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子有骑马来吧?”

“可否把您的马儿借我兄弟一骑?”说到这,张小碗的眉毛也飞扬了起来,说来他这一来也不是没好处,至少小宝就有高大的马儿去迎亲了。

一辈子结一次亲,张小碗非常愿意要给她的弟弟最好的,说来这也是对桂桃的尊重,日后她要是朝人说道起来,也可以说自家的良人是骑着马儿来迎娶她的。

女人喜欢的,看重的,张小碗都懂,心里也是想着对她这成为她弟媳的姑娘要好一些的,所以眼看着汪永昭就在身边,看样子也真不会就这么半路回去,马儿她是用得上的,她也就很干脆地开了这个口。

看着笑语吟吟看着他的妇人,再看看她这时眼里跳动着的光,汪永昭“嗯”了一声,便道,“你弟弟在哪?我去找他。”

张小碗一呆,但为了那马,还是带着他去了新房那边。

一进小宝现在住的门,张小碗见他身上穿着她做的那套湛蓝的新衫,那样子精神极了,她顾不上身边还有人,眉开眼笑地就过去给他整理衣裳,“怎么看样子现在才穿上?刚去忙什么去了?”

张小宝本是一看到她就满脸笑意的,但再看到她背后的那个跟小外甥长得一样一样的男人后,他敛了脸上的笑,这时朝这人面前走了一步,朝这人规规矩矩作了个揖,“见过汪大人。”

这下,汪永昭眉毛完全皱紧了,他看着这个连“姐夫”都不叫一声的张家人,觉得这一家子怎么都那么令人生气!

张小碗抬头看了看弟弟那板着的脸,在他脸上看出了几许严肃,她先是替他整好衣裳,再用微笑着打破了这时略显僵硬的气氛,“我跟大公子借了马,你等会骑了马去迎桂桃吧。”

“不用了,大姐,路不远,我走路去即可。”张小福刚刚朝汪永昭说的第一句是官话,这时他说的是家乡话了,他先移了两步,挡到了张小碗的面前,才转过头小声地跟张小碗说,“不用骑马,姐,就让我走着去吧。”

张小碗想了一下,又笑着点了头,她这时往前走了一步,但小宝又往前走了一步,像是护在她前面的样子,她不由有些哑然,但这时不容她多想什么,因为迎亲的时辰差不多快到了,她当即用着官话笑着道,“是不远,还是走路去,骑着马儿去,气派是气派了,但会被村里人说闲话呢。”

说着她又转头对着冷着脸的汪永昭,无视他的脸色笑着道,“看来,今天还是使不上大公子的爱马了。”

这时张小弟给他大哥拿了红绸子过来,也见到了汪永昭,他先是一愣,随后就朝汪永昭做了个一揖到底的礼,但一句话都没说。

他行完礼,就站到了张小碗的面前,与他大哥一道地把他们大姐护在了他们的身后,两兄弟那看着汪永昭的脸,皆严肃得很。

张小碗确也是愣了,她没想到,她的两个弟弟对这人这么没有好感,而此时是小宝迎亲之际,她便扒开两个弟弟,从他们之间走了出来,笑着对汪永昭说,“既然没什么事了,大公子,我们去堂屋吧。”

她朝着汪永昭福了福身,示意汪永昭先走,等汪永昭冷着脸抬脚时,她朝后猛瞪了那两弟弟一眼,扬起了手,吓唬他们:不好好听她的话就等着挨她的揍。

哪想,那两兄弟没看她扬起的手,只看着她后头。

张小碗迅速转脸一看,正好又对上了汪永昭的眼,随即,她微微一笑,脸不红心不跳,像没事人一样地走到汪永昭身边,又福了福身,淡淡地说,“大公子,请…”

不论汪永昭这时心里是怎么想的,他们走后,张小宝都忍不住跟小弟说,“咱们大姐干什么都稳得很。”

“哥,时辰到了,咱走吧…”张小弟摇摇头,示意他大哥别说他大姐,说着时,帮张小宝挂好红绸花。

迎亲,拜堂,送入洞房,有着胡九刀带着胡家村的人出力,张小宝没被村民们灌什么酒,很快就让张小弟推着进洞房去了。

张小碗这边却忙得很,等菜全上齐,人吃饱后,她还要做扫尾的。

而因小孩来的多,她也没吝啬,剩下的菜多,她全放在了一块,让带小孩的人家一人到厨房来领一碗回去,家中有老人的,也可多拿一碗回去。

这村民又是吃的又是拿的,当下这些村里的汉子妇人就二话没说,也不管夜多深,在空地上点了几个火把堆,就把明日要还到镇上去的桌椅归整好了,把地也扫了,用水清了一遍,还把那几大盆碗也给快手快脚地洗了,不知给张小碗省了多少事,原本以为明天还要她收拾半天的活,因人多,一个来时辰,都干得差不多了。

这厢为帮她家的忙,连去闹洞房的人都没去了。

这做客人的居然大多都帮她做起了工来,张小碗这是又是好笑,又是欣慰,对着人又把笑了一天已然僵硬的脸笑得更僵硬了。

等到人散,她这才想起了小老虎,不知他去哪了,于是她连找了几个地方,安静的洞房那边也去看了看,又问了几个人,连他外祖和小舅那里也没找到人,于是一时之间竟也找不到他了。

这时她急了,不过她正急于找人之际,小妹不知从哪跑了回来,一见到她,就把她拉到一边,喘着气跟她道,“不得了了,大姐,大姐,刚才,小老虎被那个大官拉到后山的树林子去了。”

“拉?”张小碗微愣,“他们打架了?”

小妹不断地摇头,“没有没有没有,那人在教小老虎练着什么,大姐,你快去看看,可别让我们家的小老虎被人骗走了!”

小妹着急的口气逗笑了张小碗,她摸摸她的头,安慰她道,“别急,大姐这就去看看。”

“你快去把怀善给带回来!”小妹很激动,那握着拳头的样子就像是要蹦跳起来一般。

张小碗转身去了小妹说的地方,去后,果然在燃着火堆的小树林里找到了他们。

而小老虎一见到她,就把手中的木棍扔了出去,一路小跑飞窜到了她身上,一把把两手挂在了她的脖子上后,他就得意洋洋地跟她说道,“我刚刚跟这人打了个赌,我赌赢了,他要教我两式剑法!娘,我又可以学剑法了!”

张小碗笑着点点头,“那现在学会了?”

“学了一遍,要练几天才练得好。”小老虎认真地说,“我会练得很好的。”

“娘相信你…”张小碗微笑,“只是晚了,可要睡觉了?”

“要。”汪怀善尽管九岁快十岁了,但这时他把头靠在了张小碗的肩上。

他没想下来,想让他娘就这么抱着他回去。

他尽管已经能干很多事了,知晓了很多事了,但他有时还好似以前那个非要她抱着才肯睡的娇儿子。

张小碗能给他的不多,所以这点,她一直纵容了他下来,这时,哪怕有外人,她还是用手托着他的两腿没打算放下,只是转头对那看着他们母子的男人淡淡地道,“大公子,夜深了,请回吧。”

汪家的那三兄弟先前就走了,张小碗也以为他早走了,没想成,却还在这里。

“送我到前面。”那汪永昭在深深看过她一眼后,走到她身边时,抛下了这句话。

张小碗不解,没动。

那汪永昭走了几步,见后面没脚步声,便回了头,看到那抱着孩子的妇人的脸上此时完全没有了笑容,还眼带着估量看着他,这时他再看看那小孩不满瞪着他的眼睛,他的心情突然又好了起来,这次他把话说得更详细了,“你们俩,送我到前面树林上马。”

作者有话要说:真是很是多谢大家,还有专栏里扔地雷的那几位摸不准是谁的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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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不要送这个人。”汪永昭的话一完,汪怀善就喊了起来。

刹那,汪永昭的眼冷带怒意地看了过来,而汪怀善更是愤怒得很,不甘示意地回瞪着他,于是,两个长得太像的人,睁着长得差不多的眼睛,就在那怒目相瞪。

张小碗本还在想着要用什么话的拒绝,这时却有些啼笑皆非了。

“娘…”汪怀善瞪了一会,还是不甘示弱地大力瞪着汪永昭,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但嘴里已经拉上了肯定会站在他一边的帮手。

这时,不远处传来了火把的光,还有张小弟在叫人的声音,“大姐,小老虎,大姐,小老虎…”

“小舅舅来了。”这下,汪怀善也不跟汪永昭对瞪了,他把手合到嘴边朝发声的那边喊,“小舅舅,小舅舅…”

张小弟很快就跑了过来,看到汪永昭那冷如玄冰的脸,他下意识地就绷直了身体,眼睛也瞪大了起来。

他快步走到了张小碗面前,叫了声,“大姐。”

他语气紧张,以为这人又欺负他大姐了。

张小碗朝他摇摇头,笑了一下,再转脸平静地对汪永昭微笑道,“大公子,夜深了,恕我不远送了,您走好。”

说着,抱着汪怀善的她朝他福了福,未再多语,往回家的小路走去。

走了几步,小弟过来抱小老虎,嘴里柔和地哄着他的小外甥道,“小老虎,让舅舅抱一下下好不好?”

小老虎见他小舅那张笑脸,很大方地点了下头,伸出了手。

张小弟立马眉开眼笑地把他抱了过来,把火把交给了他大姐,抱着小老虎,他小声吆喝着说,“小舅舅抱小老虎回去喽。”

“回去洗脸洗脚睡觉!”汪怀善哈哈大笑,接着他舅舅的话说了下去,完全把刚才与他瞪眼的那个人忘到身后了。

张小碗举着火把走在他们身边,听到舅甥俩的对话,她偏过头,目光柔和地看着这俩人,嘴角舒缓地微微翘起。

这时他们越走越远,而他们的身后,汪永昭站在原地,那妇人翘起嘴角的侧脸,似惊鸿一瞥在他眼前掠过。

可能火光太柔和,黑夜又太深,那妇人那时的侧脸,竟也有点像样了起来。

直到人看不见了,汪永昭看着那黑暗的尽头,又深深地拢起了眉头。

看人,竟看得连生气都忘记了。

他摇了摇头,快步往栓马的树林走去。

不送也可,日后,就别怨他未曾给过她机会。

这厢汪永昭想着他已对他的正妻尽了责,那边小老虎在候着他回来的外祖母的照顾下洗了脸,洗了脚,上了床。

除了正在洞房的大舅舅未过来,小老虎在一家子的关注下就了寝,美得他睡觉时嘴都是笑的。

夜太深,张小碗叫了弟弟妹妹洗漱好就去睡觉,等在他们的房前,一个一个问着他们是否睡下了,确定后她这才回了自己的房间,情不自禁打了个哈欠,倒在床铺里没得多时就陷入了沉睡。

第二天一早,她进厨房,发现赵桂桃已经起来了,已经跟着刘三娘在做朝食了…

“怎地这么早?”张小碗吓着了,看了看外面,可这天色还早得很。

“早点,早点好…”赵桂桃满脸通红地答了这句话,手又往灶里塞了把柴,随后又低着头,拿起了抹布擦起了灶台。

“你好好坐着,哪让你忙。”张小碗忙过去抢抹布。

“小宝说,您爱干净,我…”赵桂桃抬起脸,红着脸朝张小碗一笑,“当家夫人,您就让我干吧,我就活干得勤快,别的都不好。”

张小碗失笑,“叫大姐吧,还叫当家夫人干什么?”

说着又说,“不是不让你干,只是这几天,你就好好歇着,等缓过气来了,家中有得是事让你干,听话啊,可行?”

赵桂桃这才松开了手中的抹布,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这小媳妇的事解决好了,张小碗又回朝刘三娘无奈地问,“娘你起这么早干什么?”

“睡不着,早点起来,给小老虎蒸碗蛋羹,他正在长身体,一起来许是饿得很。”刘三娘说着,朝她招手道,“你过来。”

张小碗走了过去,把她从坐着的矮板凳上扶了起来,“你腰不好,就别坐矮板凳烧火了。”

刘三娘“哦”了一声,把刚煮好,放在灶火边热着的糖水鸡蛋掀了上面盖着的纸,把碗端了起来,说,“刚煮的,小宝媳妇刚喝了一碗,你也喝一碗补补。”

红糖鸡蛋?张小碗笑,“我喝这个干什么?”

“喝。”刘三娘把碗放到她手里。

张小碗只得笑着把这碗鸡蛋喝下去了,随后对赵桂桃笑着说,“大姐算是沾了你的光了。”

说得臊得赵桂桃刚好一点的脸又成了大红脸。

等喝过敬亲茶,赵桂桃又去扫院子去了,张小碗挺纳闷的,跟憨着脸傻笑的张小宝说,“你也不劝劝你媳妇?这一大早忙这忙那的,不知情的还以为咱家找媳妇回来是当长工的。”

“随得她吧。”小宝挠挠头,笑了几下,就过去帮媳妇的忙去了。

小妹站在她大姐身后,头靠着她大姐的肩,撒娇说,“大姐,我可以不去练字么?我今天陪新嫂嫂玩一会。”

“美得你,现下我且有空了,今天这字我亲自来教你。”看着又要偷懒的小妹,张小碗毫不犹豫捅破了她的小心思。

小妹听了啊啊叫了两声,朝着张阿福和刘三娘嚷嚷道,“爹,娘,明个儿我也要跟二哥去送小老虎上学堂,我脚程也快,不会耽误工夫。”

张阿福听了看了大女儿一眼,见她似笑而笑,他不敢帮小女儿讲情,就转过了头,看起了外边的天起来,而刘三娘则朝小女儿摇了摇头,“你明年就要及笄了,你大姐要帮你寻思个好人家,现下你要学的就要多,以后去了婆家才不吃亏。”

“我才不嫁,”张小妹听了恼火地道,“这京城的人都不是啥好人,我要回我们家乡去嫁,嫁给像咱大哥二哥的人,那才不吃亏。”

“那你现在就回去。”张小碗听得冷笑出声,她站了起来紧紧拉了小妹的手,“如果不回去,现在就跟我去识字练字,今天不识满二十个,你看我不打你的板子!”

张小妹听得惨叫出声,被拖去的一路上,对着她在院子里干活的大哥求救,“大哥,大哥,你快来救救我,大姐闲下来,就又要打我板子了,嫂嫂,大嫂,我的新嫂嫂,你快来救救我…”

张小宝笑眯眯地看着她被拖走,但他身边的媳妇却吓着了,不知所措地问,“这,这是咋了?”

“没事,大姐教小妹识字呢,小妹不听话,大姐总得吓吓她,她才认真识字。”

“我听说过,当家夫人是识字的。”

“以后就叫大姐吧,以后要是想识字,我也是认得几个的,到时候教与你。”看着听话懂事的媳妇,张小宝笑得很认真地与她道。

“嗯。”赵桂桃又红了脸,但面上又大大方方地应了一声,重新拿起扫把时,又握了握手上四个沉甸甸的银镯子。

婆婆给了两个,大姐也给了两个,这四个沉得很的镯子,让赵桂桃知道她是受这家人欢喜的。

她从来没想过,当家夫人会看上她,让她当弟媳妇。

一家人和和乐乐地过起了日子,要说这新媳妇,也真是个好的,家里的活她上上下下都做得来,勤快得要紧,张小碗的活都被她抢了不少去干。

到最后,连小妹这个时不时要偷点懒的人,见着她这个帮她洗衣不算,还要帮她打扫屋子的嫂子都有点怂。

这天赵桂桃又拿了扫把要来帮她扫屋子,小妹干脆把她的门一关,冲着外面吼,“你可别来帮我扫了,要是被大姐知道我屋子都要你扫,非得打死我不可。”

赵桂桃在外面也哄她,“就扫下,我刚把爹娘的扫完,顺着来也扫下你的。”

“你哄谁呢?”隔着门,小妹想也不想地答,“咱爹一早起来就会帮屋子扫了,他才不会让你扫屋子,我看你是扫不成他们的要来扫我的,我可没这么懒。”

说着,气得不行,打开门抢过她嫂子手里的扫把,并怒气冲冲地说,“你可别来帮我扫,我自个儿会扫。”

张小碗这时正好过来给她送新裳试,听得她的话顿时就笑了。

一家子的勤快人,倒还真是不愁事情没人干。

“行了,让她自个儿扫。”张小碗笑着走过去,对着赵桂桃说,“快来帮你小姑子看看这新裳合不合身。”

小妹得了新裳,把扫把都放下了,欢喜地道,“大姐你帮我做的新裳好了?”

“好了,你先试试。”说着转头对赵桂桃说,“也有给你做一身,呆会去我房里拿回去试试。”

赵桂桃咬着嘴,直直地点了头,脸又红了一半。

小妹看得稀奇,“这都嫁咱家好几天了,咋这脸还是动不动就红?”

这下可好,她话一完,赵桂桃的脸就全红了,看得张小碗不禁又捏了小妹的鼻子,警告了一下她。

不知道为什么,两个弟弟又拙又呆的,偏偏她这小妹就跳脱活泼得很。

小老虎这日下了学堂,又去孟先生那听了他讲了一会学,这才脚程飞快地往家里跑。

刚跑到镇子上,就有马儿停在他的身边,那人骑在马上对他说,“上来,一道。”

“什么一道?”汪怀善不懂,懒得理会这打不得的人,于是说罢就又一股风地往家里跑。

但刚跑两步,他就被人抓着后背的衣裳提了起来,一下子,就到了马上。

“你要干啥?”汪怀善急了,就要往马下跑。

刀叔那消息灵通的朋友昨个儿就帮他听好了新消息,说是这人的那个姨娘新怀的孩子,没两天就掉了,他料想着这男人就是会来抢他,他才不干。

关他什么事,他是他娘的孩子,他要生就娶个能生的人生去,抢他干什么?

“快放我下去…”汪怀善被人抓得太紧,他急了,拼力挣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