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次里面,钟念会答应三次。

男人嘛,总归是这样吊着,才会让他对女人更有耐心,太容易追上的女人,男人并不懂得珍惜。

并且钟念在三次里面,会有两次是带初愿一起过去的。

她也实在不敢和陈灿在酒吧那种地方单独相处,酒这种东西,喝过一次两次就够了,次数一多,在他的地盘,钟念不太确定酒里面会不会加别的东西进去。

对这个世界有所防备,并不是一件坏事。

今天下班,钟念再一次收到了陈灿的邀约。

她原本是要拒绝他的,因为钟念今天和梁亦封约好了一起吃饭,熟料陈灿已经把车停在电视台大门口,他微信语音发给她,说:“我等你下班。”

说实话,如果她不是为了那件事,她真的早就把陈灿给拉黑了。

她真的非常、非常讨厌陈灿这种无时无刻不在散发渣男气息的人。她不喜欢黏人,不喜欢微信语音,不喜欢男生露出撒娇失落的神情,而这些,都是陈灿所有的。

幸好,梁亦封没有。

梁亦封是个近乎完美的恋人。

但现在不一样,钟念没办法拉黑他,他也到电视台了,钟念也没法再回绝了。

她给梁亦封打电话,没有一丝避讳的说,陈灿来了。

梁亦封也刚巧下班,他换衣服的动作停了下来,“所以你要和他一起?”

钟念正在下楼,脚步微滞:“你……”

“你和他去吧。”梁亦封面无表情地说。

钟念知道他不开心了,“那你呢?”

梁亦封:“回家,睡觉。”

他换好衣服,伸手把门关上,冰冷的关门声沿着电流传到钟念的耳里。

钟念低低的叹了一口气,“他好像要带我去吃饭,待会我把地址发给你。”

梁亦封:“不看。”

钟念自顾自地说:“等我吃完,我们再一起回家。”

梁亦封:“不去。”

钟念勾唇笑了下:“生气了?”

梁亦封阖了阖眼眸,“嗯哼?”

她站在电视台大厅处,透过落地窗看到外面马路上停着的陈灿的车,低头思忖片刻,说:“我不去了,你来接我好不好?”

梁亦封正按下电梯下行键,闻言,倏地一下抬起了头。

电梯门发光,照映出他此时的神情。

眉眼渐渐松开,抿成线的唇此刻也不再冷漠。

他沉声说:“不是要和他去吗?”

钟念原本就不想和陈灿出去,她和梁亦封也有好几天没见了,或许是真的身心皆付吧,短短几天未见,她就格外的想念他。

爱情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它会让你变得不再像你自己。

钟念想,或许她和梁亦封的热恋期现在才来到。

室外分明开始下雪,但她总觉得,春天已经提早来到。

钟念对手机那边的梁亦封低喃:“因为我现在只想见你啊。”

因为你是无可替代,我现在只想见你——别人不行,明天不行,必须得是今天见到你,才行。

梁亦封显然很满意她的答复:“等我十分钟,马上过来。”

钟念:“好,我等你。”

她收起电话,抬头,遥遥看向不远处的蓝色跑车。

继而给陈灿发了条微信。

钟念:今天不了,我有个约会。

C:和男人还是女人的约会?

钟念还没回,他快速地又发了一条。

C:我开玩笑的,别当真

钟念:/微笑

C:行吧,那我就不打扰你的约会了,不过下一次,我必须得排在所有人前面,行吗?/委屈/委屈

钟念:嗯

陈灿又发了个表情包,像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似的。

钟念冷冷的扫过一眼,心里无波无澜的,她收起手机,心想,怪不得十九岁就能做出那样的事情,都三十一了,仍旧轻浮、幼稚到这种地步。

年纪有时候不是评价人是否沉稳的准则,但年纪带来的阅历是。

很显然,陈灿即便家境优渥,但在思想教育方面,落后到了极致,他的阅历显然无法提供他更多的东西。

钟念看到陈灿的车缓缓启动、开走。

她走到大厅处的自动贩卖机旁,用手机买了两瓶咖啡,低头取咖啡的时候,有人走了过来,那人的阴影覆盖在她的眼前。

初愿拿出硬币,按了按,把硬币投了进去。

她的语气漫不经心的:“王思涵的父亲拒绝见你。”

钟念把咖啡放进包里:“为什么?”

初愿无奈的笑了一下,眼神里像是装了一个冬天的落雪一般苍茫。

“还能是为什么呢?”电视台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大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以及保安,初愿和钟念在休息椅上坐下,她的声音很轻,又仿佛很重,“你知道吗,王思涵的父亲原本是酱油大王,王思涵出事那年,她父亲原本是准备和一个本地的老总合作,申请品牌专利的,后来发生了那档子事,她父亲也没了心思继续下去了,可惜……”

初愿说:“可惜那位老总不答应,生生的把专利给抢走了。你知道吗,人一惨起来,真的连上天都忍不住把世上所有的苦难都压在你身上。”

后来她的父亲觉得女儿也没了,赚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呢?于是也没再追究,而且再追究下去,结局还是一样。

这世界就是这样,谁有钱谁就是老大,犯了错也可以被原谅。

而穷人,只不过是他们玩乐的牺牲品罢了。

初愿低头喝了口奶茶,说:“她父亲让我转告你一句话。”

钟念:“什么话?”

初愿:“他说,‘小姑娘,别总是觉得正义必胜,穷人玩不过有钱人,有钱人玩不过有权人,你或许觉得自己有钱又有权,但他们也不是善茬,我的女儿已经没了,你的父亲为了她也没了,我不想再做什么了,你也别做了,好好活着吧。’”

有的时候,好好的活着,已经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了。

初愿眼眶微湿,“钟念……你……”

她喉咙哽住,一时之间说不出什么话来。

钟念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声音很低,又很坚定:“我会去找他,并且说服他的。”

初愿诧异的望着她:“你不打算放弃吗?”

“我没有放弃的理由。”钟念笑的很淡然,“如果做这件事会让我死,我就不做……那你应该知道,人出门也会容易出车祸,地震随时会来,大楼也会坍塌,电梯会出事故,即便睡觉,或许就会发生火灾,人这一生会有无数次的意外。”

钟念的声音很轻,散落在空中,像是室外飞雪一般。

她笑颜温婉,说:“而且我不会死的,相信我,死的不会是我,会是他们几个。”

初愿目光怔怔的看着钟念。

怎么说呢?初愿她自己本身也不是很脆弱的人,她在南城最复杂的豪门初家活到如今,都是依靠着她自己,旁支的兄弟姊妹见了她也是绕道而走的,她也不是个善茬。但是钟念……初愿觉得,钟念这样的人,怕是最难被欺负的人吧。

太会隐忍。

这样的人藏的太深,太不可捉摸,也是最可怕的人。

似乎是注意到她一直盯着自己,钟念笑着问她:“怎么?”

初愿下意识地摇头:“没什么。”

这个时候,钟念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低头一看,是梁亦封。他估计是到了,所以给她打电话来了。

钟念接起电话之前,问初愿:“你把王思涵父亲现在住的地址告诉我,我待会去找他。”

初愿快速的说了一个地址。

钟念觉得十分耳熟,“你刚刚说,王思涵的父亲是干什么的?”

“做酱油的。”初愿说了一个本土酱油的牌子。

钟念的大脑快速转动,不是耳熟,她听过这个名字。

之前苏花朝做的纪录片便是这个。

大概真的有冥冥注定这么一说吧。

钟念接起电话前和初愿告别:“我先走了,梁亦封来接我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初愿微微一笑:“嗯,路上小心。”

钟念温柔一笑,起身,拿起包,边接电话边往大门走去。

大门外停着一辆黑色的迈巴赫,迈巴赫上走下一个人。他撑着黑色的伞,身上是黑色长款大衣,脚踩一双军靴,格外的帅气。

初愿看到钟念笑着跑到梁亦封的面前,而梁亦封,一把把她抱入怀里。

初愿遥遥望去,就看到在众人眼中的冰山,在此刻被他的太阳照耀,冰雪消融,脸上有着溶溶笑意。

怪不得梁亦封会喜欢钟念,也难怪隋禹会喜欢钟念。

这样一个看似外表清冷的女人,心里比谁都善良。

人这一生,外貌、财富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善良。

因为善良是人与生俱来的美好品质,容貌会随着时间衰老,财富也不再重要,只有善良之人,一生闪闪发光、光芒万丈。

第64章 LiangYifeng

车内开了空调,比外界温暖几倍。

钟念从包里拿出一瓶咖啡来, 小心的打开, 低头轻轻的抿了一口。

室外的白雪飘落,砸在挡风玻璃前, 旋即被雨刮器扫开,落雪化成水,淌在玻璃上留下一道明显的痕迹。

钟念说:“先别回家,我们先去一个地方。”

梁亦封闻言,侧目看她:“去哪儿?”

钟念报了一个地址,顿了顿, 说:“我有点事要处理, 很重要。”

“行。”梁亦封在导航仪上输入地址,导航仪旋即刷新路线,和他要去的目的地截然相反,前方的十字路口,他动作利落的打着方向盘。

车厢内静悄悄的, 谁也没有说话。

钟念打开车载音乐, 音乐悄悄响起。

那天正好是初雪啊, 雪花细细小小的飘落, 天气阴沉沉的, 甚至还有点雾霾,但车内却是难得的岁月静好。

音乐声响起, 李宗盛沧桑的歌喉缓缓的唱,

情让人伤神爱更困身

女人真聪明一爱就笨

往往爱一个人有千百种可能

滋味不见得好过长夜孤枕

我不会逃避我会很认真

那爱来敲门回声的确好深

我从来不想独身却有预感晚婚

我在等世上唯一契合灵魂

钟念看着窗外飞雪, 突然说:“你知道吗?我以前做好了不结婚的准备的,也做好了一辈子都不谈恋爱的打算。”

“后来呢?”

后来啊……

她手指轻扣车窗,发出清脆声响。

“后来我就回国了,然后你就出现了。”

钟念笑盈盈的望着他,她转过身来,眼里满是笑意,说话时语气认真、坚定。

当初是真的做好了孤独终老的准备的;

现在也是真的想和你好好的在一起的。

二者并不矛盾,因为爱情是一场无法预见的事情。

梁亦封侧脸柔和,深邃坚毅的脸庞露出笑意来。

钟念:“你呢?”

梁亦封沉声说:“不知道。”

“为什么会不知道?”

梁亦封说:“不知道你的想法,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无论是恋爱还是结婚,你想恋爱,那便恋爱,想结婚,那便结婚,于我而言,都是一样的。”

只要和你在一起,无论是恋爱还是结婚都是一样的。

不过是一纸证书的差别罢了,但那一纸证书还不如我对你的一句誓言管用。

钟念不是听不出来他话里的意思的,在当下那一刻也是感动到了。

她动了动身子,翻了个身,顾左右而言他:“雪越下越大了。”

梁亦封也不介意她的回避,附和着她的话,说:“嗯。”

没多久,车就开到了目的地。

钟念对梁亦封说:“我一个人下去就行,你别去了。”

梁亦封看着越下越大的雪,说:“不需要我陪你过去吗?”

钟念:“不了,就在前面那栋房子,很近的。”她往不远处的老房子指了指,确实很近。梁亦封甚至把车开到大门前,“我在这里等你。”

钟念耸了耸肩,“好。”

她拿过放在车后座的伞,推开门,下车。

雪花簌簌的落下,像是风吹树叶一般。

寒风刺骨,钟念敲了敲大门。

没一会儿,有声音从里面传来,闷厚,“谁啊?”

钟念把手放进口袋里,回答:“王军在吗?”

木制大门旋即打开,门里站着一位穿羽绒服的大爷,他皮肤黝黑,一看就是多年劳作的人,面相和善,看到钟念的时候,礼貌的点点头:“请问你是?”

钟念微笑:“你好,我们以前见过面的,我叫钟念,现在是南城电视台的记者。”

王军恍惚地点点头:“请问有什么事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