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跟我们说,女孩子要自尊自爱,保护好自己。我们几个连晚上超过十一点回来,都怕得要命,担心败坏章家名声。

现在若愿不知羞,整晚和野男人厮混在一起,还胆敢穿了男人的衣服回来。

您不仅不训她,还处处护着她。这样双重标准,我不服气!”

年纪大了,图个清净,还图个家和万事兴。章若涵这样大吵大闹撒泼,得理不饶人,很明显不招章晋琰喜欢。

“野男人?厮混?这些是一个女孩儿家能说的话吗?不嫌难听?”

章晋琰眉头紧蹙,不笑的时候十足十威严。那气势简直跟地府里头操控生死的判官也不逞多让,章若涵平时在下人面前发发刁还成。一搁这位德隆望尊的爷爷面前,就如同老鼠见了猫,撑不住底气。顿时支支吾吾,不敢再说话了。

毕竟是孙辈又是女孩子,再不成体统也不好多说什么,章晋琰只清清嗓子,把话头对准了崔琴。

“廷安家的,三丫头你也该上点心了,抽空多教教她为人处世之道。

别成天没事儿跟那些长舌妇打交道,弄得乌烟瘴气,家宅不宁。”

老爷子这话,可说得上十分严重了。至少崔琴嫁到章家近三十年,老爷子态度一直不热络,却也从不曾挑过她半点儿不是。

今天这番,傻子都能看出是对她特别不满了。

崔琴爱钻营取巧,本质上倒也是个聪明的。她很明白老爷子虽然不管事,在这个家的地位却是不容动摇半分的主心骨,说一不二。

她爱挑拨、好占便宜、惹是生非,完全是老爷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下,为家宅安宁容着她。一旦失了分寸,她就得立刻收敛分,不然老爷子发火,她哭都没地儿。

想到这,崔琴也顾不得安抚一旁吓得大气不敢出的章若涵,立即应道。

“都怪媳妇儿太惯着她了,养成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爸放心,媳妇儿今后一定好好教她懂事明理。”

多余的话,竟是半句不敢说了。

老爷子抹了抹胡子把人晾够了才点头,懂得这桩算是揭过了,崔琴总算松了口气。完全无视拼命给她挤眉弄眼的章若愿,努力降低存在感。

本来人多的地方避免不了是非,章晋琰又是个爱清净的,此番下来早已不耐烦。见事以如此,没什么可争议了,摆手对众人一挥,淡淡道。

“没事儿都回自个儿屋去吧。”

待其他人都下去后,章晋琰发现小孙女还在旁边站着一动不动。像是被老师罚站的小学生一般昂首挺胸,脸上摆着诚恳认错的表情,十分端正道。

“愿儿让祖父费心了。”

章晋琰顿时失笑不已,这算哪门子费心啊?只不过比平时多动了两下嘴皮子而已,平时下棋比这费心思多了好么!

事实虽然是这样没错,但不可否认听了这番贴心话,章晋琰感到前所未有的舒心,刚才几分郁气也消散了不少。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家都有几个不成器的。值得欣慰的是,他有个懂事乖巧的小孙女,这可是别人一辈子也羡慕不来的福分。

章晋琰甚感欣慰,摸了摸章若愿的头顶,眯眼笑得分外慈爱。

“你这小丫头有心了,快回去收拾收拾吧,这身衣裳也确实有些不像话。”

想到祖父在自己穿着男子服装时,还如此力排众议护着她,章若愿心里说不出的感激,连连点头。

等章若愿走后,章平氏端了杯清茶递给章晋琰,问道。

“老头子,你说咱们是不是真如小涵说的那样,有些偏心过头了?”

章晋琰对此说法嗤之以鼻,很是不屑斜了章平氏一个白眼。

“五丫头从小没了亲娘,咱们做爷爷奶奶的多护着几分怎么了?哪个崽子敢多嘴看我丫不抽死他!”

章平氏看着自家老伴儿吹胡子瞪眼的模样,矢笑着摇摇头。真不知那些奉鸿渊学士为圭臬的专家学者,知道学术上一丝不苟的大文豪私底下竟是这般老顽童性子,不知该何等瞠目结舌。

出了主屋,章若愿顺着记忆往东转弯,穿过一个宽阔的穿堂。四周点缀着假山怪石,花坛盆景,间或一丛丛青松翠柏。尽头处是个宽敞气派的大院落,内设五间厢房,光照充足,四通八达。

甫入院内,就听到两个小丫头叽叽喳喳,像两只抢食的小麻雀,激烈讨论着什么。

“我觉得小姐昨晚肯定是跟卫二少在一起,你都没看到卫二少每次盯着小姐的时候,眼睛都在发光。那么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不可能会错过啦!”

照水握着拳头一脸激动,像是亲眼所见。一旁的沾溪忍不住给了她个糖炒栗子,毫不客气反驳道。

“靠点谱成吗?小姐是那么容易就能给人追到手的吗?就算是小姐喜欢,她也不可能随随便便跟人过夜,更何况我可半点也瞧不出来小姐对那个卫二有意思。”

照水很不服气,嘟囔了句。

“卫二少怎么了,人家风度翩翩、仪表堂堂,又出身,不知道多少女孩喜欢呢!”

沾溪显然敲照水敲上瘾,这个时候,毫不吝啬再来一记,冷哼道。

“招人喜欢怎么了?你别傻乎乎的认为招人喜欢是好事!大便还招苍蝇喜欢呢,怎么不见你上去哈两口?

卫二明知若涵小姐喜欢他却不点破,一边享受着别人的暗恋,一边巴巴缠着小姐,害咱小姐一直被若涵小姐嫉妒针对。

仅这一点,就足够小姐把他拉黑名单里,永不考虑了!”

沾溪越说越火冒三丈,瞧着胳膊肘往外拐的照水,越瞧越带气。索性懒得搭理她了,直接往屋里走。

“算了,跟你说不通,我再去打给小姐看看能不能通。”

照水如梦初醒,紧跟在沾溪身后恍然大悟道。

“原来若涵小姐喜欢卫二少啊!怪不得她一看见小姐就跟吃了炸弹似的。”

沾溪对半天搞不清重点的人无语至极,直接甩屁股走人。无奈照水锲而不舍,牛皮糖一般缠上去啐啐着。

“这么说卫二少确实没品,亏我那么看好他,还把昨天小姐同学聚会的地点告诉了他,你说小姐这不是羊入虎口了!”

“你居然把小姐的行踪透露出去?”

沾溪忍无可忍,正想好好教训照水一顿,改改她爱闯祸的样子,一回头不经意看到不远处的章若愿。这下也顾不上照水了,急急忙迎过去。

“小姐回来了!”

第10章 恍然

章若愿尚未思索好该怎么应付这两个磨人的小丫头,眼尖的两人已经乐颠颠围上来,照水跟个小鹧鸪一般碎碎念叨。

“小姐终于回来了,照水都担心死了,昨晚你到底去....”

没等照水问完话,沾溪立刻打断她,对着章若愿笑语盈盈道。

“小姐早餐吃的好不好?我清早熬了您最喜欢的荷叶粥,要不要先喝一碗垫垫肚?”

今早食不下咽,滴米未进,此时被沾溪一提,章若愿倒真觉出几分饿来,点头应了。

“再配碟腌笋干。”

一旁完全被无视的照水见两人一搭一合,不甘心受冷落,锲而不舍继续追问。

“小姐你就说说嘛,照水也是关心你啊!”

沾溪一把揪住照水的耳朵,警告道:“打听那么多干什么?好奇心害死猫懂不懂?”

为防止某个不开眼的打搅小姐,沾溪索性带着照水一起下去弄吃的了。

章若愿望着与记忆中相差无几的两个活宝相携远去的身影,不由翘了翘嘴角。

她原本以为到了一个前途未卜的地方,没想到这里的生活环境与记忆中一般,有这么两个鬼精灵陪伴着,想想也不是太糟糕。

趁两人准备吃食的空档,章若愿顺着台阶朝右手第一间屋子走去。

入门先是一排坠着五光十色玻璃珠的珠帘,经过的时候垂至耳际,珠子相互撞击发出清脆的响声,风铃般悦耳。

屋子的摆设十分简单,左侧是紫粉色柜橱,往里走有个半人高梳妆台,两个小抽屉上镶着一面透亮的镜子。台上只一把褐色的鱼嘴小木梳,两三个乳白色小瓶罐,看得出房间主人不爱涂抹的特质。

最中央是一张米色大床,没有特别精致繁复的图案装饰,只铺着一层白雪似的被褥,看起来舒适而柔软。

右侧小柜子上摆着一个造型别致、小巧华美的物件,瞧不出什么用途。旁边放置着一个方形木框架,里面明眸皓齿的女孩笑容不够端庄,但嘴角甜甜的笑意仿佛能从相框里透出来。璀璨夺目,流光溢彩。

看到这无忧无虑的明媚笑靥,章若愿不禁以指尖慢慢勾勒描画其中微笑的轮廓,原来她也曾活得这般肆意快乐。不知不觉中,她已然改变,再不是从前那个鲜活的自己了。

黯然神伤的功夫,沾溪热好粥端来。软糯可口的米粥裹着荷叶的清香,再加上爽脆的笋条,终于深深满足了章若愿的味蕾。直到一碗粥见底,她才停下筷子,取帕子擦擦嘴,无不庆幸想着。

终于不必为膳食发愁了!

沾溪见小姐多吃了好几口,心里高兴,提议道。

“要不要再盛一碗?”

章若愿摆摆手:“什么时辰了?”

沾溪看着墙上的壁钟虽然有些奇怪,但还是有问必答。

“十点四十九分。”

那丝疑惑当然没能逃过章若愿的眼睛,她顺着沾溪刚才探望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雪白的墙壁上挂着一只铜鎏金质珐琅物件,工艺考究,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其间钉了三根长短不齐的针状金属,分别指着不同的方向,金属针外部是一个全形弧圈,密密麻麻刻着规则的细线。

此物便是这个时代用来衡量时间的器物么?

章若愿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对这个令人费解的世界除了无奈之外,还衍生出一种探索的劲头。

吩咐沾溪将东西撤下去,章若愿拉上窗帘,准备先换件合身的衣服,再好好安排下一步。柜子里的衣服五颜六色,款式繁多,几乎每一件都是她喜欢的风格。简单素净、大气舒雅。

只是,为什么皆是无袖或半袖?还有为什么每条裙子都那么短,难道这里的布料千金一匹不成?

章若愿挑了再挑,将整个衣柜翻了个底朝天,最终只能将那条短袖藕荷色手绣睡莲裙穿上,虽然裙长堪堪及膝,架不住她实在喜欢。

对着镜子照了又照,目光在两截裸/露的小腿肚上流连许久,最终章若愿还是败给了心中的坚持,准备把它换下来。

她身上每一寸肌肤,只能给殿下看。

章若愿解开颈上的扣子,正要将裙子脱掉。这时,照水扣扣门,没等应声便闯进来。见着她身上穿的衣服,惊艳得目光发亮,回过神后立刻开始喋喋不休的夸赞。

“小姐穿上这条裙子好漂亮!跟古代那大家闺秀似的!”

身后没来得及拽住她的沾溪,狠狠瞪了照水一眼。

“你会不会说话,什么叫“穿上这条裙子”漂亮?小姐本来就天生丽质。什么叫“大家闺秀”似的?小姐本来就是千金闺秀!”

被姐妹儿捡语病捡习惯的照水也懒得改正了,只顾双眼放光看着章若愿,一脸崇拜。

“小姐真的好好看,又漂亮又有气质,真想不到什么样的青年才俊能配得上我们家小姐!”

“先管好你自己吧,小姐的婚姻大事也是你能操心的?”

章若愿无声看着凑在一起总能撞出火花来的两个丫头,若有所思。

青年才俊么?未出阁之前她也曾憧憬过漫漫一生,能遇到一位惊才绝艳的男子共剪窗烛,相知相许,余生共度。

最终,念想的确是成真了。

她的男人何止“惊才绝艳”能够概括?他清荣隽逸、胸纳乾坤,是贵胄天成的真命龙子。

她嫁给了普天之下,绝顶尊贵的男子,却失去了最纯真澄澈的笑容,是幸运还是悲哀,连她自己都说不清。

细心的沾溪见章若愿精神恍惚,知道她在想事情,立刻示意照水闭嘴。照水委屈得像只刚出生的小狗,偏偏又不敢出声打扰,只能眼巴巴望着小姐。

章若愿从思绪中抽离出来,就看到她可怜巴巴的眼神,忍俊不禁摸摸她的头,轻笑道。

“瞧你沮丧的,是不是沾溪忘了喂你肉吃?”

话音刚落,沾溪便噗嗤一声,捧腹大笑起来。经常慢半拍的照水,被两人合伙笑得莫名其妙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小姐这是把她当小狗哄呢!

“小姐,你坏!”

最好玩的是照水明知被戏弄了却无可奈何,只能垂头丧气反复强调这句话。那愤愤不平的包子脸,又让章若愿和沾溪两人好一番得趣。

三人嬉嬉闹闹,时间一溜烟儿过去,快到饭点儿的时候,刘妈妈亲自来叫人。章若愿带着她俩,去主屋用饭。

席面的菜色很是简单,只虎皮尖椒、油菜香菇、桃仁鸡丁、干煸牛肉丝并淮山药老鸭汤。四菜一汤,两荤两素,配香滑软糯的白米饭,营养全衡。

桌上仅坐了章晋琰夫妇和章若愿,大家饮食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屋子里十分清净,连碗筷碰撞的声音都听不见。

章若愿才喝了一碗粥,自然吃不下什么。不过,为了不引来两位长辈过多的关怀,她还是硬着头皮喝了一碗老鸭汤,慢吞吞夹了一颗香菇,细细在口中咀嚼。

饭后,章晋琰喝了杯茶便出门了,章若愿促在章平氏膝边陪祖母聊天。老人家有乖巧孙女守在身边变得很是健谈,从东家长聊到西家短,原本枯燥无味的琐事因听者的配合,渐渐生动有趣起来。过程中,章若愿一直默默聆听,不做任何多余动作打扰章平氏的兴致。

她能承欢膝下的日子终究有限,能在这为数不多的时间里,多听听祖母内心的声音。这是作为一个晚辈,能尽到的最大孝心。

直到刘妈妈进屋,章若愿心知该是午睡的时辰了,不顾章平氏挽留下了榻,甜甜笑道。

“祖母先睡一觉,愿儿不走,就在一旁陪着您。等您醒了,再跟我接着讲大姑姑小时候的糗事,愿儿可感兴趣了。”

老人家经不得熬,这会儿子早该累了,只是精神头撑着兴奋得不想睡罢了。眼见小孙女当真走到仙鹤椅上坐起来,一副陪她睡觉的架势,章平氏心里既安慰又满足。

“若是无聊了便出去走走,仔细别闷坏了。”

老人家也确实是困乏了,落了话音拥着毯子合眼小憩起来,不一会儿从口鼻发出沉沉的呼吸声。

章若愿仔细斟酌着祖母刚刚的话,跟以往加以对照,恍然发觉这里的一切看似和原来种种相互吻合,实则不然。

首先反应在她的称呼上。

她在章家排行第八,而这里祖母却叫她五丫头,称章若涵为三丫头。

祖母话中涉及二婶三婶、姐姐、若锦、若涵、若水却丝毫不提二房的程姨娘、马姨娘,三房的赵姨娘,甚至连几个姨娘所出的庶女也不曾说起,透明得仿佛她们从未存在过。

是了,倘若她们的确不存在,那么撇去若萱、若晴、若曦这三个庶女,章若涵刚好排第三,她行五。

这样想是没错,可那些或多或少在她生命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人,怎么突然像梦一般,恍若无痕?

第11章 依偎

章若愿的猜想,在当天晚上便得到了映证。

晚饭时分,刘妈妈请二叔和三叔两家过来吃伙饭,一大家子人团团围坐在一起。章若愿环视了一遍又一遍,静静听他们之间自然融洽偶尔拌几句嘴的闲话家常,终于确定。

她所在的地方已经跟之前那个不同了,这里没有姨娘小妾,也没有庶子庶女。

她曾经无数次地想过,如果没有温柔如水的赵姨娘,也没有她那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将三房正牌嫡女压得喘不过气的女儿若曦。那么三叔与三婶之间,是不是不会演变成后来的同床异梦,相敬如宾?

如今看到三婶眼角眉梢透出的幸福与满足,可望而不可即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居然也能成为现实,很奇妙不是么?

只一晃神的功夫,再听几人的谈话,章若愿已经完全听不懂了。

比如二叔章廷安抱怨着古董行越来越难做,难得遇上几个像样的真品,总也没个识货的。

崔琴得意洋洋炫耀若锦顺利签到了实习单位,是家资产市值达几十亿的跨国公司。

三叔章廷礼淡淡道明天晚上校董聚餐不回来吃饭。

卫雪语则一脸忧心忡忡说怀砚哥放着好好的大学不上偏要读警校,当警察,不拿自个儿的小命当回事。成天枪林弹雨闯来闯去,上个月差点骨折,这个月又伤了胳膊,明天还得起早炖了鸽子汤给他送去。

古董、实习单位、跨国公司、警察…章若愿听得天花乱坠,一顿饭食不知味的吃完。等撤了桌席,章若愿立马借了祖父的书房,窝进去不肯出来了。

既来之则安之,既然她已经来到了这个世界,事情发生不可逆转。那么长吁短叹、自怨自艾是最无用的做法,倒不如抓紧时间,赶快融入这里。

想当年尚未及笄之时,她曾就读于闻名天下的学府麓山书院女学馆。师承京都第一学士门下,四书五经、诗词歌赋无一不精,可谓湖阳先生最得意的女弟子。

那样艰难晦涩的学问,她都牢记在心,倒背如流,偏不信还有事情能刁难她。

书读百遍其义自见,祖父的书房史学典籍,浩如烟海,把它们通通看一遍,疑惑也该解决得差不多了吧。

这么想着,章若愿一刻也按捺不住,直从正房往里走穿过青松屏风进入书房。

房间当中置着一张硬木嵌螺钿理石八仙桌案,案上磊着名人大师的卷轴,并一块上呈墨砚,陶瓷笔筒内插长短参差的毛笔。

桌角莹润汝窑白釉瓶里,束着一捧雪中点翠的白菊,娇嫩欲滴,给整个书房增添了一抹难得的清新风雅。

章若愿越过桌案,沿着花梨木书架从右至左,指尖沿着鳞次栉比的书轴处缓缓划过。她全神贯注盯着风格迥异的字体书名,认真筛选着。

《国史大纲》、《人类文明史》、《中华文明的发展》、《汉字的起源与演变》、《古今文化异同论》、《古汉语词典》…

貌似每一本都值得拜读,意随心动,她也不觉冗长,从书架上将那本一指宽的《古今文化异同论》取下,一页页翻阅起来。

章若愿属于捧起书本来容易废寝忘食那类人,一旦翻开封皮,全部注意力都会被书里的奇闻趣事深深吸引,聚精会神,并乐此不疲。

以至于,该就寝的时间点,沾溪和照水轮流寻过来两趟,章若愿都充耳不闻。

通过书中介绍,她大致明白了之前她所在的天启王朝是距今约两千多年前的古代,而今是那个年代经过不断发展,演变成这般模样的。

如今的时代早就推翻了君主世袭统治,废除一夫多妻、裹脚缠足等陋习。女子对婚姻不满,可离婚另嫁,夫君亡逝,不必守寡,丈夫不忠,无需守节。

这里没有男尊女卑,没有以夫为天,没有三从四德。这是个一夫一妻、真正自由平等的时代!

她读得津津有味,不肯放下书卷,深夜无人打扰的书房格外寂静,只听到哗哗翻飞的书页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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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若愿醒来的时候,书房的灯光依然亮堂堂的照耀着,从阖在眼帘的指缝间漏进来,明亮的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