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至于为他向皇上力荐太子之位,但也绝不会落井下石。

现在淑妃娘娘每每想起永平王,跃然脑海的都是他拎不清的王妃。

永平王妃也不想想,她淑妃再得宠能对家里的影响也有限。要想让自家人为永平王说话,王府后院没有一位姓王的女人怎么行。

淑妃抹抹鬓不掩饰的白发,唉…都是命,怪只怪永平王没有那种命,但元谨恂这孩子,她是真心觉得不错,稳重知礼,能力不俗,可就是生活中不如意,娶了这么个能混的东西。

这两年淑妃真是懒得看永平王妃一眼,但这次不一样,这次可有大哥家的嫡孙女参选,她就是再不愿意见到永平王妃,也得厚着脸皮请她,谁让她看中的是她的男人。

在淑妃眼里,那个位置不重要,孙侄女能不能跟对人才重要,永平王身边空一个侧妃的位置,淑妃看中的便是这个位置,侧妃的一切待遇几乎与王妃持平,拥有独立的外交和独立的空间,到时候离那个拎不清的女人远点不就好了。

再说,万一成了,她王家说不定会看在孙女婿的份上,对永平王…

淑妃图的就是这一点,说一千道一万,她私心里希望永平王上位,巩固她的权力,天知道如果永寿王为帝后,寿妃回怎么对她。

☆、049你懂

“这一段视线不对!我说多少次了你母亲重病!重病你懂不懂!要悲苦要痛心!你总盯着东儿看什么看!”

娘的!东家请这个尤物过来,不是让你们他娘的看的!这次戏目如果赚不回请东儿的工钱,都他娘的滚蛋!

众人立即诚惶诚恐的点头哈腰:“是,是…”

“最后一次,开始!”

郑东儿悲苦的唱腔再次响起,眼泪应声而下,无论重复多少次,始终如第一次般真真切切抓人心扉。男唱女声,郑东儿毫不生硬,一袭补满补丁的白纱长裙,掩不住他夺人心神的美丽,白发如墨,眼眸若星。

一曲白狐报恩,灵珠旧母,让听众无不泪流、肝肠寸断,为其贤孝勤贫敬佩不已。

林逸衣过来探班的时候,《白狐报恩》正唱到最后一幕,高中状元的穷小子迎娶高门宰相之女,高朋满座,红烛啼血。

白姑娘拖着最后一口气,把其父母送来圣都,撒手而去。

这时候没人会问那个拉着白姑娘的手对着父母拜天地的状元爷是不是二婚;没有人会想人妖相恋的感人戏码;大家都觉得白狐这辈子就是为了成全这个男人的功成名就,最后她这样死了虽然惋惜,但惋惜的结果不过是大家叹一句,没福气,享受不了状元爷的恩宠。

最后一节,是林逸衣当初力排众议,让他们家的背景是状元爷洞房花烛。

郑东儿用消散的灵魂在大雪纷纷的窗外,为昔日的救命恩人跳了最后一曲《白雪》。

这一幕纯粹是林逸衣狗血,背影音乐是当代名曲《白狐》,虽然这可歌可泣的歌曲在现代足以骂死男人。但在古代唱不出任何效果,只是徒增女主一线悲凉。

可林逸衣还是用了,即便别人不懂,她自娱自乐还不行吗。

如此烂男人,竟然没有任何人觉得不妥,剧目送来这里给这些老学究修改时,他们还唯恐白姑娘不够倒霉,连她最后一滴灵血也榨取给忘恩负义的男人修官运了,还一再强调是白姑娘自愿的。

更可气的是,试唱了这么多遍,竟没一个人觉得穷小子不该娶宰相之女,只是惋惜白姑娘怎么死了,不能娥皇女英兼得,实在是人生憾事。

林逸衣不经庆幸,幸好白姑娘死了,不死还不定怎么被人‘羡慕’呢。

郑东儿一曲落幕,耗尽最后一丝神元的他,望着房内熄灭的烛火,流下最后一滴眼泪,身影慢慢消散。

“好,结束。”

下面的人久久无法回神,目光在郑东儿扮演的白姑娘身上痴痴留恋,如此绝色的女子如果真的存在多好。

但下一刻人们的攻击如影而至:“难怪永寿王对他念念不忘,雌雄莫辩啊。”

“如此尤物,即便是男子也定*蚀骨。”

林逸衣一眼望过去,犀利不悦。

下面的人立即噤声,老实的收拾东西,准备明天正式演出。

林逸衣回头看向台上,他从地上起身,拆头上额布巾:“唱的很好。”

男人看她一眼,一别舞台上软侬的女调,属于男人的清冽嗓音毫不女气,目光冷淡:“没什么,总要让你的银子物超所值。”

林逸衣也不介意,她要的是他的唱功又不是他的态度,林逸衣看眼春思。

春思激动地上前一步,颤抖的递上手里的常来优惠券,她是郑东儿的戏迷,能如此近距离接触她,怎么能不激动:“给…给你…”

郑东儿示意小厮接过:“如果东家没事的话,东儿要下去休息了。”

“郑公子慢走,不送。”

我是一只修行千年的狐

千年修行千年孤独…

白雪纷飞,大雪遮天,逝去一代红颜…

曲艺坊内,年迈的老夫人、娇俏的小媳妇们哭湿了手边的手帕;老爷子少爷们惋惜自己怎么就没摊上这样的好事。

不管是什么,这一天《白狐》的演出非常成功,先不谈纯纯的爱情故事向圣国妥协了多少孝道和甘愿付出的精神。单是它其中之一是因为郑东儿的扮相和白狐的唯美音效,就无法说全是剧本的魅力。

只能说林逸衣在赚银子方面很有见地,从来是稳扎稳打,绝无疏漏。

这一次曲艺坊营业额有望再翻三倍。

“苦命的小狐狸,眼看的好日子就来了,竟然去了。”

“可不是,希望她来生投胎能再遇到状元爷。”

“死了也好,人妖殊途,到底是孽物。”

林逸衣平静的走过,无言无语…压抑吗?已经麻木到无所觉了。

半个月来《白狐》的热唱没有任何消减,反而请唱寿宴的帖子越来越多,虽然官职都不大,但曲艺坊终于有了入高门大户唱独场的资格。

这对每一个平民化的唱班而言,都是质的飞跃,预示着源源不断的客户和银两。

永平王府的妾氏们也趁机提过一次,但在王妃不悦的目光下,便不敢再提请郑东儿唱戏的事。

元谨恂问她:“不喜欢?”

“敲敲打打的头疼。”

元谨恂便不再多话,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不知道上次的事过去没有,但今天是初一他便找了个借口过来:“我今晚有事,就不留下了。”如果她挽留,他便…

“恩。”林逸衣垂着头,很认真的绣花。

元谨恂闻言瞬间看向林逸衣,目光冷硬的静了三分钟,甩袖就走!

林逸衣突然抬起头,然后垂下头继续绣花,有时候慢慢的不相往来也不错,都这么大年纪了,非在一起干什么。

春思、春香任烛火腾跃,久久没敢动一下。

林逸衣最近不忙,耀目城的计划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常来接下来涉足什么,她没有安排,一来不熟悉,二来则是不想操之过急。

“相爷,您不能进去,相爷。”

林逸衣抬起头,含笑的看着他。

夜衡政把门一踢,春思被无情的关在门外:“怎么?赏不赏脸我请你看戏。”

林逸衣笑了,这也是曲艺坊打的宣传之一,带着全家去看戏:“这个时间我恐怕没空。”

夜衡政找个位置坐下,闲散的靠在椅背上摊开如一张光怪陆离的宣纸:“你不去看看可惜了,白姑娘死的那么是时候,你不去为她鼓掌喝彩,感叹下她终于获得解脱的人生,实乃人生憾事。”

林逸衣突然认真的看向她:“不觉得她死了可惜?”

“有什么好可惜的,要我说她该再死的早一点,跟着那么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就该早日解脱。衣衣,我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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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问我为什么认真的写这一幕,因为这一幕是逸衣对相爷的追求转变的开始。

☆、050请帖

林逸衣二话不说,起身为他倒杯茶,递到他手边:“夜相的想法还真有意思?”

夜衡政无奈的苦笑,他就知道他的观点说出来招嫌弃,也就是对林衣说说,对别人他已懒得开口:“事实而已。”

夜衡政喝口茶,已不想多说,他也有点别扭的高傲小心思,唯恐被林衣嫌弃他心思小量遭了鄙视。

林逸衣靠在他一旁的桌子上,反而没了要走的心思,来这里半年能遇到一个交流的人,无益于荒岛求生多年,碰到另一个遇难者一样让人心惊:“死了也好,至少死的时候,那个人还是她的唯一。”

夜衡政看了她一眼,望着手里的茶心有所伤,他的母亲之余父亲是不是就是那样的女人,外人看到的永远是夜家权势和百年的地位,为了维持偌大的家族里面的人付出了什么又有几人知道。

母亲缠绵病榻,父亲依旧浪荡,她死的时候抓着他的手让他好好过,没有说那个男人一句不是,没有抱怨过人生的不公。

母亲死后,奶奶重新操持家业,年迈体虚也要为父亲撑起一个虚名,直到他接手夜家,直到他走到现在的位置,夜家的女眷重新退到幕后,留一世荣耀给夜家男儿。

夜衡政的生活观比他的政治观要单纯的多,生活中他只是想找一个爱的女人,干干净净的过日子,哪怕不能照顾其一生也要让其富足无忧。

夜衡政勾住林逸衣趴在茶几上手:“死,未免太过凄凉,白姑娘从河里救出书生时已经恩怨两消,何必徒惹情哀。”

林逸衣突然笑了,这个家伙比她还冷情,她也不过是觉得白姑娘在男子背叛她时该转身而去,潇洒修仙找几个仙侣,这个男人竟然让人家在第一幕时就跟书生分道扬镳,还是冷情的现代观念。

林逸衣眉眼含笑的看向他,猛然按住他不老实的手指,收到他抽口冷气才甘心:“生死之恩,不该涌泉相报吗?”

夜衡政抖抖手,不就是向顺着袖口往上撩一下,真狠:“也要看什么人,无耻鼠辈只配一报还一报。”

林逸衣摆弄着袖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书生未中状元之前对白姑娘恩宠有加,怎么就说人家是无耻鼠辈了,再说,妻妾满堂,是富贵荣华的象征,他的做法何错之有。”

夜衡政看着荷色的衣袖在她白皙的手腕上扰圈圈,恍惚想到刚才一瞬的触感,真是暴殄天物:“人品用看吗?把自己重病的老爹老娘交给一个女人照顾,他心安理得的念书,不是享受之人是什么。”

“醋桶,人家考上状元了,女人对付出并不在意,在意的是付出值不值得。”

夜衡政见占便宜无望,重新靠回椅背上,灿烂若窗外的阳光:“明显她不值得。”

是,不值得,说的再冠冕堂皇,也不值得!

林逸衣起身,居高临下的看了斜歪横靠的男人一眼,然后心无城府的笑了,感谢他为她平静宁彻心投入一方巨石,无论什么年代,并不缺乏与你思想共鸣的人,只看你有没有运气遇到。

林逸衣整个精神陡然活了,她追求的或许不见得能得到,但她也有权力活的舒心惬意,她与相爷又没有孩子,有责任,她为何贪恋那份平静不离婚,如果她不离婚,又怎么能在遇到时,勇敢的追求。

林逸衣突然郑重的决定,回去跟元谨恂离婚,虽然很难,虽然会被母亲骂个半死,但她若是不离,她又有什么资格寻找、追求,就算她不强求拥有那份美好的爱情,但她也可以等待去发现的过程。

林逸衣肆意的笑了,压在她身上半年之久的圣国大氛围轰然倒塌,此刻她重新是那个站在高端无所畏惧的女总裁,是那个敢于面对,对安逸说不的女人。

林逸衣豪爽的拍拍夜衡政的肩:“谢谢!想吃什么我请客!”

夜衡政莫名其妙的看眼她,但还不忘快速捉住她送上门的手:“什么事这么高兴?”不会是我说的那些很娘的话取悦她了吧。

林逸衣使劲踩了他一脚,快速收回手,嘴边笑意不减:“堂堂夜相,只会占人便宜不成。”

夜衡政有的是脸皮:“也只有林老板让在下手不择路。”

“少贫了。”明明是不好相处的人,装的那么无害,林逸衣可不认为他现在的随意有让自己骄傲的资本,这个男人就是躺着睡觉身上也竖着刺。

林逸衣很多时候觉得他只是想放松,而自己偏巧没有让他讨厌,他便给了自己这份放肆的荣幸。他口中的喜欢不假,但爱就牵强了。

林逸衣并不意外,如果夜衡政的爱那么轻易也不会轮到她,何况到了夜相的高度,看待一份爱情会更理智,理智没什么不好,比小伙子一门心思的说爱,好相处的多。

“夜相如果再不说话,民妇可认为夜相自动放弃民妇请您用餐了。”

“小气。”虽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间变的不一样,但这种转变他喜欢,不再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有了丝温暖人心的人气:“只要林老板亲自下厨,夜某不挑。”

“等着,给你来份油炸人心,血肉包子。”

夜衡政立即坐正,伸着头喊叫:“本相不吃肉。”

林逸衣含笑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晚了。”

夜衡政美哉哉的坐在椅子上,等着吃肉。

林逸衣每天傍晚准时回府,心情好的时候也不例外,虽然被夜衡政叨扰了一下午,最后还是她硬哄赶走的,若不是春思激灵,他弄不好还要送自己回家,哎。

“好啊。”林逸衣愉快的跟打扫床榻的春香打了招呼,任春思帮她换装。

春香被王妃突然的招呼弄的一愣,但想到娘娘对她们的特训,非常不自然的跟王妃说了句好,转过身,又开始天人交战,王妃看起来心情不错,要不要跟王妃说呢?

万一惹恼了王妃怎么办?王爷和王妃关系本来就紧张,淑妃这时候请王妃娘娘过去,肯定没好事,到时候再闹的王妃对王爷使性子,王爷就是再好脾气也会火啊?

“想什么呢?有话就说,我还能吃了你不成。”林逸衣打量眼鬓角贴片的位置,觉得妥当了才作罢,这繁琐的装扮也只有天天闲着没事的高门大户女人才喜欢。

春香闻言,立即苦着脸把袖子里的请帖拿给主子,苦哈哈的站在一旁等王妃发怒。

林逸衣看了一眼,随手放在桌子上:“王爷回来了吗?”她觉得有些话还是要早说。

春香心想完了,王妃果然又要跟王爷吵。

☆、051庆功

“没…没有…”

“这么晚了还没有。”林逸衣没有再追问,拿起一旁的丝带把手脚的衣料绑起来:“叫大少爷过来,咱们去冰室玩。”心情愉快时最适合运动。

夜香偷偷松口气,幸好王爷没回来。

夜衡政对没能送林衣回家,然后名正言顺的进她家喝口茶,表示非常遗憾。

夜衡政放下酒杯,无聊的拨弄着菜色,觉得哪样也难以入口,衣衣今天对他的态度明显好转,没有乘胜追击实在是失策失策。

“老大…”一名喝高的官员晃晃悠悠的停在夜相身侧,即便喝的不认识爹娘也知道夜相的座椅碰不得,压低声音道:“您有没有觉得王爷最近脾气很古怪。”咦?眼前怎么有两个相爷。

夜衡政抬起胳膊,瞬间把酒鬼推倒一边:“小心酒后吐真言。”今天早朝刚与永平王骂的脸红脖子,现在就敢在庆功宴上把自己喝高,实乃极品。

郭显晃晃悠悠的找不到相爷,咦?怎么不见了。

夜衡政继续惋惜没有送衣衣回家,不妥不妥。

又一个酒鬼扑过来,瞬间扑到迷糊的郭显身上:“走!给王爷敬酒去,恭祝王爷千秋万代,名垂千古!”

喝高的郭显立即符合:“王爷洪福齐天!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他闲聊的官员闻言淡定的看这两酒鬼一眼,仿佛没听到他们说什么,继续淡定的聊天,

这是场庆功秘宴,请的都是永平王麾下一等一等的谋臣要员,其中有明线也有暗线,均在‘边关军饷’和‘倒王计划’中起到了决定性作用,如今两局全胜,挥斥方遒的众人,需要一场骄傲的宴会。

夜衡政转着酒杯,谁来敬也是抿一口。

夜衡政知道这些人并不是永平王最后的底牌,即便被一网打击,永平王依旧倒不了。

狡兔三窟,永平王真正信任过谁?

夜衡政从不想这种问题,身为谋臣他甚至不用捏住永平王所有的底牌也能打出一场胜局,

他只要记得,年少的元郡王与曾经的自己怎么从尸海中爬出来,与万千敌军中冲锋而出。

就足以让他明白,储位之争为谁而留!

“夜相。”一位胡子花白的老者走过来,自发的坐到他身侧,眉头微皱,目光硕硕。

“恩?”夜衡政依然懒散的坐着,并不为坐过来的老者,和众人瞬间聚集过来的迫切目光所动。

老者并不意外夜相的态度,如果王爷是头握着的猛狮,夜相就是奸诈莫测的狐狸,最初在王爷的队伍里发现相爷的时候,惊掉一地下巴,谁能想到与永平王和寿王斗的最凶的人是最早跟王爷的人。

“相爷跟王爷最熟,敢问相爷知不知道王爷最近怎么了,下官总觉得王爷最近怪怪的,总是板着脸。”最后一句老者说的很小声。

夜衡政抬抬眼皮,看眼独自饮茶震的两个醉鬼也不敢大声说话的男人:“有吗?他天天都是这样子?”

老者急切的道:“最近王爷更甚,不当着外官我都不敢跟王爷说话,当着外官又不敢汇报进度,相爷帮下官们个忙,去问问王爷最近怎么了,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夜衡政瞬间被周围恳切的目光包围,夜衡政突然笑了,看着老学究:“如果他心里不痛快,你们还能帮他心里痛快了?”

“瞧相爷说的。”然后微微靠近相爷,小声道:“我们可以避免不踩炮口上。”

“所以你让本相先去踩一脚?”

老者顿时哑口无言,赶紧道:“不敢,不敢,下官只是…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