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牙侩微微一愣,随即叹了一口气,苦恼道:“您看这事儿闹的。原先我以为李小姐不会买那地,就是买,许是买下一半儿也就不错了。昨儿知道了新来的文书内容,我便去给沈府管家沈涵送了信儿。您也知道,小的与沈府多多少少还沾着一点亲。”

张贵面色微黑,又一想,这也不能完全怪李牙侩,自家小姐原也没定下来。便起身拉了一把李牙侩:“你与我一道回府,看看我家小姐怎么说。”

青篱神色不明的听完李牙侩的叙述,思量了一番,正色道:“你原本就是这做一行的,知会消息也不能算你的错。但是这生意究竟谁抢的在前头,便是凭各家的本事。”

说着起了身子,叫了张贵:“现在将户贴等一应办理田契的手续都带齐了,我们这就去衙门。”

又朝着柳儿道:“将银子都带足了。”张贵与柳儿连忙应下,各自去准备。

李牙侩见李小姐这模样,知道是下定决心要将那荒地全部买了。不由苦着脸儿道:“李小姐,这,这,这日后叫小的怎么跟沈府交待?”

青篱笑着道:“李牙侩,你与沈府交待什么?我们看这荒地也有七八天了吧,况且,今早张贵去找你时。仍不知道京城里下的新规定,便告诉你我要这全部的荒地。也就是说,不管免不免税赋,这荒地我都要定了。至于沈府,我方才说了,生意谁做得成,谁做不成,凭各自本事。他们若是反应慢了,被我们抢了先机,只能怪他们自己,与你何干?”

李牙侩仍旧苦着脸儿:“李小姐,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可”他还欲再说,只见张贵与柳儿二人各抱着一个匣子走了过来。青篱站起身子,笑着打断他:“走罢,李牙侩,去衙门办手续,你这个中人还得在场才行。”

李牙侩这会子真是如小老鼠上灯台,上得去下不来,心里祈祷着沈府沈三少爷看不上那块荒地。可他知道这可能性极小,谁不知道沈府三少爷什么都不喜欢,唯独对田地情有独衷。

可他若不是去,李府难道不会再找中人?到时,不但到手的中人钱没了,沈府也不见得不怪他。

苦着脸儿坐上马车,直奔县衙而去。路上不断的寻思着要找个什么样的法子又能给沈府递信儿,又不至于坏了这笔眼看就要成交的生意。

直到快到了衙门,他才突然想来起,现在是下旬。沈家当家的三少爷每月的二十日至月底,都要去各处的庄子上看一看,虽说现在是农闲,但自他掌家之后,这个习惯一直没改过,就连平西侯府的小侯爷约他,也只能赶在每月的二十日之前,想到这里,心中便有了主意。

到了衙门,衙役听说他们是为了买荒地而来,便领着她们到了偏房候着。李牙侩趁着这个空档,钻到旁边相熟的金主薄的房间,借了纸笔写了匆匆写了几行字,到街上找个孩子去沈府送信儿。

这边趁着等候的空档,张贵将他所知道的情况说与青篱听。长丰县的县令姓朱,年约四十岁,为人正直,只是有些迂腐,青篱点点头,难怪这把年纪才混一个县令,官场从来就是精于钻营者的天下呢。

又想起这长丰县街道整洁,民风淳朴,来到这里月余。一直风平浪静,不由对这位未曾谋面的县令朱大人产生了一份好感,希望那恶俗的官欺民事件不会发生到自己头上。

等了不一会儿,从外面进来两人,一人身着绿色官服,一人身着红色官服,青篱对这些官服品级一窍不通,只是以那身着红色官服的年龄判断,这位便是朱县令。

几人连忙行礼,那位穿着绿色官服的年轻男子朝着张贵道:“张贵,今日要买荒地的是你们?”

张贵连忙应是。又朝着青篱介绍道:“这位是主薄钱大人。户贴之事多亏钱大人。”

青篱连忙又行了一礼:“多谢钱大人!”

朱县令笑呵呵的看着这位李府的小姐,问道:“你们要买哪里的荒地?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京里下来的文书内容?”

青篱连忙一一回了,并道:“文书的内容已由中人转告。只是在文书未下达之前,小女子已定下了要买那块荒地。”

李牙侩也在一旁连声的附合。

朱县令吸了一口气,转向钱主薄,道:“我记得那块荒地,可有上万亩呢。”

钱主薄点点头:“大人记得没错,若是细细丈量了,万亩也不止。”

朱县令面带疑惑问道:“你小小年纪,那么一大块儿荒地,能不能耕种得了?若是你买了又荒在那里,本官可是不应你的。”

青篱连忙道:“大人请放心,小女子家中世代务农,原先也常跟着爹娘叔叔学着如何种地,如何管理。那块儿荒地到了我手中,不但不会荒着不耕,我还能保证,不出两年让那荒地变成良田。”

柳儿在自家小姐身后暗暗撇嘴,小姐的谎话还真是张口就来,连草稿都不用打,苏大人虽然在户部为官,恐怕连一把锄头都没摸过,还世代为农呢。

朱县令见她言之凿凿,胸有成竹,倒不似是胡乱夸口,又好奇这才十几岁的女子,倒底有什么办法让这荒地两年内变良田。

青篱心中微急,这朱县令真是的,那荒地有人肯开垦,你就卖了呗,问这么多做什么?若是那沈府得了信儿,赶来搅局便就不妙了。

可是心中再急,面色还得保持平静。

朱县笑着问道:“你可知道良田一亩是多少产出?”

青篱暗中一笑,她刚刚做过功课,便张口就答:“一亩产四石及以上者为良田,也就是上品田;亩产二石至三石者为中品田,亩产一石至二石者为下品田。亩产不足一石者,是末等田。”

朱县令站起身子抚须而笑:“好,好,好。以此看来,你刚才所言倒也不虚。这荒地就交给你来开垦”说着他顿了顿又道:“明年本官要你做到亩产二石,若是做不到,这地便收回来由他人耕种。当然,你开垦时投入的钱财,到时谁来接手这块儿地,便由谁付给你。”

说着就叫钱主薄与她们办理一应登记手续,便转身出去了。

青篱一愣,还有这样的说法?她买的荒地自然是她的,哪里还有收回的道理?

那钱主薄见这位小姐发愣,笑一下,道:“我们大人爱开玩笑,作不得真。”说着朝张贵道:“许是见你家小姐年幼,故意施加压力。”

一面说,一面取出一个本子来,做了登记,然后说等那荒地开垦完便派人丈量,再发正式的地契。

这就完了?不要银子?青篱迷迷糊糊的出了县衙,看向张贵,见他也是一头的雾水。李牙侩先是连声的恭喜,见这三人迷惑,便笑道:“待地丈量完之后,发放地契前再来衙门缴买地的银两。李小姐放心,这荒地的价格极便宜,官府不过是象征性的收点银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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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四章 开荒准备

第十四章 开荒准备

青篱略有些晕呼的回到家中,这叫什么事儿,忙活了半天,只做了一个登记,一两银子也没收,那田契还要等到开荒完了再办理,这,这等于说现在荒地在法律上还是不属于她的嘛?万一朱县令一个反悔,自己不就白忙活儿?

神色不明的坐了许久,最后还是长叹一声,罢了,谁让咱在人家的地头上呢,得按人家的规矩办事儿。早开了荒,这地就早一日握在自己手中。

想了想便叫来福伯:“福伯,现在荒地的事儿,已经定下了,你去叫那李大郎抽空来一趟,我见见他,若是个稳妥的,日后就叫他在咱们府里头干活儿。”

福伯眉开眼笑,一连声道谢,一溜小跑儿的去了。不一会儿,便带着一个二十岁出头,粗眉大眼,面膛微黑,身材高大的男子过来。

他身上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衫,黑色半旧的布鞋上沾满了泥巴,粗糙的大手上沾着未干的泥土,李大郎局促的搓了搓满是泥巴的大手,解释道:“正在家里修房子,福伯叫得急,没来得及换衣服。”

青篱笑着叫杏儿给他看座,将请他来的原由说了,“我叫你来就是问问你愿不愿意到我们府里做事儿?”

李大郎搓了搓双手,低着头不答话,福伯在一旁连连给他使眼色,见他不理睬,便笑着道:“小姐,这大郎还垫记着他佃的二十亩地呢。”

青篱了然,想了想道:“即这样,那你愿不愿先在我们府里头做些短工?现在正是农闲,地里也无须管理,你若愿意就先干两个月,总是误不了你春耕。”

李大郎这才抬起头,点头应了。青篱有心考他一下,便拿着开荒的事儿问了他几个问题,比如那茅草如何根除,新开的荒地适合先种哪些作物,又问他所佃田地的产量。

李大郎一面回一面诧异,这李家小姐问的几个问题,倒像是有经验的老农才会关注到的。

青篱听他言语之中提到了犁,耙,□等农具,后者没听说过,前两者不知道与自己前世所知的有无差别,便叫杏儿拿来纸笔,画了一把单滑犁和一把双滑犁,又画了排耙的模样,将纸递给李大郎问道:“你说的犁与耙,可是这样的?”

李大郎接过纸一看,“腾”的从椅子上站起来,略带急切问道:“李小姐在哪里见过样的犁?”

青篱想了想道:“许是哪本书中吧,忘记了,这犁比你平时用的怎么样?”

李大郎指着双滑犁道:“那个倒与平时用的差不多,只是这个双的,我从来没见过。这个双的,要是用来犁地,可比单的要快一倍吧?”

青篱暗中点头,能想到这一点,看来他对种地也算是挺上心的。又指着那耙,问道:“这个你可见过?”

李大郎摇摇头,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干什么用的?”

青篱画的是前世农村里常见的耙,听他这么一问,便知道现在这个物件儿许是还没出现,便道:“这个叫做耙,也称排耙。是耙地用的。作用就是将犁过的田耙平,把土块耙匀,当然,它下面的尖齿也能将泥土中的草根等物耙到表面一些。”

李大郎睁大眼睛问道:“这个也叫耙?”

青篱见他用了一个“也”字,便笑道:“你们这里的耙长得什么样子?”

李大郎挠挠头,连比划带解说一通,好容易青篱才听明白,原来他说的耙与自己口中的铁耙子是一回事儿——是与猪八戒扛的那个耙子一模一样的物件儿。

青篱笑道:“你说的那耙虽然出来的活儿精细,但是得人手一把,干活太慢,我说的这个耙,可以用牲口拉着,人立上面,或者放块大石头上去,可将地快速的耙好。”

李大郎疑惑道:“那不是跟□差不多的用途?”说着将□的作用解释了一番,原来这□是用荆条或藤条编成的长方形,□身上压以一定重量,用来平整地面和掩土保□,弄碎土块的。

青篱了然一笑,前世家中常用的排耙原来是结合了耙与□的优点,就这么演变而来的。

李大郎见这位李小姐不但是个懂种地的,还知道很多新奇有用的农具,原先的局促感不知不觉的消散不少,而青篱自来到这里,碰到第一个懂种地,两人便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

一直说到晚饭时分,红姨前来提醒,李大郎才回了神,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连忙告辞而去。

忙了一天,将荒地的事儿定了下来,又遇到一个懂种地的,畅谈一番,青篱心中好不痛快,用过晚饭,将她所记得的农具一一画了下来,将开荒能用到的挑了出来,打算明日就叫张贵派人到铁匠铺去订制。

农具好制,这人却有些难办,后来还是张贵提议除了李大郎外,其它人全部雇佣荒地附近小李庄和小赵庄的人,包括牲口也全部租用这两个村子的,青篱想想这样最为合适,这样虽说多出些钱,却省了她们不少的事儿,张贵和李大郎只需去做监工即可。

然后两人又商议一番先开哪一块儿,后开哪一块儿,工钱如何算,若是用火耕,如何保证在场人的人身安全等等。青篱发现这张贵虽然不懂农事,在别的事情上考虑的倒是极为周全,与她商议时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不同寻常的气势,叫她不由的暗中猜测起他的身份来。

一连准备了二三日,事情都理顺得差不多了,这一日张贵与李大郎正要动身前去小李庄和小赵庄招集人手,李牙侩匆匆忙忙的又来了。

见张贵正要出门儿,连忙上前,顾不得说那些客套话,试探着问道:“张爷,沈府差小的来问问,那荒地能不能让出来一半儿?”

张贵听了这话,心中有些不悦,心说,小姐那日都把话儿说到那份儿上了,你是不知道还是怎么样?但因自打他一来到长丰便与这位李牙侩打交道,前前后后的,他也算是帮了不少的忙,便叹了一口气道:“我家小姐的态度你也看到了。你来问我,这不是让我也为难么?”

李牙侩心知这一遭定然是白跑,可是不跑他又不甘心,听了张贵的话便苦恼的叹了一口气:“那几十年没人看一眼的荒地,一眨眼儿怎么就变成香饽饽了呢?”

正文 第十五章 开荒

第十五章 开荒

张贵与李大郎分头到小李庄与小赵庄去雇人。因正值农闲,许多找不到活计的村民都闲在家里,听说有人要雇人租牲口开荒,而且工钱还不少,一个个都争着前去报名,有牲口的人家也连忙去打听租价。

只半天的工夫,小李庄和小赵庄分别报了九十人和一百一十人,愿意出租的耕牛也分别有二十头和二十五头。耕牛的数量倒还合适,可是这人数却有是点多了。这还是张贵与李大郎卡着妇女与孩子不让报,专挑的青年壮劳力。这么多人只他们二人管理起来是个麻烦事儿。

回去之后,青篱三人聚在一起商议了一番,决定两个村子先各留下五十人,让张贵与李大郎分别管着,张贵开东面的地块儿,李大郎开西面的地块儿,至于妇女孩子后期倒可以做些捡草根的活儿,这活儿精细,大男人反倒是干不来。

张贵与李大郎点头称是。议完人的事儿,青篱问他们火耕都做了哪些准备,张贵回道:“火耕最重要的防止火势失控,酿成大祸。我们打算将地分割成小块儿,块与块相连的地方,将草除净,挖开半尺深两米宽的浅沟,防止火势向外蔓延。”

青篱点点头,又慎重嘱咐道:“每次火耕前,一定要反覆查一下荒草中有无误入的人或者牲口——这荒一开,孩子们又是喜欢看热闹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们可千万要细心一些,宁可慢一些,莫闹出什么祸事来。”

李大郎与张贵均未想到这一层,听小姐这么一说,身上不由的起了一层的冷汗,人多杂乱的,这种情况确实极有可能发生。两人神色疑重的点了点头。

青篱又让新来的那两个小厮一个叫小可,一个小乐的跟着他们,又安排了福伯这些日子专门为这两人赶车。

到了开荒这一日,青篱原本不打算去的,可不去看一眼,她心中难安。用完早饭,便带着红姨等人,院子几位帮工的大娘,去了荒地。

青篱到时,只见平时荒无人烟的小路上,此时人头攒动,正如她料想的那般。除了正经来干活的人,旁边还有不少前来看热闹的妇人和孩子。

张贵与李大郎在与那些人说着注意事项,小可过来说,小姐来了。两人连忙住了口,朝向青篱走了过去。

待这二人走近,青篱笑着道:“我也是个无事忙,不来看一眼,总是放心不下,你们去忙你们的罢。”

张贵道:“小姐放心,今天的活儿是先挖隔火地沟,明日再一边火耕,一边挖隔火地沟,待火耕出一些地块,就使人开犁,到时候,便可以再雇一些小姐说的妇女与孩子,专门干捡草根的活儿。”

青篱点点头,地毯式作业的开工方式,安排得倒极为紧凑,又科学。

便叫他们二人自去忙活,转身看见路旁看热闹的人群中有几个人。虽然也穿着粗布衣衫,但是衣服干净整洁,且为首那人的气质哪怕是穿着再破的衣衫,也能让人一眼辨出他不是普通的村民。那人身后立着两人,不停的向这块荒地指指点点。

青篱眼睛微微眯起,这几人莫非是沈府的?越想越有可能,他们的庄子离此地不过十里地。他们来这里做什么?还是对这块荒地不死心么?

虽然隔得远,看不清那几人的面貌,但是青篱却从他们的身形站姿上可以感受出来,为首之人似乎并没有什么不良情绪,这让她微微放下心来。

那边张贵与李大郎已经说完注意事项,各自领着两边人的开始干活,她见小可和小乐二人也上蹿下跳的跟着忙活,不由微微一笑,她们这帮人,弄了这么一大块儿地,实际干活的没几个,小的小,老的老,院子里多数是女人,将来这块儿地若是开种了,只有张贵一个人可是不行的。

青篱在荒地那里呆了一个多时辰的功夫便回了,她在那里帮不什么忙,反倒招得张贵与李大郎不能专心干活儿,倒不如回家里头想法办法,替他们多找几个可靠的人手来。

回到家里,青篱招了红姨等几人来,她心里头原先便有个想法,现在一切安定了。现在说出来,也是时候。

便对着这几人道:“原来出京的时候我就想过,将来咱们安定了,要接你们的家人一同与你们团聚。现在也算是差不多安定下来了,今儿找你们几个来问问,家里都有哪些人,再听听你们的想法。”

红姨听了她的话眼圈儿一红,青篱知道她丈夫早逝,孩子又夭折,连忙站起来安慰道:“奶娘,你莫伤心,我不是说了,日后你便是我的亲娘。以前的事儿都让它过去罢。你再想想家里还有什么亲近的人没有,若是有,便接来了。”

红姨摇摇头:“老家里倒是有些人,可他们不值得小姐操心。”言语之中透着几分的怨恨之意,青篱见她这般,便也不多问,只是点点头:“即奶娘说不值得,便也不用因为那些人惹得心里头不愉快。”

又转头问柳儿:“我记得柳儿家里还有几个至亲的人罢,可想接了他们一起来?”

柳儿红着眼圈儿摇摇头:“我家里是有爹娘,可是有两个哥哥嫂子在,指望着他们帮衬着干活儿。一时下也接不得。我那两个嫂子都是不省心的,我可不能把她们接来给小姐添麻烦。”说着顿了顿,道:“家中有个小弟,现在也有十五岁了,小时候倒也不是个淘气的,只是不知道现在怎么样。若是小姐允许,我想把他接来”

青篱笑着点点头:“那就接来罢,府里头住不下,就在外面单租了院子与他住。”

杏儿拍手笑道:“我的老家就在乡下,爹娘哥哥和嫂子都会种地,我把他们都接来罢?他们来了。就可以帮着小姐干活,省得小姐天天操心外头没人照应着。”

青篱笑着看向杏儿:“你这个丫头倒是把我的心思猜透了,我就是想叫他们来给我做苦力来了,你还愿不愿意?”

杏儿小鼻子一哼,得意道:“我在小姐身边这么久了,还能猜不透小姐的心思么?”说着故意叹了一口气,高声道:“可谁叫咱们心甘情愿给小姐当苦力使呢?”

她的话惹得红姨举着巴掌便冲了过来,杏儿娇笑一声跑开了。合儿立在一旁,略有些局促,青篱知道她心中所想,大约是因为跟着自己不久,没有杏儿柳儿三人那般自在。

便故意问道:“合儿莫非不甘愿给本小姐当苦力使?”

杏儿在一旁推了她一下:“平日里你倒泼辣的,谁的牢骚都没你多,这会子怎么了?”

合儿红着眼圈儿,眼泪在里头滴溜溜的打转儿。青篱叹了一口气,点出她心中的想法:“你虽跟我不久,但是跟在姨娘身边那么久。又全心向着她,单是这一份的情宜,与我来说,就只比杏儿她们几个的多,不比她们几个的少,这会子你别扭什么?”

合儿“扑通”一声跪下,眼泪流了出来:“奴婢知道小姐对奴婢与杏儿柳儿是一样的。只是奴婢的爹娘年迈,家里的几个哥哥早已成家,顾不得他们,奴婢想将爹娘接来,又怕他们帮不上小姐的忙。”

杏儿与柳儿连忙上前拉了合儿起身。

青篱微愣,随即笑道:“你快起来,是我一时急了,没说清楚。刚出京的那会儿,我已然在心里做了决定,将来定要让你们与亲人团聚,一家人好好的生活在一起。若是你们的家人不愿远离故土,便挑个合适的时候放你们回去,若是你们的家人愿意投奔你们而来,我定然为他们安排得周周全全的。只是没想到碰到荒地这一宗事儿,这两者结合在一起。便有了今儿的话。”

顿了顿又朝着合儿赔笑道:“小姐我一时急功近利了,合儿莫怪了。”

合儿“扑哧”一声眼中带泪的笑出声来,嘟哝道:“小姐总是会使这一招。”

红姨笑着道:“小姐是真心为我们打算,你们谁都别闹别扭,心里有什么想法,只管说来,若是一时没想好的,就先回去想想,想好了再告诉小姐。”

这三人齐齐点头,出了房门。

红姨转过头朝着青篱道:“小姐,你真心待我们,我们心里明白。可只是一样,我得与她们说清楚了——小姐最不喜那等淘气生事的人,若是家里有那样的人,趁早叫他们莫来。”

青篱想了想,轻轻的摇摇头,虽然这一层她也想到了,但是话不能与那几人明说,若是明说了,倒叫她们心中忐忑了。人的一辈子哪里能运气那么好,只与自己喜欢的人打交道,再者,他们又不是自己的至亲,将来到了这里自然有单独的小院子住着,若是在府里头有差事儿,自然有规矩管着,想来也不会碍着自己什么。

前世活了三十岁,她算是有些明白,人的一辈子不就是今儿高兴明儿烦,问题叠着问题的过么?

正文 第十六章 种菜

第十六章 种菜

开荒的头几日,青篱日日带着几个人去看一回。张贵与李大郎指挥得的极有度,不过三四日的功夫,那一大片荒地便火耕了一大半儿。火耕快,接下来的犁地耙地却极费工夫。

原先安排去订制的排耙等工具也按时做好了,小李庄小赵庄的村民第一次见东西,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李大郎之前因与李小姐交谈过,略知道这东西的用处,便亲自演试了一番,几趟耙下来,不但比常用的□平整地块的效果要好得多,那些埋在土里的草根还真的被耙到表面不少,耙一遍便叫妇人与小孩在面捡一遍,然后再耙,再捡,周而复始,直到耙出的草根少了,才算是好了。

青篱见李大郎立在耙上,时而掂脚,时而下压,动作娴熟。又一人挥着鞭子赶牛,觉得有趣儿,便想起前世耙地时,除了直耙之外,还经常走八字耙,她虽然不知道这样的做比起直耙来,有什么好处,但是那走八字耙过的地,满眼望去,耙过的新鲜泥土,如行云流水一般充满了美感。

便将这走八耙地与张贵和李大郎二说了,这二人一听,连忙去现场试验一番。张贵是农活新手,动作僵硬而且脚下用力不匀,耙出来的地本就坑洼不平,走出来的八字更是歪七扭八的。而李大郎几趟下来,倒是走出几个极完美的八字,在冬日蓝天下,空旷的田野上似是一副整齐优美的画卷。

青篱惊喜的望着眼前的情景,那记忆深处的童年单纯美好的记忆齐齐涌了上来。

李大郎一连走了好几个八字,才停下,嘿嘿笑道:“这么耙出来的不但好看,刚才没耙出的草根,这么斜着一耙,又出来了不少。”

小可与小乐二人是专门负责招呼妇人与孩子捡草根的,听他这么一说,手一挥。原先立在一旁等着的人,呼啦啦都涌到地里面去,一只只或大或小的脚印,印在刚刚耙好的新鲜泥土上,为这副画卷又添了几分的生气。

青篱拿起铁耙子,在松软的泥土上翻了几下,表面的草根虽然少了不少,但下面仍然有不少的草根,这究竟是再重新犁一回,还是人手发一根铁耙子,开始纯手工作业?

前者虽然省些时间功夫,但是没有后者清理得干净,后者倒是最大限度的清除埋在下面的草根,可是速度却极慢,这么一大片荒地,天知道要多少时日才能清理完。

心思转了几转,最后仍然决定选用后者,今年能清理出来多少便是多少,清理不出来的地块儿,到了下次翻地时再接着清理罢。

将这想法与张贵和李大郎二人说了,张贵问道:“小姐可想好了哪块儿地要种什么?这样我们也好安排哪块地先清。哪块地儿后清。”

李大郎也道:“张管家说的对,要我说,靠近土山的那一块儿就不适合种庄稼,那块地太沙,地势也高,水浇不上去。”

青篱想了想,笑道:“这个我一时倒还没有细想过。你们还是先这么干着,等这第一遍干完了,咱们再商议。”

又问了问他们的进度,得知大约还需二十五天左右这片荒地才能初步开完,便笑道:“接连来了几天,看你们指挥有度,我x后便就不来给你添乱了,这里你们若是忙不开,从这些村民中挑几个有威望能干的,替你们管一下也使得,到时候知会柳儿一声便是。”

这二人应了,青篱又笑着嘱咐小可和小乐两人几句,便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想起与岳行文离别那日说过的话,稻子,麦子,果树,鸡鸭牛羊等等。微微一笑,按照自己那时的想法,这荒地上种什么,倒是有了大致的方向。

刚回到府里,合儿便回说,原来去订制的铜管已经做好了。铁匠铺的王掌柜亲自送来,在这里等了半晌,等不到人,便又先回去了。

青篱笑着向柳儿道:“看来日后你这个女帐房先生是不能跟着我天天往外跑了,现在家里的事儿离了你可是不行的。”

柳儿抿嘴一笑,拉了合儿去验看那些铜管。青篱刚去了厨房,见李婶子正在忙活着,桌案上是备着的午饭,青篱扫了一眼,这几些天天如此,白菜萝卜蘑菇干豆角干木耳之类的。好吧,虽然她不怎么挑食,但是天天吃这些确实也够腻味的。

正好荒地的事儿也初步理顺了,后院那温室的墙体也干得差不多了,就趁今天有空儿,就先把这菜种上。

用过午饭,叫了杏儿与合儿跟着,三人便晃悠着出了家门。正午时分天气还不算太冷,一路上碰上几个相熟的街坊,笑呵呵的打过招呼,直奔西市而去。

长丰县主要的平民集市就在那条油坊街上,那条街道的东段被当地人称为东市,主要卖些观赏的花鸟虫鱼。小玩艺,小摆件;西段被称为西市,则是以菜肉粮为主,许多干菜店酱菜店都在西市。

先前儿已经跟李婶子打听过了,哪里有卖菜种子,到了西市便直奔那家杂货店而去。

店掌柜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妇人,见这个时节还有人来买菜种子,微微诧异,但是上门的买卖哪里有不做的道理,将店里常卖的种子都拿了出来。青篱也不期望这里有什么稀罕品种,挑了几样常见的。如大葱,蕹菜——也就是前世所熟知的空心菜,韭菜,芹菜、辣椒和豆角等常见的蔬菜种子。从杂货店出来,青篱只觉得这些菜品种太少,脑子又开动起来。

想了半晌,决定回去再建一间不透光的温室,种上蘑菇香菇和木耳——至于菌丝,她想的办法是去野生蘑菇多生长之地,弄些原土回来,但愿里面有她要菌丝。

想到这儿,又想到前世的野菜来,旁的倒还罢了,有两样菜却是她极爱的,一个是荠菜,一个是马齿菜,这些等回去问问街坊邻居家的菜园中有没有就可以了。

回到家中,她便差了杏儿与合儿、红姨三人先去邻居家问问,不多时,保胜家的大嗓门便在自家的院子里面响起。

青篱连忙转出后院,保胜家的手里提着一个竹篮子,站在那里大声笑道:“李家妹子,听说你想吃马齿菜和荠菜,马齿菜这会子哪里有啊。荠菜我家菜园子里头长了些,我叫大丫头全给你挖来了。就是现在天冷了,长得小。”

青篱将篮子接过来,朝篮子里看去,里面的荠菜叶片微微发红,凡是经过霜打的荠菜都是这个颜色。便笑着谢过,又问道:“保胜婶子,你家菜园子里原先可长过马齿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