们家二奶奶好几个月没在家,她管家还能摸不到银子?再者说她月例银子就够咱家活大半年的了。你顺便问问丫头,那事了了吗?”

王老娘应了,自去厨下收拾了饭,两人吃了也歇下不提。

第二日一早,王中平出门去找旧日跟着自己出门贩盐的小子,王老娘换了身半新的衣裳,雇了辆车往周府去了。周府新宅园子里有个角门离几个姨娘院落最近,王姨娘刚搬过来的时候就将角门上的人打点了,叫有家人上门时行个方便。

王老娘坐着车直奔那个角门,敲开了门,先塞了四五百钱请那些人吃酒。门房的管事掂了掂钱,随手搁在桌上,请她进来,打发了个人到二门去通传。王老娘吃了两杯茶,那人方才回来,和王老娘道:“和二门的人说了,老娘只管坐着等就是。”王老娘只得又坐了,管事的拿了些瓜子果脯请她吃,略坐了两刻钟,便有个婆子来请她。

王老娘谢了门房的人,跟那婆子到了二门,有个小丫头在那候着,见王老娘笑盈盈地行了个礼,扶着她胳膊一边走一边道:“王姨奶奶刚去二奶奶那请安回来,这会儿正吃早饭呢。老娘可吃早饭了?跟着姨奶奶一起吃罢。姨奶奶最近食欲不好,您老陪着姨奶奶吃着也香甜。”

王老娘笑着拍那小丫头手道:“你这小丫头倒是挺伶俐的,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那小丫头笑道:“我是扫院子的,里头姐姐伺候姨奶奶吃饭呢,便打发我来接老娘了。”王老娘哼道:“她们是嫌接我没赏钱,不爱动腿罢。”那小丫头笑道:“老娘想差了。”王老娘哼了哼,又问那小丫头名姓,一路说着话往王姨娘院子去了。

王姨奶奶刚撂下筷子王老娘就到了,王姨娘笑着将她迎在屋里,请她坐了。又问她吃饭了没有,说早上厨房送来几笼新鲜点心,还热腾着,若是没吃饭就吃两块。王老娘心里有事,没心思吃这个,只说:“都包起来,我拿家去吃去。你先和我到屋里,我有话问你。”

王姨娘闻言只得让人包了点心,扶着王老娘到了内室,王老娘见屋里没人,才悄声问道:“那事怎么样了?”王姨娘道:“老娘放心,明儿将那药罐子打碎了,那绝育药已经扫了扔了。”王老娘追问:“确定是那药无疑?”王姨娘笑道:“明儿偷偷藏了一丸药在袖子里,我闻那药丸的味应该是那药。”说着把药丸递给王老娘:“要不老娘拿回去找个郎中验一验?”

王老娘冷哼:“闻着是那味就错不了,我没那闲钱给你找郎中。你兄弟昨儿拿了全部家当都买了船和盐,我和你爹家里吃饭的钱都没有了。”王老娘想了想,又缓了语气,道:“你兄弟身上的银子也不多,你若是有闲钱,拿些出来,帮衬下你兄弟。再者你爹年龄也大了,做不了什么活计,家里没有额外的进项,你兄弟一出去就几个月,我和你爹也得吃饭不是。”

王姨娘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包银子,递给她老娘说:“昨儿刚送来的月例银子,老娘拿回去给我兄弟使。”又打开柜子里一个小匣子,取出来几个荷包,倒出来五六个银裸子,都是一两重的,也一并给了她老娘:“这搬了新家,二奶奶特意叫人打的银裸子,赏了几个。”王老娘将银子都收了,脸上又有了笑意。王姨娘问了问王中平衣裳行礼可备妥了?又问可寻到帮手了?什么时候出发?王老娘一一说了。

王姨娘又压低声音问:“上回我让老娘把我那罐子药拿回去,老娘可都扔了?”王老娘眼神飘忽了下,嘴里说:“你放心,都扔了。”又道:“费了好些银子的,其实不必扔,私下里卖给那些想寻这药的人,还能得不少银子哩。”王姨娘脸上现出一丝焦急,忙道:“若是缺银子,我给老娘便是,请务必将药扔了,若是被人得了风声可是不得了的事。”王老娘胡乱点了点头,说:“我早都扔了,不过是白说一句罢了。”王姨娘这才舒了一口气。窗外,一个站在窗户一边,看着小丫头打扫庭院的二等丫头嘴角也露了一丝笑意。

王中平寻好了人,置办好了东西,雇了些干苦力的,将一袋袋的盐背到船上。王中平在一旁吆喝着,不时催促一声,又让自己兄弟在库房守着,怕人偷窃了去。才运了几十袋,就见一队官兵吆喝地走来,见这些人搬运着麻袋,就喝了一声:“麻袋里头是什么?”一苦力忙道:“说是面粉。”

“面粉?”领头的嘴角撇过一丝冷笑,喝道:“这是谁的船?”王中平忙低头哈腰地过来,一边拱手作揖叫道:“官爷官爷。”一边从袖子里摸出来一绽银子,约莫五两重,暗自咬了咬牙,偷偷塞到为首的官爷手里,轻声笑道:“运了点面粉到乡下卖,还请官爷高抬贵手,行个方便。”

领队的官爷收了银子,笑容大了些,只摆手道:“只是例行检查而已。”说着回身使了个眼色。一官兵抽出腰刀往一个麻袋上扎去,还未等王中平喊出声,就见白花花的食盐撒了出来。领队的官兵瞬间冷了脸,冷笑道:“不知这位爷怎么从这个码头运盐,难不成是私盐?来人,把他带回衙门。”

众官兵喝了一声,将王中平绑了起来,那些苦力又将麻袋背回库房,王中平眼睁睁地看着官兵在库房的大门上贴上封条。

77、王中平贩私盐进大牢姜夫人凑牌局唬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