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绿色菠菜汁面皮上呈着四颗擂沙汤圆,水晶糯米饺,皮薄如纸,光滑而透明,里面蟹黄馅清晰可见,爽滑清鲜。脆皮虾肠,金黄澄亮,脆香诱人。

最后用砂锅熬制瑶柱白果粥,精火慢炖,营养软糯,入口即化。

章若愿洗漱完拉开长椅坐下,等姐姐也落座之后,即刻开动起来。夹了一个汤圆放进小碗里,外面裹着层层红豆沙,轻轻咬开一个小口。

芝麻糖心如流沙一般的缓缓流入口中,数不尽的甜蜜丝丝溢出,配合糯米粉柔软中不失嚼劲的口感,让她恨不得连舌头也一并吃下肚。

“好久没吃到姐姐做的汤圆了,真的好好吃。”

几口将一大颗汤圆吃干抹净,准备进军下一颗的空挡,章若愿发自肺腑感慨道:“世界上怎么会有姐姐这么无可挑剔的人呢,简直完美到没朋友!”

抽空发言完毕,章若愿忙不迭回到美食世界里,接连吃了好几块虾肠,两颊腮帮鼓鼓囊囊,活像一只猎食的小青蛙。

对于这番褒贬不明的感叹,章若仪哭笑不得,点了点她挺翘的小鼻尖儿。

“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

“当然是夸奖啊!姐姐这么好,一般人怎么配得上?”

章若愿想也不想说道,在她看来,姐姐温柔善良,知书达理,用古语里最美好的词汇堆砌形容也不为过。这世上再没有什么人,能比姐姐更值得拥有一个幸福的归宿。

等脱口而出之后,章若愿才恍然意识到,姐姐的结局已经在古代揭晓过。

她所嫁之人的确非同一般,只是天之骄子并不等同于良人。她是那样温婉柔美,如水一般包容着所有的不尽人意,可最终却以那样悲惨的结局收场。

想起姐姐临终前面色惨白如雪躺在她怀里,双手拼了命抱着圆滚滚的肚子,身下汨汨而出的鲜血红得让人心惊胆颤。那双素来沉静通透的眼眸里,是一片心死如灰的不甘和绝望…

章若愿口中的食物顿时没了滋味,哽在喉间,难以下咽。

“怎么了?”

章若仪见她方才还吃的津津有味,忽然停止了进食的动作,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以为她不小心给噎到了,赶紧盛了碗粥端给她,柔声嘱咐着。

“吃慢点小心噎着,又没人跟你抢。”

章若愿象征性喝了一口,望着姐姐柔和姣好的面容,许许多多的滋味在心头复杂万千。斟酌片刻,试探着开口。

“姐,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要过什么样的生活,嫁给什么样的人?”

在封建礼教的束缚之下,女子对婚姻大事向来羞于启齿,再加上姐姐出嫁时,她尚未到情窦初开的年纪。因此她从来不知道,当初那场惊动京都的盛世高嫁,作为所有待嫁女子都羡慕到骨子里的准太子妃,姐姐心里真正的意愿是什么。

其实她私认为姐姐是喜欢的。

自记事开始,姐姐从没有在她面前表露过对每日循规蹈矩,修习宫中礼仪的任何不满。她无怨无尤的承受家族给予她的使命与重担,并且做到了一言一行,堪为世家贵女表率的地步。

所以,她盲目地以为姐姐喜欢那种受人艳羡的生活,喜欢夫君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喜欢那条布满荆棘坎坷,却荣华无量的母仪天下之路。

直到那场举国皆欢的大婚后,姐姐频繁地邀她出入宫闱。虽然她依旧从容优雅,美丽又大方,可每次谈笑间那抹近乎虚无的落寞。还有那精致妆容下,不经意间划过一丝怅然若失,是骗不了人的。

那个时候,她渐渐开始明白,有些人一出生便是按照家族所赋予的责任而活。姐姐坦然接受命运的安排,不是心甘情愿,而是没得选择。

章若仪手中正舀了白果往嘴边送的汤匙顿了顿,抬眸看向从吃货转而抒情的妹妹,启唇似想说些什么。最终不成言语,只将白果放入口水,细嚼慢咽后,佯装惊讶道。

“怎么?是不是遇到喜欢的了?

在这一点上,我可不像大哥那么古板,如果真有中意的,我赞成你谈谈看,不过前提得先让我和大哥把把关。

还有,最基本的自我保护还是需要的,别凭白让人家占了便宜。”

“姐姐你说什么呢!”

章若仪转移话题的功力,显然高出章若愿一个段位不止,轻轻巧巧将她闹了个大红脸。不过越是这种避而不答的态度,越是耐人寻味。章若愿刚继续追问下去,章若仪从从容容抛出一个重磅消息。

“快点吃吧,一会儿还要收拾东西。”

章若愿十分疑惑:“收拾东西?收拾什么东西?收拾东西做什么?”

一连三个问题轰炸过来,章若仪没好气瞟了眼忘性比天大那只,捏了捏她脸上的肉。

“昨天才讲好一起去旅游的,怎么睡个觉全忘得精光了?我已经订好了两张去g省的飞机票,你之前不是心心念念想要去景期镇吗?收拾好行李咱们就可以出发了。”

章若愿放下筷子,难以消化这个事实。

“啊?这么快?”

章若仪看了看桌上剩余的早点,大概推算出小妹吃了七成饱,将一大颗水晶蟹黄包放进她碗里,解释道。

“我查过了,最近几天刚好是景期镇的祈愿节,我提前申请了年假,咱们到了正好可以赶上三年一度的盛况。

不然等过了这段时间,就只剩下些古色古香的建筑可供赏玩了。”

她顿了顿,存心诱惑道。

“本来暑假是旅游高峰期,幸好我认识一个朋友在航空公司任职,费了不少功夫总算弄到两张头等舱的票。机会难得,错过这次,下次不一定这么赶巧喽!”

明明昨天才产生了这么个提议,今天说走就走,这行动力太卓有成效了吧。章若愿钦佩的同时,也为这突如其来的日程安排束手无策,脸上浮现出为难之色。

“好是好,可是…”

能跟姐姐一起出去旅游当然好,可是她没忘记自己的特殊情况。单是每天晚上都会出现在殿下身边这一件,想要克服,便困难重重。

平常大半夜出现在他身边,大不了凌晨从他住处赶回来。可g省与b省的距离相隔了两个省区,听着还要坐飞机,难不成也要殿下在引起怀疑之前,把她送回去?

更为关键的是,眼下事出突然,她根本来不及提前知会殿下一声,连有个帮忙的人都没有。

“有什么问题吗?”

章若仪觉察出章若愿迟疑不决的神色,有些奇怪。好像才几天不见,妹妹忽然之间多出不少秘密。

“小愿,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姐姐,怎么总是吞吞吐吐的?”

“没。”章若愿立刻坚决摇头,坦诚之心可昭日月的架势,就差举手发誓了。“只不过昨天和绾绾约好一起去爬山。”

“这样啊…”章若仪“今明两天去吗?”

章若愿刚想昧着良心点头,可随即一想到姐姐好不容易挤出时间,专门陪她出去玩,她却因为各种原因找理由推辞。

曾经日夜盼望着上苍能多给她们姐妹一些相处时光,如今难得有机会,她还要如此推三阻四,不知珍惜。越想越过意不去,章若愿改变主意,急忙道。

“没关系的,我跟绾绾说一声,改天再去也成,陪姐姐比较重要。”

说完埋头扒饭,答应得倒是爽快,可接下来该怎么办?无缘无故消失不见,被姐姐撞见的话应该会死的更惨吧!

第51章 心疼(/)

航班在下午五点钟,吃完早饭后,章若仪和章若愿结伴去了商场。g省的温度与b省相差很多,那里一年四季温暖如春,完全不似这里夏日炎炎。两人另购了一些应季衣服,还有旅行包,行李箱之类旅游必需品,其中自然少不了酸甜苦辣各种口味的零食。

下午将东西规整完毕,放进行李箱,又知会了祖父祖母,等到了机场。才发现下午五点的飞机晚点了整整四个小时,真正登机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章若愿没坐过所谓的飞机,只知道它是现代方便快捷的交通工具之一,可它的乘坐明显比普通轿车要规整很多。前面一系列繁琐的程序,包括检查行李,验票,候机,让她一个头两个大。只能亦步亦趋跟着姐姐,称职充当小尾巴的角色。

因着暑假的缘故,外出旅游的人格外多,幸好她们乘坐的是头等舱,可以率先进去。不过即使这样,身后尾随的长队还是不得掉以轻心。

章若愿顾不得好好观摩这架形状像极了飞鸟,却比之大出几十倍的物体。双手拿着身份证和飞机票,牢牢跟在章若仪后面,比照着她的方式寻找自己的位置,核对完毕正准备对号入座。

猝不及防地,右侧一个高高壮壮,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匆匆忙从旁边走过,彪悍的体型将娇小单薄的章若愿撞得一个踉跄。

顿时身体失去平衡,她试图抓住边上的扶手,可惜摇摇晃晃扑了个空,眼看留言摔倒在地。而这时,身后突然伸出一双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勾住她的身体,轻轻巧巧往上一提,将她扶到挨着座位的一侧靠稳。

章若愿下意识抓住了圈在腰间的手臂。不同于姐姐的纤细细嫩,手下的肌肉纹理坚实有力,蕴藏着生机勃发的力量。连同那只骨节匀落,修长宛如艺术品的手指都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熟悉得与她错乱的空气几乎融为一体。她猛的一惊,立即转头看过去。

清隽雍雅的面容如一副肆意挥毫的山水画,其间精纯明粹的线条,在湛亮灯光映照下,折射出一种笔墨难绘的深刻。

单是站在那里,强大的气场,便如浩浩荡荡的江洋水汽奔涌而来,气势磅礴,荡气回肠。

“你…”

章若愿目不转睛地盯着詹景冽无懈可击的面容,瞠目结舌之后,满满的欢喜之情溢于言表。不管之前有多少想要划清界限的想法,此时此刻她没办法否认,看见殿下的瞬间,她对这段忐忑未知的旅途,增添了些许莫可名状的安全感。

“嗤——”

詹景冽对于这场不期而遇的重逢,并没有过多喜悦。他可没忘记,某人昨天晚上还一本正经地想要跟他桥归桥路归路。放开揽在她腰间的手,詹景冽神色冷淡偏过头,不欲多说。

章若愿觉察到他情绪欠佳,没有说什么,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手提包,朝不远处的章若仪走过去。

“小愿快过来,你的位置在这里…”

走在前面的章若仪找到座位回过头,轻声呼唤,话还没说完,余光便瞥见一旁气势逼人,不容忽视的詹景冽。眼中淡淡的惊诧一闪而过,不过很快想到,近几年嘉盛在g省有不少投资项目,总裁大人会出现在这条航线上并不奇怪。

虽然还是会有些疑惑,为什么不直接坐他的私人飞机,不过大人物的心思向来高深莫测,不是她这种小资生活的人所能参透的。

当下,她只是淡笑着点头。

“总裁也要去g省么?没想到这么巧。”

詹景冽象征性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找到位置坐下后,打开随身携带的电脑,漠视周围的一切开始办公。

下一刻,一身米白色休闲装的楚辞从詹景冽身后走上前,笑着接话道。

“的确很巧。”

所谓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大抵形容如此。随着他温润清澈的声音,章若愿循声回头,一眼便被来人锁住视线。

他眉目疏朗,面如冠玉,言笑间给人清荣俊逸之感。简单随性的穿衣风格,更加突显了他非凡的气度。置身窄小的过道间,却偏偏意态从容,闲适至极,犹如闲庭信步一般,叫人直叹风姿卓越。

章若愿一下子认出这是当初名满京都的镇国公世子,也是殿下跟前三大伴读之一的楚辞。

他怎么会在这里?随即想到,殿下与他们三个从来都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貌似楚辞不出现才不正常。

感受到眼前小女孩眼睛里的探究,楚辞并不放在心上,自动屏蔽一切障碍物,眼神笔直落在斜上方章若仪身上。

见她第一时间移开了目光,颇为不自然地一遍遍抚摸着耳后的长发,低垂的头的动作,遮掩了所有的情绪。留给他的念想,只有那两排像蝶翼颤动的睫毛,还有轻轻抿起的嘴唇。

不过,这种回避的态度也只维持了一分钟不到。转瞬的功夫,她拾掇起一贯的从容不迫,柔美动人的脸上呈现出下属面对上司时,再标准不过的态度,客套而谦恭。

“总经理。”

她的防线建设得如此之快,快得除了一直不错眼注视她的自己,没有人会察觉先前那份失态,以及失态后刻意的疏离和防备。

“嗯。”

无力感渐渐将他包裹无法挣脱,楚辞心中苦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淡淡颔首之后,自然而然在章若仪身边的空位上落座。在接受到她疑惑的神情后,摊开手中的飞机票给她看,状似无意道。

“g省那边有一份重要合同,需要我跟总裁过去处理。”

边说边凝神观察章若仪的表情,她细细看了眼票上的座位号,的确是自己旁边的位置,之后默不作声,从头至尾没有流露出任何多余的情绪。只是低下头开始系安全带,全程不与他交流任何的实际行动,充分表达着她的不满和抗议。

在楚辞的人生经历中,虽然没有詹景冽那样呼风唤雨,无所不能,至少也是受人追捧至今。他从来没有被人如此排斥的经历,对方还是最想要取悦的人。

他眸色略深,略微在主动出击还是蓄势待发两者的效果之间思索片刻,很快做出决定,开始生平第一次搭讪。

“你呢?去g省有什么事?”

章若仪没有抬头,专注着手中的动作,仿佛正在做的,不是系安全带而是很费解九连环,一如既往的温柔语调中透着淡淡的疏离。

“我妹妹一直想去旅游,刚好中成那个项目告一段落,想陪她出去走走。”

楚辞还想再说些什么,章若仪已经从包里拿出眼罩拆开包装,意图很明显:闲人勿扰。对方表达得如此显而易见,他若再穷追不舍,未免有失风度了。楚辞嘴角溢出一丝苦笑,也开始处理登机前未做好的工作。

大概是两个人都心事重重,没能及时听到乘务人员的提醒。起飞时飞机受到气流的冲击,开始剧烈震动,接踵而至还有嗡鸣般的噪音。

章若仪身量单薄,受到气流干扰的强度很大,整个人随着晃动的机身上下颠簸。楚辞顾不得按住翻飞出去价值达十几亿的合约,直接身体覆盖在章若仪上方,裹住她娇小的身躯,双手将她两只耳朵捂得严严实实。

等冲击过了,才缓缓直起身,轻拢她散开的发丝无声安抚着。章若愿意识到楚辞亲昵无比的姿势后,悄然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望着楚辞心口的位置说了声。

“谢谢。”

另一边章若愿受到的冲击绝对不比章若仪少,再加上她第一次坐飞机,左顾右盼新鲜劲儿正浓,忘了第一时间系上安全带。娇小的身躯直接如大浪淘沙一般甩出去,狠狠撞进了詹景冽的胸膛。

她连忙起身,一边揉着差点儿被撞懵的脑袋,一边忙不迭道歉,神情狼狈得如同一只落水的小狗。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应付麻烦蛋的最新政策,就是视而不见。见她没什么大碍后,詹景冽全面启动懒得理模式,施施然继续翻看刚才被打断,而只看到一半的文件。那股冷漠到骨子里的劲头,让章若愿自动噤声,他应该还在气头上吧。

为了避免更大程度上遭受某人嫌弃,章若愿尽可能缩小占地面积,不碰到他肢体的任何一处。这种退避三舍的举动,自然没能逃脱詹景冽的火眼金睛。

实际上,詹景冽不会没度量到跟一个丫头片子生气,冷淡是他对人的一贯态度。之前对她那些不可思议的容忍本来就超出了他的允许范围,可惜麻烦蛋并不领情。既然如此,他也没必要再为谁将就。

气氛沉默的有些尴尬,章若愿本来想跟姐姐聊聊天,拍了拍前面的座位没人回应。她探出头瞧了又瞧,才发现姐姐戴着眼罩睡熟了。

正前方的楚辞闻声转过头,对她比了个“嘘”的手势。而后将折叠起来的毛毯打开,慢慢盖在姐姐身上,动作轻柔细致,似是珍视万千。

他如此熟稔地做着这些,仿佛再理所应当不过,可是这一幕落入章若愿眼神,只觉得大脑当机,难以置信。

这真的是京都传闻中郎艳独绝的第一公子么?世人皆道,镇国公世子楚辞,看似温润如玉,和煦若风,实际上最是目下无尘。

而此刻,那个脱尘傲世的人物正在给姐姐掖毛毯,眼底流动的几许温柔缱绻,满得快到淌出来。

姐姐与楚世子,章若愿小心翼翼看了眼左侧的詹景冽,一个是太子妃,一个是殿下最信赖的臂膀。

这两个人若是组合在一起,她有些不敢看他的脸色…

想到其中意味的后果,章若愿接连甩了甩头,将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完全剔除,重新看向前面。给姐姐盖好毛毯后,楚辞俯身去捡遗落在地上的合同,一丝不苟的看起来。神色肃然,无甚表情的样子。

章若愿忍不住舒了一口气,刚才那抹深情宠溺的眼神肯定是她看错了。

按照古代的轨迹,楚辞跟姐姐,本就是是毫无交集的两个人,如今也不可能会有什么超出常理的发展,毕竟姐姐与殿下才是命中注定的夫妻。

方才楚世子的一番举动,应该只是在发挥绅士风度吧。作为一名合格的上司,偶尔关心下员工也在情理之中,是她想太多了。

无人聊天解闷的章若愿,百无聊赖中忍不住环视四周,不得不说头等舱的配置堪称豪华。不仅座椅设置得如家里的床垫一样舒服,就连附赠的果汁也美味无比,不过可惜,她只喝了一小口,剩下的全给方才的震荡弄洒了。

章若愿坐在靠近过道的座位上,身穿海蓝色制服苗条婀娜的空姐,端着为前面客人准备的咖啡杯款款走过来。正在这时,机身再次出其不意的小幅度晃动了一下,空姐八厘米的高跟鞋忽然一个踩空,盘子正中的杯子翻到,里面刚煮好的咖啡尽数倾倒出来。

詹景冽动作迅猛将章若愿往里拽,但怎么快得过液体飞流直下的速度,滚烫液体近半数浇在她手腕上,顷刻间,红了一大片。他立刻拧开矿泉水瓶盖,浸湿手帕包裹住受伤部分,怒火攻心对造成失误的空姐低斥道。

“你怎么做事的!”

空姐从地上站起来,因着詹景冽的怨气惊慌失措,赶紧一遍遍为突发事故道歉。

章若愿这一身肌肤最是敏感而娇嫩,平常被詹景冽一个不留神掐得重些,都会出现淤青,更何况被热咖啡烫到手。

她像一只受惊的小兽疼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一头扎进詹景冽怀里,大颗大颗的泪珠往下掉。

后面的动静不算小,楚辞唯恐把沉睡的章若仪惊醒,皱着眉回过头,对着旁边被詹景冽一声责怪吓傻了的空姐,压低声音道。

“还不快找人来!”

“疼。”

章若愿疼得直嘶气,咬紧牙关,豆大的汗珠直从额间渗出来,小脸惨白一片。她本就长得出色,此刻眼里噙着泪花,水雾濛濛,眸色哀哀凄凄。鲜嫩的红唇上留下了几个明显的牙印,全然没了以往精灵古怪的神采,看得詹景冽心上某一快不知名的角落,也跟着一抽一抽灼烧般的疼痛。

第52章 爱人(/)

手腕处即使被巾帕压着降温,那火烧火燎的灼痛感依旧没有消失,章若愿竭力将未受伤的那只手掩在唇角处,试图捂住嘴边的抽气声。

一声又一声抑制不住呜咽从指缝中溢出,声音微弱而细哑,像极了被人踩住尾巴的小奶猫,听在詹景冽耳中,恐慌、心疼、愤怒、自责,这几种情绪同时在胸腔里来回乱窜,分不清哪一种更多。

詹景冽从来没有过哄人的经验,当下脑海里能想到的,只有景沐教的那些训狗经验:狗和人在情感的索求方面,其实是相通的,情绪不高的时候,都需要主人哄。

于是,他依照安抚奶昔手法,轻拍了拍她黑黢黢的后脑勺,语调难得温和几分。

“忍着,一会儿就好了。”

可惜,安慰不是止痛药。怀里的章若愿闻言,疼痛并没有得到丝毫缓和。身体仍止不住的瑟瑟发抖,原本还不足他一个巴掌大的小脸,皱巴巴挤在一起跟小笼包似的。满脸泪痕,睫毛轻颤,可怜又孱弱,瞧着让人心疼。

詹景冽生平从未有如此无能为力的时刻,只能按着湿帕,暂时给皮肤表层降温。同时,防备章若愿乱动不小心磨蹭到烫伤处,让伤口恶化。

负责急救的一行人来得很快,浩浩荡荡的空姐队伍中,笨手笨脚那个惹了事的排在最末。领头的乘务长阅历丰富,处理过的突发事项不计其数。

她注意到眼前的顾客是个极其出众的英俊男人,如希腊雕塑般完美的五官,堪称引无数女人为之心折的男神。尤其是他身上不怒自威的那股逼人气势,生人勿近的冷漠,一看便知身居高位多时。

货真价实的高富帅一枚啊!

想到这儿,乘务长大概明白刚才空姐为什么会手滑了。分明是被这逆天的颜值吸引,犯了花痴。亦或是,佯装不小心绊倒,以赚得男人的目光。只是结果让人不敢恭维,偷鸡不成蚀把米。从男神此刻凛然的神色,不难看到他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最重要的,即便是这样,他的眼神自始至终不曾离开过怀中的人儿分毫,甚至连抬头扫她们一眼都不曾。显然是心有所属,坚如磐石。

乘务长是个聪明人,知道此刻求得顾客谅解,恐怕不会得到什么好脸色,索性从伤者入手,先将功补过,等他消完气再说。

一番思量过后,她露出职业性的微笑,对詹景冽致以十二万分的歉意。

“詹先生,非常抱歉,由于我们员工的失误,给您的旅行带来了不便。

我身后是整个机舱最优秀的医疗团队,可否先让她们为您爱人处理伤口?”

詹景冽心中确实有气,不过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用比较专业的手法把麻烦蛋的伤口包扎好,这样才能将日后会留疤的可能性,降到最低。思及此处,他点点头,算是许可。

此时此刻詹景冽的全副精力都集中在章若愿的伤势上,根本没留意到乘务长的称呼——“爱人”。更不曾意识到,由于他这份默认,在所有人眼中,怀里的章若愿,已经贴上他妻子的标签。

跟在乘务长身后的十几名空姐们彼此对视一眼,心中难掩失落:如此千年难遇的优质男人,这么年纪轻轻怎么就成家立业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