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无论她暗示多少次,王爷就像听不懂一样,根本不往心里去。

丁儿觉得该说些开心的让姨娘高兴一下:“小姐,奴婢已经按您的吩咐让重楼院的春香得了风声,沈姨娘就自求多福吧。”

罗红夕拿起毛巾,擦擦眼角微凉的痕迹:“有什么可得意的,王妃岂是会动手的人。”

丁儿不懂:“为什么?”她脑子向来不好使,不如大小姐聪明。

“猜不出来就对了,去打水吧我累了。”

“是。”

罗红夕并不如表现的那么轻松,宫里的事,王妃答应没有?如果王家小姐入府,定取仅剩的侧妃之位,到时候她还盼什么?说来说去,她果然是最不堪的一个…

罗红夕趴在桌子上,眼泪谁也不愿意让看见。

吴相怡最不忿,一头长发都不打理了,瞪着隔壁依然亮着的烛火喷怨,有孕?真是好命!

吴相怡突然觉得如果王家小姐能进府也不错,到时候看沈氏怎么嚣张!

气死她了。

林逸衣舒服的散开长发,愉悦的眉眼说不出的红润。

春思黑着脸不准春香碰她:“你又不是我,买完河灯发现娘娘不在,我快吓死了,娘娘,你不能这么吓奴婢,奴婢害怕。”

林逸衣心情好,对两位小宝贝自然宠爱:“下次告诉你还不行吗,多大了还撒娇,再不休息天就亮了,赶紧跪安吧。”

春思可怜的嘟着小嘴:“不要!奴婢睡不着。”

“睡不着就替春香的班,春香肯定累了。”林逸衣摘下耳钉,顺便看了眼桌上新增的礼物,有些是她选的,有些是夜衡政买的。“香儿,王爷来过吗?”

“回娘娘,没有,倒是纪总管过来了一趟,奴婢说您睡了,纪总管便走了。春思,要不要换班?”

“不要。”想的美,她玩了半天可累了:“娘娘,奴婢告退。”

林逸衣和春香相视一笑,真是个孩子性子。

春香上前一步,接过主子手边的动作,为主子放松发根:“娘娘,吴院里借住的沈姨娘这些天要了很多酸涩的食物,还传请过一次大夫。”

林逸衣舒服的闭着眼,神色闲适:“恩。”跟她有什么关系。

“沈姨娘…好似有孕了…”

“恩。”林逸衣舒服的靠在春香身上,几乎要睡着了。

夜衡政正在更衣,一边看着手里的的荷包一边听属下汇报,突然脸色凝重:“什么时候的事?”

属下不明所以:“回相爷,今天下午王爷做的决定,相爷不是知道吗?还是…有什么不妥?”夜衡政收起荷包,若有所思,赫巍认四郡总督多年,为人很有个人魅力,擅长攻心,品性豪爽不拘小节,大理寺卿刘仲亨虽为人公正,但有一身草莽正义,让刘中亨去查赫巍…肯定被策反。

不是夜衡政高看赫巍,而是此人堪称寿王麾下一等一的人物的,说不定偷鸡不成蚀把米:“派人去入凡,还有,快马加鞭,拦下刘仲亨。”

“是,相爷。”

“等下,下次你见本相没听着,多说几遍。”

“是,相爷。”

林逸衣睡了,半夜又起身,静了一会,下床。

没有惊动在外守夜的春香,点燃蜡烛,披了件单衣在书案前摊开宣纸…

烈日帝青年登基,在位已四十多年,他的政绩虽不如朱棣、康熙,但也堪称一代明君,征南讨北,四海皆服,当然了,这要抛弃他晚年执政来看的。

他与原配耀目城慕氏是政治联姻,十五六岁便在一起,慕氏经历了元帝从登基到野心的全过程,有爱情吗?说完全没有不可能,女的聪慧美丽,男的意气风发,重要的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人死了,情淡了,什么好不好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后人怎么说。

有时候舆论能混淆一个人的记忆。

林逸衣执起笔,一代伟帝的大国序幕拉开了恢弘的篇章…

林逸衣极尽可能的夸张烈日帝的功绩,因为皇上老了,公正他早已不需要,反而迫切的想在他看到生命尽头的时候回顾自己的一生为后人留下了什么。

翰林院于三年前为皇上整理过一份功绩列表,走的是精装路线,发行有限。

林逸衣此次要的便是耳熟能详的传唱佳话。

林逸衣又开始忙,耀目城的生意走上正轨,戏本送去曲艺坊,林逸衣没有撒手不管,而是从头监督所有人修改。

因为描述的是当今圣上,每位编剧肩上都承担着很大的压力,一改《白狐》传时的各抒己见,这次甚至有人在看到剧本时便退出了编制行列。

即便林逸衣放言一个人承担所有结果,也没有几个老家伙敢随便提意见。

为求完美,林逸衣几乎每个人独自约见,才从中修改一二,戏本中的事情毕竟是烈日帝年轻时的功绩,很多大臣现在还活着,怎么规避他们、规避对罪臣的影射,都是大学问。

最重要的是,戏曲讲究的是故事的精彩性和唱功,每一幕不可能像电视剧一样节奏快,所以取舍添减,都是大学问。

林逸衣不敢托大,力求每一点做到尽善尽美,更是为此拜访了很多已经退下来的戏曲老编修,只为了达到最广的传唱和颂扬的普及性。

否则这件事便会弄巧成拙。

林逸衣为此投入了百万白银,除了筹备舞台,请名角,就是监督所有知情的人,发现异动者,林逸衣也闭着眼狠了几次。

这种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逼到一定份上,她也不是很讲究上善若水的人。

在林逸衣忙着手边最重要的事时,常来这边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意外,客人因为不满一道菜品的卖相跟服务员吵了起来。

所谓纯碎找事的吃客,你就是再温柔,他的目的也是找事,因为这牵扯到同行报复,而自己的员工被冤枉后情绪反弹,在大厅里双方就打了起来。

林逸衣赶到后,一看客人不松口,还惊动了官差,那位被打的客人不依不饶,要在常来住着不走,林逸衣毫不犹豫的亮出了夜衡政,每月给他那么多钱不是当摆设的。

事关常来名誉,林逸衣绝对不可能等一个争论的结果,因为这个结果不管是什么,人们看到的也会是事情发生在常来,店大欺客的事实。

此事因为夜府的干预,闹事的人惹不起,最后不了了之。

林逸衣脸色很难看:“我说过什么?觉得委屈不要做!只要在常来,只要穿上你们的宫装,就要一颗奴才的心,其次才是谈你们的本事,谈你们的待客之道!给自己争面子,是我教给你们的服务宗旨吗!老姜,给他结账!”

林逸衣每个月花大把心力、金钱在他们身上,不是让他们来当大爷的,她起初就说过,做前厅的每个月工资多出的二十两,是给予大家在工作中受到的委屈补偿。

如果觉得受不了待客的委屈,就转到做后勤,虽然工钱不多,但绝对比其它店不少。

结果进了服务部,多拿了工钱,却不履行承诺,那你来干什么!

做服务行业的,就是再有理也是没理,想不受委屈,别做这一行!每个做服务行业的人就如每位医生,可以医术平庸但一定要具备一颗怜悯病人的心!

这是你的医德,而奴性就是你服务的灵魂!是一个服务企业长盛不衰的基石。

“别以为做出点成绩!就骄傲的忘了第一天的卑微!店大欺客的趁早给我走人!我说过,前厅每个人工作一个半时辰,你们背后那么多等着接替你们的人,为了什么,为的你们身体不适或情绪化的立即下岗,换上他们!但你们违背了初衷!”

大店里静的吓人。

林逸衣对事情的处分毫不相让:“都回去好好想想,想好了给我回话!”你不仁,她就不义!

林逸衣对管理从来说一不二。

夜衡政这段时间亲自南下一趟,回来时已经是半个月后。

元谨恂也没有闲着。

淑妃惹不起快病死的永平王妃,绝对请的起元谨恂,明里暗里的意思就是他府中缺个侧妃,可有中意的姑娘,如果没有,她就为孙侄女求个旨意。

元谨恂拒绝了。

淑妃面子上很难看,几天没有笑脸。

林逸衣在忙着隔断常来和永平王妃后宅的关系,为了逼真,亲自让真表妹开了一家饭馆,消费庄子里的产出。

而林逸衣的供应商,变成了她私下购置的房产。

夜衡政从江南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初秋,转眼半个月他还是第一次在公事之外,惦记一个女人,真要见到了,不禁有些近乡情怯。

随影下马后调侃自家相爷:“爷,要不要先去船山路坐坐?”

夜衡政看眼自己风尘仆仆的样子,大义凌然道:“先办正事,召集六部在国子监等我。”

“是。”

这一天,也是圣国未来‘明睿帝’踏出万里山河长卷至关重要的一天。

曲艺坊里高朋满座,后台更是忙碌不已,没有每次开戏前的热闹声吆喝声谈笑声,每个人都严肃无声的忙碌着自己的事,即便撞在一起,也没有人抱怨,快速分开,继续忙碌。

扮演烈日帝的年轻后生,坐在上装的郑东儿对面,面色凝重,压力很大。

郑东儿不时安慰安慰他,他才没有脱了一身龙袍跑回家:“我们这样,真不会被杀头?”唱活着的皇帝,他还是第一次。

郑东儿缓慢的上着装,整个过程没有请一个助手,一笔一画均出自他的手,这是东家林逸衣对他唯一的要求,只让他演透这个死去的女人,要演到让活着的人想起她,就是呼之欲出的美丽和高贵,是缱婘温柔的善良和温柔。

郑东儿当时想了很久,最后还是接过了这个他接触了几次的女人,甚至今天还坐在这里跟她一起冒险:“要砍也是先砍我,你怕什么。”

“也是,呵呵,哈哈!”

“准别,前白开始!”

沿着江山起起伏伏温柔的曲线,

放马爱的中原爱的北国和江南

面对冰刀雪剑风雨多情的陪伴

珍惜苍天赐我的金色华年

看铁蹄铮铮,踏遍万里河山

我站在封口浪尖紧握住,日月旋转。

愿烟火人间安得太平美满

我不畏人言虚度华年

林逸衣把最后一句改了,怕烈日帝看到五百年认为言中了他的心事而大开杀戒!

☆、057见到

去罢!戏祖与你同在!

郑东儿坚定、鼓励的把山风推出去,他相信山海稳健精准的台风,这个角色最需要的便是这样的人。

郑东儿在这一点上,不得不佩服东家的眼光,尽然能从圣都众多戏角中选中他。

郑东儿站在台幕背后,一身锦绣霞衣,柳眉淡扫,不带一丝多余的装饰,他站在那里,仿佛已经道尽了女子柔肠,他静静的看着他们从最初的紧张,到越渐激昂,心慢慢的平静。

林逸衣站在郑东儿背后,顺着他的目光看着她的今日一赌:“辛苦你了。”

郑东儿闻言没有回头,声音依旧清冽的发冷,仿佛雪山上的多多雪莲,绽放不是为了被欣赏:“希望我们不会白辛苦…”他目光飘远若有所思。

这件事如果成了,他们的未来便在自己手里,如果输了轻则告别舞台,重则死于非命,接下这幕戏时,就是在赌命,可奇怪的他尽然接下了这个只有半刻钟戏份的本子,来为它付出生命的代价。

但郑东儿却不后悔,东家不会为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请他,而他也不会接一个无所谓的角色,端看谁赌的赢。

林逸衣看着舞台上卖力演出的每一个人,声音坚定:“一定不会的…”

郑东儿也相信不会,下面观众热烈的反应已让他悄悄松了一口气。

以皇帝微服耀目城遇到落榜秀才为开端的戏,调动了所有看客的趣味性、悬疑性。看客在皇上乔装打扮后为民做主的解气气氛下,甚至忘了这幕戏本身对圣国深远的影响力。

林逸衣便是在这样的情形下,拉开烈日帝响彻天下的第一案‘肃官场’,极大的拉低事件性,提高它的戏曲价值。

唱这一幕,是林逸衣经过再三斟酌的,‘这件事取材相对保险,没有涉及到特定的大家族,没有突出哪家大臣,除了皇帝的真知灼见,其他官员在中间起的作用微乎其微,不会出现门阀不悦,或者为谁背书的情况。

重要的事耀目城是孝敬皇后的故乡,想自然而然的让孝敬皇后露面,这个地方是首要选择。

在男权天大的大背景下,儿女情长均是一笔带过昙花,林逸衣也没有例外。孝敬皇后的戏份加起来不足一分钟,只是戏说了年少的皇帝遇到已故慕皇后的小插曲。

因为‘肃官场’发生的时候,孝敬皇后早已嫁给皇上,但这样就没意思了不是吗。

林逸衣力排众议让皇后娘娘待字闺中,遇到了意气风发的少年帝王。

爱情故事极度弱化,弱化的都不是爱情故事了,就是烧饼上的一粒芝麻,小吗?小,但没用吗?鬼知道。

慕皇后的戏有两幕,一幕是慕家小姐踏青归来,微服的皇上避让不及时的惊鸿一瞥,仅仅是一瞥。

可以说是让郑东儿出场,然后直接下来,脸都没有漏全的一瞥。

但这不足一分钟的戏,却是林逸衣赌的‘中心思想’,更是她置之死地能否重生的关键。

你从天而降的你

落在我的心湖上

如玉的模样清水般的目光

一丝浅笑让我心发烫

看不见你的眼睛

是否也潋滟生光

东儿只是蕙质兰心的一个快速回眸,飞一般的在台上消失,惊鸿一现,众男翻舞的天下大旗下点缀的这位女子,仿佛就是为了消失,让人么还来不及想,已经没了。

看客却给了热烈的欢呼,因为他们想到这个人是谁了?

在郑东儿下台的一刻,林逸衣才彻底松了一口气,这就够了,只要想起,并不用追忆,而东儿的演技便有这种让看客过目不忘的能力,要不然林逸衣也不会请他。

没来及看郑东儿一眼,林逸衣立即执行第二步,稍微加深看客心里对孝敬皇后的名字。

“孝敬皇后当年堪称第一美人,郑东儿到底差了皇后娘娘母仪天下的尊贵,只道出三分灵韵。”

“你们不知道,当年皇后娘娘在战场八百里追夫,救皇上与危难之中,可惜因生大皇子时了病根,一年就去了。”

仅仅两句就够了,只是让众人,哦?哦!便不用想起。而他们也无需在一群男人舞官场的大幕下,去看一个女子。

其实林逸衣是没有办法,因为慕皇后这人的优点不多,唯一算的上的就是漂亮,性情却是强好胜,不得男人喜欢。

但在林逸衣笔下,这位不露面的女子,却成了为了夫君,勇敢面对的坚强女子。

大戏落幕的最后一段,是才子佳人结成连理,杀尽污吏后,帝后迎来了新的小生命。

慕皇后在佛祖前温情的道出:我愿你江山昌盛,我愿他英姿挺拔…

然后官场大变样,慕皇后的几句台词再次被挤入滔滔历史长河中。

可以说,有她出现,让铁铮铮的男儿,便的柔情,更容易让看客有代入感。

没她出现,也不影响烈日地轰轰烈烈的官场格局,只是显得太过生硬,少了一丝点缀。

但大剧落幕后,问有几人记得里面出现的女子?恐怕没有,人们都在议论皇帝的丰功伟绩,赞扬皇上的宅心仁厚,戏说皇上的深远影响,唯恐马匹拍慢了,被人抢了好话,谁还去管里面出现的姑娘。

戏幕瞬间宣扬开来,得到消息的人,在震惊过后纷纷开始运作。

有时候只需有人在白热化的朝局下投入一枚小石子,而这枚石子能发挥多大的作用,就看运作人的本事。

永寿王的人第一时间动起来,极尽歌功颂德之能士,甚至主动搜罗皇上以往所有的功绩大事,欲为皇上著本圣国大典来赞扬皇上的丰功伟绩,流传千古。

夜衡政等人也快速动起来,但他在动起来前,强硬的把林逸衣扔进了家了:“哪里也不要去,你该知道这件事变化莫测,我们谁也不知道是好是不好,你在家里呆着,一切由我。”

夜衡政摸摸她的头你:“我的人就在外面,你不用担心,就当放假。”

林逸衣看着他,为他此刻站出来帮她微微动容,其实这件事她就是一个导火索,任何试图利用她的人,都可以靠牺牲她得到很大的利益,永平王可以,夜衡政也可以。

看着夜衡政担心的样子,说不感动是假的,林逸衣认真的点点头:“谢谢。”