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氏这会刚套上衣服,赶紧翻柜子,利索地把钱袋子和三两件收拾先包起来,捡了两床被子往张老爹怀里一塞赶紧跑了出来。

其余一些人家也让这一阵的震动给惊醒的,夜半的村子里忽然吵闹了起来,云芝跑到了云巧身旁扶住了她,没等她阻拦,花氏又跑去了云巧那家里,地表猛地一震,云巧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娘,你去做什么,快回来!”

花氏跑进云巧家,往那炕床上的柜子看了一眼,没钥匙直接整个给抬了出来,脚刚迈出门坎,后头那房梁就直接掉了下来,砸在了花氏的脚后跟一寸不到出。

而这边的院子里的后排屋子,仓库已经倒了一半,来不及心疼,花氏把箱子给张老爹,扶起云巧催道,“去祭庙,快!”

出了院子墙已经崴了一边倒,月光路上不时可以看到那沙石被震动的跳着,田里不少的地已经开了裂,家家户户都抱着值钱的往外跑,有些起的晚的来不及的,直接被子一裹给冲出来了。

尖叫声犬吠声肆起,铜锣声响彻了整片天空,负责报讯的手提铜锣一面敲着一面跑遍整个村子。

沿路过去云巧还能看到忽然瘫下去的屋子,村子里空旷的地只有谷场和祭庙,祭庙离家里近一些,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了,没人敢往祭庙的里面靠,只在外面寻了一处地把自家的东西一放暂时呆着。

人越来越多,花氏让云巧坐在搬来的箱子上,把被子往她身上一裹,往祭庙里头拜了一拜,“菩萨,你可得保佑咱们呐。”

云巧坐在那喘着气,还想着池塘那会不会被震的决堤,下腹忽然抽疼了起来。

那一阵疼来的太猛,她防猝不及险些从箱子上摔了下去,云芝在一旁看到了赶紧拉花氏,“娘,大姐她,她...”

花氏摸了一下云巧的额头,全是逼的汗,也顾不得这有多少人了,直接伸手往云巧身下探了一把,这是要生了。

“娘,我肚子疼。” 云巧抓住了花氏的手,肚子的疼痛越来越频繁,她这是没生过也知道自己是要早产了,刚才逃跑的这么急,楞是把羊水给蹬破了。

“娘知道,娘知道。”花氏这也急了,如今谁家的屋子里都不安全,难不成要在这生了。

“她爹,快去找牛婶来,快去。”花氏推了一把张老爹,果断地把拿来的一条被子往地上一铺,脱下外套卷着做枕头让云巧枕着躺下,另外一条盖在了她身上安慰道,“大丫,没事的,娘在啊,你别怕。”

周围注意到的几家媳妇赶紧也跑了过来,这其中还有李屠夫家的王二娘,一见云巧这大着肚子要生了的样子,夸张地喊了一声,“这真是作死喂,这日子要生了,真是作死鬼投胎了要。”

“走开走开,别在这碍事,吵什么吵。”赶过来的牛婶一把就拉开了王二娘,对着四周围着的几家媳妇说道,“帮的上忙的忙个忙,帮不上的也别堵着,都这时候还有心思瞎扯,整的跟自己没生过一样。”

牛婶说的就是王二娘,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成天没好话,王二娘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了,她这不也是好心么,谁见过这翻地龙的时候生孩子的,一面都这么乱了,这孩子不是作死鬼是什么。

可惜她来不及反驳,赶过来的李屠夫就把媳妇给拉开了,低声斥责道,“你去看看翠兰人呢,别在这生事。”

平日里就算再怎么传云巧家的事,真遇到这人命关天的了,那些媳妇也都能帮的过来帮忙,都是匆匆逃出来的,没几家带着被褥,带着的也不是干净的,更别说水了。

王五叔冒险去了祭庙在里面寻出了一口锅,几个男人合力搭了简单的灶,从溪里打了水又去了祭庙厨房找了火折子出来点火,花氏把被套一扯,往那热水里滚着,这么多逃出来的人家,也有带剪子的,云巧身旁围起了一个圈,她此时压根没那心思感动,下腹那抽疼都快耗尽了她的意识。

“大丫,乖,来喝点糖水。”也不知道谁家给的糖,花氏拿热水兑了糖水让云巧喝下去补些体力,牛婶在她身下瞧了瞧,拍拍云巧的腿,“大丫,等会婶让你用力你就用力,使劲用力!”

云巧点点头,下腹不时传来一阵一阵的垂胀,像是要挤破一般往下坠着,云巧咬紧了花氏放在她嘴里的布,牛婶时不时看那下面,云巧的腹部以下都盖着被子。

黎明渐渐到来,她还能感觉到躺着的身下那震动感,不远处救人的声音和哭喊声一直在传来,云巧听到牛婶说用力,开始憋足了劲用力起来。

“再来!”牛婶再拍她的大腿,“大丫,别泄了气。”那汗水都湿透了额前的头发,云巧狠狠的用着力气,把心中对阿憨的离开全部都发泄了出来,只要他敢回来,她非咬死他不可。

再多的力气生孩子的时候都不够用,渐渐云巧有些使不上劲了,牛婶一看她渐渐要眯眼的样子,催促花氏叫醒她,伸手在她身下摊着,刚刚都摸到头了被她那么一回,孩子又给缩回去了。

“大丫,别睡,再用力,很快就生下来了。”花氏心疼地摸着她的脸,天越来越亮,云巧被那亮光刺的眼睛难受,下意识地想要闭眼,花氏在耳边不断地说着,孩子,阿憨,爹娘。

云巧脑海里顿现了许多人,穿越前爸爸妈妈的脸,还有爷爷那沉痛的神情,云巧甚至看到了白色的病房内那靠着吸氧器过活的自己,一旁是憔悴的爸爸妈妈,她的灵魂到了这里,她再也醒不过来了。

“大丫,你别睡,千万别睡,娘求你了,孩子。”花氏哭着摸着她的脸,云巧挣扎着睁开了眼,虚弱地喊了一声,“娘。”

她还活着,那里的她醒不过来了,这里的她必须得活着,云巧朝着隆起的腹部看了一眼,再度用起了劲。

牛婶手快的拉住了那冒头的孩子,巧力一拉,孩子便顺了出来,这么大的肚子生下来的孩子却约莫只有三斤多,牛婶掀开被子看了一眼云巧的肚子,还鼓在那,“大丫,别睡,还有一个。”

云巧迷迷糊糊地只听到牛婶说还有一个,没来得及有什么反应,下腹那又疼了起来,卯足了劲用了最后一丝力气,云巧听着那虚弱的哭声,看到牛婶抱着孩子裹在了被子中,累的眯眼睡了过去...

寨子里正在和手下商讨千佛寺一行的白黎轩忽然朝着远处看了一眼,手中的笔一颤,像是有什么事发生了。

“大哥。”程志平喊了一声,白黎轩回了神,心中却有那奇异的牵绊感不时地传来,他有些不放心,“志平,你找两个兄弟去许城那的西镇去打听一下,是不是有事发生。”

“是,大哥。”程志平点头应下了,几个人继续讨论这千佛寺的事,白黎轩那紧蹙地眉头却一直没有化开来...

云巧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傍晚了,身在自己家中后面的屋子内,开口想喊喉咙里干涩的很,花氏推门进来看到她醒了,喂着她喝下了一碗米酒汤,“好好休息着。”

“娘,给我看看孩子。”若她不是做梦,她记得牛婶说的那句还有一个,也就是说她这一口气生了俩孩子下来。

“你别动,娘给你去抱来。”花氏给她掖好被子,从一旁的小木床上抱过来两个小不点放在云巧旁边,那真的是很小的孩子,加上她早产了一个月,两个孩子出生的时候都很瘦弱。

“这个是老大,这个是老二。”孩子顺利生下来了,花氏就放心了不少,陈大夫来看过之后说好养活,虽然两兄弟个头小,胜在健健康康没什么问题。

云巧看着两个长的差不多的孩子,心中涌起一股奇特的满足感,那是从自己身上落下来的孩子,昨天还乖巧地呆在自己的肚子里呢。

胸口传来了一阵闷胀,花氏去拿了热毛巾过来替她擦干净了胸/部,抱起老大凑过去,小家伙很自然地含住吸了起来,吸了两口没吸出什么,小家伙直接哼哼唧唧地哭了起来,云巧不解,花氏笑着蘸了些碗里的温水涂在小家伙唇上,他巴扎巴扎地就抿下去了。

“不碍事,多吸几回就有了,这刚生的,一天不吃也没事。”老大吸过换了老二,到了晚上云巧这终于舒通了,小家伙吸了几口就饱了,花氏给抱到了一旁牛婶拿来的小木床上放好。

“娘,屋子怎么样了?”云巧还是担心这地震的影响,花氏摸了摸她的头,“你少说话,免得失了气,家里的是有我和你爹呢,你睡着,娘在这陪着你们。”

云巧又喝了些米酒睡去了,半夜迷迷糊糊给孩子喂了奶,到了一早就听到外头张老爹的声音,她和阿憨的那屋子肯定是塌了,娘出来的时候房梁都掉下来了,过了一会云苗端着鸡汤进来,“姐,你躺着我喂你就好了。”

云巧趁机问了一下村里的情况,不止这屯家村,这镇上周围的村落遭了震,许城周围数个镇都有震感,大大小小情况各不相同,云苗喂了她大半碗的鸡汤,遵嘱着娘的话,少让姐姐说话泄了气,端着碗就出去了。

37农家女

过了大半月白黎轩那就得到了消息,说是许城周边有了地震,数个村子遭了灾难,由于发生在大半夜,许多人就在这睡梦中死去了,朝廷知道这个消息之后确实也拨下了粮饷,可这层层下去之后,几万两的银子到了最后直接缩水只剩下几千两,分到灾民手中,原本按人头算的变成了按一户算,三四两银子根本无法解决倒坍的房屋和被破坏的田地。

白黎轩最担心的还是云巧的安危,但此刻从这来去,起码也要两个月的时间,千佛寺的事迫在眉睫。

“志平,再派那两个兄弟去许城那的西镇打听仔细,西镇周边的村子到底有哪些伤亡人数。”程志平知道他担心什么,点点头出去让那两个人再度出发去许城。

白黎轩低头看着手中的册子,神色凛了起来,等千佛寺这事结束,他还是想要回去看看,远远知道她过的好就放心了......

月子出云巧丰润了许多,加上还在喂奶,每日鱼汤滋补想不胖都很难,跟着她一起胖起来的还有两个孩子,一个多月过去云巧对这长相一模一样的两个孩子还是很不清楚,为娘的她很惭愧,手腕上缠了不同颜色的线以免自己喂错奶。

那时地震后池塘崩塌,池子里的鱼跑了一半,幸好之前该卖的都卖了,只是淹死了不少牲畜,上头的棚子也坍塌了一些。

等着各家的房子都弄好了,王五叔他们才有空帮云巧这把河塘和棚子搭起来,县城里拨下来的银子,还不够她修补池塘,购买鱼苗回来的。

七月的地震直接毁了无数村民的希望,本来七月正在收的玉米地都被山上滚落下来的泥沙石头盖死了,还有没来得及收的蜀黍,最严重的还是那一片在云巧池塘边上的谷子,如今正是抽穗的时候,压伤了很大一部分,靠近路边的人家还好一些,可靠近田梯的那些,有几户一亩地全给埋了。

吃的粮食都毁了,下半年基本就等着饿死,村里里唉声叹气一片,云巧那些种在池塘周边的芋艿却没有事,因为池塘崩了流出了不少水,除了被压死的几支外,其余的都活的好好的。

花氏也为压掉一半谷子发愁,蜀黍和玉米都是可以收了的,泥里挖挖还能把玉米棒子和蜀黍抗回来一些,可这些谷子就没法救了。

云巧进去的时候她正在和张老爹说着这情形,这县城拨下来的四两银子,屋子修修好就去了三两,剩下的一两也抵不过那些粮食,人都说贱卖钱买,便宜的卖出去的,买回来就要贵了,一两银子这镇上能买多少粮食回来。

“娘,我和阿憨分的这四两银子您拿去。”云巧那的屋子就她和阿憨的那间受损严重些,其余的修修补补花了二两不到,前段日子大表哥帮忙去卖掉的那些鱼,扣除给表哥的工钱还剩下十五两,修补了池塘之后也还剩下不少。

“那哪成啊,你那也花了不少,两个孩子还等着吃呢。”花氏推说不要,云巧把银子放到了她手里,“成亲前给你和爹的那些,一部分给我我做嫁妆,还添购了这么多东西,后来爹还置了一亩地,都没剩下多少了,县衙给的这些怎么够,二妹再过些日子就要出嫁了,难道还要寒酸了不成。”

张老爹没说什么,花氏含着泪把银子给收下了,到底是心疼那些粮食,张老爹背着锄头出门去了水田看。

家里的院子里堆着从梯田里挖来的玉米和蜀黍杆子,云苗和云芝挑着干净的出来放在一旁,一部分蜀黍坏死了,一部分晒着干了还能碾了吃。

在外呆了一会云巧就觉得胀的难受,回去给大宝二宝喂奶过后,云巧又换了一件里衬,把厨房里煮熟的豆子倒到了木桶里,混着糠末子又加了不少剁碎的菜,拎到院子里搅拌好了,拿到猪舍里倒了一部分在槽子里。

池塘上的牲口死了大半,死了两天的没人敢吃,就都找地埋了,云巧手头上是还剩下些银子,不过这些都要用来买鱼苗鱼食,还得留一些再买些牲口回来,村里别人家的养的如今都舍不得卖了,云巧寻思只能等明年孵了再养。

这段日子村子里时不时有人过来盘查人,谁家受伤了,谁家在地震中压死了,压死的那些,正户人家都没人了,那这地就得收走,实在是困难的过不下去了,那些衙役来查了之后,从县衙里带了一些大户人家捐的粮食,只是这些有限,能分的人家不多。

直到九月收谷子了,这地震的气氛才微微去了一些,今年的谷子收的特别快,晒谷场那晒着的也比往年少了很多,云巧家本来三亩水田,最后收起来的只有去年的两亩产量,而张老汉家里,两家加起来六亩水田,却只收了三亩多,其余的都给压死了。

赵氏没少为这事哭晕在田埂上,但几个儿子家里多少都有损失,想帮也帮不了。

赵氏可没管这些,每年收了谷子要拿一些回去,今年还是要的,要的还比去年多。

老三那首先就不答应了,老三媳妇金氏直接把去年的一半量拿去了张老汉家,家里三个孩子,这肚子里还有一个,难不成自己家的就都得跟着喝西北风了。

日子得照样过,家家都遇到了这么些个情况,家里有底的拿出来先撑着这一年,没有的只能东家凑西家借,这日子还是一天天过下去。

谷子收了没几天,田家村的姥姥家那传来了消息,大舅怕是挨不过,要去了。

这边家里在准备云苗喜事,人也走不开,花氏一个人去了姥姥家看什么情形,这再有几天,云苗就该出嫁了。

九月二十八这日,云苗出嫁,云巧起的赶早,云苗洗澡洗头好换上了衣服,牛婶在一旁给她梳了头添了妆,一旁的云芝还打着哈欠一脸没睡醒的样子。

李家的迎亲队伍到了之后,门口拦着要了红包,在听过张老爹和花氏的话后吉时到云苗就从屋子里出来了,家里没有哥哥弟弟,就由堂哥背着出去上了花轿,花氏抹着眼泪看着花轿离开,张老爹一盆子的水泼向那花轿的方向,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女儿嫁出去了,娘家这就没什么事了,喜庆的是迎亲到那的夫家,花氏红着眼睛回了厨房,大丫出嫁好歹是在了隔壁,这二丫出嫁,以后一年半载见面的次数也就少了,三个闺女她一个都舍不得。

牛婶还在一旁安慰她,花氏边笑边擦泪眼,把这灶锅子里的炖菜煮熟了之后一碗一碗盛开来拿着要送给别家。

云芝坐在炕床上逗着两个外甥,末了抬头对云巧说道,“大姐,我将来成亲,肯定要比二姐出嫁热闹十倍。”

云巧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哟,你这志气可不小,热闹十倍,你打算嫁给谁去。”

“那我可还没想好。”云芝撅了撅嘴,云巧笑了,“得,你还有个三四年时间慢慢想,想好了和姐说,姐给你去瞅瞅~”...

十月,千佛寺的山顶已经很冷了,尤其是风大的日子里,祭台上这吹的人心里头都凉的慌。

闻右手执牌子高举朝天,天灰蒙蒙的,一点都没有要放晴的意思。

此为大忌。

本是天子祭天一事由他这个寻常人来,可见老天也是不答应的,闻右三拜过后又说了些求福的话,转身下了祭台。

祭台下是几十个和尚盘腿坐在那,四周肃静一片,只有低低的诵经声,闻右身着暗红的朝服,把牌子放在身后举着的盘子里,风吹地腰间的垂带疯了一般的舞动着。

“大人!”一个身着墨黑衣服的官员匍匐地跪在地上,闻右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所谓何事。”

“祭天完毕,大人应该回朝。”那人的声音在大风中飘飘忽忽,闻右微皱了下眉头,清冷的声音传来,“你想命令我?”

“臣不敢!”

“此天色不宜回朝,我要等开阳之时再行祈福,你若有异议,可以直接这么回去禀告你主子。”那官员惊讶地抬起头,闻右看着他姣好的面容,长公主还真是舍得把这样的人派过来。

“若是不回去,那就派人好好看着我,否则,你这张脸可也救不了你。”闻右蹲□子拍了拍他的脸,起身,那官员怔怔地看着他从自己身边走过...

阁楼里还能听到外面的猛烈风声,闻右坐在案桌上看着书,忽然窗边传来一阵声响,一阵劲风吹入,很快窗户又合了上去。

闻右抬起头,白黎轩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屋外传来侍卫询问声,闻右说了句没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良久,他笑道,“你可真是命大。”

白黎轩收起了剑,同笑了一声,聪明人说话,不需要拐弯抹角太多。

阁楼外的风声阻绝了外面的侍卫监听屋子里的情形,半个时辰左右,外面再度听到窗户的砰声,闯进去一看,闻右坐在那很无辜地看着他们,案桌上的纸吹起了好几张飘落在了地上,旁边的窗户大开着晃来晃去,“风太大,窗户关了还是被吹开了。”......

38农家女

又是一年冬天,十一月底,天空中飘扬起了雪,云巧从厨房里出来,望着村口的方向,这个时间有不少在外做工回村的人,村子里也热闹了不少,几家孩子不怕冷地在外面跑来跑去,不时传来小炮仗的声音。

云苗出嫁之后花氏就更忙了,云芝偶尔帮着打下手,花氏进进出出的要做饭还要下地摘菜,云巧顾着两个孩子已经有些吃不消了,河塘里的事只能让张老爹看着些,思来想去,云巧决定出钱雇个人帮她养着这些牲畜顾着河塘里的鱼。

和花氏商量过后,花氏出面去了一趟田家村的姥姥家,二表弟的身子虽然不好做不了重活,不过他如今也有十四五岁了,就养些牲口喂些鱼应该还是做的来的。

大表哥总不能一直兜着弟弟妹妹的,总有一天二表弟还是得自己养活自己。

花氏从田家村回来,说是二表弟答应了这事,姥姥也挺高兴的,家里她和二妹都出嫁了,后头的屋子空着刚好可以让二表弟住下来。

临了下雪天这河塘里炭火不断,云巧就让二表弟赶紧收拾东西过来,跟着张老爹学了两天就可以看着这些鱼和牲口。

花氏把那后头的屋子收拾整理了,二表弟花兴业带着两身衣服就过来了,在同龄人中表弟的身形算瘦弱的多了,云巧总觉得是表哥太过于保护舅舅和表弟表妹,觉得他身子弱就不该做什么事,让的他现在一些农务都不甚熟悉。

十二月初雪已经下的很大了,云巧呆在屋子里,手里是处理干净的两块兔子毛皮,大宝二宝已经会翻身了,云巧在炕床上用被子堆高了一些让他们躺在里侧,大宝一调皮还会想要坐起来往云巧这翻身。

这些都是阿憨打猎的时候留下的,云巧摸着那柔软的毛,一年了,去年他离开的时候有没有想到她有了他的孩子,如今小家伙都已经快半岁了。

大宝见云巧不理她,努力地扒拉着那被子,等云巧发现,已经半个身子趴在那叠起来的被子上了,一旁的二宝滴溜着大眼睛看着哥哥的行为。

“哎哟你怎么就这么沉了。”云巧抱过大宝,大宝蹬着腿扑在了云巧身上,拱了一下就往她的胸口那摸去,云巧拉开衣服,大宝一口含住吃了起来。

一会云巧觉得一阵的疼,刚刚冒牙的大宝吃饱了开始啃着她的乳/头在那磨牙,云巧轻轻一拍他的小手心脸孔一摆,小家伙呵呵笑着口水直流,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咬疼了她。

等二宝也吃了之后,云巧哄着他们睡了,又拿过一床被子压高了,确定他们爬不过来,这才去了厨房烧水...

镇上此时也大雪覆盖,天有些暗,镇门口看着的几个人所在门口那,来回跺步着,远远地看着一个人牵着马过来,他们停止了聊天都望着那方向,这大雪天的基本都没什么人进出镇上,这还是大道呢。

白黎轩走到镇门口,从怀里掏出了两个碎银子扔在了还在那冷的发抖的俩衙役,沉声说道,“天冷,买些酒暖暖身子。”

“你你...谁家的,这大雪天的打哪来的。”其中一个衙役接过了银子看他满脸的胡渣帽子下还瞧不清楚样貌,挺直了腰板盘问道。

“我从许城那过来,要屯家村。”

“屯家村,如今这雪过不去的,山头那都不晓得几寸厚了,你这马陷下去就上不来了。”拿了银子至少得把这情况给说明了,白黎轩点点头,“多谢,我先寻个人,请问王家大宅怎么走。”

那衙役又给他指了一下路,双手插在厚厚的棉衣袖子里走来走去取暖着,白黎轩牵了一下马,朝着他说的方向走去,雪地里留下了一溜串的印子。

从千佛寺事情办完了之后回来,再交代完事情一路赶过来,竟然下起了大雪,到了许城那这马就走不动了,白黎轩只能留了一宿之后徒步走到镇上,如今天色已暗想要去屯家村山路也不好走,只能再住一宿。

白黎轩在内心不断告诫自己,只是看一眼,看她过的好他就放心了。

王家大宅大门紧闭,白黎轩敲门好一会才有人来开,大冬天的都躲在屋子里取暖,那人看了一眼他,“这里是王家大宅,你找谁?”

“我想问一下,这是不是有一个叫银虎的护卫,他在不在?”开门的人想了一下摇摇头,“早走了,不在了。”说罢把门给关上了。

白黎轩站在那一会,转身走向集市中的客栈,要把过去的手下都召集起来实属不易,和闻右的约定也剩下没有多少时间了。

窗外的天色已黑,白黎轩望着屯家村的方向,眼底染着一抹深意...

第二天天一亮雪停了,白黎轩就独自出镇了,马匹留在了客栈里,四周是一片白皑皑的雪,白黎轩凭着记忆中的路线,朝着屯家屯方向走去,一路上树杈都坠着厚雪,风一吹便簌簌地往下掉。

走了大半天才过了山岗上了山坡,站在高坡上往下看,已经能看到屯家村的屋子,飘着袅袅的炊烟。

走到村口就能听到炮仗声,还有小孩子们在雪地里跑来跑去的身影。

躲过了飞来的雪球,白黎轩往那熟悉的房子走去,脚步缓慢了一些,离开了一年,她会不会恨自己。

他曾经想过是失忆醒来后第一眼看到她,所以对她依赖不忘,只要自己恢复了记忆,这个人就会在心里淡一些,但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刚是吃过午饭的时候,云巧从屋子里出来,拿过靠在屋檐下的扫帚在院子里扫了些雪堆在一旁,墙便传来了云芝的喊叫声,云巧走过去,云芝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馍子汤,“姐,快接上,可烫死我了。”

云巧刚一接手云芝就捏着耳朵哈着气,“牛叔家送过来的。”云巧放下扫帚把碗端进了屋子内,再出来的时候云芝已经回去了,停了一早上的雪再度落了下来。

到了院子门口,云巧拿着簸箕把周围的雪都推开了才打开门,路上水沟中的早已经堆满,这雪一年比一年下的大了。

正抬头要把墙沿的雪刷一刷,远远的云巧看到一抹身影朝着这边慢慢地走过来。

云巧以为自己又看错了,只是看到了相像的身影而已,转身正要回去,那一声熟悉的叫喊声传了过来,“阿巧。”

白黎轩看着转身离开的人脱口而出,云巧的背影顿在了那,直到他走近才缓缓地转过身来。

“阿巧。”白黎轩又哑声喊道。

云巧仰头看着眼前的人,微张了下口,正欲说什么,屋子里忽然传来一阵哭声,云巧脸色一变,往屋子内跑去。

白黎轩伸到一半的手顿在了半空中人就不见了,抬头看向屋子内,那传来了一阵婴儿的哭声。

过了一会云巧从屋子里探出头来冲着他喊了一声,“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进来帮忙!”

白黎轩推门进入,看到云巧手里抱着一个孩子哄着,床上那个还哭地大声,一下子就愣住了。云巧把二宝抱在怀里哄着,一摸他的屁股,回头看了他一眼,“把那柜子上的给我拿来,再去厨房里端盆热水来。”

云巧把二宝放回到了炕床上,又拍了拍大宝,“乖哦,不哭,娘过来了~”见白黎轩还杵在那愣愣地样子,推了他一把,“快不快去!”

白黎轩又看了一眼孩子拿着盆子开门去了厨房打了一盆热水过来,云巧试了下水温,“去兑些冷水,这么烫怎么擦。”

白黎轩又出去把水温兑好了端回来,云巧已经把二宝身下的脏尿布抽去扔在了一旁,拿起纱布蘸湿了在他屁股上擦了干净,从柜子上取下干净的尿布垫了上去,二宝抽抽搭搭地握拳躺在那,委屈的很。

一旁哭闹的大宝一听弟弟不哭了,自己抽搭着干巴巴地盯着云巧,一脸的无辜,云巧捏了一下他的小脸颊把纱布扔到了盆子里端起来正要往外走,被白黎轩给拉了回来。

“你松开!”云巧被他握着手腕有些疼,白黎轩看着那两个孩子,再看看眼前的女人,屋子里的一切陈设都没有变,唯独多了些孩子用的东西。

见白黎轩不松手,怕吵到孩子,云巧只能拉着他到了屋外,把水往地上倒,云巧把盆子搁在了屋檐下,回头看着他,心中忽然冒气一股无名的火,脸色也拉下了几分没好气地说道,“你不是走了么,还回来做什么!”

“孩子多大了。”白黎轩欲伸手摸摸她的脸被云巧躲闪了过去,“关你什么事。”云巧脱口而出,挣脱了他的手往屋后走去。

“阿巧!”白黎轩追了上去拉住她无奈地喊了一声,掰着她的肩膀正对着自己,低头说道,“我不知道我离开的时候你怀了孩子。”

“知道了你就不走了?”云巧抬眼看着他,满脸的胡渣还是老样子,只是眼中那一抹清澈不再,论她怎么看都找不回以前的阿憨。

白黎轩一怔,没有作答,抓着她肩膀的手松了几分,云巧心中刚刚那一些气愤忽然淡了许多,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推开了那双手,“你还回来做什么。”

39农家女

白黎轩怔怔地看着挣脱他的手往后屋走去的女人,本来要说的想说的一下都说不出口了,心中说不出的失落感。

她既没有责备自己,也没有哭闹着说自己离开的不对,白黎轩看着她进出倒着豆子,又转到厨房里烧火,仿佛他的离开那么顺然。

雪渐渐下着,等云巧从厨房里出来,白黎轩还站在院子里,头发上肩膀上都累了一层的白雪,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明明心中是有想要阿憨回来,可当他真的回来的时候,她又感觉到陌生。

“外面不嫌冷么,进来吧。”云巧又叹了一口气,站在屋子门口对他说道。

像是得了赦免的令牌,白黎轩神情微动,转身走进了屋子里,云巧指了指一旁的炕床让他坐下,自己则拿着一摞子的尿布在那叠着。

大宝二宝睡的香,大宝的手还搭在二宝的肚子上,张着嘴巴呼呼着。

“你恢复记忆了么?”云巧一件一件地叠着,白黎轩嗯了一声,比起还是阿憨的时候,他的话越发的少了。

“那你叫什么名字。”云巧觉得自己的记录破的很多了,哪有生了孩子还不知道丈夫的本名是什么的,从怀里拿出那块他留下的玉佩,“这里有你的名字么?”

“白黎轩。”

“你的身份是什么?”

“失忆前我是我朝的大将军,如今,应该是山匪头头吧。”云巧抬头看着他眼底闪过一抹诧异,随即哦了一声,低头叠着衣服没再问什么。

屋子里再度安静了下来,白黎轩不善表达,那些年征战沙场的时候,也没有和敌军交流什么感情,直接冲上去就是拼命的,后来莺儿死了,他就更加少和人交流公事之外的事情。

云巧抱着衣服放进了柜子里,靠在柜子边上看着他,白黎轩,失忆前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手底下有着数万的士兵,却因朝堂动乱追杀掉落山崖被她所救,他们本来应是两个八杆子打不着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