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篱冷笑:“忘性这般大的奴才还留着何用!待会儿事查清楚了,本小姐便送你上西天享清福去!”

转头又问李姨娘是何时遇上许嬷嬷的。李姨娘想了想答道:“辰时四刻的光景。”

青篱点点头,又问春草:“许嬷嬷什么时辰从你手中接的钱,出院子时候是何时?又是何时回去的?”

春草回道:“许嬷嬷出去时候巳时刚过。奴婢怕姨娘吃多了点心吃不下午饭,特意瞄了一眼漏刻许嬷嬷去了大约两刻钟便回。”

青篱盯着许嬷嬷问道:

“如此,就请许嬷嬷告诉我,巳时整春草才给了你钱叫你去买梅花香饼,为何辰时四刻你便与李姨娘要梅花香饼?难不成你仍是未卜先知?提前两刻钟便知道春草要派你去买梅花香饼?”

许嬷嬷面如土色瘫在地上。青篱起了身子冷笑道:“现在我倒是能帮你将这事儿说圆了。”

“你在赵姨娘院里当差。自然是知道赵姨娘想吃梅花香饼的事儿,在水榭碰上李姨娘,便向她讨要,姨娘不肯给你,你便趁姨娘散步的功夫,将梅花香饼偷拿走一盒。至于你回幽香院时,将梅花香饼放于何处,或者交于何人,待会儿再理论不迟。”

“于是,你便回到幽香院与春草说了那番话,然后再装作此时碰上了李姨娘。将那梅花香饼带回幽香院,与院里人说是李姨娘送的,好嫁祸与李姨娘”

“此事之中,有两个疑点:一是你第一次回幽香院时,将梅花香饼交与何人?二是你第二次出幽香院去了何处?”

李姨娘泪一直流个不停,老太太老爷神色略有尴尬,太太一拍桌子怒然而起,指着许嬷嬷叫道:“将她给我绑了,拉下去关进柴房!”

青篱斜睨了许嬷嬷一眼,不慌不忙道:“太太先不忙动怒。赵姨娘是否因梅花香饼而落的胎,尚不得而知。倒是她为何要陷害我姨娘,这可是查个清楚才行呢。”

许嬷嬷一脸煞白的瘫坐在地上。青篱冷笑道:“这梅花香饼是何人给你的?”

许嬷嬷垂头不语。口里一个劲儿叫着就是李姨娘给的。说着猛的想起什么,抬起了头叫道:“李姨娘说慌,奴婢遇到她的时候是巳时一刻。二小姐偏听偏信,奴婢不服!”

青篱仰头望天,哈了一声:“你倒是个机灵的。那我便叫你心服口服!”

“李姨娘从我院中出去时,差不多辰时一刻的光景。府里的管事娘子婆子有头有脸的丫头都可以作证。从我院中至二门处,按正常人的步速,快则一刻钟的,慢则一刻半。李姨娘行路虽然一向较慢,但是遇到我的事儿,她便是极快的。在二门处取香饼,顶多耽搁两柱香的功夫。从二门处到水榭约末要行一刻半钟的功夫。这么算下来,她在水榭遇到你是辰时四刻,有何不对?”

“你若还认为自己被冤,等这边事儿一了,可请老太太老爷按原道走一圈。到时谁的话是真,谁的话是假可就一清二楚了。再不行,就拉了相关的人证过来,你以为如何?”

许嬷嬷的脸色更是如纸一般的苍白。

青篱厉喝一声:“将她给我绑了,嘴堵上,接下来的事儿让她只听就好。”

一旁立着的婆子们均拿眼儿望着老太太,老太太阴沉着脸,微不可见的点点头。

婆子们这才一拥而上将许嬷嬷绑了个结结实实。

正文 第十五章 李姨娘之殇(四)

第十五章 李姨娘之殇(四)

青篱厉喝一声:“将她给我绑了。嘴堵上,接下来的事儿让她只听就好。”

一旁立着的婆子们均拿眼儿望着老太太,老太太阴沉着脸,微不可见的点点头。

婆子们这才一拥而上将许嬷嬷绑了个结结实实。

李姨娘眼圈红着怔怔的立在一旁儿。她没想到二小姐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便将她的嫌疑洗清了。可是一想到另外一遭不由满脸凄色,温婉的眼中透出一丝决然来。

岳行文看向她,微不可见的与她使了一眼色儿。青篱了然,指着那男子道:“将他给我拉了来。”

“说吧,你是何人,为何在这里?”

那男子跪在地上,用破锣一般的嗓音高声叫道:“小的冤枉,小的什么都不知道,是那妇人勾引小的”

眼见李姨娘的眼泪又流了下来,这话叫二小姐听了去,二小姐以后如何看她?二小姐日后又要受多少白眼嘲笑?

青篱重重的拍了一下扶手,手心上原本已凝结的伤口,登时又裂了开来,沁出丝丝血迹,岳行文眉头紧紧拧起。

青篱冷笑一声:“你当我现在还有那好耐性听你多说,叫你心服口服么?”

说着站起身子,取了一旁下人手中的火把。走到他面前儿,阴森一笑:“我自是会信我的姨娘。你若不想说,便去给阎王老头说吧”

说完便将手中的火把向那人身上戳去。她这一举动让众人齐齐变色。

岳行文一个闪身将她手中的火把夺去,随手扔到一旁,低声道:“莫要脏了手。”

说着行至那男子面前,伸出白皙修长的手,将他的脸颊紧紧捏起,从怀是掏出一粒黑色药丸来,淡淡道:“这药名叫‘肝肠寸断’——顾名思义,会让人肝肠寸断而死,当然,前提是疼足整整七日。”说着起了身子,扫了旁边几个婆子:“将他绑了。”

几个婆子看向老太太太太老爷。

太太猛的站起身子,高声道:“老太太,二丫头此举不是有意袒护么?”

老太太还未来得及说话,那叫王天保的男子,突然脸色煞白,杀猪般的惨叫起来,捂着腹部满地的打滚儿。岳行文淡淡道:“还不快绑了?这药发作起来让人痛不欲生,莫要让他撞墙而死。做出这等辱没苏府门楣的事儿,若是让他这么轻易死了,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几个婆子这才涌了上来。

苏老爷本是读书人出身,哪里见过这等江湖手段,满眼不可置信的看向岳行文。

青篱从他进来时,看到他眼底滑过的一丝狠厉,便知道他怒了,是真真正正的怒了。

从岳行文带来的震惊中回过神儿来。听了太太的话,也不解释,缓缓回座,叫了声杏儿,杏儿连忙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将你那日听到的,再说一遍。”

杏儿点点头,将在小花园里听到事儿又说了一遍,末了指着那男子道:“这人的声音,奴婢记得真真的,刚才他一说话,奴婢便听出他就是与紫兰在小花园中说话的人。”

杏了的一番话,让老太太太太老爷顿时心中明了。

老太太怒气冲冲指着张姨娘:“你个贱人,装作一副潜心向佛的模样,没成想心思这般歹毒,说!我的筝儿是不是你下的毒?我的孙子是不是你害的?来人,将这二人给我绑了,乱棒打死!”

青篱拦了下来:“老太太,这二人该死。但死之前要还我姨娘一个清白!况且岳先生方才查看的那一干物件儿怕也是有了结果了,老太太还是先听听再说罢。”

转过头看向张姨娘:“说罢,你与这人是何关系?为何要害我姨娘?”

张姨娘阴森一笑,将头扭到一边儿去。岳行文挪动脚步。行至张姨娘面前:

“张姨娘,原名张凤竹,花名傲竹。天州府石台县人士,自幼与祖母相依为命,你十二岁时祖母去逝,远赴青州投奔姨亲,在路上被人拐进青楼”

说着又移动脚步行至那男子面前:“王保,原名王天保,青州府人士。乃张凤竹的姨亲表哥,与张凤竹自幼定有娃娃亲。十五年前离家四处寻找张凤竹。十年前到京城,与其表妹相认三年前用银子买通了苏府买办苏有福,揽了与苏府送柴碳的差事儿。”

岳行文的声音淡淡的,却将青篱与张姨娘和那男子震惊当场。原来这几日他不在京中,是去查这件事儿去了。怪不得他方才与那王天保喂食了毒药。

张姨娘见岳行文三言两语将表哥的身份拆穿,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惨笑:

“安儿,我的安儿,娘不能彻底为你报仇了。不过娘叫那老妖婆的小孙子下去陪你了,你等等娘,娘这就下去赔你表哥,竹儿对不起你,今生竹儿负了你,来生竹儿再报答”

老太太听了这话,气得猛然一拍桌子,怒声道:“你想死没那么容易,老太婆我要跟你好好清算这笔帐!”

岳行文行至惨叫不已的王天保身边儿:“说罢,你与张姨娘是如何串通起来陷害别人?”

王天保脸色苍白,头上疼出的汗水,如小溪般淌了下来,大口喘着气道:“老。老子就是不说,你,你,你有本事就杀了老子!”

岳行文淡淡一笑,“也不是非要你说不可,承认了是陷害就成。”

说着转向张姨娘沉声喝道:“你是用何物害了苏府的小公子?”

张姨娘一愣,嗤然大笑:“岳先生不是医术高明得很么?下了那么重的砒霜都毒不死那贱丫头,怎么连如此普通的斑蝥都辨不出来呢?”

太太猛的听到这话,登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岳行文眉头微挑,别有深意的开了口:“这么说梅花香饼中的麝香不是你所为?”

青篱一怔,看向岳行文,今日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在众人面前护她,可见是下定了决心要让她立刻出府。罢了,事情闹到这般地步,即是姨娘不愿走,她就绑也要绑了她走——宁可让她郁郁而过后半生,也不能让她把命丢在苏府。

众人也因岳行文的话齐齐变了颜色。老太太惊怒异常,太太的脸色登时变得惨白一片,苏老爷霍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沉声道:“世侄,你方才的话何意?”

岳行文转过头去,扫了老太太三人一眼。淡淡道:“梅花香饼中含有麝香。那赵姨娘喝的茶水中含有斑蝥粉。斑蝥毒性强,有入胎即堕之说,但,今日若没有这斑蝥粉,赵姨娘腹中的胎儿一样保不住麝香药效缓,早则明日,迟则后日。”

张姨娘愣过神来,放声大笑:“安儿,你瞧见了么,娘即使不在了,这苏府也不得安宁有人比娘的心更歹毒啊。这下娘心里平衡了,我们就在下面看看这老妖婆做下的孽是怎么一点一点的报应在她子孙身上吧”

岳行文的话无疑是一个重磅炸弹,炸得老太太和苏老爷怒目圆睁,怔立当场。

赵姨娘的嗓子早已哭哑,听到岳行文的话,嘶哑着嗓子又哭叫着扑向被绑着的许嬷嬷。

青篱缓缓回座,只要李姨娘无事,其它的事儿便与她不相干,望着眼前闹哄哄乱哄哄的一片,心说苏府从此与她们母女便不再相干,自己也该退场了。

这么想着向李姨娘的方向看去,一看之下,大惊失色:李姨娘何时不见了踪影?

高声喊了一声合儿,合儿立马跑了过来,青篱直直的盯着她问道:“李姨娘哪里去了?”

合儿回道:“方才姨娘说累了,叫奴婢扶她进屋休息”

一句话未完,青篱身子一软瘫坐在椅子上——老太太等人都在,姨娘那样守礼的人怎么因为累下一刻她便弹起身子向上房冲去岳行文黑眸一闪,快步跟了过去。

青篱颤抖着手轻轻的推开门,目光直直的盯着脚尖,颤声问:“先生,我姨娘可是好好的躺在床上睡觉?”

岳行文“嗯”了一声,上前站在凳上将那悬在梁上的人放了下来。合儿杏儿等人后脚跟来,吓得发出一声尖叫,被岳行文凛然一撇,又齐齐捂嘴将惊恐咽了回去。

岳行文与那几人打了个手势,几个丫头合力将已然僵直的李姨娘放在床上,用被子将李姨娘从头到脚盖得严严实实,岳行文这才对青篱轻声道:“你姨娘今日累了,睡下了,明日再来看她可好?”

青篱点点头,似是喃喃自语一般:“姨娘睡着了定然是怕黑孤单的,我去点个天灯给她照照路”

这话说得颠三倒四,岳行文倒是听懂了,一把拉住她,直直的盯着她的眼睛,轻声问:“想去做什么。为师替你去!”

青篱微怔,挣脱他的手,“今日有幸亏有先生,才能这么快还了姨娘清白。可与姨娘讨债的事儿,须得我这个做女儿了亲自去做才成。”

说着回头吩咐身后几人:“给姨娘准备新衣服吧我要亲自替她穿戴。”

老太太太太老爷等人见二丫头往李姨娘屋中跑,原本莫名其妙,听见几个丫头的尖叫声,才觉察到不对。

一进来便听见青篱的这番话,再看其他人的神色,更是惊的魂都出来了。一是惊李姨娘的突然离世,更惊是二丫头此时的反应——不哭不闹,神情淡淡的,似是在说一件极为普通的事儿——这样淡淡的神情却让他们生出莫名的惧意来。

尤其是太太,自打二丫头上次重病醒来,总觉得二丫头与以前不一样了,一双淡然无波的眼,似是将什么都看得透透的。原先她并不觉得,直到今天她先是求老太太开门不成,便干脆利索的火烧苏府,进院后更是二话不说将那张姨娘与王天保浇了一身的油——这说明她猜透了?!那么?她悄悄的别过头去,看了看被捆着的许嬷嬷——是不是连这件事儿她也猜透了呢?

老太太迅速从一连串的变故中醒过神来,恢复了平时的冷静,有条不紊的处理着李姨娘的后事,青篱直直的盯着那床上被盖得严严实实的李姨娘,耳边飘来老太太与几个年长婆子的对话,什么“铭旌”“设重”这些词她完全陌生,直到听到“明日辰时整小殓”才目光微微闪动了几下。

那几个婆子领命而去,老太太见青篱一言不发的立着,放缓了语气:

“二丫头,你姨娘的丧事已安排下了,你且去歇着罢,明日还要由你亲自为你姨娘沐浴更衣。”

青篱点点头,出了正房,走到跪着的许嬷嬷身边,顿住了脚,看了两眼,淡淡道:“我姨娘的死,你也有份儿。”

说完又走到捆着的张姨娘与药劲儿发作过后,趴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儿的王天保跟前儿,将他们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突然轻笑一声:

“我姨娘的死,你们也用份儿。即然你们郎有情妾有意,我便做做好人送你们在地府团聚罢。”

头也不回的丢下一句话:“将这三人给我请到篱落院里做客!”

红姨几人为难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怔立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她们是想遵从二小姐的意思,可是老太太太太老爷不发话,她们哪里敢二话不说就提人?况且,就是她们敢这么做,没有老太太的话,这满院子婆子丫头的,这人她们也提不走呀。

老太太老爷太太都将二丫头的举动看在眼里,她最后丢下的那句话,以老太太的猜测便是——让不让带过去随你们,而下一步要怎么做则随我!老太太目光一凛:二丫头这是责怪她?因为先前儿她没弄清真像便打了她的姨娘?否则她为何说出“也有份儿”这样的话来,这是他们这三人都怪上了?

老太太啄磨出这番话里的淡淡威胁之意,心头猛然生出几丝怒意来——二丫头你就再能耐,还能越过我这个祖母不成?莫当我对你好了几分,你便如此无法无天,这么想着便要呵斥那等着她回话的三人。

可是这话到了嘴边,却硬是说不出来。

正文 第十六章 李姨娘之殇(五)

第十六章 李姨娘之殇(五)

此时,已近子时,月已偏西,惨白惨白的月光笼罩着苏府。起火的那几座房屋,此时已是断壁残桓,黑呼呼的一片,有些尚未完全熄灭的木头,冒着丝丝缕缕的烟气,空气中有浓重的烟火气息在鼻尖萦绕着。昭示着今夜苏府曾经上演过的激烈,而现如今这一切都因着李姨娘的突然离世而做了暂时终结。

青篱慢慢的无意识的走着,直到快走至篱落院的门口,身后的脚步才加快了几分,她顿脚回首,那人踏着月光翩然而至。岳行文一言不发立在她面前,良久,拉起她紧握成拳的手,轻声道:“松开。”

青篱听话的松开手,嫩白的掌心中血肉模糊一片,岳行文轻叹一声:“这便是你与为师做的百分保证么?”

一面说一面从怀中掏出一盒药膏来,细细的替她上药,又撕下一片衣角细细的包扎好。

扯了她的手一言不发的向小花园走去。杏儿和红姨望着那一高一低手牵着手的背影目瞪口呆,岳先生与小姐?!

唯有柳儿神色不变的开了院门儿,杏儿一把拉住她:“岳先生和小姐?!”

柳儿恨恨的瞪了她一眼:“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想这些?”

她这话一出,三人都沉默了,小姐看中李姨娘,对李姨娘千方百计的保护她们都看在眼里,如今却落得这般结局,小姐会怎样?

进了小花园,岳行文又扯了一片衣角垫在石凳,才拉她坐了下来,轻声道:“是为师来晚了,若是早一日查出。”

岳行文的这话说得不尽真实。其实昨晚上他刚一回京,就派了人去王天保的住处守着,今日只所以不见欧阳玉也是因为正在家中等候消息,可是一天连守了一天一夜,却不见王天保的人影。上午来与她祝寿时,曾想与她悄悄的说了,却因是她的寿辰,便想缓上一缓,没想到

但是其中的缘由他不想说——从前因为她在府里的处境,总是不能过于明显的护她。不但她怕,他也怕自己的一个忍不住与她招来麻烦。本就是他欠她的,这责任应该他担着。

青篱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望向他带着忧色与愧疚的眸子,淡淡的扯了一下嘴角,扯出一丝极为难看的笑意来,眼神儿清澈透亮:“先生,莫说了。青篱难道是黑白不分,是非不辨之人么?若是真要怪,也应该怪我才是。若非我心中执念太多姨娘,先生,青阳因为放不下,总想找个万全的法子。姨娘,我想叫她心甘情愿的跟我走,先生因无以为报,总想等那棉花成熟,把那原先应承先生的物件儿送于先生,青阳她真心待我,我也想回以真心助她若非这般,便是绑也要绑了姨娘走的。”

岳行文伸手盖在她的双眼之上,轻声道:“不怪你,毋须自责,你做得已经极好了。”

青篱闭上眼,把自己沉在黑暗之中,过了很久她才道:“先生,你说姨娘到这会子都没有起过离开的念头,只选择一死以正其身,而且要死在苏府,可见她是真的不愿意跟我走罢?”

岳行文点点头:“嗯,是她真不愿走。”

青篱又问:“那我先前儿没下决心绑了她走,可是做得极对?”

岳行文又点点头,轻声道:“做得极对!”

青篱扯动嘴角:“做得对便好。即是我做得对,我便不自责。姨娘在天上定然希望看到我天天高高兴兴的呢。”

岳行文又点点头:“是极,你姨娘当然希望你高高兴兴的。”

青篱将嘴角扯得更大:“那我便向那该还债之人讨债吧。”

岳行文沉默了好一会子才道:“这债为师替你讨,你早些出府如何?”

青篱闻言,脸微微僵了一下,将嘴角咧得极大:“我知先生不想我手上沾染血腥,可我也不想先生为我而手染血腥。况且她是我的亲娘,这债理所应当由我来讨只有这样,我才能心安呢。”

良久,她又幽幽道:“先生,姨娘不亏是我的亲娘呢。我刚下了走的决心,她便送一个枕头给我。这下子,当真可以走得无牵无挂了”

说着微叹一声,“先生,我可真是个坏人呢,姨娘没了,我却觉得轻松了——我本以为,若有这一天,我会宁死也要拉整个苏府陪葬呢,可,现在,我只,我只,我只是感到一阵子的轻松”

岳行文觉得手下那双如小扇子一般的睫毛扑扇了好几下,微微有些湿意,片刻那湿意又缩了回去。

岳行文摇摇头,轻声道:“莫要说这话,你对你姨娘的心,她知道呢。那你姨娘事后便走,如何?”

青篱扒了他的手下来,摇了摇头:“女儿的生日,娘亲的受难日。今日可真真是应了这句话呢。姨娘活着的时候,我没尽多少心,现在她去了,虽然我尽心她不一定能知道。但我也尽这份心才是她即是心心念念的都是苏府,我便多陪她一些时日罢。这苏府,一旦离了,怕是再无回来之日了。”

岳行文直直的望着她,轻声道:“听为师一次可好?今日母亲回去,似乎说到陈府的老太太”

青篱冷笑:“若是她们不动便罢了。若是动,现在又没了姨娘,那可真真是要新帐老帐一起算。”

岳行文微不可见的点点头:“遇事莫碰硬。万事以自己的安危为先,可知道?为师前不久安排一个人在你们府上的二门外当差,名叫张贵,有什么想做的事儿,便叫他替你去办。不想假他的手的,便叫为师替你做可记下了?”

青篱微怔,随即恍然大悟:“那晚的消肿伤药”

岳行文点点头:“是为师叫他送于柳儿的,不过并未与她说明,只叫张贵说是外面有人送你的。”

青篱了然,以柳儿的聪明,只看到东西,便不难猜出这东西的来处。

这一大高潮终于写完了。某宝不擅长写这些斗,顶着锅盖跑走。

正文 第十七章 青篱讨债

第十七章 青篱讨债

青篱一身缟素立在李姨娘的新坟莹前。坟莹光秃秃的,只有那棵她坚持从李姨娘院中移来的广玉兰孤伶伶的立着。白幡在风中乱舞,纸钱遍地,纸灰抱着团儿在地上打着滚儿。除了方才响过的鞭炮声,周围一片静寂,冷冷清清,这就是一个为妾女人的最终归宿。

红姨三人与合儿四人站在她身后,满脸的悲凄与担忧。小姐自己李姨娘小殓之日起,便没有再说过几句话,就这么沉默着,早晚要憋出病来的。

站了不知多久,青篱只觉得身上微凉,醒过神来,太阳已经偏西。从那黄土新坟上收回目光,走到这几人跟前儿问:“合儿可愿跟着我?”

二小姐这三四日里都没开口说几句话,现下一开口便是为她安排去处,合儿双眼含泪,“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口里直叫谢谢二小姐,奴婢愿意誓死跟着二小姐。

青篱淡笑着点点头:“要谢便谢你的忠心罢。若非你一直真心善待姨娘,我也不会收你。”

合儿又连连磕头。柳儿杏儿两人扶起她:“小姐最不喜这般模样。以后用心当差。凡事多为小姐着想就是了。”合儿又是连连点头。

青篱看看如血的夕阳,长出一口气,道:“走罢,回府!姨娘头七之时,我可是要好好送姨娘一份大礼祭拜她呢。”

静心院上房内。王嬷嬷诚惶诚恐的立在一旁,心里不断思量着太太方才那番话。那话极好懂,她在太太跟前儿这么久,太太的心思还是能猜到几分的。可是猜到是一回事儿,真正去做又是一回事儿。

王夫人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的垂首喝茶,其实也在偷偷的观察着她。

良久,王嬷嬷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扑通”一声跪倒地上:“奴婢为太太做任何事儿都是甘愿,只求到时太太怜奴婢年迈,为奴婢说个情,好叫奴婢少受些罪。”

王夫人连忙放下茶杯,站起身子,双手扶起她,一脸的感动与笑意:

“你放心,现在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事情也说不准一定能到那种地步呢,昨儿已叫苏总管在京郊买了五十亩的良田,一会子他就把田契送来。到时在那田上盖个宅子,一家人和和乐乐的住在一起,可不是不用如现在这般吃苦受罪,还要各分东西好上许多么?”

说着又拿起桌上放着的锦匣子,塞到她手中:“这是我的一些体已你且收着罢。”看了看天色,又道:“早些回去做准备,约莫着二丫头快回来了。这几日她安生的不同寻常,怕是就等着‘幽兰院’那位入土呢。”

王嬷嬷见太太这般的正重,再加上二小姐一向不喜自己,这回又累得那李姨娘自寻了短见,心知这回定然是凶多吉少。罢了,自己一条老命就是再活二十年,也挣不来这些物件儿,这么想着,将怀里的锦匣子抱得紧紧的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