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暗地里有没有放冷招,这就不能知晓了。

章若愿正思索得出神,蒋绾趁客人少了一些,剩下的人手足够了稍稍松口气,蹑手蹑脚走过来,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

“来多久了?怎么也不吱一声。”

边说边摘下手套,坐在对面的位置上,擦了擦额角沁出的汗珠。章若愿抽出一边的纸巾递给蒋绾,不甚在意地摇摇头。

“没等多久,我也是刚到,看你忙得满头大汗,累不累?”

“累倒不累,是我自己太紧张了,第一天上班,又是空降兵。底下那么多员工盯着,不拿出诚意来,光闲言碎语就能把我淹没。”

提心吊胆了半天,也唯有在亲近的人面前才能稍稍放松片刻。那些烦心事掠过不提,蒋绾拿起桌上的单目,往章若愿面前推了推,颇为豪气道。

“想吃什么,随便点,小店经理亲自为你服务!”

章若愿被她明媚的笑容感染,将方才的沉思抛到九霄云外,歪着脑袋笑语嫣然道。

“荣幸之至。”

甜品单口味多样,种类繁多。宫廷御膳房那些面食,她尝过的珍馐不足九千也有八百,却也不曾见过如此色泽诱人的糕点。

不可否认,这里的每一道甜品看起来都精美可口,引人食指大动。章若愿看得眼花缭乱,选择无能,只好把决定权交给蒋绾。

“你帮我选好不好?”

蒋绾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应承下来,不一会儿便从前台端了新鲜出炉的羹点摆上桌。

“这是本店的招牌推荐——杨枝甘露和芒果班戟。

你尝尝口感如何,有需要改进的地方尽管提,负责口味研制的厨师跟我蛮熟的。”

亮晶晶的西米配以醇香牛奶、椰浆和白糖,内里裹着酸甜的葡萄柚,灿澄澄的芒果肉丁,成花状聚拢在正中央,色泽鲜亮,诱人非常。

舀一勺放入口中,爽滑清凉,香浓甜腻,味蕾处萦绕一股淡淡的芒果滋味。章若愿满足得眼角都弯起来,无需多过夸奖什么,表情已是最好的赞美。

第18章 恩怨

作为甜品界业绩最好的品牌之一,果仁部落的效率与质量确实有口皆碑。从糕点的烹制包装到整齐摆列在嘉盛九十八楼各位职员的办公桌上,整个过程不超过十分钟。

许衍与客户通话完从办公室出来,仅冲杯咖啡的空档,以营销总监为代表的嘉盛高层,笑容憨厚,向他表达了真挚谢意。

“果仁部落的甜点依旧十年如一日的味道足,许总破费了。”

许衍点点头,思索片刻补充道。

“合口味便成,破费就免了,最近大家加班加点都十分辛苦,应该犒劳一下。

这腰包可是总裁掏的,我纯粹跑跑腿。要真想感谢,吃完了好好干,争取事半功倍才是正经。”

营销总监闻言,立刻加快了进食速度,边吃边囫囵道。

“许总放心,咱大家伙一定齐心协力为总裁和嘉盛办实事儿。”

目的达到,许衍拎着余下几份提拉米苏上了九十九楼,号称商界金字塔的嘉盛顶层。

甫一踏出电梯,空气中浮动的尘埃仿佛都被施了咒语,平行静止。整个空间屏幕自动屏蔽所有人为干扰,唯有手指敲击在键盘上发出密密麻麻的杂音,清晰可闻。

周糟四处弥漫着的静然冷寂的味道,以季准为首的整个首席执行官秘书团无一不保持着绝对的缄默。那份谦恭与认真,严谨与专业,直引得所有踏上九十九层的人不自觉潜移默化。跟随这里的同行一起,离了喧嚣,绝了躁动。

许衍将手中几份茶点悄然放于季准桌上,放轻了脚步,走进总裁办公室。

办公室的设计风格简约雅致,华而不俗。色调以典雅白为主,辅之墨黑银灰两色,间或珍珠白提亮。线条浓重优美却不失自然流畅,布局规整,架构大气。

沉稳中透出微妙的奢侈与高贵,处处彰显主人与众不同的格调品味。

即使已数不清多少次出入这里,许衍仍忍不住屏气凝神。他知道,那是一种无端的敬畏,只要踏进那人的辖制范围,便萦绕周身,挥之不去。

这种敬畏,被他精确解读为,王者的掌控力。

“太子,刚刚万象集团总经理曾振致电,关于泇洱湖附近那块地皮,他想亲自出面与您交涉。”

正埋首细看桌上策划案的詹景冽闻言,厉眉轻挑,明显不愉的神情使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线条紧绷肃然,一丝不苟,比平时更要冷硬几分。

“我记得那块地已经动工。”

许衍敛眸:“施工一个月,曾振预估泇洱湖别墅群建成,将会给嘉盛创造一笔巨额利润。于是出手收购我们尚未圈定的地皮,也大兴土木,建造别墅群。

企图利用我们大肆宣传产生的连锁效应,不费一分一毫,坐取暴利。”

詹景冽抿起的薄唇扯出一抹讥笑,好似凝了万层寒气,冷冽如霜。

“告诉曾振,在我面前玩把戏,他还不够看。想谈?让他老子从地下爬出来跟我谈!”

他双手交握撑于办公桌上,斜飞入鬓的乌眉,凌厉幽邃的眼神,无一不流泻出睥睨千古的冷傲,一种乱世沉浮舍我其谁的恢弘霸气。

在这之前,许衍从不信这世上还有人,能让他鞍前马后在所不惜。直到詹景冽仅凭那身凌越众人的气势,便让他望尘莫及,甘愿臣服。

他的目空一切,不是无知狂妄,而是强大到无所畏惧的笃定。没有谁比他,更具备孤高冷傲的资本。

他是王者,从生下来那一刻,便注定了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提起b省绝对权威的存在,所有人都会不约而同想起一个姓氏——詹。众所周知,詹家垄断了全省几乎七成的经济命脉,其在名流豪门中的地位已经到了独领风骚,无人敢与其争锋的地步。毫不夸张的说,詹家一跺脚整个省区也得跟着摇晃几分。

詹家这一代继承人,长子长孙詹景冽凭着与其家族影响力相辅相成的霸道手腕,碾压商界各鬼手新贵,以绝对强悍的作风稳坐头一把交椅,人称詹太子!

这个男人,将天赐贵胄与自身沉稳,逼人锋芒与处事内敛完美融合,真正将天之骄子的脱尘傲世,与撼人魂魄的领袖魅力发挥到了极致。

这样的小插曲每天都会发生无数个,詹景冽还不放在眼里,只是一两句便将此事揭过不提,随即把手头刚看完的策划书递给许衍。

许衍一目十行从头翻到尾,每一处细节都不曾漏下,直至最后一页末尾处。眸光里满是激赏,毫不吝啬给予高度评价。

“脉络完整,创意新颖,对当前市场方向的把握较为全面,可行度很高,是个人才。”

詹景冽不置可否,那双湛黑的眼眸深邃沉静,除了一成不变的清冷,还增添了些许意味深长。

跟着这位指点江山已久,许衍读懂了詹景冽眼中的深意,翻至首页右下角。待看仔细策划人处署名章怀豫后,他原本无甚表情的脸,悄然变得严肃,眉心紧蹙。

“您的意思是…”

詹景冽将他渐变的脸色分毫不漏收于眼底,不紧不慢,一字一句道。

“我有意向升任章怀豫为盛世总经理,你怎么看?”

嘉盛集团是詹家在商圈不可撼动的经济根基,也是詹氏全部产业链中最核心的一环。由詹景冽曾祖父于1910年创建,集房地产开发、酒店经营与商贸投资为一体。百余年稳坐b省房地产开发龙头,一直处于从不曾被超越的神话地位。

根据全球经济周刊报道,嘉盛集团位列国际房地产企业排名的第23位,名下子公司星罗棋布,数不胜数。

七年前,詹景冽掌权后着手在众多子公司之间挑选最具发展前景的两个,命名为嘉天和盛世,按总部规模打造,以方便管辖人员,精简机构,实现效率最大化。

嘉天、盛世可谓嘉盛最重要的两个子公司。

简单的一纸任命书,其中代表着多大的人员变动,背后的意义许衍再清楚不过,郁猝之下口气不免带了几分直冲。

“章若仪已经是嘉天的财务总监,章怀豫再担任盛世总经理,这嘉盛集团很快要改姓章了吧?”

对于下属的口不择言,詹景冽不以为意。这么多年,许衍什么样的心思城府,手段能力,他一清二楚。许衍从不是说话不过脑子的人,能吐出这样一番话,不过故意而为之。

想必清楚这个提议虽只是随口一说,整体恐怕已经定型。明着不同意也没辙,只能动用私交。看来许衍真是下了决心,不跟章家牵扯瓜葛了。

詹景冽望着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整个身体逐渐紧绷的许衍,口吻认真。

“你知道我任职的标准,只认才不认人。如果许倾有这个本事,我一样不介意整个高层换成许姓。”

许衍懂得詹景冽做决定一向经过深思熟虑,也明白章怀豫确实有过人之处。但人心毕竟偏着长,他也不是铁了心与姓章的楚河汉界,老死不相往来。毕竟想起自身的处境,章家总是心头膈应的根源。

但凡有的选择。他都不希望将来跟自己共同进退的人,姓章。于是,许衍把自己最后的坚持一一摊开。

“你知道我与章家有过节。”

詹景冽浓眉横挑,骨节分明的食指在光可鉴人的桌面轻扣了两下,沉声反问。

“章家?什么时候章曼华一个女人能代表整个章家?

章晋琰将章曼华从章家除名,亲口宣布章曼华不再是章家人,一言一行与章家没有半点关系,给你的交代还不够?”

许衍字字泣血,心头的愤恨与不甘让他俊朗的五官显得狰狞暴虐,好像一匹受伤的豺狼。

“可章曼华身上留着章家的血!

如果当初她不是章家小姐,她怎么有那个底气敢逼死我母亲,怎么能顺顺利利嫁进许家作威作福?

事情发生,伤害造成,他们章家天真以为将章曼华除名,就能抹消我们兄妹心中的恨。

可我母亲呢?我母亲的命谁来赔!”

詹景冽听完许衍压抑堆积多年的悲愤,默不作声。等他差不多平复了惊涛骇浪的情绪,许久,才缓缓出声。

“所以,你要永远沉湎在那段过去里,让你的儿子、女儿、孙子、孙女,乃至世世代代都与章家永不往来。让他们带着几辈子的怨恨,固步自封在自己的世界里,至死都不往前迈一步?

如果章家只是个无名小卒,得罪了他们倒也未尝不可。

可如今,你应该清楚章氏在b省的影响力。与之为敌,许家都不一定讨得了好处,更何况失去许家做后盾的你只凭一己之力。

再这样蹉跎下去,等章曼华的一双儿女渐渐长大,许家的股份你还能拿几成?

你想抱着前仇旧怨,眼看章曼华坐拥许氏,享尽齐人之福,而你和许倾流浪街头,一无所有?”

不得不说,詹景冽开解人的本事十分艺术,字字攻心,句句狠准。蛇打七寸正落于许衍最介怀的部分,迫他不得不静下心来,谨慎思考今后的走向。

今时今日,换作他人,詹景冽必然不会多说。但许衍从他初掌嘉盛至今,七年交情非比寻常,能帮的自然免不了伸手拉一把。

詹景冽缓缓站起身,走向凝神沉思的许衍身旁,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话语磅礴。

“是个男人,便要笑泯恩仇,不择手段直奔成功。

当你将一切掌控在手,才有资格选择恨或是原谅。”

第19章 套狼

午后,炽热的太阳悬于湛蓝的天际,毫不吝啬释放出满满的热量,穿透道路两旁葱郁葳蕤的香樟树,留下窸窸窣窣的斑驳树影。

过了客流高峰期,果仁部落难得清闲片刻,只偶尔稀稀疏疏的顾客进店,点杯饮料或塞着耳机听音乐,或有一下没一下翻着杂志报刊。

这其中,章若愿实在拗不过蒋绾的一再挽留,恬着脸霸座到底。两个趣味相投的女生聚在一起,胡天胡帝的海聊,简直有说不完的话题。

从蒋绾口中,章若愿得知许许多多,关于这个时代非常有用的信息。

比如现在的她刚满十八岁,明面上与之前年岁相同。但实际上无形之中,与原来有了很大出入。

区分在于,古代男子二十岁行弱冠礼,即可娶妻生子,女子十五岁及笄后嫁做人妇。而这里,无论男女均以十八岁为界。满十八岁才可算作成年,有独立思考及支配人生的能力。

简而言之,她不仅由雍容华贵,众人艳羡的太子妃,沦为无数黎民百姓之一。甚至还从已婚三年的宗室命妇,变成了如花骨朵般含苞待放的未婚少女!

目前,她在这个世界的身份是一名刚刚参加完高考的普通学生,正在火急火燎翘首以盼等成绩出炉,以填报理想中的学府。

虽然对高考的概念一知半解,不过她也能见微知著联想到,天启皇朝历年沿袭的科举制度。作为拔擢人才的手段,科举同样是根据考试成绩的优劣择选取舍。

只不过其脱颖而出的寒门学子,大多出将入相,位极人臣。而高考若是通过,则能进入更有名望的学府,继续深造。

应该是这么理解…没错吧?

此外,今时不同往日,没有了皇权的强制约束后,排在最末位的商终于得到喘息,繁茂的商业如雨后春笋拔地而起,日益与现代人的衣食住行融为一体,密不可分。

现如今早没了女子不能抛头露面的门户之见,就比如绾绾的母亲,想当年因蒋侍郎朝三暮四,几次三番挽回无果后,看破红尘落发为尼。终日与青灯古佛相伴的侍郎夫人蒋梅氏,正是果仁部落的投资人和创始人。

曾几何时,蒋梅氏因她眼睛里容不得半粒沙子的刚烈性格,被无数人暗中指责为妒妇。而这个世界里,她用十年时间,将一个无人看好的小店,逐步拓展为全国共设174家连锁店的甜品王牌。用自己的坚韧,绽放出一个弃妇最绚烂的自信和风采。

同一个人,同一种性情,不同的时代,两种截然不同的结局。

这不得不引发章若愿深思,即使她一直回避着不想去面对,也不能阻挡一个现实。她所赖以生存的环境全然大变了样,取代的是前所未有的陌生与空白。

这时候,她该破釜沉舟,还是一如既往地随遇而安?

接下来,蒋绾还问了她一连串需要思考的问题,最想念哪所大学,会选择什么专业,对未来有什么计划,将来打算从事哪方面工作等等。

章若愿一无所知也无心他顾,只能神魂游离地一遍又一遍摇头。

蒋绾善解人意,见章若愿似是遇到一个极为烦人的纠结点,不再追问。捧了杯鲜奶放在她桌前,回前台拿了营销单,坐在她旁边悄无声息清点起来。

再亲密的两个人,也需要一定的*空间,不足对彼此道破。不是相互隐瞒,而是将一部分烦忧倾诉出来后,剩下的只能自己慢慢解开。

回来的时候,蒋绾特地打包了几份黄金甜薯烧交给章若愿,嘱咐让家里长辈们尝尝。这份难得的贴心与细致,让章若愿自叹弗如,打从心里感谢不已。

祖父祖母年纪大了,不爱吃甜腻的东西,若涵自那天被祖父训斥之后,收敛了很多。即便如此,多年的针锋相对也不是一时半刻能够化解的。结果可想而知,她态度果决的拒绝“嗟来之食”。

倒是若锦一连尝了两个,赞不绝口,对此,章若愿并不感到惊讶。章若锦虽为二房嫡出,但她的脾气秉性与母亲妹妹截然不同。

确切地说,她继承了二婶崔琴八面玲珑的心思,却自动过滤其拈酸刻薄的成分。精于世故长于世故的同时,兼具二叔敏锐的洞悉力及独道的眼光,当真称得上去粗取精,博采众长。

她的每一处言行举止都优雅到无懈可击,不会令人感觉任何的不舒服。这样聪颖通透的人,即使不讨人喜欢,也一定不会惹人厌恶。

记得当初,章氏全族几十姊妹,绰约多姿,靡颜腻理者不知凡几,除了早逝的姐姐和她,当属章若锦的归宿最为人津津乐道。

能让铁血铮铮的虎威大将军另眼相看,正是因了这份温柔如水的善解人意吧。

章若愿回以娇憨甜美的笑容,亲亲热热道。

“若锦姐姐喜欢就好,以后再得了什么好吃食,愿儿第一个给你送去。”

章若锦自然不会凭白生受了她的好处,你来我往,也回赠了她一套珍藏版文房四宝,鼓励她积极进取,求学上进。

这样一派姐亲妹恭,谦让互爱的场景,直让旁边的祖父祖母看得眉开眼笑,满屋其乐融融。

章若愿不动声色瞥了瞥斜对面,气得六窍生烟脸色阴沉的章若涵,又看了看桃腮带笑,臻首娥眉间无不令人赏心悦目的章若锦。

暗自思忖,一母同胞,体态气韵怎会如此判若云泥呢?

有了礼数周全,不存半点疏漏的章若锦,自然少不了陪祖母聊天的人。用了晚膳,章若愿只坐了一小会儿,就跑去书房看书。想起昨晚的前车之鉴,也不敢呆太久。等沾溪照水过来唤她,跟长辈打过招呼,便随两人一道回了德馨居。

夜里章若愿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反复回想着那天晚上有什么与众不同,为何一觉醒来她便身处异世。除此之外,还有每天醒来都在殿下身边的莫名状况,是偶然为之,还是必然如此。

今晚呢?她还会不会在睡梦中,回到太子身边?

一想到即将面临的处境,章若愿不禁心慌意乱。她还没有准备好去面对一个不认得她,也不记得两人之间点滴过往的殿下。

她曾经那么温柔小意的陪笑又陪/睡,好不容易把太子爷冷硬的心给捂热了几分。然而只是南柯一梦醒来,一切又退回到原点,需要她步步为营,重新使出百般招数千般花样,再把殿下的心给哄回来。

章若愿单是想想都觉得疲惫,可是再心累又能如何,她无路可退。那人是与她拜过天地,鉴过日月的夫君,她不去争取,难道眼看其他居心叵测的女人前赴后继?

光是想到那些不记名分,不要颜面,上赶着入东宫自甘为妾的那些环肥燕瘦们。章若愿心上仿佛被数亿虫蚁连番叮咬,又疼又痒,更不消说亲眼所见了。

这次,她一定要将殿下的心牢牢套住,让他今后,只能纵容她一人。

夏日愈加炎热,夜晚拂面的凉风变得闷闷沉沉,章若愿从冥思苦想中回过神,感觉后背出了汗,贴在皮肤上黏黏的十分不舒服。

她看了看身上这件淡青色分体式睡衣,颇为嫌弃。颜色好像有些黯淡,整体太过素净了一些,最重要的是款式也特别不好看。

殿下极爱啃她的锁骨,肩头,还有…小木瓜。穿件稍稍奔放一点的衣服,他是不是就能直接扑过来了?

平心而论,章若愿有些避讳那档子事,每逢那时候,太子的眼神都格外渗人,像是一只强壮矫健又不失优雅的豹子,先是一点点把猎物全身上下每一处舔/舐干净,最后再慢条斯理将它揉碎撕裂,拆吞入腹。

而她,正是那只反抗不了的猎物。

她害怕那种不由自主,失去控制的感觉,怕极了。

不过每次敦伦时,殿下都会格外好说话。虽然动作要命的粗鲁又贪得无厌,但事后总比以往更乐意多纵她几分,简直有求必应。

顾妈妈说过,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如果趁着殿下心满意足,撒撒娇卖个乖什么的,应该比平时更容易获得好感吧。

章若愿咬咬唇,选了一件橘红色薄纱裙,进了浴室。准备泡个香香的花瓣澡,好好慰劳下全身的皮肤。

一尘不染的浴缸里,清可见底的水面,大红的玫瑰花瓣成螺旋式绽开,层层叠叠,裹着鲜艳的花蕊,娇嫩可爱。鞠一捧清水拢在手心,晶莹的水珠从她的纤纤十指中漏出,嫣红的花瓣衬得素手柔荑,凝脂肌肤光泽明亮,煞是好看。

玫瑰淡淡的清香,萦绕鼻端,沁人心脾。章若愿轻嗅了几下,撩水拂身。随着热水蒸笼出的袅袅雾气,她忽然生出丝丝缕缕困意,视线里逐渐模糊,朦朦胧胧闭上了眼帘…

第20章 依赖

是夜,菱白的月光犹如一把精致的象牙梳,高悬于浓墨漂染的天幕中,淡淡的光韵像轻笼薄纱,透过尘埃缝隙流泻在丝绸般的水面上,一池皎洁。

玉婵的余辉洒满了寂静的园庭,水池周边环绕的高大棕榈载着无瑕的月色,静默伫立在满庭的微光里。婆娑的树影时不时微微颤动,撒娇似的轻轻摇曳着满身翠绿枝叶,喃喃细语。

波光粼粼的池水湛蓝明澈,随着夏夜轻风徐徐吹过,水面上立即泛起鱼鳞似的涟漪,映衬着皎月如同撒上了一层碎银,盈盈澄碧。

而在这皎洁的池水中,一道迅疾的身影如梭般自如穿行水中,若隐若现。那游弋时的矫健姿态仿佛一条凶悍的大白鲨,逡巡属于自己的水域王国。

只见他挥动着健硕的臂膀分水前进,在池中央左右翻滚,然后突然又一下子沉入水底,不见踪影。

直到那道身影杳无痕迹,章若愿移动身体正要去寻,小幅度动了下腿,却迟迟感受不到脚踏在地面的实质感。不仅如此,整个身体都轻飘飘的,好似踩在棉花上。

章若愿下意识伸过手去摸自己的腿,立即浸泡在一片温柔的冰凉里。异样的触感让她即刻从刚睡醒的迷惘中回过神。视线下移,便看到自己的身体从颈侧往下的部分全部浸泡在水里!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