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篱笑道:“奶娘,天灾面前哪里还能分得出官与民?能齐心协力度过这场旱灾便是万幸了。”

红姨叹了一口气,“这话也是。今年这天真是怪。这都二个半月了,愣是没有过一个阴天。”

青篱默然,前世的经验以及所听所见告诉她,这干旱的时间愈长,涝灾发生的机率愈大,而且更为迅猛。

正沉默着,突听外有人报,“小候爷来了。”

青篱诧异,连忙出了前厅,刚走到穿堂,却见李谔已拄着拐杖下了马车,身后是李敢与李江。

“小侯爷伤势还未好,怎么乱跑?可是有什么事儿?”

“无事,过来看看。”李谔的口气甚是随意,青篱不由的皱了眉。

李谔在李江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进了前厅坐定,等李江退出去才道:“我这伤又通知了侯府,说是在巡查时,不小心烧伤的”

青篱知道他这是在安自己的心,感激一笑,“谢小候爷。”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事儿若能瞒过侯府,于她来说再好不过,省了许多麻烦。

李谔转头在她厅中扫视了一圈,“这厅里怎么不添些摆件?”

青篱又是一头的雾水,何时小候爷也学会与人说这些家常话?而且是口气十分亲近的家常话。

李谔也不在意她是否答话,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问道:“你在做什么?”

青篱干笑两声,“小候爷,你有什么事儿请直说。”

李谔摇摇头,“无事,就是来瞧瞧你在做什么。”

李谔太过怪异,让青篱心中警铃大作,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答道:“在忙给灾民支粥棚的事儿。”

“哦”李谔点点头,“准备得怎么样了?”

青篱又答:“差不多了。”

李谔点头,“有什么事儿叫李敢与李江替你去办。”

青篱再也受不了他这种十分亲近的语气,面带急色:“小候爷,有什么事儿你就说,不必如此。”

李谔却是一笑,“真的无事。你若忙就忙着,不必管我。”

说着端起茶来又喝了一口。一副打算长坐的样子。

青篱被他这作派弄得哭笑不得。想了想便道:“小候爷要坐便坐着罢,我还有事儿忙。”

李谔不在意的一摆手,“嗯。”

青篱出了前厅,拐到北厅坐了下来,李谔这是究竟要做什么?

红姨后脚跟进前厅,“小姐,这小候爷好怪。怎么在咱们府里一副男主人的架式?”

青篱揉头,“谁知道他发的哪门子神经。”

想了想便道:“使人给岳先生送个信儿,若是得空儿让他来一趟。”

红姨匆匆的去了。

李谔坐在南厅中,一会儿发愣,一会儿微笑,李江与李敢二人对视摇头。

均不知道自家爷过来到底要干嘛,竟然只字不提婚书的事儿

岳行文得了信儿,片刻的诧异过后,立马放了手头的事儿,赶往李府。

待他赶到李府时,看到李谔一脸惬意的坐在南前厅,品着茶,手里翻着一本农书,那模样像是在自己家一般自在。

李谔看到他,脸色一冷,片刻又笑了起来,指了指旁边的位子,“岳大人来了,坐!”

这下岳行文知道那丫头为何去叫他了。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李谔的宅子,李谔的家呢。

岳行文坐下,淡眉一挑,“小候爷这唱的是哪一出?”

李谔轻笑,伸手倒了茶,递过去,“喝茶!”

饶是一向淡然的岳行文听了这句话,脸色不由也黑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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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七章 出事了

第二十七章 出事了

“先生!”青篱挑帘。

岳行文抬头,“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青篱走到他桌案前描了一眼,认出是今日传来的邸报,伸手取了,一目十行看完,放下才道:“还不是为了躲那小候爷。”

自三天前的下午他突然造访,接下来竟是每天一大早便去李府,问他有何事,他也不说,喝茶看闲书,外加一日三餐,一事不拉的做完,才动身回候府别院。

青篱对这李谔实在无法,又猜不透他到底要干什么。只好他来她走,这么躲着了。

岳行文黑眸闪动,一言未发递过一杯茶。

青篱喝了两口,放了茶杯,“先莫提他了。刚才进衙门时,看见金钱二位大人匆匆的出了门,说是又有大股的灾民入城,赶去安置”

岳行文点点头,“已有约二千灾民进入了长丰,现在天气还暖,只供些吃的还成,再过些日子,便不成了,安置灾民的灾棚现在便要开始搭建,他们二人一人去做灾民的安抚工作,另一人去筹划灾棚的事宜。”

青篱看向他眼下淡淡的阴影,叹了一口气,“先生定然也很为难吧?”

岳行文轻笑,“有何为难的。”

“灾情蔓延,长丰百姓已然开始惶恐,更有不明真像的人将北方的灾情夸大了十倍百倍,更是引得百姓们不安,这个时候先生还要迎灾民进城,听说百姓们和乡绅们意见很大”

几个邻县一见势头不对,早早的关了城门,将灾民拒之门外,那些灾民听说长丰仍然大门畅开,一股脑儿的都直奔长丰而来,每日从北城门入城的灾民都排成了长龙,拖家带口的,现在双墩大街俨然成了灾民安置点。

岳行文从桌上拿起一封信函递给她,“州府的政令今天早上下达,命各县大开城门积极安置灾民”

青篱扫了一眼书信,放到桌上,“不是我小看朱大人,他一个新上任的知府,想必下面的人有许多不服气罢?这政令”

岳行文轻弹她的额头,“你确是小看他了。现在的朱大人与先前的不同了”

青篱听他说的肯定,虽然不清楚朱起云与先前儿有何不同,心却稍安。

突然想起一事,问道:“先生,为何这几日不见半夏?”

岳行文一笑,“你操心的事儿还不少。有事要他去办。”

青篱“哦”了一声,他没说是什么事儿,想必是不需自己知道罢。

门外传来紧急的脚步声,一个声音在外面焦急的响起:“禀大人,出事了!有灾民在魏府酒楼门外闹事”

岳行文“哦”了一声,“进来回话。”

一个衙役应声而入,面带急色,犹带喘息:“方才有人来报,说上百灾民将魏府酒楼围了个水泄不通,王捕头已带人前去查看,叫属下来禀报大人。”

青篱心中一凛。这可是大事儿。

岳行文站起身子,“可知道有无伤亡。”

那衙役摇头,“来报的人只说灾民情绪激动,具体情况不知。”

岳行文交待了一句,“你在这里等着”

一言未完,随那衙役出了房门。

魏府酒楼外,数百灾民将大门围得水泄不通,王捕头匆匆头到现场,三两下便将事情闹了个明白,这围在酒楼外的灾民都是来自并州武陵县广武镇柳洼村的村民,因他们村中有一个叫小牛的孩子贪嘴,偷偷溜进酒楼,偷吃了一嘴客人剩下的东西,被店小二发现,一通的好打,待孩子的家人知道时,小牛已被打得面如白纸,昏死在酒楼门外。

孩子的父母气不过,到酒楼理论,结果又被魏府的狗腿子一通的好打,父亲张大元被打断了腿扔了出来,这下可激怒了柳洼村的村民们,在血性青壮年的带领下,全村老老少少一齐出动,将魏府的酒楼围了

魏府的狗腿子一见王捕头来了,原本因对方人多而弱下去的气势登时又高涨起来,冲着灾民们嚷嚷:“你们也不打听听咱们魏府酒楼是什么样的地方,再不走,一个个抓你们进大牢”

“你要抓谁进大牢”一个淡然含怒的声音响起。随即有人叫道:“县令大人来了”

王捕头领着两个衙役在前面开道,岳行文跟随其后,进了内圈,只见一年约三十五六岁的妇人一身的尘土呆呆的坐在地上,张大元满脸的血迹,脸上青仲一片。小牛面如白纸,躺在那妇人的怀中,只有胸部微弱的起伏昭示着这孩子的生命未尽。

岳行文蹲下身子,把了把脉,眉头紧皱,从怀中掏出瓷瓶,取了一粒药丸,王捕头见状连忙从酒楼中取了水来,敲开小牛紧闭的牙关,将药丸强灌了进去。

起身朝着后的衙役道:“去找擅长治内伤的郎中来。”

那衙役慌忙点头,飞速跑去。县令大人虽然不苟言笑,可是这般冷着脸色还是头一遭,让人心头发怵。

岳行文抬头看了魏府酒楼的黑底描金招牌,淡淡道:“封了!”

随即朝着王捕头道:“今日参与打人者,全部带到衙门关押,明日开审。”

魏元枢早得了信儿,躲得远远的观看事态发展,见这岳行文来了,才凑了过来,一听他二话不说要封自家的酒楼,气得七窍生烟。

这些日他怎么不知道丁香巷子的李青儿与这岳行文胡流风走得近乎,先前儿几次派人请宴送银子,试图修复一下关系,无奈多次碰钉子,他便知道这二人定然因为先前他惹了李青儿的事儿将他记恨上了,行事已收敛了许多。

可,这岳行文居然要封自家的酒楼,这口气儿他却是咽不下去,高声叫道:“哪个敢封?”

岳行文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转头看向王捕头,“封了!”

魏元枢一个箭步蹿到酒楼门前,怒喝:“谁敢!”

岳行文又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阻挠者,与伤人者同罪,一律关押待审!”

魏元枢气得混身乱颤,“你,你,你,好你个岳行文,我对你一再忍让,你还当我怕你不成,今日我看谁敢封我的酒楼”

一言未完,只听一个声音从外圈儿传来:“我敢!”

围观的灾民让开一条道儿,李谔拄着拐走了进来,看向魏元枢,“本小侯爷要封,你也敢拦?”

魏元枢呆呆的望着李谔。

岳行文看了来人一眼,朝着王捕头一摆手,衙役们一蜂拥而上,七手八脚的将酒楼封个严严实实。

再一个挥手,衙役们扭了参与打人者,委随他而去。

魏元枢从呆愣中回过神来,“小候爷,这”

李谔望着岳行文与众衙役远去的背影,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柳洼村的村民都愣住了,都说长丰县的县令大人是个清官明官,可事情处理得也太过容易了吧,竟然是一边倒的结局。

青篱本在他的值房等得不安,没成想,不过小半个时辰,门帘一动,那人竟是回来了。

听他三言两语的说完事情经过,青篱失笑,“先生,你这不是藉机泄私愤么?”

岳行文摇头,“也不全是。数百灾民围在酒楼外,若不让他们先出了心头的恶气,被有心的人一撺掇,事态发展到不可控也不一定。”

青篱皱眉,“先生是不是想得太过严重了?”

岳行文轻笑,“你先前不还说,这长丰县恨着我与流风的人多着呢?”

青篱默然,这话倒是真的。虽然明面上一派详和,可生生掏了人家的银子,挖了人家的肉,不记恨的人能有几个呢?

“可是,万一魏元枢藉机报复先生呢。”

岳行文轻笑:“啊呀,这可如何是好?”

青篱被他的模样逗笑了,算了他这样做,必有他的深意,便不再出声。

有意躲着李谔,她在衙门耗了半天功夫,去自家酒楼用了饭。街上随处可见拖家带口的灾民,虽然面容疲惫,神情委糜,总算有口粥吃,倒也没有想像的那般凄苦。

将衙门设的几个施粥点都转了一遍儿,眼见日头偏西,实在无事可做,只好打道回府。

直到她进了府门,岳行文派着的两个衙役才打道回府。

回到府中,却不见李谔几人的身影,不由松了一口气。红姨迎了出来,“小姐,现在外面乱糟糟的,还是少出去的好。”

青篱点头,经过今天这件事儿,她是要多多留心,省得又给那人添乱。

“小候爷几时走的?”

红姨道:“早上来了没一会儿,侯府的人来找,便回去了。”

青篱舒了一口气儿,“但愿明天他不再来了。”

而此时,三天前连夜出城的半夏风尘仆仆的从北城门入了城,快马向县衙狂奔而去。

到了衙门,气也不顺一下,跳下马,将缰绳扔给门口的衙役,匆忙向岳行文的值房而去。

“大少爷,大事儿不好了!”半夏顾不得通传,一挑帘进了屋,喘着粗气说出这样一句话。

岳行文抬头看向他,“究竟何事?”

半夏答道:“按大少爷说的,到并州找到百里公子问京中小姐家的事儿,京中传来的消息说小候爷与十几日前向苏府提亲求娶小姐,苏府已经应了,婚书都作下了。”

岳行文“腾”的站起来,良久,复又坐下,喃喃道:“好你个百里,这么大事儿竟然不知会我。”

半夏道:“百里公子定然不满意大少爷上次不帮他制药的事儿。”

岳行文点头,脸色一肃:“是像他的作风。这事暂切别让她知道。可明白?”

半夏连忙正重的点点头。

岳行文望窗外突然自嘲一笑,费心费力煮了一年多的鸭子,竟还让别人抢了前儿。

接着又是一叹,以她那样的性子,若是知晓这事儿,该会发多大的滔天怒火?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如此赈灾粮

第二十八章 如此赈灾粮

灾情不可抑制的蔓延,灾民日渐增多,但青篱却闲了下来,能做的都提前做过了,剩下的事儿便是衙门的事儿。

不出门的日子她便窝在书房,整日写写画画,从早晨到深夜,除了一日三餐,基本不出房门。

又是一个深夜,青篱从桌案上抬起头来,放了笔,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看向面有困色的杏儿,“怎么还不去睡?”

杏儿一边收拾她面前厚厚的纸张,一面道:“小姐还没有睡,我哪里能去睡?”

将纸张接下页标的顺序放在一侧约有三指厚的,写得密密麻麻的稿子,问道:“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天天不要命的写?”

青篱起身扭了扭腰,笑道:“本小姐考考你,这里面的字可都认得?”

杏儿撇嘴,“小姐也太看不起人了,我好歹学字也有大半年了。我瞧着倒像是书稿,小姐莫非是想著书立传?”

青篱一笑,“你倒聪明。著书不敢想,只不过把平日里种地的心得整理一下,许是日后能派上用场罢。”

天灾不可免,可若是家有余粮,百姓富庶,又何因为这小小的旱灾而造成如此大规模的流民?

杏儿又将一些图纸画样拿在手中看了看,“小姐画的这些也是农具?”

因见过青篱先前画的一应物件儿,这些奇形怪状的东西虽然不知有何作用,但其用途倒也不难猜。

青篱点头,想想这些日子以来,不经意间在那人面前说出的新鲜词汇,以及压水井事件中他那句不容置疑的猜测,还是要早做准备才是。若不是有现在旱情一事,怕是早就拎着自己问个明白了。

她暗中一笑,也不知道这本将由她亲手书写的“齐民要术”能不能糊弄过去。

时至八月上旬,夜凉如水,今晚却没有了满天的星子,天空黑得如浓墨一般。

青篱叹息,冷风嗖嗖,空气中却没有半点水气。说不出是失望还是庆幸,旱情至此,饶是她的庄子极早打了压水井,早做了准备,也还是受了不少的影响,减产是一定的。

可,现在下雨,与庄稼已无多少宜处,更要命的是,若是连降暴雨,有可能仅留存下的收成,也会化为乌有。

当然,若是降一场恰到好处的甘霖,缓解旱情,定然可以吸引灾民们重返家乡,缓解长丰县愈来愈重的安置灾民的压力

再有半月便是秋收,老天,你要旱便旱到秋收过后罢。

次日一早,她用过早饭便要去衙门,自上次过后,差不多十日未去,可,她昨日听贺松说,粮库里胡流风搜刮来的粮食已余下不到百石,干野菜也消耗下去了一半儿,但是那人几次过府小坐,只字没提这事儿,知道他在有一点办法的情况下不想动用自己的存粮

刚出府门,没行多远,透过车帘看见路的两旁有不少的灾民,三五一推儿的聚在墙根下,大树下,晒着秋日没有多少温度藏在薄云之后的朝阳。

只消□了一眼,她的心头便有些发堵,灾民进城近一个月,逃荒的日子已然将他们的身体和精神双双压垮,那麻木的面容,是对灾难无可耐何的接受和妥协。

到了衙门,还未下车,认得李府的马车的衙役连忙上前,“李小姐,岳大人不在县衙,去粮库安排京中刚刚送到的赈灾粮了。”

青篱诧异的挑了帘:“你是说,朝廷的赈灾粮到了?”

那衙役面露喜色,点点头,“可不是,总算是盼来了。”

青篱立时松了一大气,这可是大喜事儿,老天总算是厚待他们的吧,舍得不让他们陷入太过困难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