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妹不是太听得她的话,但听得她说话的口气却是个和善的,她就对着这个嫂嫂大大地露出了个笑。

“这是我妹子,叫张小妹,听不太懂京城这边的话,怕是要教上一段才懂…”张小碗微微笑着,这时小宝小弟也过来了,张小碗连忙把他们介绍给了胡九刀夫妻。

两方人说话有些不太通,但笑容总是人与人之间沟通的最好方式,尤其张小宝在外历练了许久,尽管这官话说得不太好,但听还是听得懂的,所以扭着舌头说着怪里怪气的官话,脸带笑容地热情和胡九刀交流着,于是没半晌,他跟胡九刀也算是熟了,没得一会他就带着小弟和胡九刀说说笑笑的,挑着篓担子往厨房走去,都用不着张小碗跟着了。

看着他们,张小碗满脸都是止不住的笑,此刻,她嘴角是翘的,眉毛是全然舒展开的,连平时平静无波的眼睛这时也跳跃着亮晶晶的光…

她笑着目送了他们离开,转头时,恰好碰上了胡娘子那欣慰看着她,眼含热泪的眼睛。

“碗姐姐,你这也可算是苦出头出来了。”被她看到,胡娘子不好意思拿着衣袖拭了拭眼角,破涕而笑道。

张小碗先是怔了一下,随后失笑摇头,她伸出手拉着小妹,对胡娘子笑着说,“你快来帮我看看,帮我把这些布剪出样子来,我正好想给家里人都缝套夏衫。”

胡娘子脆生生地“哎”了一声,忙走到那桌前,帮着看了起来。

张小碗则回头用家乡话笑着跟张小妹说,“你是女孩子,可跟哥哥们不同,要给你多做几套新艳一点的衣裳,有在家穿的,也有在外头穿的,这样才可行,稍会姐姐给你说说要做的样子,你看看喜不喜欢。”

张小妹刚是跟着她去了镇上扯布的,已经知道有好几块布是要给她娘和她做衣裳用的,这时听得她大姐说得这么细,小女孩平时在家乡再泼辣,再敢拿着棍棒,去打那捡她家老母鸡下的蛋的小鬼头,但这时也不禁羞涩了起来,她抿着嘴低下了头,嘴角却忍不住翘了起来。

大哥二哥都说得对,只要大姐在身边,她总是护着他们心疼着他们的,舍不得他们吃不饱穿不好。

“碗姐姐,这伯伯婶娘呢?怎么没见着?”趁她们姐妹说笑完,胡娘子用着剪刀大致裁起了布,问道张小碗起来。

张小碗摇摇头,叹道,“在后头地里忙着,村里人闲不住,这早上朝食刚着,就扛锄头到那后头去了,许是要把野草锄完了才回。”

“竟如此?”胡娘子连连感叹,“老人家就是命苦惯了,都不知道享点清福。”

当天中午,张小碗做了饭,留了胡氏夫妻吃饭,又叫小妹把老俩口叫了回来,张家几口和胡家夫妇欢欢喜喜,和和气气吃了顿饭。

饭后胡氏夫妻要回家干活,张小碗把几张多烙的饼,半罐鸡汤鸡肉,还有十来块腊肉塞到他们的篓里,“今儿夜间夕食就别做了,就着饼和鸡汤你们一家人随便吃点,这腊肉是家里人从家乡给我带过来的,日子有点久,有一点味,不过还是能吃,你下水用开水多煮煮,给九刀下酒吃也好。”

“哎呀,你这说的什么话?这么好的肉,哪能给他下酒吃?我可是要用来待客的,姐姐你可别惯得他,免得一着家就跟我闹着要吃。”胡娘子一脸的心疼,忙推了胡九刀一把,把他推到了一边,伸手把那些又肥又香得很的腊肉用布盖好了,免得走在路上被人看见了惦记着。

“你这妇人就是小家子气,我怎吃不得了?”胡九刀嘴里小声嘀咕着,但怕胡娘子说他,那声音还不敢说得很大。

胡娘子忙于收拾张小碗给她带回去的那些东西,她还有好几捆青菜,一些可以让她拿来绣帕子的布头没放进篓里,她忙得紧,懒于搭理他,随得他去说去了。

胡九刀念叨完,见她忙个不停,又忙弯腰帮着她收拾去了。

张小碗好笑地看着这对时常拌嘴,但历来很是相亲相爱的夫妻俩,看得几眼,见他们忙得过来,也就出门收拾别的活去了。

张家一家子人过来,待知道现在这宅子跟后面的田地都是张小碗的,跟那汪家的人无关后,也就安了点心,先住了下来。

小老虎因张家一家人对他的宠爱,连张小妹这个小姨都恨不得上树掏两只鸟儿给他玩耍,他这日子着实日日过得欢喜得很,连先生留堂都留不住他,偷偷地想溜走回家去玩,为此,他被孟先生逮着了两次,着实被先生狠狠地罚着做了好几篇文章。

过了几天,刘二郎不知从哪得来了讯,这日上午来了叶片子村。

在堂屋里,他先是训了张小碗一顿,等跟刘三娘说话时,口气和缓了些许,一脸苦口婆心地与她循循善诱道,“大郎已是二品的总兵大人,日后更是会有高官厚禄,这两年她伺候公婆,撑着这个家,这村里人是谁都看在眼里,待回到汪家,那诰命许是没得几天就会下来,你劝劝她,别再倔着那股气了,当时把她打发到那县里的乡下也不是大郎的意思,当时汪家祖母在,她有那个意思,他也不好违逆长辈…”

他滔滔不绝地说着一些张小碗没功劳也有苦劳的事,还有那些只要她回去就会什么都会有的话,刘三娘先是沉默地听他说着,待听到细处,听到京城前两年灾年里竟有人吃亲子的事后,便扭过头轻轻地问张小碗,“那时家里粮食多不?”

张小碗摇摇头。

“那一家子,要怎么养?”刘三娘低着头问,眼泪却从眼眶里掉了出来。

“省着吃,也就全活下来了。”

“你呢?你吃多少?”刘三娘再知晓她这女儿不过,那几年间,她总是要等别人吃饱了,她才放心把剩下的吃到嘴里。

这毛病,跟她爹一个样。

张小碗笑了笑,看着桌上因刘三娘的泪水而形成的汪眼,她轻声地道,“哪有什么吃的?还有小孩儿要照看着呢,就算有点吃的,也得分他一点,总不能饿着他吧?跟他说着我不饿,跟自己也说着不饿,久了,也就如此了。”

那一年春后,忙了一年,那地里也没收到多少粮食,后院的粮食分给了回家的胡氏小俩口一点,拿给先生一点,他们藏着的那些早就不剩多少了,又拿着了一点接济前院,他们母子那小半年间哪还有什么吃得饱的事?也只有前半年,地里收成好了,存了不少粮,小老虎也可以顿顿吃干饭了,她才算是多吃了些。

这饿久了饿瘦的胃也就慢慢撑得大了点,这胃口也算是好了些,这身体这时才算是全好了。

刚好,汪家的那几个男人就回来了,但这事她不意外。

她没想成的是,家里的人这时也来了。

他们来了,而刘二郎现在也就来了。

听得她说完,刘二郎正要开口就此大说特说,但刘三娘突然跪在了他面前,咚咚咚地就给他磕了三个响头,哭着对他说,“哥,我们家的人命贱,你就让我们如此吧,我们家的闺女没那个当高官夫人的命,现如今她有口饱饭吃,能好好活着我就满足了,你就让我们一家子如此活着吧,以后不管是死是活,你就由得了我们吧,求你了,求你了,就让我们一家子活在一块吧。”

说着,又“咚咚咚”地像不要命似地给刘二郎磕起了头,这时她那张苍老的脸流满了眼泪鼻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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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刘二郎看着妹妹给他磕头的样子,就像在磕一个饶她全家一命的官老爷,他瞬时又怒又气,那话竟也说不出口了。

张小碗没出声,只是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了这个比她的哥哥还要苍老的可怜女人,不让她把自己的额头磕破。

人啊,活着确实难,刘三娘想要她嫁出去过好日子,有饱饭吃,而她出嫁那日,她也没送得她一程。

知晓她过不好了,夜夜恶梦,能说她是不心疼她的吗?

不是啊,她也是心疼她的啊…

张小碗死死地拘着她,任由她在她怀里颤抖着那苍老的身体,她抬起眼,冷眼看着刘二郎,出口送客,“舅父大人,请走吧。”

“舅父大人,您走吧。”一直站在门口的张小宝领着弟弟走了进来,二话没说,就跪在了刘二郎的身前。

“你,你们…”刘二郎怒瞪着他们,这时且又迎上了张小碗那冰冷又坚锐的眼,他不由冷笑了两声,“我倒要看看,你会有什么好下场。”

说完他拂袖而去,张小碗抱着怀里泣不成声的刘三娘,轻轻地安抚着她,“别怕,咱们一家人在一起,活着一天就是一天,要是有一天,实在活不下了,我也会把弟弟妹妹们安顿得妥妥的,你放心,到时就算天塌下来,他们也会没事。”

“小碗啊,我的闺女啊…”刘三娘闻言,这时抬起头对着屋顶,大喊了一声她那苦命的闺女一声,再也忍不住地放声大哭了起来。

这时,她背后坐着的张阿福低下头默默地抹着头,张小宝张小弟紧紧地捏着手中的拳头,忍下了心中所有的痛苦和屈辱。

拿着扁担,站在门口没进来的张小妹也站在那呜呜地哭了起来,她想,他们家这个当官的舅老爷,跟他们县里那个让人打死小花家爹的县老爷一样坏,只会欺负人。

五月中旬这日,张小碗在前院的院子晒干菜时,门被拍响了。

汪永昭来了。

他来是告知张小碗,家里几个弟弟的亲事都订了,永安年尾成亲,永庄明年初成亲,永重明年年中。

说罢,他看了张小碗两眼,又淡淡说道,“家中忙碌,你要是这时回去,也可帮娘分忧些许。”

张小碗笑了笑,并未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月末纳妾,你要是愿意,也可回去喝杯主母茶。”汪永昭说这话时,眼睛紧紧锁住张小碗的脸。

张小碗依旧无波无澜地浅笑着摇了摇头,那平静的神情就似他只是说了一句随便得不能再随便的话。

她完全不在意得很。

汪永昭在看过她一点波澜都没有的神情后,转头看向了那院子。

院子阳光满地,五月是京城最好的时节,不冷不热,天气也晴朗得很。

他看了那灿烂的阳光半晌,良久后,他从袖中拿出银袋,放至了桌中,一言不发提脚就走。

他站起后,张小碗也站了起来,拿过那桌上的银袋,她跟着汪永昭送他到了门口,在他踏出门后,她朝他福了一福,把银袋递了过去,平静地说,“大公子,愿您和您的一家,吉祥如意,家中今年收成好,这银子,您拿回去吧,二公子他们许会用得着。”

汪永昭看着她那粗糙,有着厚茧的手上的银袋,他的眼皮跳了两跳,随后,他再也末看张小碗一眼,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张小碗见他不拿回银子,犹豫了一下,但也没上前去送了。

她拿好银子,转身回屋,关上了她家的大门。

门吱呀两声,就那么关上了。

汪永昭大步走到栓马的树前,终是没忍住,回头朝那看去,却只看到了两扇紧闭的大门。

这时,那妇人平静的脸在他眼前浮现了起来,他就这么看着在他脑海里的她,但她那死水般的眼睛里,看不到他的影子。

汪永昭不禁轻笑了起来,他甩了甩头,把人甩出了脑子,翻身上马。

他没有娇妻,只有一个手粗得像硬皮的粗妻,但,他却还是有美妾的。

那女子,肤白貌美得就像春天里刚刚盛开的鲜花。

男人有的,他不会少。

既然他这粗妻非要呆在这乡下,那就由得了她罢。

“大舅舅,这个我可不吃了。”汪怀善大模大样地朝还想塞块烤肉给他的张小宝摇头道。

“肚子可是饱了?”张小宝摸摸他的肚子,还凑上前听了听,之后摇头道,“我看还没鼓起来,还是吃得些许的。”

说着,又哄着他道,“还是吃完这块吧,吃完这个要是饱了,咱就不吃了。”

他如此好声好气,汪怀善只得叹气接过,饱得不能再饱的他一小口一小口,愁眉苦脸地吃了起来。

他娘带着两个舅舅去深山打了一只野猪背了回来,肉卖完一些,还剩一些,他下午上学堂回来,见有多的,就说要烤着来吃。

两个舅舅一听,身上沾着血的衣裳都没换,就腌起了肉,劈起了柴,架起了炭火来。

这不,夕食就是一家人烤肉吃,可是外祖把烤好的肉给他吃,外祖母的也如是,小姨更是挑了两块好肉烤了说要给他补补,他吃完他们的就已经饱得不行了,可大舅舅还要他吃他烤的,汪怀善真是有苦难言极了,头一次觉得太受人欢喜也不是件太大的好事。

他实在是太撑了。

“好了,别撑着他了,已经吃得够多了。”煮了麦茶出来的张小碗见儿子那张苦着的脸,连忙笑着上前,把他手中的肉拿起放到盘中,打算等会自己吃。

她把茶倒到茶杯中,叫上人,“都喝一杯清清口。”

说着时,见小弟伸着油手过来就拿杯子,她不由摇了摇头,抽出帕子帮他拭手,嘴中也难掩责怪,“这么大的人了,吃食时也不注意着点。”

张小弟脸微微地红了起来,看着他姐给他擦手,那嘴角却是翘的。

小妹在旁看了眼羡,也伸着手出来对她大姐道,“姐,姐,我这也脏得很…”

张小碗听了她的话,看着伸到她面前的手两眼,不由失笑了起来,口里也柔和地道,“好,姐就帮你拭。”

这时汪怀善捧着吃得撑撑的肚子,偎在他外祖母的怀里,抬头好奇地问她,“大舅舅他们小时是不是特听娘的话?”

“嗯,听呢,她说往北边走,他们都不往南边走的。”刘三娘伸着手帮他慢慢地揉着肚子,眼睛眯起笑着回答,这时她那眼角因笑而起的笑纹不再愁苦,而是带了几许平静的祥和。

张阿福此时端了杯麦茶到手,他把茶杯送到汪怀善嘴边,嘴里小声地哄道,“小外孙儿,喝上一口罢。”

汪怀善微低首喝了两口,眼睛笑得眯起,朝他外祖道谢,“多谢外祖爷。”

张阿福连连摇头,“不谢,不谢…”

说着,把杯子也放到老婆子的嘴边,小声地朝她道,“你也喝上两口。”

刘三娘喝了几口,嘴离了杯子,也朝他说道,“茶好喝得紧,你也喝,多喝两杯,我看闺女煮的这茶暖胃,对你肚子好。”

这两年肠胃有些不适的张阿福点了头,这才把杯子放到嘴边,一小口一小口满足不已地喝了起来。

月末汪永昭纳妾前日,刘二郎过来发了顿火,没料张小碗和两个弟弟忍住了,却没料到小妹没忍住,提了扁担要打人,还好张小碗及时拦住了,没让她真打着了人。

刘二郎也没料一个小丫头片子竟然要拿扁担打他,口口声声称呼他“狗官”,“坏官”,“只会欺负人的大坏官”,他气得连头发都差点竖了起来,对着张阿福和刘三娘就是一顿痛骂,骂他们无用至极,尽养出些爬到长辈头上撒野的女儿,不尊不孝至极。

他指桑骂槐,张小碗也没多加理会,叫小宝他们把小妹拖到后院去了,她则亲自去打开了大门,再次送了气得手都抖的刘二郎的客。

汪永昭纳妾那晚,京中的汪家派了江小山送了杯茶过来,说是那小妾的主母茶。

他弯着腰朝张小碗道,“大公子说,您不回,也就按您的意思,但这主母茶,还是要您喝的。”

张小碗听时有些微的哭笑不得,不知这汪永昭是什么意思,是膈应她?还是真为了尊敬她?

不过无论什么意思,她也无谓得很,当下就对着要亲眼看她喝茶的江小山一口气把茶喝完,搁下茶杯后她用帕子拭了拭嘴,平静地对江小山说,“回去告诉大公子,姨娘的这杯茶我喝了。”

说完,想了想,自语道,“这京中规矩可是喝了茶,就要给新姨娘见面礼?”

说罢,看了看江小山。

江小山弯了弯腰,不语。

张小碗觉得既然汪永昭给她做了规矩,她这规矩也要回做过去的好,当下就去了那书房,把放在屉中的银包打开看了看,竟在里面看到了几锭金子。

当下她有些小惊,没料汪永昭竟如此慷慨,上次竟拿了一荷包五十两的金子给她。

她先前以为还是银子。

这时江小山还在堂屋候着,她也没多深思,拿出其中的一锭回了堂屋,交予江小山道,“这是我给姨娘的见面礼,你帮我捎回吧。”

江小山听罢,接过了金子,待回去后,待到半夜,有人来叫他,说大公子回了书房,他连忙从床上爬起着了衣,到书房禀报详情去了。

书房中,那刚拥了美妾的汪家二品的总兵大人,听得江小山把那妇人的表现说完后,他抬眼看了那金子一眼,那先前本是柔和的嘴角彻底冷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真是谢谢大家正面的支持,订阅,还有地雷手榴弹等,还有一粒砂,忆世,某我已经查不到是谁的同学们在专栏扔的火箭炮,地雷等,老实说,坚持每天勤更对我来说还是有一点点辛苦的,很耗脑力和精神,有时也有坚持不住的时候,是你们的支持让我觉得还是可以咬咬牙多努力一下,再次,再次多谢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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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先前为汪家的那三个公子打听婚事,这京中的媒婆,和村子周边的这几个媒婆张小碗是认识的。

这当媒婆的人,其实也是让张小碗开了眼的。

她来这大凤朝这么久,见过的嘴巴最利索的就是这当媒婆的,那嘴一张,连歇都无须歇停一下,就能给你说上半来个时辰。

张小碗见过的三个,都如此。

其实想来也是,这年头能出来走街窜户挣媒婆钱的女人,没点厉害本事,人不要那层皮,也干不了这活。

说来这当媒婆的也是个苦活,一般人家的妇道人家,家中还活着个男人干活的,谁愿意当媒婆?还不是逼得没法了,要口吃的,要活下来,要挣银子养家糊口,不得什么事都得豁出去?

张小碗见过的这三个媒婆,就全是寡妇,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子就指着她活命。

尽管媒婆嘴太利,说话又大声,又爱说东家长西家短的,让人觉得粗俗,一般人都还有点怕她们,但张小碗却跟她见过的几个媒婆处得还挺好,她们来时她客客气气地招待,走时也笑脸吟吟地送人走,对这些个家中不易,出来抛头露面养家,还得不了好名声的人还是有几许尊敬的。

因她的态度,那几个跟她见过的媒婆见过她后,头几次觉得她有些奇怪,后头觉得这个当家夫人还真是有几许看得起她们的,对张小碗就真诚了几分起来。

有些私下不应该跟她这当家主母说的,她们也会跟她说几句,所以张小碗交给汪永昭的那张纸才写得那么详细,全是托这些帮她打听消息的媒婆的福。

这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啊,就是这样奇怪,对方觉得你看得起她了,她对你也就热情得不行,这心直口快的金媒婆就是其中一位。

这天张小碗找她来说事,她还提了家中的一点鸡蛋过来,说要给小公子补补。

张小碗迎了她进门,也没跟她推托,把那三个鸡蛋接过后就对她笑着说,“也正好,你应该也是听说我娘家来人了…”

“这我可是听说了,前几天就要来,怕叨扰了你,这才没过来…”金媒婆呵呵一笑,“今个儿我可来了,得见会见会老爷老夫人一下不可,您可别拦着我。”

“哪能啊。”张小碗半扶了她的手进了堂屋,对着正在椅子上的刘三娘笑着说,“娘,金大婶来了,她是个心口开的,好打交道得很。”

她说的是官话,刘三娘并不是听得明白,但她知道今天是谁要来,连忙站起去拉金媒婆的手,用着梧桐村的客气话说,“托您了,托您了…”

“哎呀,这就是老夫人了?我金婆子给你行礼了,您可坐着,坐着…”金媒婆也忙不迭地把人扶到了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